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见了端木风情,脸板了起来。从桌上拿起一封书函,往地上一扔。
“是你叫澈儿去南疆的。”
“是的,是皇儿让他去的。”
“你明知道我已经撤了他在南疆的兵权。你现在让他去南疆是什么意思?你难道就不怕我杀了澈儿。”
端木风情看了眼地上的书函。
“父王既然拿到书函了也应该知道,皇儿要攻藏雪。若父王执意因为这件事情怪罪阿澈的话,儿臣愿领罪。”
“你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去攻藏雪。”王就算是再笨的人也能猜到端木风情的心思。“你以为朕就不会杀你么……。”
“父王,只能在这个时候,现在皇儿还有那个机会和权利去要求攻打藏雪。若过了这个时候,谁也不知道皇儿还能不能替母后达成攻下藏雪的遗愿。若是那样的话,皇儿将来要怎样去面对死去的母后。父王要是觉得皇儿该死,皇儿也愿领罪。”
端木风情一番话说的凛然。
王细想来端木风情的话也没有错,叹了一口气。
“你先起来吧。”
端木风情站了起来,上前站在王身边。
“父王,您还是去休息休息吧。”
毕竟是自己的父亲,端木风情确实还是真的关心他的。
“恩,父王近日来总看见你母后。”
王拉着端木风情的手,越看就越觉得象自己死去的皇后,心里感伤。“也许父王马上就要见到你母后了。皇儿也是这样觉得的,所以才要急着去攻打藏雪吗?”
“父王……。”
“好了,不要说了,父王都知道,这是你母亲的遗愿。父王也希望你能达成。现在父王知道你母后为什么要留下这个遗愿了。”
“父王您知道?”
端木风情当然知道王是不可能知道真正理由的,但不免想知道王所认为的理由。
“恩。你下去吧,我已经知道了,我会认真考虑的。”
等端木风情退下去的时候,王独自说了句。“晚晴,你既然想让情儿做女王,又何不直接说出来,教我到最后才知道你的心思。”
王自以为,步王后是想让自家女儿做女王,所以留下那样的遗愿。一旦端木风情登上王位,那样的话,端木风情就有足够的理由和权利去攻打藏雪。
事实上,谁也不知道步皇后当年是不是想一箭双雕。
不可否认的是王受到了她遗愿的影响。
而端木风情也是如此,为了她故去的母后,她必须登上王位。
那天晚上,就有人把王和端木风情的谈话密报了给莲贵妃。
当天夜里。
“王……,您看町儿那孩子也不小了,也该是成亲的时候了。”
莲贵妃坐在王边上拉着他的手道。
现在的王是如此的脆弱。“怎么忽然好好的想说这个事。”
“王,情儿那孩子都十九了还没成亲,反正她有封肆。将来也不愁。她的那几个弟弟都纳了几房妾侍了。我们家町儿如今还是一个人,就让王做个主赐婚,也好福泽于他。”
莲贵妃说也都是情理之中的事。
王听了点头,“那你以为谁合适。”
“依我看,藏雪国枫公主最为合适了。那娃人长的又漂亮,我看着性子也喜欢,将来也好服侍我们母子俩。”
说到了这里,王终于明白了莲贵妃的意思。
她是想给自己找个后路。
王心里对莲贵妃愧疚,立刻答应了。
“好,明儿个就下旨下去吧。”
“臣妾谢过王。”说着已经跪下来了。
“你起来吧,是朕没办法再照顾你了啊!”
