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辣文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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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55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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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倾雨也渐渐收住抽搐,道:“去年,二月。”

    “那该有一年半了……”我喃然,又失起神。

    “嗯,她在世时就不得杜家喜欢,又从未尽过妻妇的责任,所以死了也没能入得祖坟——只在燕支山下葬了,不过也是个好的处所,于她,总能自由,循着挂念的人了……”

    又是一阵无言以对。

    怔然许久,我终于愧色道:“我错怪你了——杜姑娘。”

    “七少爷不必太过意不去。我与惜卿既是姑嫂,也是从小的闺密。从前一直听她说七少爷的好,我就想,这世上真有这样的人?可见了七少爷才知道,七少爷为人,比惜卿说的还好,所以我是真心仰慕七少爷。

    至于皇上的意思,七少爷想必也明白。倾雨虽受天子恩露,效命龙颜,但决不会因此强逼利诱,望七少爷别要误会,否则倾雨……”

    我见她说的真切,自然释怀:“杜姑娘,**知道了。你若真心当我是朋友,以后再不要叫我‘七少爷’,叫‘**’便可。”

    “**?你——当真甘愿作个……”她话到一半,便不好再说下去。

    我茫然叹惋,由着她未完的话思量下去——

    我当真甘愿作个娈宠吗?当然不是。

    千云戈现在还仅当我是娈宠吗?我不敢妄言,但绝对确信,也不是。

    所以,我不愿作娈宠,千云戈把我纵的早不是娈宠,除了世俗人,再没人命我为娈宠。止于我,足够了。

    **这名字是太轻佻,但是千云戈给我的,里面有他的情意,别人怎么鄙薄我何必在意?

    “杜姑娘若信我,就叫我**,我心甘情愿叫这名字。”我笃定说道。

    杜倾雨了然点点头:“好,**——你以后也不用杜姑娘地叫我,惜卿都叫我倾雨。”

    言及惜卿,我又一阵心疼,于是忍不住道:“是我误了惜卿,她此生最不该遇着我!”

    “何必这样说,她尚且感谢上苍,你又何苦自责?若真说不该,那你和你那均赫王爷呢?”

    我被她说中心思,不禁慌然失措,支吾半晌也回答不上。

    “人算总归不如天算。本来以为你身不由己,若大家合力,助皇上揽回大权,也是救你出了苦海,现在看来,倒是我枉作小人了!”杜倾雨不由得惆怅。

    我也是忧心忡忡,问:“皇上当真要与他为敌么?”

    “你说呢?谁不愿意堂堂正正的?**,不是我要谗言。皇上当的起天下,会是个明主。可那均赫王爷——”杜倾雨说着望我一眼,不敢再说。

    我无奈地摇摇头:“你但说无妨,他是什么样我清楚。”

    杜倾雨赧然片刻又道:“你和均赫王爷的事我也只是道听途说,依你的性子,那样屈于人下作个傀儡,你当真不后悔?”

    “倾雨,我也许说不透你,但——”轻叹,却是此番幽繁谁谙?

    和着杜倾雨不解亦不休的眼神,我只有起身,慢慢向池水中没去,轻娆的袍子自觉地褪落,只剩一件薄透的小衣,湿哒哒贴在身上。

    我卸下冠绾,仰头——三千烦恼丝,散不尽,落英自飘零……

    梳过装,同杜倾雨道别后,韦段戎又来迎我。

    我深望他一眼,心中反复的却是杜倾雨那句——若有一日,各卫其主,千万别留情面!

    有些分不清了,自己倒底是多情还是无情?身边的人,如走马灯似的,我固然记不住许多;但他们经过,必要留些余孽给我,而我也从来没有禁忌,随波逐流中,总跟着浮沉,且沦落在别人的风尘中。

    我与韦段戎折回皇上的寝宫。

    进去前,我突然转身,想和他说些什么,但怔然半晌却实在找不到言辞,只得作罢,笃自去了。

    皇上依旧在龙案上提笔挥画。

    我走近,行了个礼,便不多言。

    约有一盏茶的功夫,皇上终于开口说道:“**可还喜欢渲颐池?”

