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都过去了。”梅容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手扶着门。门口稀呖呖的小雨随风飘进来打到她的裙角边。
“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回过头来直视着向枫。“枫儿,娘很放心不下你啊,娘怕你将来承受不了。”
“娘在担心什么?”向枫不明白。
“枫儿,你太爱藏雪,太爱娘,也太爱未梵。这些都是你的伤。将来……哎……。”
向枫听了低下头。
梅容走回来握住她的手。“但是不管怎么样,你都要记着,你是娘的孩子,娘也很爱你和未梵。”
“娘,你能抱抱我吗?”向枫渴望的看着梅容。
“会有能给你温暖的人的来抱你。”
“可是娘,你知道我多想你能抱抱我吗?”向枫倏地站起来,痛苦的看着梅容。
“枫儿,对不起……。”
“我知道,你还是讨厌我对不对,讨厌我对不对……你为什么肯抱弟弟都不肯抱我。因为我长的象父王对不对,因为我身上有着藏雪国王族的血液,玷污了繁家人吗?”向枫哭了出来,她不能承受。
梅容向后退了一步,脸上闪过痛苦的深色,“不是的,娘怎么会不爱你,怎么能不爱你。你也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那你到底为什么不愿意抱我,为什么?”
“为什么。”梅容呢喃自语。忽然身子一软,眼看就要倒下去。
“娘……。”向枫连忙扶住梅容要倒下去的身体。“娘,对不起,枫儿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
眼神一片黑暗,找不到焦距,好半天,她才看清楚女儿布满泪痕的脸。
“是娘不好。”
“不要再说了,娘我们不说这个了,不说了。”她怎么能承受让娘受到痛苦,那简直是不可原谅的事情。
“娘好累,你扶娘过去休息吧。”眼睛又开始找不到焦距,一片黑暗。
“恩,好。”向枫将她扶过去。
直到梅容睡过去,向枫才松了她的手,帮她压到被子。走到门口才想起来,现在都已经是中午饭时间了。
走出去吩咐了下人,等梅容一醒来就给她送吃的东西过去。又让请大夫来看看。
这一切都做完了,才想着回那边去。
镜泊湖暗边,向枫一把伞撑着走在前面,那三个孩子就跟在她身后,一个人打着把小伞,颇为有趣。
“你们愿意为皇室效力吗?”向枫突然转过头来看着那三个孩子。
她的眼神是认真的。
“愿意。”只有那个小女孩清脆的声音。司徒安瞥眼看自己的哥哥司徒平。
“我不愿意做贵族的走狗。”司徒平目光闪烁,里面含着泪光。
“我跟哥哥一样。”司徒安的脸上闪过不安,声音很坚定。
向枫看了这三个人一眼,又转过头去继续走路,三个孩子忐忑不安的看了看,都还跟在后面。
风扑过面颊,刚刚哭过的脸有些发痛。
脚步坚定却也沉重。
她回来的时候,端木风情已坐在院中的大厅里等她,桌子上放了两副碗筷,菜也是一口没动。都已经凉了。
“怎么才回来。”端木风情已走到了门口。
“有些事耽搁了,怎么不先吃,菜都已经凉了。”下人接过她手中的伞。
“不是说好了一起吃吗。衣服湿掉了,先去换件衣裳吧。”目光落在向枫打湿的衣裳上,在她的眼里仿佛只看得到向枫。
向枫听这话,眼一湿润,又不想让端木风情看见,只得抱住她的腰,将头埋进她的胸间。
端木风情低头看见向枫头上的细密的小水珠。
能抱着她真好。
她知道她在哭,她也知道她的倔强不允许她在自己面前哭的太难看。
满大屋的下人现在正好奇的盯着向枫身后那三个紧张兮兮的小鬼。那个年龄最小的苏桐,吓的躲在司徒兄弟俩的身后,眨巴着大眼。
“先去换衣服吧。”
“恩。”向枫的脸始终是别过去的。
向枫走了之后,端木风情坐回位子上,清冽的脸上散发出淡淡的笑意。“你们喜欢刚才那个姐姐吗?”