莲贵妃听了王这话,也抹出一点泪来。也不知究竟为何掉泪。
王伸出手来替她擦泪,毕竟自从王后故去之后,都是莲贵妃前前后后的伺候在身边。
那天夜里,莲贵妃梦到了梅容。
次日。
端木风情刚起床之后,却只见封肆皱着眉头在门口,见了她来,连忙拉了她进了书房,关上门。
“出了什么事吗?。”很少见封肆露出这样的表情。
封肆脸上闪过一丝痛苦和愤怒。
“彩衣怀孕了。”
“什么……。”端木风情只觉得一阵震惊。
鸾荣国一向注重礼节以及守,彩衣身为郡主,这可是犯了大罪,要被处以极刑的。
“我真想一掌打死她,可是我只有这一个妹妹。回家怎么跟爹娘交代,又要怎么跟堂兄说。”
封肆一脸的无奈都化成痛苦。
“孩子是谁的。”端木风情只想将伤害减少到最小。
“那丫头,至死不说,我还能怎么样?难道真要打死她。”
“那现在彩衣在那里。”
“我把她关起来了。”
“我现在去看看,也许她会告诉我吧。”
两个人刚准备出宫去,迎面的公公已到了战殿来宣旨。
接过圣旨,端木风情坐在太师椅上,“刘公公……王怎么突然会给信町赐婚呢。”
虽然她已猜得到可能是莲贵妃在作乱。但她还是想得到准确的答复。
“回长公主,莲贵妃说四皇子年龄也大了,合该是成亲的时候,所以求了王赐婚。”
“好了,你下去吧。”端木风情面无表情。
“王还吩咐了说,叫您将枫公主送回雪宫。”
整个帝都没有人敢靠近梅园。
刘公公说完,连忙就下去了,他可不敢再待下去了。
等刘公公刚走出战殿大门口,端木风情手中的圣旨已给她捏成粉末。
站起身,端木风情就要往外走。
封肆拦住她,“你想干什么?”
“去找莲心。”
她的眼瞥过封肆,里面是愤怒的火苗。
“云向枫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
“是。”
端木风情坚决的说完这个字,两袖一挥,封肆已给她拂到一边。
急匆匆的脚步,脸上冷冰的表情跟外面的柔和的春风形成鲜明的对比。
霞云殿
莲贵妃高坐在榻上,样子似乎在等人。
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莲贵妃看着桌子上那对凤凰偕老的眼神才转向门口。
“等你很长时间了。”她微笑着对端木风情道。
看着眼前这样一副虽在盛怒中,却象被冰水洗过的太阳般耀眼美丽的容颜。她忽然错觉的以为自己看到了步晚晴。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你为什么要拉上向枫。”
莲贵妃笑着指着桌上的凤凰偕老,对着端木风情道。“还认识这个吗?我想你应该是还记得的。”
端木风情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失声出来,“凤凰偕老……怎么会在你这里。”
“风情,你知道吗?有些东西你想很久都得不到,有些时候却反而得来全不费功夫。”她一边说着,一边榻上走下来,扶着端木风情的肩膀。“或者你要回去问问云向枫。”
厌恶的甩开莲贵妃的手。“你就不怕我杀了信町。”
“呵呵,你要杀就杀吧,就让梅容的女儿做寡妇也好啊。”
莲贵妃笑意盎然,明媚如花。恍惚能感觉到她年轻时的美貌风情。
“你……。”别说让向枫做寡妇,光是想到向枫会成别人的妻子,就已经让端木风情无法再控制自己的感觉。
这一下,她才发觉,原来在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如此在意。
“哈哈……舍不得了,你跟你母后一样犯贱,居然和持巫那个蛮夷国的人一样喜欢女人。”莲贵妃说着,笑的夸张起来。
端木风情怒不可歇。
她最恨别人说她母后的不好,这一下莲贵妃就故意往她的痛里踩。
双手里聚满了真气,眼中杀机渐露,冷笑着。
“没想到你原来也知道我娘和梅容的事情呢?只要杀了你就不会有人威胁到我娘的声誉了。”
莲贵妃走到榻边上,拿起桌子那对凤凰偕老。
“这是你步家之物,别放在这里污了我这地方。”
说完,就往外扔。
端木风情连忙飞出去来接,屋外灿烂的阳光照的那块玉色的凤凰偕老,栩栩如生宛如要展翅高飞般。
接到这对凤凰偕老的那一瞬间,她才想到莲贵妃的心思。
走回屋里。“你想让我杀了你,再让信町登上王位,你想的真是可笑。既然你已经把我母后的秘密隐藏了这么多年,必定有你的原因,如果你能说出来,你早就说出来置我于死地了。我现在留着你的命又如何。”
“哼……就算你现在不杀了,以后再杀我又怎么样。云向枫最终不是你的云向枫了,哈哈……”莲贵妃笑的让人心里发毛。
“那你拉信町来陪葬吧。”端木风情面无表情的离开了。
她不能忤逆母后的遗愿,她必须登上王位,必须攻打下藏雪。
哪怕现在失掉自己那唯一的柔软。
莲贵妃恶毒的看着端木风情落寂的背影,笑着自语。
“端木风情,当你攻下藏雪之后,就等着后悔吧。光是想象到你懊恼的表情在你母后面前忏悔,一切就值得了。我既然不会让步晚晴得到梅容。又怎么会让你得到她的女儿呢?”