    “很喜欢,真是人间仙境。”我浅笑道。

    “景无人烟总是荒绝,**可听过这么几句——明星荧荧,开妆镜也;绿云扰扰,梳晓鬟也;渭流涨腻,弃脂水也;烟斜雾横,焚椒兰也……朕的宫中什么时候也有这般生气!”皇上感怀间又去弄笔墨。

    我不禁寻味起这个未来的天子——论犀利,他或者连个妄臣都不如;论威仪,多少王子贵爵也不逊其下;可继位至今,近二十年之久,他从最初的稚气未退练成今日的张驰自若,这中间岂是一帆风顺的?而他能承受这么长久的狭制,依然不忘收复河山,这份深沉决不是泛泛之辈能有,看来真是上苍垂青此子,我辈旦求全身而退了。

    “**想什么出了神?”皇上又问。

    我一敛心神,道:“没有什么,只是想,皇上怎么想起这亡国之调。”

    “哦?这是亡国之调么?”

    “**罪过了。”我垂首恭然。

    皇上看我一眼,似有似无的笑容中泛出些让人不敢逼视的睿智:“你无罪。这是亡国之调,也是兴国之调。阿房宫何等绮丽,秦人却守不住三世,是失天下么?”

    我不答,皇上继续道:“非也,这是人心的短浅。秦人真正失的——是算计!”

    我不禁一怵,凶险如白驹过隙划过心头,恍惚一下,竟对上皇上侧视的眸光。

    皇上放下笔,抖起龙案上的画幅,横在我面前道:“这是刚才朕想着你嬉戏渲颐池而作的画,**看如何?”

    “皇上丹青,果然绝妙,**钦佩不已。”

    “你与我不必恭维。”皇上说着又去看那未干的墨迹:“空落落的总归不好看,倒是题什么字好呢……**看那渲颐池的水可清澈?”

    “清的很。”我注目在那画幅上的一抹幽蓝——妖姿媚骨,该是我了。

    “那是因为没有美姬艳娥涤脂沅粉——不知是‘渭流涨腻弃脂水’、还是‘温泉水滑洗凝脂’好些?”皇上径自说道

    我只觉臊得难耐,于是忍不住讽刺:“皇上既知道秦人失的是算计,又推诿脂粉作什么?”

    皇上笑了,也不辩解,只对着那画目光涟涟。

    好半天,他再没此前的话,只是挑起我微湿的宽袍道:“这纨珠雀丝织的袍子最怕水,偏又是天下绝品,多少王宫贵胄不惜千金一掷,**却不珍惜……”

    我微诧,收回衣襟:“**不知道这是贵重东西,皇上见拙了!”

    皇上玩味地看着我,不由得深叹:“把你怎么好呢!”

    终于别了皇上,邓尹不知从哪里又冒了出来,带着我和顾峥顺秘道回去。

    这次,顾峥不容邓尹提议,便背起我,错开几步笃自走着。

    我心内尴尬,当着邓尹又不敢外现,只得在顾峥背上一动不动,等到四肢夺乏了才忍不住道:“好了,放我下来自己走吧,你背得我难受。”

    顾峥怔然片刻,却不多言,轻轻放我下来。

    我柔着腰臂,在他俩身后跟着,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戾气。

    回到彗升武苑,天色将晚,顾峥早备了车马在外,我也不理他,径自上了车,直等出了彗升武苑许久,顾峥才终于入内,背对我坐下。

    我盯着他僵硬的身子,目光随心绪层层蝉变。

    “顾峥!”我叫他。

    顾峥一震,微微侧头。

    “你说你绝不当我是兄弟,那你想当我是什么?”我咄咄问道。

    顾峥渐渐攥紧拳头,焦灼着答不出来。

    我却不肯放过:“皇上答应了你什么,让你肯这样跟他合伙胁迫我?”

    “我没有!”顾峥突然大声否认。

    我惊吓须臾,忙稳住心神:“没有?你是想看他要了我的命才肯罢休?好,你果然恨我到骨子里!”

    顾峥猛地甩过头,眼神毒的几乎嗜血:“是,我是恨你到骨子里!我恨不得你死!”

    “呵,别急,你不是听见皇上的话了,我中了毒,死期不远!”

    顾峥懵了一刻,一巴掌甩在我的脸上。

    我来不及反应,身子已然倒在一旁,血顺着唇角滑下,殷了湛蓝的袍子。我只觉一股腥甜冲撞着五味,耳边如群峰困响,嗡然若痴。

    等我略转醒一些,顾峥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慌愣愣地望着我,不敢稍动。

    我抹一下血迹,眯着眼,似要把他一刀刀剜割了一般:“好,又吐血了!皇上不是说那毒叫‘三啼血’?顾峥,你再打几下子就如愿……”

    “我不是……”顾峥疯了似的一把掳过我,紧紧攥在怀里:“我不是……我没想伤你我没想伤你我没想——啊!”

    我倒笑了,仰头承着他的泪,满意地在他耳旁道:“你真不想伤我么?”