“喜欢。”苏桐怯生生的伸出头来道。眼前这个姐姐笑的漂亮哦,好漂亮……
端木风情笑着逗弄,“那你喜欢我吗?”
苏桐一个劲的点头。
远远的听到一阵阵清脆如铜铃般的咯咯笑声,夹杂着端木风情那种爽朗干净的笑声,透出一股张力。
她能想象到是什么样的。
有她真好。
走近的时候,才看到三个小家伙都围在端木风情身边,样子都开心的不得了,每个人的脸和手都已经洗的干干净净的。手上拿着糕点。
就这样围在一起吃饭,端木风情不时的给向枫夹菜。桌上笑声不断,向枫很安静的看着苏桐粘端木风情粘得不得了,看得出来那两兄弟也很喜欢端木风情。
午饭之后,向枫叫下人带着那三个孩子出去裁衣服了。
院中的亭子里。
“我娘她想见你。”
“梅姨主动要见我吗?”这一次再也没有得逃避了,那个女人跟眼前这个女人一样固执,如果不去的话,也是不可能的。
“是的,晚上我们一起过去一躺,娘的身体好象越来越糟了,也查不出怎么回事。”向枫满脸的愁容。
“小姐……。”是槐央。
她从来不会轻易的打断端木风情和向枫单独相处,定然是有事了。
“什么事。”
“刚才接到消息,封肆带领的大军已经退出雪北城。云未梵即日返城。大将军刘猛企图犯上,刺杀三皇子,已被众将士诛杀。”
是巧合吗?这个时候得到这个消息。
“这个消息封锁了吗?”向枫插话道。
“目前云玄晋那边还不知道这个消息,但是相信也隐瞒不了多久。”
“好了,你下去吧。”端木风情开口道。
“是。”
“藏雪国已是囊中之物,我也好去见你娘了。”端木风情长叹了一口气,放在胸口多年的心事已了,现在也只剩下去见梅容了。
雨夜,天特别的黑,路上几乎已经没有了行人,偶尔几个懒散的守城士兵巡逻。
向枫和端木风情共撑一把伞,行走在雨夜中。
虽然天气如此的恶劣,但月之坊的正门前,依然是门庭若市,灯火辉煌。后院的走廊上,长明灯的光微弱的在风里飘摇,让人担心随时就灭了去。
后厅里,梅容还是一身白衣,格外的醒目。仔细看便可看到她脸上上了些许胭脂,静静的坐到桌子边,灯光将她的容颜打在红木家具的桌子上。
门口传来声音,她紧张的站了起来。
一抬头,端木风情的容颜毫无保留的呈现在她的眼前。从那一刻开始,泪水便再也止不住,忍了十几年,终于能哭下来了。
时光仿佛回到十几年前,在昔日的黄昏里看到那个人的时候……
如今一切都不可能再回到过去。
听到她死去消息的时候,她以为自己也就要随着她去了。可是为了两个孩子,为了能再见到情儿,她坚忍到如今,再也承受不了,再也无法承受……
“梅……姨……。”
端木风情艰涩的叫出来。
这个温柔的女人还没有变,她的容颜还跟十几年前一样的美丽而优雅。就是这个女人,母亲到死都还念着她的名字。
“情儿…”
梅容的眼泪象是一条断不了的河流,无法忍受的泪翻涌到眼里,怎么也止不住……
这样的娘她从来没有见过。记忆里娘从来没有哭过,这样的痛苦,这样的痛哭,从来没有过……究竟是什么让娘如此的悲伤,现在那样积压爆发的悲黝究竟是何时象一座山一样压在娘的身上的。
一直以为娘优雅的淡漠,原来那都是假的,娘她究竟是在承受什么样的痛苦啊!
