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枫坐在火堆边上,靠着身后的树干,举着酒坛,象是永远都喝不醉一样。火红色的衣衫衬的脸上暧昧不明的痛苦表情。
朴殇不出声,只是疑虑的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她真的是末梵的皇姐吗?怎么跟一个酒鬼一样。这些天没有一天见她不喝酒的,简直就是酒徒。不过有一点倒是真的,她跟末梵一样的早熟,眼神里都带着沧桑的错觉。
一阵飘香灌进鼻间,朴殇将火堆上的烤野鸡取了下来。这一走神,差点烧胡了。
他撕下一块鸡腿,扔向向枫。
向枫伸出接了来,淡淡的道。“谢谢。”
“不客气。”
这一下静下来了,只听着滋滋的火苗声。
“明天出了十里坡的桃花溪,就等于出墨诸了吧。”向枫突然说话了。
“桃花溪的去向藏雪的必经之路,过了那里。就无大惊险了,也不怕后面追上来了。”他说完了,便抱着剑,闭着眼睛,打算休息。
向枫明白他的意思。心里却想起另一层意思,若他们明天毫无阻拦的出了桃花溪,端木风情可能便真的当她已经死了吧。
想起来,心里一阵悲哀。
灌了一口烈酒,呛的心都烧了起来。
朴殇半夜醒来的时候,看她还半闭着眼,手里抓着酒坛子。
这春天里,阳光都要懒床了去。昨夜下了一场大雾,到现还是大雾蒙蒙的一片,向枫蹲下来看路边的青草上沾着露珠,晶莹透剔,煞是可爱。淡笑出来。
正巧被牵马过来的朴殇看见了,想这姐弟俩还真是相像。
“公主走吧。”朴殇将缰绳递给向枫。又继续开口道。“这雾太大,看来只有先步行,等雾散了才能骑马。”
“恩。”向枫接过缰绳,有点冷淡。
两个人都牵着马走,走了一会儿,阳光才从雾层里照射出暖洋洋的光芒。照在那雾气里,仔细看五颜六色的。
雾正一点点的散去,两个人都上了马慢行。
隐约间桃花的香粉味传来,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心里都明白。这是出墨诸的最关键时候,马慢行的进了桃花林。
枝头上的鸟儿也仿佛刚才睡梦中醒来,叫的欢快,使这林子更加显的静谧无人。粉色的桃花骨朵儿在雾气的阳光中,璀璨的绚丽。
朴殇皱了皱眉,停下来仔细的感受着空气中一些微妙东西,向枫也停下来不打扰他。
空气中除了淡又浓郁着的花粉香,似乎真的再有别的东西了,昨夜的大雾让空气清新的舒服,若是有人埋伏的话,不可能察觉不到。
朴殇象向枫点了点头,两个人又继续往前走。
向枫心里不知道是喜还是愁。
看着地上那落下一层层粉色的花瓣儿,长叹了一口气。
在桃花林里也不知转了多久,只知道人越人头上的悬崖越显的高,这桃花溪是这一代最低的地势了。这上面是一片悬崖,落差五百多米的瀑布从上面奔腾而来,想来一定很壮观……
这会儿感受到水泽的凉气,看来这边上有溪流,抬头看一片粉红和一片薄雾遮着的蓝天。太阳照不到这里,有点冷。
“绕过这个绝壁,我们就要溪水边了。”朴殇指着前面的绝壁头也不回道。好像总提醒着向枫马上就要离开墨诸国了似的。
向枫听了他的话,不由自主的伸手往腰间拿酒……
朴殇正好回头看她,看到她正在拿酒,又面无表情的转过头去了。也不知道心里憋着个什么……
刚饶过绝壁,朴殇勒马于前。回头看后面向枫的马儿才伸出个头来,她自个儿正抱着酒壶往嘴上灌。朴殇皱着的眉头松下来了,因为终于刚憋着什么了东西了。“一大清早就醉生梦死的。”
等向枫抬头的时候,酒壶从手上直直的落在地上,撒了一地的土湿润开来一大片,淳厚的酒香味比花香更浓。
端木风情一身白衣,低首坐在那里,双手放在琴弦上,这酒壶落在地上。她抬起头,眼中锋芒毕露,尖锐的象一把刀,定定的看着向枫。
溪流里的水潺潺的流淌着,偶尔落下几片桃花瓣,惊起水纹荡漾开来……一股溪水形成的凉气扑来,沁进人的心都发痛。
看着端木风情那样的眼神,向枫紧闭着双唇。
“为什么不辞而别,难道你就真的那样不想待在我身边吗?”端木风情清清冷冷的道。
向枫嗫嚅着嘴唇看她,还是不说话。
“跟我回去。”无论声音还是表情,都是不容拒绝的姿态。
清风徐来,桃花瓣缤纷的落下,向枫伸出手来去接.头昂着向上,天空湛蓝湛蓝的一片,只是看起来很遥远。
“风情,你跟我这样大的时候,已经驰骋沙场统御三军了吧。也许这四国中,没有哪一个国家的人比墨诸国的人拥有更强的意志力和荣誉责任感了吧。你……就是这样的吧。既然你对墨诸负责任,那么……。”向枫迎上端木风情的眼。“你为什么要攻打藏雪?理由呢?不管是为了什么理由,从这两个国家的和平而言,这都是穷兵黩武的行为。这……是你吗?”