    顾峥不答,只把我抱的更紧。

    我努力挣开他,死盯着问:“顾峥——你真不想伤我还是假意唬我?”

    “我不想伤你,我不想,你别气,我刚才昏了头……”他扯住我的双臂道。

    “那你想我死么?”

    “我——我恨你不救自己!我恨我救不了你!”

    我望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定色道:“你放心,我死不了。你告诉我,你说绝不当我是兄弟,那你想当我是什么?”

    顾峥躲闪着,脸上的血色阵阵上涌。

    “我问你句话你都不说,你是要呕死我……”

    “五儿,你别逼我,我刚才一时糊涂了,你要打骂多少我再不还一下!”

    我冷哼一声:“不过问你句话,你爱说就说,过了今天,你再跟我说我也只当猪狗之声!”

    顾峥踌躇着,终于喏喏道:“我想你是五儿,我想要你……”

    “不就是这些?皇上还答应你什么了?”

    顾峥抬起头,哀然道:“五儿,别问了——我只想要你。”

    “恐怕不尽然。皇上还给你别的了吧?是金银财宝,还是高官厚禄——还是美女佳人?”

    “五儿!”顾峥喝了一声,又道:“我知道你心里没有我,也不在乎我待你的心,所以我早不奢求。你想干什么我清楚,我不在乎你毁了我,只是——算我求你吧,给我留些余地,让我活着还能好好想你,别让我什么都没了,生不如死!”

    心上似有巨石般,我压抑地透不过气,像要死了似的。

    顾峥的泪脸越变越模糊,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下了车。

    我空对四壁,胸中撕裂般愈见抽痛,终于再奈不住,一口鲜红喷了出来……

    有生头一次,我见着了娘。

    娘很美,很美很美……

    穿着绯色的衣裙,绾着动人的云鬓,水袖在万紫千红中掠过——

    星眸转,一顾倾城;朱唇启,浅吟掣天。

    玲珑的腰肢婀娜惊魂,巧动的莲步点水惑心,任是蕊珠仙子也赛不过这样的丰姿,我第一回知道,上苍的钟灵神秀原都许给了女子,而我偷来的‘**’竟如此卑微可耻。

    这样的娘,千云戈怎不动怀?

    所以上天入地,管是多少亘古的神将怪杰、帝尊王威,千云戈为娘可以拼敌一切,入不复之劫。

    而我在人间,仰头看他们翱翔云颠……

    千云戈的血染红一切,生生刺痛我的眼——我的眼,终看不见,于是在惊涛骇浪般的血色中哭求:别让我看不见,我宁可失去一切,只要能看见你们流连的踪迹,哪怕是很远很远……

    11

    从没想过我会这样醒来——

    陌生的处所,痛彻的心魂,困顿的身肢,还有周围聒噪而争执的人形。

    ……你别疯了,快把他送回去,难道真等天下大乱了不成……

    ……我不!反正他要死了,我陪着他正好一块……

    ……你胡说什么?快放开,他不死也让你揉搓死了……

    我睁开眼,诧然想起梦里的情景,直骇得忍不住抽搐,于是拼命在四周寻着千云戈的身影,越来越惊慌失措。

    “五儿!”

    “**!”

    顾峥和杜倾雨一同拉住我。

    我哽咽一声,扯着嗓子哀求:“……千云戈、叫千云戈来……叫他来……”

    他俩愣了一刻,终于明白我话中之意,不由现出各自的难色。

    嘶喊渐成悲吟,我只觉一阵淤痛、如沉渊般快将我溺死;双手紧紧抓着胸口,心却依旧要从断裂中蹦出。

    “**……”杜倾雨不忍地拉开我深入皮肉的十指,体惜道:“你别担心,这就送你——回去见他……”

    那迷痛依旧徘徊不散,我怕极了——从没有这么怕过,像失去母体保护的胎儿,艰难地蜷起身子。

    “你们让开吧,他没什么,只是让梦魇住了。”一个青衫男子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哥,你快给他看看。”杜倾雨说着推开顾峥,让那青衫男子坐在榻上。

    那人犹豫一下,终究拉过我,凝神号脉。

    不多时,他放开我,说道:“暂时没什么大碍,只是‘化蝶’的毒进了二玄;有冥玑护着,加上小心修养,那最后一玄应该不会来的太急。”

    杜倾雨持重地点点头,看那人一眼,又对我说:“放心吧——你那均赫王爷现在正疯了似的满世界找你呢,我让人叫他来接你就是了。”

    我猛然拽住杜倾雨,虚声问:“我是不是要死了?”