端木风情的眼里涌上闪烁的光芒,她永远也无法忘记……
“母后……。”小女孩竭声哭着大喊,两旁的宫女不停的穿梭来回,一个身穿王服的男人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场面一片混乱。
“醒了醒了。”有人大喊。
“母后。”
“晚晴。”那男人也上前,眼里闪着感激的神采。
“王,我有两句话要对情儿说。”床上的女人虚弱的对男人道。
放眼整个墨诸乃至四国,谁敢轻易叫墨诸王回避,唯有她能做到,因为她是墨诸国独一无二的步皇后。
“好,好。”那男人连说了两声好,才不放心的走出了房间。
宫女们都很识趣的下去了。
“槐央你留下。”步皇后叫住正抬步离去的槐央。
“母后……。”
那小女孩脸上的泪水还流着,眉毛皱成一团。
“情儿,你听母后的话,母后恨啊,母后此生余愿未了。将来你必要伐兵藏雪,从后宫中带出你梅姨,将藏雪送与她,从此之后她便再也不用忍受那个禽兽男人。这是母后给她的承诺啊!可笑啊!母后一直以为她已经死了,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她还活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我本该为她好好保重啊……梅容我以为我能保护你,却不想又让你回到那个地方。梅容……。”
“恩,恩。”那小女孩一个劲的点头。
那女人伸出手。
“情儿,母后的好孩子。”
“王后……。”一边的槐央再也忍受不了哭着跪在步晚情身边。颤抖着的双肩不能弥补她的悔恨。
“情儿,好好照顾你妹妹,将她教导成人,让快快乐乐的过日子,母后不能照顾她了。去把你父王叫来吧。”
王进来之后,步王后只是匆匆的交代了几句话,说着间,王亦泪如水下……几年的夫妻感情,没有人比晚晴更懂他啊。
步晚晴一死,他将孤独终生。
在端木风情的记忆里,自己娘亲临终前的呓语的那两个字象是魔咒般附在她的脑子里。“梅……容……。”
母后临逝前唇角的微笑,是为梅容绽放……母后临逝前如山重的悔恨,是为梅容默哀……
那天,她有了皇妹……那天,她失去了母后……
举国同丧,君王大赦天下。
从此墨诸后位空悬,以纪念墨诸才华洋溢的步王后过世。
纵容音韵是应该的,因为她是娘最后的礼物。恨槐央是应该的,因为她隐瞒了梅容的消息,让娘遗恨而终。这些年,她忍,她努力,她奋斗,她……那也是应该的,因为要达到娘的期望。
十几年,就为了这一刻见到梅容时,告诉她,母后做到了对她的承诺。
夜中,皇宫里,有一个人匆忙的进了大皇子殿下的卧室。
“什么……刘猛死了,墨诸这么快就退兵了。”一阵咆哮。
“殿下……。”
云玄晋坐到书房里,外面所有的人都战战兢兢的伺候着。怕下一个不小心掉脑袋的就是自己,这雨下的烦人,恼人,又恨人……
此时,一位妇人手中牵着一个孩子,在太监宫女的拥簇下正往这边过来。
他缓缓的打开卷轴,画中的女子,渐渐的出现在他的美目中。
那是一个穿着红衣的少女,眉目间带着倔强和不肯妥协……
这是她走时候,他画的。
那日早朝。
“各位爱卿看派谁去议和是好。”所谓的议和,不过是人质而已。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眉毛都跳动了。
那时她的命运,掌握在他的手里。他最终走出来了,“儿臣以为梅贵妃之女枫公主最为合适。”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只觉得胃部一阵痉挛,抽噎的痛。那痛来的厉害而扭曲,连大脑都变的痛起来。
她走了,是他自己一手促成的。
那日,她可知道,他站在皇城的城门看着那远区的轿子久久的不能平复的内心。从此君不再曰此颜。
心已封。
“笃笃……。”门被轻轻的叩着。
“进来。”他沉声。