朴殇是有些惊讶的,他没想过那个嗜酒如命的女人能说出这样的话。她,真是是末梵的姐姐……藏雪二公主……
端木风情唇角含着笑意,似乎丝毫没有受到向枫的影响。“我要你跟我回去。”
“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那么就动手吧。”早就料到会是这样了,她是那样的倔强,但是……
“真的要动手吗?”曾经那么亲密的人……
“那就跟我回去。”
“那么好吧……。”向枫下了马。“出手吧。”
朴殇跟着也下了马。手放在腰间拔剑而出……。向枫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小漂亮的匕首。“朴殇,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情,请你不要插手。”
“既然我接受的是三皇子的请求,那么你就是我现在要保护的对象,我是绝对要达成三皇子的要求的,没有选择。”朴殇拔出剑,那柄看似无奇的剑身散发出青色的暗淡光芒。
从他拔剑而起间的气势,毋庸置疑的说明了一件事,“他是一个绝顶用剑的高手。
“那就一起来吧。”端木风情冷冷的道,她不喜欢那个男人以保护者的姿态站在向枫的身后,那感觉如芒在背……
纤手拨琴。流水般的音律漫天的铺张开来,就象一张织的华丽毫无破绽的网一样罩下了来。沉稳而深厚的内力,让人压抑的喘不过气来,大有风卷残云之势。
朴殇拿着剑挡在自己身前,却无法出手。
向枫楞楞的站在那里,这曲子是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曲子。
思绪顷刻跑的太远。
那时候,云雀掠过帝都的天空,“落影阁”下茫茫的大雪盖进了连绵伏起的万里锦绣江山。阳光照在她如冰雕般的华贵容颜上,让人不敢伸手去碰触,怕弄碎了。
橘红色的夕阳下,她……美的让人掉泪……
风很冷,白色的幔帐在起舞。却再什么比她的琴声,更能让人忘掉那些忧伤和悲伤……
一口血涌到喉咙处,向枫才清醒过来,她看了看一边的朴殇,脸上的汗珠。心知再这样下去,他们必完败,必须破掉端木的音律节奏。这样才有机会让朴殇出剑。
忍住了那翻涌四处游走暴乱的内力,向枫一步一步的走向端木风情,血从唇角溢出来,滴落在红色的衣服上,看不到踪影。
端木风情的琴音越来越紧密,双手手不停的在琴弦上来回撩动。那象隐藏在水平面下翻江倒海的内力,压的向枫觉得这个身体马上就要飞灰湮灭了。痛无所不在,那个人的脸却清晰的在脑子里。
眼看向枫越来越接近,只听得“蹦”的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之前的痛疼压力感也随之而去。
弦断了。
凤尾居然弦断。
端木风情抬起头,看着站在自己不远处的向枫。“你想死吗?”向枫唇边挂着的血液刺伤了她的眼。她……宁愿死在她手下……也不愿跟她回墨诸。
“我只是想回藏雪而已。”向枫伸出手来擦拭嘴唇上的血渍。
说着两人已经动手了,这边朴殇已恢复过来了,青色的剑光,闪的人耀眼。端木风情渐露下风,只是王者的骄傲和自尊不允许自己被一个剑客所伤。
当向枫的匕首插进端木风情胸膛,她惊恐的拔出匕首。血溅到她的脸上,她想吐,恶心的想吐。
匕首……凶器……伤了自己最爱的人。
端木风情一个转身,衣袂飘拂,又回到了自己原先坐的地方,低首看着琴。“你走吧。趁我还没后悔……。”
向枫颤抖的想伸手去摸她的胸口,却被身后的朴殇拉住。“公主,我们赶快走吧。不然后面的人追上来的话,我们就走不掉了。”
这一阵骚动,马已经死了。桃花络绎不绝缤纷的落下,地上的残叶宛如破败的秋天。一屡阳光照在端木风情的身上,她飞扬的束发也似乎跟她一样高傲的霸气。她胸前那抹被白衣衬的更加殷红的血渍,是她伤害她的证据。
她看不到端木风情低首的脸,一切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对着天空高喊,“端木风情,我对你,就是琉璃的色彩。”
这便是你我的告别。
端木风情抬起头,“噗”的一声,血从口中喷洒出来,溅到水中以及溪边的青石上。那血到了水中,瞬间的红马上就消失了,滴落在青石上的血却红的泛黑。
“你余毒未消,为了她就真值得冒这么大的险吗?既然已经冒险了,你又何必放她走。”槐央从林中走出来。
端木风情不看她,嘴里轻呢喃着。“琉璃的色彩吗?”