    “你胡说些什么!你死不了,谁也不让你死,好好养你的病是正经!”

    我不松手,依旧执言:“倾雨,你老实告诉我——我不怕,真的;只是想知道实情,我求求你!”我说着挣扎起身。

    杜倾雨安抚住我,眼眶不禁红了:“别动!”迟疑一刻,她终于说道:“你这毒,我们也解不了,非得有解药才行。这是你第二次咳血了。我哥说,幸好你有冥玑护着,那毒长的倒不至那么快,但——”

    见她噤口,我知道必不是好兆,可一狠心,还是坚持说:“你但说无妨。”

    “终是……熬不过三个月了。”杜倾雨声音渐弱,垂着头,不敢再直视我。

    我身子一晃,险些瘫软下去。

    杵在近旁的顾峥忙上来扶我,又揽在怀里,痴声劝慰:“别怕,五儿,别怕——我决不让你死,我拼了性命也不让你死的;是我错了,才让你受这么多罪!”

    杜倾雨沉默片刻,叹道:“事到如今,我就告诉你吧。

    这毒,是彗升武苑大当家沈昭恩的妹子、沈孤瑛的暗门子毒术。她一直恋慕均赫王爷;当年,千云戈气你娘变心,与沈孤瑛有过一段孽缘;沈孤瑛善用毒,千云戈本来是想借机毒害先王千云潇,谁知倒让沈孤瑛钻了空子。

    之所以叫‘化蝶’,不光因为它毒发如化蝶,更因为它本就是蝶卵,只不过专门用毒物灌养的。那解药也只有‘化蝶’完全长成的时候用才作效,毒若不发,用多少解药也是徒劳。

    这本是一卵生一脉的毒物,而你与你娘双双中毒,可见当年沈孤瑛是有意下了两脉蝶卵。想必千云戈也不知道这些,否则也不会只向沈孤瑛要来一颗解药。

    你那均赫王爷这么多年一直逼着沈孤瑛交解药,生生把她关在王府暗牢中近二十年,受尽极刑。沈孤瑛现归顺皇上,她这回是铁了心要找千云戈报仇,所以这解药……实在难求!”

    我越听越觉得无力;顾峥也愁了一刻,可依然说道:“难求便难求,我一定想法子求来,五儿你别担心,你决不会有事!”

    我哀然望着顾峥,心中一阵酸涩,于是忍不住问:“顾峥,你这是图什么呢?”

    顾峥一窘,簇了簇眉,却不答话。

    “你知道我不会对你……”

    “别说了。”顾峥瓮声打断我。

    我从顾峥怀里挣出来,别过脸:“你不用为我如此;我不希罕,也用不着你劳心费力。”

    “五儿!”顾峥低吼一声拉住我,“我便千错万错,你就不肯稍微体惜我些?别人伤你,不知甚我多少倍,你也没有这么计较过,为什么我……为什么……”

    我不由抚上顾峥痛苦万分的脸,悲凄道:“顾峥——是我不值啊!”

    “你再说这混帐话,我就——我……”他狠狠哽了半天也说不出,终于又把我揉在怀中,黯然垂泪。

    我抚着他的背,静静地说:“顾峥,你待我的情意我一辈子还不了;我此生欠人太多,所以才要受这么多磨难——就当为我,也为你自己,你答应我件事可好?”

    顾峥一震,直起身打量着我,心有余悸地摇着头:“我不答应!你每回叫我答应你的事,都让咱们吃尽了苦头,我不答应!”

    我推开他,苍然捂住胸口,艰难道:“好,那你离我远远的,再别想我理你!”

    “五儿,我……”

    “以后也不许叫我五儿!”

    “五——”顾峥绞着衣襟,片刻,颓然道:“我答应你!”

    我轻咳一声,目光在他身上流转许久,化为眷惋:“娶了麝兰吧。”

    顾峥幡然扭头,面色蒸腾,但还是咬咬牙,回答:“好。”