“殿……殿下……皇妃和小王子在外面等着见您。”
他抬眼,烛光映着的屋外,女人的身影……
“我现在不想见他们,叫他们回去吧。”
“父亲……父亲……。”
云汜风闯了进来,皇子妃吓的赶紧追进来。其他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父亲为什么不要见孩儿。母妃说父亲一定会见孩儿的。”云汜风大声看着云玄晋。
姜凝连忙拉过他;哭声道。“殿下恕罪,是妾身不好,您别怪风儿,他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现在的丈夫已经变了,比什么都可怕,她再也不能失去儿子了。
云玄晋静静的看着下面那个低着头哭的害怕的女人。她怕她杀她的儿子。“你抬起头来。”没见反应。“我叫你抬起头来……。”
姜凝抬起头来,眼中是害怕的眸光。
眼前这个跪在自己眼前女人,就是当初清涩的嫁给自己的那个女孩,她的名字叫——姜凝。年少时,她羞涩的笑容宛如一朵含苞放的花。年少时候,她凝视自己的眼神,带着深深的爱慕。
可是这一切都不复存在了,云向枫,云向枫,都是你的错。
“起来吧,别哭了。下去吧。”
这一句话,众人渡了一口气。
“谢谢殿下。”姜凝磕头谢恩,没想一松手,那云汜风却跑到云玄晋边上去了。“父亲,你为什么不陪我一起玩。”
众人刚放下来的心又被吊起来。
“因为父亲很忙啊。”
随着这一句话,又把心放下来。这一放一上,真不是常人所能受啊。
“是吗……这个是谁?”他伸说只抓放在桌子上的画。云玄晋伸手阻止不及,一拉那画边破裂开来。
这一下众人的心算是彻底的掉下来了。
“滚,给我滚。”一甩手,云汜风的身体被他甩了出去撞在边上的柱子上。
姜凝去看的时候,云汜风的额头上鲜血直流,正眨着大眼看她,这孩子被吓傻了吗?还活着就好。“风儿,风儿……。”
“娘,你别哭,我也不哭。我们走,不要父亲了。”
“滚,都给滚,再不滚,我杀了你们。”一阵狂暴的喊声。
姜凝这一下也不敢谢恩了,抱着云汜风就出去了。
此时,外面正好有人进来。
云玄晋两眼通红。又大喊了一声“滚。”
“殿下……是那叛军首领梅公子的消息。”那人颤栗的说道。
“说。”
……
云向枫,你居然跟一个女人在一起,叫我乃何堪。哈哈……我万没想到啊……
“殿下,殿下,这个时候您不能出宫啊,您应该在三皇子没回来之前拿到玉玺啊!。”
“来人啊,拖下去,给我斩了。”
“殿下,殿下……。”
他环视厅堂,无人敢以对。再也没人敢上前劝谏。挡我者死,云向枫,我今日必杀你……必杀你……
姜凝惊恐的看着进进出出的士兵,悄悄的跟上去。
皇城一片混乱中,城门大关。雨中举着火把的禁卫军正往月之坊去。云玄晋领头跨于马背上,雨打湿了他妖艳的容颜。
“梅姨,母后让我问你,当年你为什么要走。”
“我必须走。”
“梅姨,你可知道,你若不走,母后也许就不会死了。若不是你离誓的消息,她便不会难产抑郁而终。”
“晚晴。情儿,梅姨也不知道当初那样做究竟是对还是错。”
梅容哭的伤心,孱弱的身形,象飞一吹便要消散了一般。
“娘。不要哭,不要哭。”
“梅姨,一切都不可挽回了。”
端木风情抱住眼前哭的快要昏厥过去的女人。
“晚晴,梅容来寻你了。”
一听这话,端木风情连忙看向怀中的梅容。
黑红色的血,染满了白裳,血不断从唇角的翻涌出来。
卷二_洗尽铅华第七章
“娘……。”眼见如此,向枫尖锐的喊声凄厉的叫出来。
“枫儿,不是娘不愿抱你,你身上有情儿的味道,那种味道和晚晴的如此的相象,娘怕抱了你,就再也回不过这口气了。我要忍着这口气,见见情儿,见见晚晴的女儿……枫儿,娘该去陪她了,娘活着这十几年,忍着,也就为了等这一天啊……晚晴……三生石上会记下我们的名字……梅容来寻你了,你可有等不及,晚情,梅容来寻……。”