色彩在琉璃的烧制过程中,自然流动,如凤凰涅槃般接受着火的洗礼,象征重生和永恒,便即是无止尽。
卷一·破碎的华章第十二章
一路上的姹紫嫣红,绿色的山林围绕着大地,连绵的丘陵上下起伏的横卧藏在黄色的土地上,清浅的水泽衬的天空瓦蓝瓦蓝的,柔和的风吹过碧绿的草丛……藏雪仿佛就是一张美丽的画一样,让人心神夺魄。
只是眼里所看到的那乞讨无助的面孔;病痛凄凉的哀号;冷漠走过疲惫的行人;烈日暴晒下痛骂皇家的人……
这样美丽奢华的景色与这样丑陋贫瘠的生活。
这一切让向枫震惊了。
墨诸的富饶、繁荣与藏雪的贫穷、破败。
“怎么会这样,我走的时候还没有到这个程度。”藏雪国土虽不大,但是无论从土地的富饶和工艺品的制作上都凌驾于各国之上。
朴殇一脸冷漠。“皇上已经两年没早朝了。长皇子他只知道让自己得到快乐,不管别人是如何的痛苦,只要他开心就行了。这样的人,他现在主宰整个藏雪。违抗犯上者,斩。藏雪已经要彻底的**了。”
“大皇兄,他一直都是这样吗?他还没有改吗?他还是拿人命不当一回事吗?他难道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吗?”向枫的声音里带着恨。
是的,她比任何人都要爱这个国家。不需要理由,不需要爱的理由。
大皇兄把她所爱的国家弄成这样,她要复仇。
越来越接近皇城,越来越繁华,那种繁华奢靡的让人睁不开眼。
站在城门外,向枫抬头看着那富丽堂皇的气派城门、豪华的软轿、奴仆们上好的衣料以及衣裳褴褛的平民……
“这就是长皇子的富饶安乐的藏雪,只有皇城里的贵族群那么大而已。”朴殇走上来。“哼……。”一阵轻蔑的冷哼。
“哇……这里就是皇城,真是好繁华哦,如果在这里,爹娘也许就不会饿死了吧。”一个衣裳褴褛的男孩拉着边上的少女道。
那少女的衣着也甚是破烂,她微笑着伸出手摸着那男孩的头。“夜衍,姐姐会保护你的。”
“恩,我知道。”
夜箩笑着牵着弟弟的手,眯起眼看着来往的人。事情恐怕不会是那么简单吧,那些衣裳褴褛的人们和贵族是不同的。
皇城是贵族的,这是她得出的结论。
看着那对姐弟俩离去的背影,向枫和朴殇都沉默没有出声。两个人低调的进了城。
这一天,藏雪国二公主云向枫回到藏雪,意图颠覆长皇子的政权。藏雪国的生命是否能重生?