    我总算赶在千云戈与护城将军项适甫的两路人马大动干戈前现了身。

    衣妆庸散、身子搀弱,我远远望着一身暴戾的千云戈,目色激涟出太多情韵,但终是刺痛最甚。

    千云戈的腾腾杀机在与我对视的刹那冷却一刻,突而化作狂风暴雨般的震怒——他一掌劈落乾坤门前的镂柱,不顾两方厮磨的如何,便大步向我走来。

    我怵然心跳加快,被他逼人的气势所迫,忍不住后退。

    待他到了跟前,我早就微颤着不敢注目。

    千云戈的眼神更加用力地压在我身上,突然,他铁臂一挥,一把攥住我冰凉的手,牵着,便如步云端。

    我不敢稍拒,唯有紧紧跟随,身心皆乱。

    月色下,龙道上,只见一高一矮、一强一弱两道身影,暗流汹涌、蓬然向前。

    像个小娃儿似的被千云戈一路扯进东苑,已经殃及三四个仆从遭受横祸。

    我头一回见识这样的均赫王爷,一半衔恙,一半慌恐,早颤抖着手脚,怔然失语。

    只觉步伐越发虚乱,才跨进正房,身子一歪便要坠地。

    千云戈大手一轮,拦腰撑住我,半拖半拎地、硬把我丢在銮榻上。

    我惊喘不断,身子微微后仰,情不自禁避开那胜似极刑的目光。

    千云戈却一把搬过我淡薄的肩膀,强迫我与他相对。

    “说话!”他怒目眦裂,声如雷鸣。

    “云——云——”我抖嗦着,一句话生生卡在喉中。

    “你真当我治不了你!”他突然扣住我的下颌。

    我疼的泪水盈眶,却不敢垂落,甚至连呼吸都快不敢。

    “你——”千云戈怔着,鼻息渐重,最后哞号一声,甩开我就要离去。

    我吓得用尽力气拽住他衣摆,反被大力一带,险些滚落地上。

    “别走千云戈!”我死死抱住他的腿,生怕稍有松弛,他便不见。

    泪浸湿衣袍,渐觉他身子由僵硬变得松弛,只是迟迟不肯回转。

    ……

    于是石化般呆着不动,茫然失神,仿佛天地间只剩这唯一的动作;不愿思考太多,妄纵一刻便是永远……

    时间失去标量

    千云戈终于去掰我的手;我拼命摇头攀上他的臂腕——

    别走——你不要我了吗?

    千云戈略有不忍,但还是把我分开;我哀怯着、执拗着、拼命想要抓住他——哪怕衣裳、佩带、香囊苏络,只要他身上的,什么都好。

    千云戈无奈,只好任我攥着他的袖子,怒色消了少许,责怨却未退丝毫:“这三天你去了哪儿?给你脸倒登鼻子上天!”

    我诧了一刻,万没想到,昏睡中,竟耗了三日之久。

    “你真越来越有主意!上回是五王弟掳了你去,这回是谁?若不是个比我均赫王爷还厉害的,你就等着给他收尸吧!”千云戈说着狠话,突然扯下銮帐上的流苏。

    锦帛撕裂的声音登时怵醒失神的我,来不及反应,千云戈已经猛地把我压住,别过双臂,动作粗鲁地一圈圈缠绑。

    “不……”我一边哀求一边反抗,无奈,此刻的虚弱怎敌过他的盛怒。

    “我让你跑!让你跑!”千云戈反复着,眼底的抓狂失态于我、竟变成刺骨的怆痛。

    “……敢背着我勾三搭四!浪货,我杀了他,看谁还敢要你!背着我你敢……”

    再不顾他说出多少难听的话,我黯然垂泪,心里如五行冲撞般,浑噩不经。

    我的王爷,你可否看清眼前人——那个让你妒火中烧的人真是我吗;那个让你不惜残害也要占有的人真是我吗?你的心里有没有别的影子在激发这场兽行、这四年多的征服与动乱?

    宁愿你真恨到杀了我。

    宁愿恶梦未醒我已魂过奈何。

    等千云戈也筋疲力尽,不知是多久以后了。

    我不愿动一下,也怕再看他,只感觉身后癫狂的气息渐渐低弱,毫无预警地,千云戈的手搬过我,僵硬地解去手臂上突兀的束缚。

    我由着他,直到被一片烫人的湿热撩动;抬起头,千云戈垂落的五官下、泪如雨洒。

    我就这样懵然看着——

    只一刻,便再不愿顾忌许多,我猛地挣开双手,一挺身,狠狠抱住他,困兽般在他唇齿间厮咬。

    ——我们都疯了

    ……所有阻碍体肤的隔阂全部撕碎……

    ……纠缠;翻转;互相压制……

    像要把对方吞入胸腹似的留下血痕——血,他的,我的,在的身躯间流淌、交融,若起令人眩晕的快感;

    我大大打开身体让他肆虐,迫不及待勾起双腿攀上他的腰肢;十指在他脊背上、恨不能穿透骨肉;

    没有一刻间隙,千云戈猛烈贯穿我,不遗余力地律动;

    每个动作都到达极限——最深的、最狠的、最疼的、最蚀骨**的;