在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她的脑海中闪过莲心当初还带着伤痛的脸。
“梅容,你和步晚晴……我都看见了。我绝对绝对不允许你们在一起,绝对不……你是我心目中的女神啊。”她哭着抱住梅容。
她抱住痛哭的莲心。
“莲心,这也是我所想不到的啊,当我看见她的时候,一切都再也不是我所能控制的了。”
“不……,绝对不可以。”莲心将梅容推开。看到跌坐在地上的梅容,她的心也宛如跟着死去了一般,她怎么可以让她去爱一个女人。
“你走吧,你若不走,就杀了我,你若不能杀了我,你就必然要走。我以步晚晴的名节要你回去,回到藏雪皇那里去,这样她就不能找到你了。”
那时的她笑的凄艳,笑的淡然而从容。
“莲心,你是我救回来的,我怎么能杀你。或者我们真是的错了……这里不是持巫,四国不是持巫,女人和女人,除了在持巫,是罪恶的,是谓大逆不道……。”
莲心,你欠梅容的,下辈子要还的。
晚晴,你在等吗?等着梅容来追随你的脚步。
“娘……。”
“梅姨……。”
这恐怕是端木风情和向枫谁都不曾经想到。
“小姐……小姐……不好了。云玄晋……。”槐央说到这里停住了。梅容衣裳上的血和那紧闭含笑的脸,紧紧的刺激着她的心。
“不……娘您不要丢要我和未梵……不要。”向枫从端木风情身边夺过梅容的身体,紧紧的抱着。
“梅容……。”槐央怔涩的轻声低喃出来。
百花丛中,蝴蝶翩飞,却不及你笑颜的万分之一来的光彩动人。你只需站在那里,就足可让人仰视你美丽如天人一般的面容。如今这样的你真的香消玉陨,这人世间又滑落了一颗流星,那是为你送行。
你走的安心吗?我带你回去,回到皇后身边,这四国的一切本来在你眼中都是尘土,只是你苍茫的眼神最后定格皇后恣意飞扬的脸上……让一切都变化了。
梅容,你可知你的死让一切都结束了。
皇后,梅容,莲心,让槐央最后为你们饯行。
她走到向枫身边,敏捷的夺过梅容还残留着温度的身躯。冷酷的对着向枫道。“向枫,你娘跟你已经没有关系了,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你让你娘安心了吧。这一切的恩恩怨怨,跟梅容都已经再也没有关系了。她将带着这清白之躯,回到她最想去的地方……。”
心真的很痛啊,自己怎么还能说出话来。
“不,你把娘还给我。”
向枫的手伸向槐央。
“槐央,我请你把娘还给我好吗?”
“不,不可以,我要带她走。离开这是非之土。”
槐央低头轻擦着梅容唇角的血渍。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向枫走向槐央,一个踉跄……端木风情赶忙抱过她,眼里闪动隐忍的痛意,她是一国之君的女人,她怎么能轻易的哭。
向枫拽着端木风情的袖子。“风情,你让槐央把娘还给我好吗?”
“向枫,我已经无法再命令槐央为我做任何事了,所有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我不知道梅姨和母后如何,但是我想没有人会比槐央更能了解他们了,所以让她带你娘走吧。”
向枫心知此事已定,却无法止歇在端木风情怀里摇头。
“不……娘……。”
槐央抱着梅容已走到门口,忽然又回过头来。“云玄晋已带着百名禁卫军往这边来,相信他已经发现我们的据点了。向枫,我曾经告诉过你,我教你的东西你将来都会用到的。”
说完就要走。
端木风情抱着无法接受事实的向枫。
“槐央。我想最后问你一件事。”
槐央没有回头,只是站在那里不动,她在等端木风情说。
“你要带梅姨去那里。”
“墨诸后陵。”
“后陵已封。”
“我早已为皇后和梅容想到了,殿下您多虑了。”
说完人消失在雨夜中。
走廊上,一阵喧闹的声音,羽月走进来,只看到端木风情混身的血迹抱着向枫。“发生了什么事……云玄晋带兵来了。”
在她身后赶到的繁仓,首先注意到梅容不见了。
“姑姑呢?”