墨诸帝都
槐央歪斜着身子从梅园中走出来,这是她第二次知道内力耗尽的感觉。
看到槐央出现,阿澈连忙走上去,“皇姐怎么样了?”要是知道会这样,他绝对不会让皇姐出宫的。
他紧握着双手眼里闪过愤怒。如果让人知道是谁伤了皇姐,他一定不会放过那个人。
槐央强撑着身体。“只要我和十三影子还在。女王殿下她一定没事的。你放心吧……”脚下一个踉跄,好象整个人都要倒塌。
阿澈踏上一步扶住她,“你没事吧,我先送你回去吧……。”话没说完,惊讶了一声。“你的内力耗尽了。”这是习武之人最大的禁忌。
“没关系的,你现在去圣山找医王,这样情儿她以后才不会落下病根……”说话间,身体再也承受不住的昏过去了。
阿澈心急火燎,正准备叫人。
突然一个少年出现在他眼前,从他怀中抢过槐央,动作快的另他不可思议。
“大胆,竟敢擅闯皇宫……。”
“她是我娘。”那少男趁阿澈还来不及叫侍卫的时候飞快的说出这几个字。
远处传来一阵女声。“游云,你等等我……等等我啊……。”来人正是端木音韵。
看到这场景,她楞了一下。
“音韵……这是怎么回事。”阿澈威严的开口道,他再宠音韵,也不能胡来。
现在槐央毫无反抗能力的在那奇怪的少年手上。不管怎么样,槐央毕竟是父王亲赐的御妹,也是儿时教授自己剑术的人。
虽然有时候,他不明白,皇姐为什么讨厌槐央。
“二皇兄,他真的是槐央的儿子。”虽然已经认识有些时间了,但是她还不知道莫游云到底是不是,只是这个时候。她只能这么说。
“有什么依据。”
“没有。”
“来人。”顿时,梅园门口聚集了一大批的大内侍卫。
“二皇兄……。”音韵跑到端木澈身边,拉着他的袖子。“他真的是槐央的儿子,难道皇兄你不相信音韵吗?”
“不是皇兄不相信你,这种……。”
“够了,我只是想给她输内力而已。”环视四周,“有这么人在这里,你还怕什么?再说了,你不是要立刻动身去找那个医王吗?”
“医王,为什么要找医王。”音韵开口道,现在的她已经忍受不了身边的人受到伤害。她会受不了的。
阿澈看了看音韵,没出声。转而向那些大内高手道。“你们好看着他们,给我一步不离的监视。”说着急匆匆的就走了。
音韵跑到步游云身边。“二皇兄为什么要去找医王……。”
“没什么,大概他染了什么病,需要看吧,谁知道呢?”莫游云嬉笑道。生在江湖,他知道哪些话不能说。
“是吗?”
“是啊……。”
“哦……可是请御医不就行了吗?”
“也许是见不得人的啊!”莫游云做出暧昧的表情。
“啊……。”音韵大喊出来,“难道是……。”
边的侍卫个个低着头……
莫游云趁这个机会,施展轻功,消失在众人眼前。一时间,整个宫里混乱不堪。音韵一脸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
游云,难道他是骗我的吗?
夜已经过去了,帝都的天空泛出鱼肚白,太阳很快就要升起。
战殿门口,下面是百级台阶的空旷青石场地。音韵站在那里,直到天空那一线红色的光芒照射出来,洒在她疲惫的脸上。
她笑了,墨诸国的小公主……
这样温暖柔和的阳光,会照洒在墨诸大地上,滋润着每一个人的心灵。墨诸国的子民啊!在皇族的统治下得到的幸福和快乐,会一直追随你身边……
远远走过来男人高大的身影,背对着朝阳,映出长长的影子,越来越近。
音韵扶着台阶上的护栏,一步一步的往下走,长长的裙摆拖在台阶上。
端木澈抬头看到音韵,有些惊讶。
“音韵,这么早你在这里干什么?”
音韵已经走下台阶,跪端木澈面前的青石板上。“二皇兄,对不起……游云他……把槐央带走了。”
端木澈楞了一下,对着音韵伸出手。“傻丫头,你先起来,皇兄马上去通告封锁全国各大关口,槐央她会没事的,你先起来。”
“二皇兄,你要告诉我,皇姐是不是出事了,我想知道。”音韵抬起头看着端木澈。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音韵她突然这么问。
“皇姐她……。”
“二皇兄,我相信你所说的一切,请你告诉我事实。”
她跪在那里抬着头,用那样认真的眼神看着自己。他知道,墨诸的小公主真的要长大了……
摸着音韵的头,“音韵,皇姐会好起来的,皇姐她还要带领我们让我们的土地更加富饶,我们的人民更加的幸福。”
“可是在这个时候我还要给二皇兄添乱。”低着头,泪滴落在大地上。
“没有关系的。”端木澈抱着音韵,擦掉她眼里的泪水。
“音韵……。”听到这个声音,音韵身体一阵颤抖,朝那声音的方向看过去,莫游云一身青衣站在那里。
挣扎掉端木澈的怀抱,跑到莫游云边上,投进他的怀抱。“游云……你回来了……。”泪流的更多更多。
抱着音韵,那少年嬉笑道。“我当然会回来,我答应带你周游四国的,我当然要回来,哈哈……。”
阿澈看着那少年,自己空空的怀抱,从小宠溺着的音韵。
“喂,那边的,你发什么呆,医王是不是已经死了。”
端木澈看着她。“你怎么会知道。”
“我当然会知道。”
“为什么不早说。”
“谁让那个女王总是把我娘当下人一样用。嘻嘻,小小的报复一下,反正她死不了。我已经带了医王唯一的传人来了。”
“在那里?”