梅容,梅容,别怪我……对你太狠毒。要怪就怪当初你救了我。
实在是不愿意让别的女人得到你。
用生命为你守着最后的秘密,是我最后对你所能做的事情了。
卷一·破碎的华章第七章
端木风情从霞云殿出来之后,就出了宫去国舅府。
见了彩衣,见她瘦了好些,神色更是憔悴。又是心疼又是责怪自己,这人是在墨诸国出的事,将来叫她怎么向身在鸾荣的舅舅、舅母交代啊。
封肆虽然觉得妹妹做了这伤风败俗之事,但是终究是自己的亲生妹妹,心里懊恼。
他从小来墨诸照顾年幼的端木风情,反倒是彩衣他都没有照顾过。更是觉得对不起妹妹。
再看彩衣,她反而比谁都坦荡。
只是心里觉得没脸见爹娘。
这边众人拿彩衣也是没办法,她一口也不说孩子的爹是谁。
端木风情吩咐了这事一定要保密之后,就吩咐了将彩衣安排在自己私家别院去住。清静也好照顾着。
封肆已被这事搞的头大,眼看皇位大定,也顾不上端木风情的事了。
端木风情刚解决掉彩衣的事,回到宫里,又不得不面对王早上下的圣旨。
向来桀骜华贵的脸上也显出无可奈何之态来。
以往走向梅园那匆匆的脚步,今日倒迟缓的笨重起来,真是一步千斤重。任凭她是弛聘沙场的长公主,此刻迈起步子来也是沉重。
踏步进了梅园,向枫正坐在厅堂的榻上自己跟自己下棋。白皙的足裸露在红色的衣襟之外,红色的脚链透过夕阳的余晖,如血如泣。
看她的侧脸,在一袭红衣的夕阳中静谧的沉思。
那样认真的表情,真是让人嫉妒那盘棋来。
端木风情走进大厅,遮住夕阳的光线。
向枫抬起头,眯着眼看她。遮着的光线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可是那遮住夕阳的是身影,却是无限高涨的宽广……。
很孤独的感觉。
象是一个庞大的空洞,填都填不满。
向枫下了榻,光洁的脚裸直接踩在大理石上。直接的投进端木风情的怀里,抱着她,静静将头埋在她的怀里。
才一天没见,却觉得好想念她。
夕阳下端木风情的脸色泛起的笑容,有一种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的温暖。
“一天都在下棋呢?”
“恩。”
端木风情亲着向枫的头,轻声。“那有没有想我。”
向枫伸出手来抚平端木风情眉心的褶皱。“发生了什么事吗?”
端木风情抓下她的手放在自己眉心的说,握进自己的掌心。“没有,只是太累了,最近父王已经不早朝了,那些奏折也是很累人的。”
向枫是何等纤细之人,这样的端木风情,她隐隐约约的脆弱在抓住自己手的瞬间暴露。
既然她不说,也一定会有她的理由吧。
“很累吗?”她抱着端木风情的腰。
“你弹首曲子给我听好么?”
“恩,你等着。”说着,人就走到内屋去拿琴。
端木风情走到边上的太师椅上刚坐下,她已经抱着琴从里面走出来了。
凤尾琴。
看到这琴,端木风情的脸色细微的动了动。
“想听哪首曲子。”
端木风情抬起头,看她站自己面前,脸上光泽动人。
“恩,选你喜欢的好了。”
“好。”
说完,她已抱琴坐在门口的槛上,弹奏起来。
这是一首太熟悉的曲子,无论对于端木风情或者云向枫来说。
《凤泊桑》
看着她认真的脸,忽然就想起莲贵妃的话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弹不出娘亲的那种感觉。”向枫走回来的时候,却意外的发现端木风情在发呆。
端木风情回过神来。“那是因为你没有梅姨的经历啊!”
“你认识我娘?”
向枫一只手拽着端木风情的衣服,另一手将琴紧紧的抱在怀里。
“恩,那个时候,阿澈整天到晚说你是丑丑的样子。”
“我?”