端木风情轻拍着向枫的背。
“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我永远都在你身边。”
向枫从她怀中抬起头,脸上的泪痕让她显得疲惫而脆弱的无力。脸慢慢转向羽月。“麻烦你,带着人先退出城外,未梵的先行军应该已经达到城外的镇上了。”
然后又对着繁仓道。“娘已经死了,你回持巫吧。我和未梵既然生在藏雪帝王家,生死就已是藏雪的命,是断然不可能跟你回持巫的。”
羽月看着端木风情。
端木风情开口道。“照她说的做。”
羽月没有出声,但是她也没有动。
繁仓转过身出了门。
“你先带一部分人退下,留下一些好手就行了。”
“殿下,羽月怎么能退,墨诸国的人民是不会抛弃墨诸王的。”羽月单膝跪在地上,坚定的说道。
“羽月,你既然是朕的子民就要听朕的话。你先带兵去求援,我们留在这里拖延时间。”
“不,羽月认为殿下您可退,羽月留下。”
向枫放掉端木风情的怀抱。“你先走吧。”
她不能拖累她。
她的命是整个墨诸的命啊。
“羽月,难道你想忤逆王命吗?”端木风情沉声,不怒而威。
羽月咬牙,“羽月遵命。”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你应该走的。”向枫沉定的看着端木风情道。
“我说过要陪着你的……。”
向枫正准备说什么,外面已经传来呐喊声。
端木风情看了看门口,对着向枫道。“已经来了。”
走到院子门口,雨中站着约三十几名黑衣武士,端木风情大声道。“你们不愿意留下的人可以走。”
“我们誓死追随墨诸王。”说完全都已跪下。
向枫看着只能哭出来。
这就是墨诸与藏雪的不同,是这样的不同。
云玄晋到了月之坊门外的时候,整个宅院一片漆黑,没有半点灯火,一片寥寂。因为在雨夜,只好站在附近宅院的屋檐下点着火把,只能看到月之坊漆的大红色如黑一般的大门。安稳不动,沉默的关着。
平时的车水马龙,顷刻间,都已成了过眼烟云。
“撞门。”
十几个人一齐拥向了大门,不消片刻,门已被撞开。
从外面看来,里面黑洞洞的让人觉得特别的惊心。
“给我进去。”
几个人走在前面的人怯生生的踏进那门里,只是进去之后,一点动静都没有,外面的人站在门口喊。“里面的人,发现了什么没有。”
一片寂静。
大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不敢进去。
“你们都想死吗?给我进去。”云玄晋坐在马背上抽着鞭子。
那个统领连忙走过去,将几个人推进去。结果还是一样毫无反应,人却全都不见了,这种情绪在这样的雨夜里,引起了不小的恐慌。
整个皇城也因为这个围剿而炸开了锅。
“废物,统统都是废物,给我闪开。
云玄晋从马背上跃下;拿着鞭子抽开众人;便自己进去了。只是不到片刻之后;全身狼狈的退出来了,身上的衣裳也被划成的七零八落的。
“还不赶快给我找换衣服。”
他带着厌恶的表情,看了看自己身上脏兮兮的衣服。
“是,是,是。”
那人诚惶诚恐的去找衣服了。
“该死的。”
对面大院的人早已被赶出去了,大门口放着一张太师椅。门口两边的灯被风吹的左摇右摆,加上对面那样黑,看起来格外的惊心……
云玄晋换完衣服之后,便就坐在椅子上,直勾勾的看着对面大门里的一片黑寂。
里面布下了阵法,刚才若不是他躲的快,恐怕也出不来了。现在只有两个办法,找一个懂得奇门遁甲的人,或者用火攻,只是这雨……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雨看起来并不会再下多久,那么他就等。