“呐,在那里。”
顺着他手指向的方向,端木澈看到一个昏迷躺在地上的女人。转过头看着莫游云,“槐央呢?”
“她进了梅园说是要把你们那个女王接出来,你现在还不把那个女人弄进去吗?你们的女王也许已经被转移在里面了。”他手一指,指向战殿里面。
端木澈看了看那少年和音韵,疾步上了台阶,往战殿里去。
音韵,找到了已经找到了保护你一辈子的人吗?皇姐她一定会很难过的,但是我跟皇姐都会祝福你的。你是母后赐给我跟皇姐最后的礼物。
那一年,端木澈封为辅政王,自由出入王宫;王月烟被选为女官,管理墨诸后宫;胡蝶继承胡家酒肆,成为新一任皇家地下组织成员首领;小公主端木音韵行游江湖……
王宫景色如故,日落月起。只是人已沧桑。
卷一_完
————2005、9、1
卷二_洗尽铅华楔子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时,燕子在低空中飞过,春泥的味道带着花草和树木的清新,迷蒙的雨色里,春风拂过晓烟,落花随着流水飘向远方,幽幽山林里寺庙的梵钟声格外的洪亮而悲悯……这就是南之藏雪。
皇城镜泊湖旁的大宅院里。一个中年美妇依栏在假山池沼环拥的水榭台上,垂眼看着水里鱼儿悠闲自在的游着。
亭子外,雨萧萧的下着,在这暮色将近的黄昏时分,没来由的格外感伤。
雨气形成的薄雾中,远远的看绿树旁炊烟袅袅。不知道哪户伤春的女儿家正奏着琵琶,幽怨的曲调,在雨色中压的低沉而越发悠长。
水平面被落下来的雨点打的涟漪重重,一圈一圈。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的湖面,帘幕似的世界。重重叠叠的栈桥……
“景如画,人何在?”那美妇人脸上的病容中略带愁怨。
远远的栈桥上走来一个人。
花色的油纸伞下,一身浅蓝色的衣裳。正是一年前,向枫和朴殇在皇城门口见到的那少女。“梅姨,您怎么下雨还出来,这万一淋出什么毛病来,姐姐她要心疼死了。”
梅容转过头来,对着那少女,嫣然一笑。“难道箩儿,就不心疼梅姨了?”
夜箩怔住楞了一下,初时以为见到姐姐那美艳的天资国色就够叫人吃惊了。只是见了梅姨之后才知道什么叫国色天香。那是一种完全不同与姐姐的美貌。仙人下凡似的不沾半点人间烟火。
白衣胜雪,冰肌玉璇,水眸皓齿……
时间的累积更是内敛的灼华,象是一种暗香,久久不散。
这说话间,梅容又咳嗽起来。
夜箩将伞放下来,赶紧走到梅容身边扶着她。“梅姨,您看您……。”
梅容回过头来,对着夜箩浅笑。
就是这样,这样的笑容,总是让人没有办法对她生气,“我们回去吧,吃晚饭了。”
“恩。好。”还是温柔的笑容。
伸出手去拿伞,露出纤细的手腕上凸出来骨头,青色的血管。夜箩出声道。“梅姨,我们打一把伞吧。”
“这伞两个人打太小了。”梅容出声道。
“可是风这么大,伞会被风吹走的。”夜箩担心道。
梅容看着她,还是淡淡的笑意。“箩儿,难道梅姨连伞都拿不好了吗?老了吗?”