原来有这么多的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是啊,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真的好丑啊,鼻子皱皱的……。”伸出的指尖从向枫的额际划下,“不过,你的眼睛很漂亮,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清澈的东西了吧。”
向枫一直以为在落影阁上是她们第一次的见面,没曾料想到。
“为什么你会看到我?在那里呢?我怎么没有印象了。”
“那个时候你还太小,梅姨带你住在这梅园,我当然能见到你。”端木风情看着向枫的脸上浮现起一丝宠溺的光华。
“可是我娘为什么会在墨诸国?”
这是来到墨诸国之后,向枫最大的疑问。
“我也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
端木风情站了起来,拿掉向枫手上的琴,放在桌子上,背对着向枫。“梅姨……她好吗?”
几年了,才敢去碰触那些伤口,才敢去问这样的一句话。
在端木风情的心里,一直记得那个能用笑容将冬夜寂寞的星星点亮的女人。只是那些在步皇后死去之后,都牵扯成伤害。
“我已经三年没有见到她了。”向枫抬起头,外面长明灯已亮。透进来昏黄的光亮照的她的脸,伤感。
春天的夜晚总是来的那样快。
“那……”端木风情迟疑了一下,“在你来之前,她过的好吗?”
手在琴弦上抚摸。
“不好。”
听了这两个字,端木风情只将琴弦也拨断了。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声音。
向枫连忙走过去,抓起她的手,葱白的纤指,渗出血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从怀中掏出一方白色的帕子来,擦的全是殷红色的血。
端木风情一把将向枫抱进怀里,因为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有些脆弱的疲惫,华贵的寂寞冷清。
“为什么不好。”
“娘……,她一直不开心,大皇子常常欺负我们……。”
端木风情的指甲都嵌进肉里般。抱着向枫怀抱越来越紧。
想攻打下藏雪的心,也膨胀的充溢起来。
向枫忽然从端木风情怀中挣扎出来。
不一会儿,小青拿着食盒出现在门口。
“公主……,见着长公主……。”
“起来吧。”端木风情坐到一边。
向枫接过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盒盖,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端木风情只静静的看着她,观察她的每一个表情、动作……
“今天晚上我准备了好东西哦……。”
那样雀跃的表情,让端木风情若有似无的恬然一笑。
“呐……。”向枫从里面拿出一个葫芦状的酒坛来。“这个你一定没喝过……。”
端木风情看到酒,不竟开怀的笑了起来。
小青早已退吓。不然的话,看到这样笑着的端木风情,她定是要大吃一惊的。
“你真是嗜酒如命。”
“难得一醉啊!酒是好东西,迷人的香……。”
说这样的话,向枫多少不快乐。
端木风情站了起来,掀掉酒坛紧封的盖子,一阵醇香弥漫在整个厅堂。“宫外北边五十里外,百年老街,梨花巷的烧刀子。”
“你怎么会知道。”向枫颇为惊讶。
“我喝过。”
“这可是最平民的酒。”
“既然有人告诉你梨花巷的烧刀子,那他应该也会告诉你,梨花巷是墨诸帝都最有名的泉酒之街吧。我年少的时候经常和封肆还有阿澈去那里喝酒,喝的就是你所说的这种最平民的酒。”
这三个人,哪个不是墨诸国赫赫有名的人物。
在那些浅葱的岁月,他们化做狂傲的少年,提着最平民的烧刀子酒,走在墨诸国的酒巷,引的边上的少女频频回顾。
“我娘说这酒很烈。”
“是啊……梅姨她还记的梨花巷。”
“恩,娘告诉过我很多关于墨诸国的习俗,只是从来也没有提过她来到墨诸的皇宫。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也许梅姨有她的原因吧。”说话时,已拿了碗来倒酒。“这酒用碗喝才香……。”
“要大口大口的喝。”
“还要大口大口的吃牛肉……。”
向枫一听了,神驰不已,已经动手将菜全摆上桌。
这一次向枫真的是尝到了烧刀子的厉害,也见识到了端木风情比自己还好的酒量。
恍惚醉酒蒙胧的时候,端木风情看着向枫脸上的红晕,娇艳的动人。
走到向枫的身边,握她的腰在手中。唇边轻柔擦过她的额头。
小心翼翼的呵护。
繁星点点。
屋顶上端木风情拥着向枫在怀里。
她傻傻的数星星的样子,让端木风情觉得她还是个孩子。她那样清澈的眼神比以往多了份炽烈,那是对她的感情。她知道。
但是有些事总是要面对。
早上向枫睁开眼,却发现身边无人。
坐了起来,才发现端木风情已穿好了衣服,坐在一边。
“你想说什么吗?”