雨果然停了,已是寅时。下面的人连大气也不敢出,只想等着天赶快亮,只有有人已经等不了了。
云玄晋站了起来,对着下面的人道,“准备放火。”
那些士兵又匆匆忙忙的行动几个,火把已经点上了,柴火也已经堆上了。几个人正围着墙角倒油。
我就不相信你们还能躲在里头不出来。
火在夜中张狂的被风吹着,他在等,等她从里面出来。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他逐渐的失去了耐心。
难道她们想被烧死吗?或者……
“禀告殿下,北城出事了……。”
没等那人说完,云玄晋已上了马,后面近百人紧随而去,谁也没有注意到后面那个冷的发抖的小个子。
漆黑的街道上,雨又吧嗒吧嗒的下起来,浇灭了火把,所有的人此时已是又冷又累,对皇室更是一阵渺茫和迷惘……
琴音远远的从城楼上传出,朴质而不失高雅,静静的在这雨夜里没有一丝紊乱……
这雨突然象倒豆子般的落下,大颗大颗的砸在身上都痛,地上的水如同急喘的溪流一般往低处流去……琴声也随着一转,万马奔腾而来,让人连大气也不敢随便出。只知道前面那一片乌黑是厚重高耸的城墙,这琴音和压力从上面而来。
弦紧紧的绷着,让人觉得可怕的,胆战心惊的黑色,仿佛这世界原本就是这样的黑一样。没有多余的杂音,只有一阵阵自然的喘气声,听的明显。
紧张,无法言语的紧张,从大脑的细胞里传出来,让整个身体都无法动弹的僵硬。那种紧张随着越来越紧张的琴声转而变成害怕,害怕的头皮都发麻。
现在紧绷的已不是琴弦,而是大脑里的那跟弦。
云玄晋拿过箭,直直的对着琴音的方向射去。没想那箭竟然折回来了,到了眼前,他狼狈的躲过,只听后面一阵闷哼声,有人死去了……
琴音未断。
那种无法超越让人窒息的感觉,真是糟糕透了,烦躁之意在脑子里怎么也挥不去。
“给我上去。”
他大喉了一声,后面没有人动。
“你们都想死吗?”
还是没有人动,反而都退了一步,折腾了一夜,他们连敌人是什么样都没有看清楚。却已经神秘失踪掉几个人,现在又死掉一个人。
“你们不想活,你们的家眷也不想要活了吗?”雨夜中,看不到他狰狞的面孔,却有一种单听声音就象叫人想把他撕裂的恨意闪过。
几个人慢慢的往楼上移动,只是又象是神秘失踪一样的消失在黑夜里,只听得闷哼声,独了吗?一阵阵的恐惧伴着不明的琴音让人感到从脚底传来来的战栗。
副官走到云玄晋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又对着全体士兵道。“到两边客栈休息。”
一阵吵杂的声音,有大人的臭骂,小孩的哭泣……琴声却未曾间断。只不过又恢复了刚开始那样的平静而已。
不消片刻,几百名官兵就占领了两边的客栈。
昏黄的灯光,在雨夜里暗的压抑。
琴声又变了,这回变成呜涕如同妇人哭泣一般的声音,伤心绝,听者莫不流泪之心酸。
想到刚才那些兄弟,他们真的已经死去了吗?
贵族们,皇室们,禽兽们……
有些稍微年轻一些的孩子已经开始在抹泪,他们本该承欢膝下,却被朝廷抓来效力,过着度日如年般的生活。
这初秋的风雨更显得惆怅……
云玄晋坐在客栈里,楞楞的看着黝黑已融进夜里的城楼。眼神静静的收回来,扫过桌子上的酒,手伸到杯子边,却哽咽的不知道如何张开嘴巴。
嚅动着嘴唇,酒又放回去了,不知道那弹琴之人可是她,真是这般伤心的事吗?