    我蛇缠在他身上,任他在我身体里喷洒多少遍,依旧抵死般不肯放松;

    我决不让他退出我——别走、别走、别走别走别走——我的……

    在他身上醒来,浑身几乎没了知觉。

    我的手依旧不肯罢休地缠着他的脖子;略动一下头,竟酸痛到骨子里,可即便如此,也连抽息的力气都没有。

    “还不起来!”千云戈的声音一样颓弱,只是仍带着一丝暴躁。

    我不动,盯着看他胸口上一处结痂的紫痕。

    千云戈敛了敛气,翻身就要起来。

    我反射般把他抱紧,虚恍恍哀求:“不要!”

    千云戈怔了一刻,总算恢复如前,只是话语仍旧不肯客气:“你是想要我的命吧?顾峥难道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可是没把你伺候好,你才舍得回来了……”

    顾峥——我太累连回话都不行,可终于知道,他气成这样是倒底为了什么。

    若不是才逼着顾峥从我的余荫中彻底顿足,此刻我必觉得好笑极了。

    千云戈的无理取闹从没让我像今天这样动心——均赫王爷、挥斥方遒,怎么人情世故面前却粗浅至此?

    只因为他笃定顾峥与我暧昧、只因为我失踪头天显得反常、只因为顾峥护我出行、只因为他暗中遣派的随护跟丢了我们、只因为我昏睡三天消息了无、只因为顾峥恰巧也失了踪影——看着的确像一出顺理成章的私奔故事,但顾峥想掳我、或者我要出逃何必等上四年之久?况且既逃了,我何苦要回来自投罗网?

    实在不知道怎么才能跟他解释清楚,但不说又不行。

    从杜倾雨下处与顾峥分开,还不知他现在如何;我欠顾峥的已是无头冤帐,再不能让他受累丢了性命。

    我努力攒出些力气,拖着双手搬起千云戈喋喋不休、越来越恼的脸,然后深吻下去。

    “别动!”我轻声喝住他的抗拒,“我真没劲儿了——可你……真是天底下、最混的人!”

    “我混……”他才要辩驳又被我的吻堵了回去。

    直到我心满意足了,才任他颠三倒四地埋怨着。

    总之是——他气急了:我的“拈花惹草”、我的三心二意、我的薄情寡性,加上此前种种触怒“龙颜”、刻意刁难,所以才三天光景,他堂堂均赫王爷便乱了定性,甚至不惜调动王府私营军满城搜捕。

    我听着他越来越没秩序的话,心里反受用非常——贱,第一回被人骂得狗血淋头却跟吃了蜜似的。

    等他终于耐不住、被我一脸贼笑惹得七窍生烟,我也想好了托词。

    “顾峥要娶麝兰。”我故意没好生气地说。

    千云戈愣了一刻,轻屑道:“少来胡弄我,你这么说我就信顾峥对你无意了?”

    “顾峥对我当然有意——”

    “那你说他——”他不由得又恼起来。

    “你兜我是‘**’了,谁让你找我?你找个不‘**’的,我保你高枕无忧。”我说着,把爪子在他身上搔弄起来。

    千云戈一下抓住我作祟的手腕,咬牙切齿道:“好!你总算是有处发挥了!这名字就让你恨成这样!我偏叫你‘**’,你越不喜欢我一天越叫个几万遍!**、**、****……”

    看着他孩子似的固执,我一阵惘然,于是喃喃道:“真这么‘**’么……”

    千云戈愣了一刻,大概也察觉出有些失态,于是噤了口,赌气地不再说话。

    我又把头枕在他胸口,感觉他稳健的心跳并温质的肌理,不无感叹地说:“我死了,你可怎么好!”

    千云戈闻言狠狠抓住我的手臂,身子一转把我落在其下。

    “啊……”我疼的散了驾,才想起他还在我里头,止不住骂道:“你要死啊!”

    “闭嘴!”他吼着把我攥得更紧:“除了死你还会什么?你敢死——你敢死——看我不……”

    我幡然诧住,恍然忆起而今一切状况。

    死——不就是近在眼前的事;他一早知道、必也为此憔悴了心肝;以前我尚且可以拿来胡诌,而以后,也只有自己在心里默默嚼味。

    “你别急,我——我胡说八道呢,谁不想好好活着,我为什么死!”我慌忙安抚着他深痛的狂躁。

    可他狠狠瞪着,目光在我身上,却像已然把我穿透,不知投落何处一般。

    我略有些担心,摇晃他,支吾着:“你看什么——我——你松手,疼死我了!”