向枫有时候太聪明了。
端木风情看她拽着被子裸露在外面柔嫩的肌肤,如绸缎般的光滑。昨夜,这身躯就在她身下缠绵悱恻。
“父王下旨赐婚,我四弟信町和你,在这个月十五完婚。”
一阵沉寂之后,向枫只说了一句话。
“你连衣服都穿好了。”
端木风情看着向枫的眼,浑浊。
站了起来,走到向枫边上,“我先送你回雪宫。”
这字字都化成伤痛,刺痛向枫。她拽紧被子,整个背都暴露在空气中,白皙晶莹。
“你先走吧。”
她真的走了。
向枫披了件白色纱衣,依着门。
天空很蓝很蓝……
等向枫搬到雪宫的时候,发现这里添置了好些东西,华丽的不再象以前那个简陋冷清的宫殿。只有历经过岁月洗礼的石板依旧斑驳。
前些年种下的那棵枫树长的粗壮,如同一个大小伙子般的茁壮。
院子里面拐角的墙边,生了些杂草,幽幽开出些碎白色报春的花儿来。
向枫只知无奈,坐在外面的石凳上看着那些花儿发呆。
湖里的荷花露出点点叶子来,过以时日,江南藏雪那湖中尽是那泛舟赏荷之人。
向枫离去后,端木风情带着音韵出了宫。
她自己直奔了国舅府,吩咐音韵去了别院陪彩衣,免的她一个人憋出病来。可见她也是极其体贴这个表妹的。
“还没找到证据吗?”端木风情脸见怒意。
“莲贵妃她的蛛丝马迹太难找了。”封肆这些时日也是憔悴。
“要是在这个月十五之前还找不到证据,他们就留在南疆永远不要出现了。”
“你静一静,你看看这些日子,你哪里还象你,昏了头吗?我和阿澈为了看你登上王位,所做的一切难道还不如一个云向枫吗?姑姑泉下有知,怕要后悔了将遗愿交给你……。”封肆大声喝道,眼通红的,里面夹杂着愤怒和血丝。
端木风情面色依然冷清。
“刚才我从御医那里过来,父王怕是过不了这个月了,父王一个人走不是太寂寞吗?”她的眼里已露杀机。
“我会飞鸽传书给阿澈的。”
“表哥,你还是休息休息吧。我走了。”
“不了,这件事我来办。”
她停了脚步,听完这句话,就走了。
封肆见她走了之后,连忙急匆匆的往后院去了,似乎有所隐瞒。
端木风情一回到宫里,还没来得及回战殿就听到回报,说莲贵妃去了雪宫。她又急匆匆的赶往雪宫。
真是马不停蹄。
等端木风情到了雪宫的时候,莲贵妃正出门。
莲贵妃怎么会不知道她刚从宫外回来呢?“长公主真是忙人啊!”
“这里没你的事了吧。”
“你父王还没死,你就敢这样跟本宫说话了。”
端木风情转过脸,定定的看着莲贵妃。“谁教你输了呢?”