“不是,梅姨……。”夜箩连忙出声。“只是您实在是太纤细了。”
“是吗?走吧,箩儿,要吃饭了哦。”说着,已经撑开伞,走上栈桥。
夜箩连忙跟上去。
从后面那看那个人。撑着油纸伞,漫步的走在一片水面的栈桥上。在滴着水珠的伞下,那样唯美的脸庞。长长乌黑的发丝被风掠起,白色的衣袂飘拂着。整个人看起来仿佛就要被风带走一样的不真实……
这雨已经下了一个多月了就没有停过,一直在下,一直在下……仿佛在惩罚……
吃过晚饭之后,夜箩早早的就服侍梅容进房间休息。
眼中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世界上的一切刹那全停止了,只有她微笑的脸,胸前她环抱的温度,原来太幸福的话也会想哭泣的呢。
从梦中哭着坐起来,梅容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些什么……
只是当她睁开眼,黑暗中什么也没有,眼中一片模糊。伸出冰冷的手摸着自己的脸,那是一种叫做泪的东西透明的妁人,烫。
从床上走下来,点上蜡烛。窗外的细雨还在吧嗒吧嗒的下。风吹着树叶沙沙的响,在夜里格外的清楚。
这样静悄悄的夜。
曾经那样的感情留下的是什么痕迹?那样的爱到底是什么?
推开门,一阵细雨和着风打到脸上,冷的湿润。
远远的隔着湖面,主屋大厅里还亮着灯光,也不知道是不是枫儿回来了。这刚一见风,梅容又咳嗽了起来,单薄的身躯整个都颤抖起来。
进了屋,披上外套,拿起油纸伞,从筒子里拿出把伞,举步就出了门。
向枫坐在门槛上,背靠着门,一只修长的腿横档着在门口,另一只腿拱了起来。青色的男装包裹着一年不见又长高的身体,长长的发在背后束的老高,光洁的额头几缕刘海落下盖住左眼。
右边手臂衣服被褪的老高,露出里面被白色纱布包起来的纤细手臂,以及些许裸露在外面的刀剑疤痕。
左手死死的抓着酒坛子,头昂的老高往嘴里面灌酒。
屋檐的瓦片上集聚的雨点滴答滴答的往下落,风偶尔吹着几丝雨打到脚边,放眼望去夜色仓皇。
“枫儿……。”梅容站在向枫面前叫道。
向枫转头来看,一把花色油纸伞下,素白色的衣服在夜色的雨中刹是醒目,单薄的身体仿佛就要在夜里消失一般。
“娘,您怎么出来了。”向枫努力的想站起来。
“你不要动了,又受伤了,再动伤口要流血了,娘会心疼的。”梅容叹气道。
向枫看着站在那里的娘亲,只觉得越来越远的高洁飘渺,她一点都不喜欢。自从她记事以来,娘一直着白色的素装。儿时,父王每次见到娘总是皱着眉头说娘象个在守灵的女人一样,晦气。
“又让娘担心了,娘您身子不好,这外面刮风又下雨的,您还是回去休息吧。”其实真的很想娘能够抱抱自己。
梅容收了伞,放靠在门边上,蹲下来摸着向枫的脸道。“枫儿,你又喝这么多……枫儿,你这样娘很心疼。”
向枫伸受伤的右手,握住梅容的手,“娘,您的手好冰。”
“枫儿,你这样,娘很担心你。娘将来怎么能放下你们姐弟俩啊!”女儿这张脸隐约的象自己,只是更象她父王,有时候看了真不知道该是爱还是恨。
向枫露出一个笑容,“这些都是值得的,娘,我一定要让末梵登上王位,到时候藏雪的子民就再也不用受苦了。我们就再也不用受大皇兄欺负了。娘也可以好好享清福了。”
“娘根本就不要这些,也不想梵儿做藏雪的皇帝。娘其实一点也不希望你和梵儿插手藏雪国的事情。”梅容淡定的说道。
向枫微微吃惊。“娘,你怎么……。”
梅容站起来看着向枫,“这才是娘真正的想法,枫儿,你还太小,很多事情你不懂。娘已经给了你一年的时间了,还不够吗?藏雪国这些事情就由晋儿去吧。”
“难道也任由藏雪国的百姓遭受大皇兄和那些禽兽不如贵族的残害吗?难道娘不知道这一个多月来,藏雪国因为这场雨救济不力导致多少人死亡,多少家庭流离失所吗?娘难道你没有听到皇城那些哀哭声吗?”
向枫义愤填膺,眼里带着受伤的失措。娘她怎么能说出这么自私的话呢?
“那些都不是娘一个妇道人家该管的,也不是枫儿和梵儿这样的孩子该管的。枫儿,娘只是一个母亲。不想看到自己的孩子,每天站在死亡的边缘。”梅容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起伏,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事情。
“娘,我是藏雪国的二公主,而末梵他是藏雪三皇子,除了这个我们更是藏雪国的子民。现在除了我们,还有谁能够跟大皇兄对抗,除了我们,藏雪国的子民还能指望谁?”