    他呆了片刻,反常地顺从起来;慢慢从我身体里退出,又平躺下去,寂然无声。

    我贴着他,却看不出他此刻的心情。

    担心他想的与我身世经历有关,所以更心虚得要命——不想他想下去,怕他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一下子将我刚才的喜乐颠覆无余;筵着脸,如履薄冰般难耐,又一阵抽痛从心里扩散开,我控制不住,癫痫起来。

    “你——怎么了?”他侧过头,略有些迟疑地问。

    “千……千……千云……”话到一般,我就喘个不住。

    千云戈一把抱过我——不知有心还是无意,我竟再次攀上他的颈背,躲在他怀中默然落泪。

    千云戈不停抚着我的脊梁,动作已是极尽温柔。

    我终于放开声音,蛮不讲理哀求着:“你不许离开我!一辈子不许——永远也不许!”

    “你——”千云戈气结地在我屁股上拍了一掌,不解恨地说:“你敢吓我……”

    还是不敢告诉千云戈我见了皇上的事,也不知我到底怕什么;可隐隐的,的确有根刺杵在死穴上,让我不敢轻举妄动。

    关于失踪的三天,我没有编出什么故事来,只是向千云戈挑明一点——顾峥对我一日不死心,我的王爷你能否真正踏实?我没做任何出格的事但用三天时间让顾峥望而却步了,这于我们大家都再好不过,所以你死死追问我也不说倒不如你就这么认了还可免去许多麻烦。

    千云戈当然不会心甘情愿就认了,看他一副恨极要吃人的模样在销云阁中撒野,我只有“安之若素”地在一旁品茗读书:甘饴穿肠过,眼底只字无,不过总得做个样子,等他砸累了,耍烦了,事情也就七七八八可以结案了。

    果然不出所料,半颗“蔻欢”都没焚完,千云戈便一屁股坐在沉鸿榻上,夺过我手中的书本,狂吼起来:“麝兰不生出儿子来,顾峥永不得进二门!”

    我眨着眼,半天才悟出他话中之意,忍不住痴痴笑了。

    千云戈越发气不过,一下子拉过我,趴在他膝上,照着头天才遭他毒爪的小臀就是一顿乱抽;我嘴里叫疼、心里却乐开了花——你气吧气吧气吧,气死你也不舍得真打疼了我!

    顾峥以维护不利的罪名卸去了总管一职,交由细务房出去打点王府在外的买卖。

    我再没见他,不过凭他多年的威信和能耐,想来也不会太难捱。

    顾峥与麝兰的婚事也落了定,千云戈和我本都想极早办了稳妥,哪知竟因着那日与护城军一场争持,均赫王爷破天荒地在朝中吃了官司,喜事自然耽搁下来。

    明里看是项适甫等人合力参奏千云戈无理捣乱长都治安,实际上必有幕后主使;虽然最后皇上极力规劝,平息了事端,但均赫王爷独揽大权的阵局终于打破,破绽已出,此后不知还有多少险恶。

    我虽为千云戈担忧,却耐不得身上的隐患;更加愁苦的是,这般光景,倒如何解了重重夙结,让我、千云戈、甚至母亲能够全身而退,做番了解?

    朝中的事千云戈自然不用我担心,可回到均赫王府,他又把我看得很紧。我安然享受他对我的在意,同时也极小性儿地对他与母亲的过往不依不饶——我承认自己是个很自私、很狭隘、很不讲道理,甚至是个有点儿坏的人。

    对千云戈的依赖及动情是我此生没有经历过的,关心则乱,的确如此。

    我几乎把四年来我们所有的旧帐都重温了一遍,结果是、更加患得患失——我心里不爽快,倒霉的却是千云戈,因为我必得不停给他找些麻烦,让他为我抓狂才能踏踏实实过下去。

    烦透了。

    这日子——要死的日子,奔命都有些来不及,我这是瞎折腾什么呢?

    歪在千云戈的銮榻上,我拧着脸让麝兰给我上药。

    麝兰手轻,倒不会弄疼了我;可是想起刚才千云戈铁面无情地拒绝我外出的请求,气就不打一处来,更害我、不但没把那碍事的鹤瑜几粉身碎骨,倒把自己的脚碰的惨不忍睹,便这样,千云戈那混蛋也只是冷哼一句“七少爷可劲儿造”,而后转身不见。

    他固执起来真要命、他冷血起来真该杀、他诚心气人——真他娘的、不是东西!