“长公主真是说笑,本宫输了什么呢?本宫是来看儿媳妇的。”莲贵妃看着端木风情的身后笑。
端木风情回头一看,向枫果然在她身后,白衣衬的脸色苍白的吓人。
忙踏步进来扶住向枫。
莲贵妃眼见如此,眼梢带笑的领着一众侍女走了。
她哪里会不知道自己天命将归。
只是该来的就会来的,就算死,也要拽着别人痛。
梅容,莲心是如此的敬重你,视你如仙人下凡。可你偏偏爱上一个女人。如此冰清玉洁的你怎么能爱上一个女人,你怎么能?怎么能?叫我如何承受。
若不是遇上步晚晴,我将一生为奴为婢侍奉你和向枫到老。以报当年救命之恩。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愿放掉对王的爱,放掉这些荣华富贵,只愿我们永远都没有来过墨诸。
莲贵妃站在朝天殿前,看着下面上百级台阶下一片宽广……
笑了。
那底下的厚重、古朴、绵长……只不过都是通向权势的。
这边向枫被端木风情扶到厅堂里新置的软榻上,面色苍白,目光呆滞。
“向枫……向枫……。”端木风情抱着她,拍打着她的脸,也不免露出焦虑之态。
向枫幽幽的回过神,看着端木风情,那眼神陌生的仿佛从来没有认识过端木风情一般。“你赢了……你真的赢了……。”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嫁给信町的。”端木风情声音清冷,站着抱着向枫的手臂未松。
向枫任自己的头顶在她的腹部,两眼混沌不明。“我愿意嫁给他。”
“你说什么?”端木风情的头昂着,那样的弧度是如此的高傲。
向枫苦笑了一下,“我说我愿意嫁给她。”
端木风情捏着向枫的下巴,让她的眼迎视着自己。神色琚傲,“记着,你生是我端木风情的人,死了也是我端木风情的魂。”
向枫犟着别过脸,打掉端木风情的手。
“我还不想做藏雪国的罪人。”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来,咬牙切齿,自己的心也痛的撕裂。
“你听到什么了。”
“从一开始你就打算攻打藏雪国,所以你想方设法的要登上王位,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踏平藏雪。是不是……。”真的希望从她口中得到否定的答案。
“是……。”
端木风情豪不犹豫的坚决。
“哈哈……。”向枫大笑起来,当真是凄凉。“你走……。”袖间聚起的内力全都挥了向端木风情。
端木风情被她逼退了去,只站在门口双手下垂,静静的面色冰冷的看着向枫用双手撑在榻上。
当初那双清澈的眼已不再,只剩下混沌不明。
向枫见端木风情还不走,怒了起来就伸手去拽右边脚上的脚链。口中道,“还给你……。”这一下忘记那红色的引线乃是千年冰蚕所制,拽的脚上一条血痕。
向枫眼见如此,泪扑簌。
端木风情转过身,谁也看不到她眼里的悲伤。
“随你吧。”说完就抬脚走了。
向枫的手还放在脚链上,眼无法止住,春风吹的眼泪咸咸的发痛。最终还是放下手来,抚摸着那小颗圆润的珠子。
这是她们的牵绊;这是她的劫难。
不能忘掉她说的话。
“以后都不要再取下来了……,不然就不要见我了……。”
以后的日子,帝都每天都笼罩在烟雨迷蒙中。
已经是十四了,封肆那里回报说证据最起码要等到二十日才能送到帝都来。
雨在夜色中如帘幕一般的垂下。
夜已深了,诺大的帝都只剩下寂寞的宫灯与雨滴的声音做伴。
端木风情站在落影阁上,那桌子上放着是凤尾琴是她来过之后遗下的。
风在雪白的幔帐飞舞,吹起她的发丝,露出她的容颜在灯下,既而又调皮的跑开。
端木风情坐了下来,双手撩琴。
正是她们在这落影阁中见面时奏的那曲,只是那之中包涵的东西似乎比以往更多。凝重累积的化不开。
向枫夜难眠,正独自在灯下下棋,远远的听见传来的琴音。下了榻来,脚步也是重。推开门,外面的屋檐上雨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
隐约的在雨声里,她听清楚了那曲调。抬眼看向落影阁方向。
白天里,她将琴置于阁中。现在是她已经找着了吧。
一曲未完,她已经将门掩上。
吹了灯,进了里屋,就睡下了。
冷冷冰冰的被窝怎么能暖和的了人?