“枫儿,你要这样跟娘讲话吗?”梅容站在那里,突然间仿佛离向枫好远好远。
向枫冷静了下来,挣扎着站起来。右手的纱布上渗出血迹来。“娘,对不起,刚才我太冲动了。”
“娘不怪你,可是枫儿,你真的要为了藏雪国牺牲掉梵儿吗?”
向枫惊噩的看着自己的娘亲。“娘,我怎么会牺牲末梵,他回登上九五之尊的位子啊!”
“枫儿……你难道没有发现梵儿变了吗?他变的冷酷了。”
“末梵这样将来才能成大事,才能稳坐江山。”
“可是那样的话,对谁都不是一件残酷的事情吗?若是为了别的国家,也许我可以容忍,可是藏雪不一样。”梅容停顿了一下,转头凝望着夜中的水面。“东鸾荣,西持巫,南藏雪,北墨诸。这四国天下中,鸾荣以礼教治国,全国好文习礼,是日出第一个照射的圣人之国。持巫乃是母系氏族国家,以巫治国,是沙漠里最坚韧的子民。墨诸以王室律法治国,全民都有着强烈的责任感和使命感。那么藏雪呢?破碎华丽的繁荣,不断的战乱,肮脏的望,是四国都不愿意占领的南之国,放任这些人在这里自生自灭,堕落在这样的美景和片面繁华的贵族和王室们不断的更换,其实骨子里都是耻辱卑贱的血液。我怕,怕有一天你和末梵终究和那些人一样。”
“娘……。”向枫楞站在那里。
她从来都不知道娘是如此的厌恶藏雪国,甚至认为皇家的血统是污秽而卑贱的。如果这样,那她和末梵又是什么?
梅容回过头来,悲伤的看着向枫。抚摸着她的脸。“枫儿,别让藏雪的肮脏沾染了你和末梵高贵的血液。”
“不会的,不会的,怎么会这样呢?娘……你在说什么啊!”疯了,世界都疯了吗?难道娘是在否认这一年来她所做的努力吗?“娘,你怎么知道那些人的痛苦呢?女儿亲眼看见那些人活生生的死掉,也许娘从来没有见过吧。对,娘一直都是活在深宫高墙中,所以你不知道,你不不懂那些人的痛苦,所以才会说这样的话。他们只是平民百姓,他们没有错。我只是想让他们活的好一点,让更多的人幸福一点。”
梅容淡淡的笑了笑。“枫儿,娘该说的兜的。也许你已经长大了吧,要自己做主了。娘也希望你是对的自己是错的。”
“娘,您能抱抱我吗?”向枫脸上浮现出奢望之色。
“好孩子,以后会有给你温暖的人,娘已经不再是你的依赖了,你就要长大了……娘一直在等,等一个人。”说完,拿起边上的伞,走进雨夜中。
枫儿,你要坚强。娘的苦难还没有结束……
娘,你为什么不抱抱我。我都不能呼吸了。从回来之后,你一直都不愿意抱我,是因为我有着藏雪卑贱的血液吗?