    我忍不住一巴掌拍在榻上,横眉怒目地、倒把麝兰吓得一震。

    “七少爷?”麝兰敛声叫我。

    “啊?”我回过神看她。

    “我下手太重?”麝兰不敢稍动。

    我这才知道自己失态了,忙挤出笑道:“没,是我想起件可恨的事。”

    “七少爷想的可是王爷?”

    “他有什么好想……”糟……这不是盖弥彰!

    麝兰何等聪明,见我恼羞的样子自然明了,但却不再追问,又低头去给我包扎;好半天,她又道:“七少爷以前也是这么拧,只不过总冷冷的;倒是这几天,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躁,生像个……”

    她笑着噤了口,我知道后面的必不是什么好话,于是倨傲道:“麝兰姐姐也不知道让人囚起来是个什么滋味儿,当然怨我躁了;干明儿你也遇上个魔王,困住你不放,你就知道我这都是为了什么。”

    麝兰目光熠熠,扫在我身上,看不出情绪:“我没七少爷命好,有人囚、有人困倒是福气呢。”

    又吃味儿——这女人!

    我换上张谄笑的脸:“麝兰姐姐怎么这么说,还有多少日子,马上不就有人囚困你了!”

    “七少爷!”麝兰一恼,手也重了许多。

    我疼的抽筋,不由得倒吸口气。

    “你——你别欺人太甚!”怔怔然,麝兰竟垂下泪来——我一下子傻了眼,不知如何是好。

    她一甩手中的白绢,扭身就要离开。

    “麝兰姐姐!”我一急,顾不得伤痛便起了身,“麝兰姐姐!”我一步三晃,上去拉住她——娘的,这是怎么了?

    麝兰果然是麝兰,均赫王爷身边的丫头都不好惹,我向来不会跟女人打交道,如何哄的住她?倒是低声下气地,颜面丢了个干净。

    “麝兰自知道比不上七少爷,也还没脸皮厚到对谁要死缠烂打,七少爷便觉得麝兰碍眼,也用不着这样羞辱——禀了王爷,把我也打出去就行了!”

    “你——你——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哪里要羞辱你——我好心撮合……”

    “谁用你好心!是你自作聪明,凡事把自己倒撇个干净,什么腥的、臭的都让别人去担!”

    我闻言,登时恼了,挫着牙关,半天才说出话来:“好!好!我自作聪明,我好心没好报,我把自己撇个干净——总之你恨我,这辈子我也成不了什么好东西!我不敢在这儿惹麝兰姐姐晦气了!”我说完破着脚就往外走。

    刚到门口,麝兰便在身后拉住我的胳膊,我一回头,正对上她梨花带雨的粉脸,怒气消了一半,身子却挣两挣,假意不满地顿住了。

    “七少爷……”麝兰的声音一阵酸涩,“刚才是我冒昧了,七少爷千万别气!”

    我凝眸看她:“麝兰,这几年你恨我吧?”

    麝兰垂着头不答。

    “所以你看我,眼光更要犀利些。可你自己说,我是个狗眼看人低的吗?你何必面子上总不忘身份,故意说那些刺弄人的话——你讨厌我,现在这里没别人,我宁可你骂我、把真心骂出来,也不愿你这样阳奉阴违地,我……我听着心里比你还难受!”

    麝兰哀怨张着眼,紧紧咬住下唇,但我还是看出,我的话触动了他。

    我忍住泪水,凄喃道:“你是如此,顾峥也如此,咱们为什么非这样不可!难道我真是个祸害,身边的人都不能安生吗!”

    麝兰默默抓住我的手腕,温软的手指不住安抚着:“七少爷,我知你是为了我和他——可你不知道他的苦呵!”

    我深吸口气,语气突然变得凌厉:“麝兰,我是不知道,一辈子也不要知道。我把他交给你,他的苦以后都是你的!你若连这些都化解不开,那我就真是看错人了!”

    麝兰微微一震,含着雾的双眼逐渐变得明鉴。

    12

    不知为什么,这些天千云戈经常半夜醒来,默默看我。

    我睡得浅,把他一举一动收在眼里,却从来没有挑破。

    跟千云戈的关系变得出奇默契,但是我们都该知道吧,事实并非如此——

    我们热络,只因为四年多的矜持快让我们发疯了;

    我们厮磨,只因为前途的未知使我们拼命想抓住什么;

    我们纵容,只因为生怕逼得太紧,那些暗藏的夙结会要了彼此性命;

    而我们拥抱、我们亲吻、我们发了疯似的交合,不得不说,正是我们垂死抵抗的全部筹码——其实我们所剩无几、危在旦夕。

    人说时间会使人积累,但我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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