次日,向枫起来的极晚,等她出来的时候,大厅里站着几十名珠光宝气的宫女,手中托着凤冠霞帔。
端木风情早上倒起的极早。起来之后宫女过来替她宽衣,锦服厚重的加上身,衬的冰冷的脸庞也是一派威严。看起来也是精神十足。
一早去了南书房一躺,又去了京畿处才回到战殿用早膳。之后就一直在书房里没再出来过。
夜色降临,群臣早已备了厚礼,聚集在四皇子信町那里。
灯火辉煌,就连那水中也放了莲灯。
大厅里王和莲贵妃高坐,群臣也是坐在下面,宫女顶着托盘穿梭不停的行走,中央舞姬妖娆的起舞。酒香飘的人都熏的醉了去,钟乐齐鸣的欢腾。
掀起红盖头,向枫看着铜镜里,自己的长发被挽起发髻。红色的嫁衣,却怎么也衬不起脸上的喜悦之意来。
伸手自己抚摸着自己冷冰的脸,道了句。“可怜嫁作他人妇……”
还未说完,后来传来了声音。“请公主上轿……。”
外面乐声沸腾,原来迎亲的花轿已到了雪宫。
麻木的跟着宫女上了花轿,坐在里面,端坐着,就连动也懒的再动了。
端木风情出战殿之前,沐浴焚香,又换了套衣裳。
等她到了宴会上的时候,众人瞧的痴迷。白色的华服上,绣着青色的流云。及腰的青丝绑了在身后,面带三分清冷却是七分华贵之色。
虽然早已见惯了长公主的天姿国色,但每每都会被她的威严所震慑。今日这样喜庆的日子,这样的国色天香不免还是让众人都惊艳了一番。
等端木风情向王请安了之后,众人突然起哄,原来新娘花轿已到。
当信町牵着向枫走向王和莲贵妃的时候,端木风情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
等他们准备下跪的时候,端木风情从边上走出来,喝了声,“慢……。”
只是与此同时,外面也有一声女声,喝了句“慢……。”
这倒在端木风情的意料之外,看向门口,只见音韵踉跄的从门外走过来。看到是音韵,端木风情一阵皱眉,正准备喝住音韵。
音韵却先哭着开口了。“皇姐……彩衣……她自尽了……。”说着已经哭起来。平日里,彩衣跟她交情最好,如今却在她眼皮子底下死了。
听到这句话,信町第一个回过头看着音韵,那英俊的脸上浮过震惊之色。
向枫在盖头下,心里也是一震,她也是见过彩衣的,那样的人儿,居然自尽了。
“不是让你好好看着她吗,你都干什么去了……。”端木风情神色骇人,尤为可怕。平时那里见她如此凶人。别说是对着音韵了,就连对外人,也没有这样凶过。
让一边的人看的胆战心惊起来。
“是四哥……,四哥……,彩衣肚子里的孩子是四哥的……。”
在坐的所有的人都被弄的迷糊,只有莲贵妃从坐上站起来,“音韵,别念着你父王平日里宠你,就帮着你皇姐来诬陷你四哥……。”
还没说完,端木风情回头,眼带狰狞的看着莲贵妃。“住口……。”
喝的整个厅上再无人说话了。只听得到音韵的抽噎声。
王被这一闹,尽显风烛残年之态。
“音韵,你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父王……彩衣她怀孕了,这些日子一直都是女儿陪着……今天女儿无意提到四哥要大婚了。彩衣这才告诉我,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四哥的,女儿连忙去叫封肆表哥,回来的时候,彩衣已经悬梁自尽了。可怜她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啊……。”
众人在底下已经接头交耳的谈论起来,真是人多嘴杂啊!这终究是皇家的丑事。
莲贵妃喝声。“端木风情,信町是不会做那种事情的,要是也是你,是你叫彩衣郡主来勾引我们家信町的。是你,你为了把我们母子斩草除根……。”
端木风情转过身来,两眼凶狠的看着莲贵妃嗫动着的两片唇。
她本身就离王以及莲心所坐的位置极近,这一瞧,莲心的声音就生硬的断了。
“莲心……我端木风情再怎么样,也不会用自己表妹的清誉来做这种事。再怎么着,也不会让我那年迈的舅父舅母白发人送黑发人。”端木风情神色骇人,语气却是冰冷的。
莲贵妃眼见如此,拽着王的衣袖。“王,你要为我们做主啊!就凭他们的片面之词……情儿她完全是因为不想看到信町……。”
话没说完,一阵泛白的寒光闪过,莲心的人头已滚落在下面,等底下的人反映过来的时候,都尖叫起来。外面的禁卫军已经将整个大殿围了个水桶。
向枫也顾不得什么了,掀掉盖头。
见端木风情手中拿着一把剑,上面还滴着血。她高高的站在王身边,神色冷冰踞傲,仿佛化身成恶魔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卷一·破碎的华章第八章
“你……你……你……。”王被这一突如其来的变化惊的张大了眼。低头见莲心的手还拽在自己的衣袖上。“来人……。”
信町已抱住了莲心的头大喊。“母后……。”
“将长公主……。”王话还没说完,梁上飞下来一个人。
“槐央见过我王……。”
“你……你……别想替这个大逆不道的逆女说话,以往我就是因为晚情太过于放纵她了。以至于她今天敢如此放肆……本王今天是……。”王说话间颤颤抖抖,也不敢看端木风情的脸。
“不知王是否容我上前说几句话……。”
说完也不等王同意,就已飞身在王身边。
只见槐央在王身边说了几句话之完,王颓然。“情儿,你既然杀了莲贵妃,就拿出证据来吧……。”
端木风情将剑插进边上护卫那空空的剑鞘里,“槐央……你先将枫公主送回雪宫。”
向枫是识大体之人,就跟着走了,却也悬心着这里发生的事。忽然又想刚才莲贵妃最后死之前说的那句话,究竟会是什么?