这天的雨夜是那样的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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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_洗尽铅华第一章
光线中透明的看到空气中的灰尘,充足的阳光暖意融融,照的池塘中的水泽闪亮耀眼,也让墨诸国上下一片洋洋洒洒的温暖。
今天,墨诸国的子民莫不在一片热烈的喜庆之中。从去年女王登基到现在,风调雨顺,四海升平。是以女王端木风情决定在她登基一年整的今天祭奠圣山,为王室和百姓祈福。
比睿山,是一座极其特别红色岩体的高山,山顶一片荒芜,只有一片裸露出来红色的岩石,从半山开始佳木成荫,下山景色更是秀丽,四季都开着不同时令的花。位于墨诸帝都的北郊,据说当时墨诸的开国皇帝就是在这里起义。
后来在墨诸建国以来的一次大的侵略危机中,第一任女王下令女巫祀从比睿山顶点火号召民众抵抗外来侵略。之后,这里就被女往封为圣山,为历代王朝巫祀所住地。才造就了如今的繁华盛事。作为墨诸国的国民,每年从各地都会有很多人来比睿山朝拜。
红色的山顶,就是墨诸的象征,是墨诸国王室权威和人民意志的体现。
天空里阳光夺目,鹰在蓝天中张着翅膀疾飞,白云云缓缓的浮动着……
千级阶上,两排身穿盔甲寒光凛冽着发亮的守卫,面容穆肃而坚定,手中枪的红缨在风中摆动。凝固在空气若自由,若沉稳的气息。
端木风情身穿白色绣着朵朵流云的宽大锦服,目光深邃的举步越过众人,站在半山腰的祭奠台。
比睿山山顶白色的云也映的绯红。
她对着比睿山跪下的那个瞬间,所有的人都低头跪下。用承载自己的双膝面向沉默的大地,用支撑自己身躯的脊背对着蔚蓝清冽的天空。
墨诸国的神明怎么能不爱这样的子民,虔诚而坚定。
当女祭祀伸出手的时候,她伸出自己纤细修长带着些许粗糙的的双手。站起来,转过身,那时神情仿佛是用意志铸造出来一般的坚毅。
她一挥手,众人抬起头看到那宛如神明一样的高贵面容。
齐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都被这声音震的轰隆隆的响。
浓烈的气氛,萦绕着神圣的光环,比睿山在一片祥瑞之中。
整个仪式一直到下午才结束,过来朝拜的民众才开始散去……。
随后禁军守护着女王到建在半山腰女祭祀所在的昭天宫。女王要在这里斋戒三日,然后方可回城。
端木风情站在昭天宫的楼台上,遥看着远处的山顶。橘色的夕阳落在比睿山上,那血红的颜色和夕阳的颜色相互交晖,形成迤俪奇异的美丽景观,飞鹰还在山顶盘旋。
眼前的一切就象是一块画布上的静物,但又生动的要跳出来一般。
细索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观察。长长的木制走廊上,远远的走过来一个白纱衣着的女人,女祭祀——慧水音。
朝女王福了福身,然后顺着端木风情刚才看的方向看了一眼。慧水音微笑道。“殿下,这个很美吧。”
“恩。是的。很美。”
每一任王在登基的同时,祭祀们都会挑选得到新王认可的祭祀来担任大祭祀,以辅助新王。而端木风情登基时,挑选的便是代表水的祭祀慧水音为大女祭祀来辅佐新任女王。这也同时表示慧水音得到女王的认可。
“我刚才看见殿下您笑了,您果然还是笑起来比较漂亮。”慧水音开口道。
端木风情自十三岁就戎马上阵杀敌,而她在第一次上战场之前,曾经在昭天宫住过一年的时候,来学习、静悟。
从那个时候她就已经认可年纪与自己相仿的慧水音了。她的睿智绝对是所有后辈中最有资格做自己在任祭祀的人选。
“我时常也笑。”说完,顿然觉得这句分外的熟悉。蓦然的想起来,刹那,狂狷如潮水般的回忆结成冰刺进心里。她的手不自主的捂住左边胸口。
慧水音惊讶的看着端木风情。
因为一年前端木风情受伤的事情被封锁,因此她丝毫不知道端木风情的左边心口曾经被刺伤过。“殿下,您怎么了。”
“没什么,晚课已经快开始了,我们该下去了。”说完,便走往下走去,对于刚才还留恋的美景看都不看一眼。
慧水音歪过头看向刚才端木风情看的地方,轻笑出来。“真是冷酷的女人。”旋即又恢复了一脸神圣高洁的表情慢步往楼下走去。
三日后,女王回城。
早上还晴朗的天突然下起了阴绵的小雨,帝都沐浴在一片和风细雨中。
端木风情站在落影阁放眼看整个帝都,看这诺大建筑群就是此起彼伏的王宫。
朝天殿高耸的矗立在王宫的中间,是除落影阁之外帝都最高建筑物。两边分边是高度仅低于朝天殿的奉天殿和战殿,朝天殿的前方正对着进出宫的正门,后面的凤华殿的高低又略微次以上三座宫殿。
这就是墨诸国帝都的王宫,而她就是坐在这王宫里的最高权利者。
厚重威严大气的朝天殿、奉天殿、战殿在墨诸国,就是王权的象征。
华美的凤华殿已空悬已久;唯美的梅园依然每夜有人点亮长明灯;断壁残垣的雪宫,成了这宫中的禁忌……
自从那天在昭天宫想起她,每夜左胸上都宛如压了千斤石一样的透不过气。如果不是月烟的话,恐怕她要落下个病痨子了。
而今,这伤口已经在月烟的调治下,看不到任何瑕疵,可是……
雨停了,一阵风吹过,屋檐上铜铃发出叮当清脆又好听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