端木风情眼见向枫已经走了,便走了下去,将音韵扶到一边坐下。然后就看向门口,而所有的人都看着她,似乎都在等她给一个交代。
门外果然走来一个人,正是封肆。他边上跟着阿澈。
两个人进来给王行了礼之后,阿澈便将手中的书卷交给了王。
王看了书卷之后,叹了一口气,拉下莲心还拽着自己衣袖的手。“没想到莲心居然通敌卖国,两年前,皇儿若不是命大,怕是不能活着回到帝都了,苦了你了……皇儿,这剩下的就交给你吧,父王累了……咳……咳……。”
真相大白,两年前,有戎叛乱,莲心勾结有戎和鸾荣企图反乱。
“来人,送王回去休息。”端木风情吩咐道。
王在侍女的服侍下正准备离去,王忽然又转过头来说了句话。“情儿,念在莲心跟在父王身边一场的份上,人已经死了,就别难为她了。”
“皇儿自有分寸,请父王放心……。”
大局已定,群臣心里有数,这王位已非长公主莫属。
端木风情吩咐了刑部来处理证据的收集整理工作之后,就让群臣都退了去。就连莲贵妃的身体也已敛尸送了下去。顿时热闹的大殿里,已冷冷清清。
信町坐在大厅的台阶上,神色痴呆。
封肆那里能放过他,三两步走过去,拎起身体单薄的信町。“今天我就要杀了你这个负心汉,给我妹妹报仇……。”
阿澈眼见如此,连忙走上去。“封肆,我们应该先把事情搞清楚……。”
此时,恐怕只有阿澈还能保持冷静吧,端木风情只能保持沉默,封肆早已被恨意包围了。
“还有什么需要搞清楚的……彩衣她……。”纵然封肆是个男儿。现在眼眶也是红了。
“哈哈……。你们以为你们就是对的吗?你们以为你们象对一只金丝雀一样的对彩衣,彩衣就觉得开心吗?”信町面色无畏。
封肆面色通红一掌打在信町身上。信町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跌倒在地上吐出血来。“如果不是你们的斗争,我跟彩衣又怎么样会如此……彩衣……我来陪你了……。”说着就要咬舌自尽。
端木风情将气凝于指上,一个隔空点穴。信町已昏了过去。
这个时候之前被吓昏过去的音韵才醒了过来。虚弱的叫了声。“皇姐……。”
端木风情赶紧走过去。“音韵……你还好吧……。”
音韵缩进她的怀里。然后从身上拿出一封信函来。“这是彩衣给你的,刚才我不方便拿出来……。”
端木风情拿出信函来,读了一遍之后递给了封肆。“表哥,让彩衣安息吧,不要打扰她的灵魂。”
说完示意阿澈带音韵走。
等封肆看完信的时候,整个厅堂里只剩下端木风情和昏过去的信町了。
信町从小到大在莲贵妃的摆布下做一个傀儡。碰到彩衣之后,才知道什么叫爱。只是两个人所处的阵营……。最终莲贵妃要信町娶向枫。彩衣虽明白他的苦处。但她是性子刚烈之人,那里容得了如此,便悬梁自尽。临终遗书要求端木风情他们放了信町,给他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