整夜那呜咽悲伤的琴声都响彻在城楼。
天渐渐的露处些许亮光,雨不知不觉的时候已经停了。琴音也如同这一点希望的亮光一样,变的如同清涓淙淙的溪水一般,似乎春光明妍,温暖的安慰着刚才受惊和疲惫的心,暖暖的砥割开的伤。
有的人安然的睡了……有的人木然的睁着眼睛……有的人迷惘的看着城楼……
他端起酒,一饮而尽。
是道不了沧桑悲凉。
端木风情抚琴,向枫俯于案前,昏昏沉沉的时候竟然睡过去了,呼吸均匀,眼角还挂着眼泪,实在是抵挡不住疲惫吧,悠扬的乐声戈然而止。
琴音停了,众人大气也不出,都伸出头往城楼上看。
雾蒙蒙的水气烟色中,燎望台上的窗户紧紧的闭着,朦朦胧胧的一切,飘渺的感受不到一点人气似的。
“你累了吗?”向枫睁开眼幽幽道。
端木风情抱过她。
“我以为你睡着了。”
“你的乐声是为了安慰我吗?那乐声没有了,我是不是也该清醒了,娘亲已经死了。”向枫闻着她身上的味道。“娘说,你身上有你娘的味道……如果不让你见娘,不知道娘是不是就不会死……。”
她从端木风情怀中站起来,看来心中有结。
透过镂空的窗户,云玄晋那张跟自己相似的脸,已经在楼下张望,看来马上就要叫阵了。回过头看着端木风情若有所思的样子。“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会怎么想。”
端木风情紧盯着她的眼光,向枫避而不敢直视。眼见如此端木风情一声叹息,手一拨琴,弦断了……
云玄晋的坐骑听此琴声,受惊不小,嘶蹄不止。就不知道端木风情是有意还是无意了。
昨夜下了一夜的雨,今儿个倒出了霞云,看来日头将起。
风却是冷风,凉飕飕的。
“逆贼,还不出来受死。”
云玄晋勒马下来,眼神示意副官。一小队士兵便寻阶梯处,昨夜的兄弟果然都躺在阶梯上。只听琴弦都断了一根,众人心都一惊,也凉了半截,今日怕要死在此处吗?总奈何。
另一队士兵已架好剑弩,直对城楼燎望台,这个时候一出来,怕要被射成马蜂窝。
“吾乃藏雪二公主,往墨诸四年,不日前,墨诸藏雪交恶,吾进言于墨诸女王。今受墨诸女王命,礼交与藏雪。悲闻国内上下一片混乱,才知大皇子把政,父王已受拘禁。吾皇家子民皆苦不堪言其暴政,今特回皇城推翻大皇子政权。望汝等将士推暴政,救帝王,还我藏雪清明政治。”
那些士兵皆回头张着深黑色的眼眸看着云玄晋。
“云向枫,你勾结墨诸想颠覆我云家天下吗?”只有他还天真的以为还有人对云家的江山忠心,对于皇族大家早已寒了心了。
清脆的女声。“大皇兄,你不该……你不该将我云家天下弄的如此创痍不睹。我藏雪本是四国中最奢华的国境,富足四海,而你居然只顾自己的利益和情绪着想,你置千万百姓于何地。”
一片沉默,街上清冷的风吹着,只有一张张疲惫不堪的脸。
有点希翼,有些动容……
说话的真是皇族的二公主吗?皇族还有这样的人吗?
云玄晋冷笑睨视众人道。“你们还不上去,难道都不想活了吗?不怕灭九族吗?放箭。”顷刻箭手的箭齐发,整个镂空木制的窗户上插满了箭。
那些手拿长矛的士兵也开始往阶梯上去。
“我本不愿意伤人,若各位咄咄相逼,也不能怪向枫无奈了。”
一道红色的身影,在白色蒙雾中飞舞,窗户上的那些箭已然在她手中,“嗖嗖。”齐刷刷的那些箭已经射到箭手身上,倒了一排,后面的立刻接上。箭又齐发了去。又倒下了一排,向枫已心有不忍。
那边端木风情正在对付冲上来的士兵。
又来了一匹禁卫军,人源源不断的上来,向枫难免吃不消。身上也都有了些伤口,淌着血在流。
向枫心里明白,她必须在云未梵回来之前擒杀云玄晋,不能给他任何反扑的机会。因为她不能让藏雪国的新王背上弑兄的名分登上帝位,那样不完美的印记,她背着就好。
想到这里,已飞身城下,只还没有近云玄晋身边,就已经被围的水桶似的拼杀起来。云玄晋也不后退,冷冷的看着。眼中尽是杀机,向枫距他也只有几丈远。
“向枫,你打算干什么。”
端木风情紧张的喊叫出来。
云玄晋这个时候才注意到端木风情。他眯起眼看着城墙头那个刚才还闲庭信步的白衣女子,现在却频频往这边看来,她就是那个人吗?向枫居然对一个女子托依终生,就为了靠她来赢他,还是她疯了。
向枫仿佛没有听到端木风情的担心一样,一路杀向云玄晋。他给了副官一个眼神,大多人马都往端木风情拥去,向枫跟云玄晋已然对峙。
向枫提剑,指向云玄晋的眉心,直刺……
他偏身从腰中抽出长剑,两张相似的脸庞,已然生死决斗。
非你死便是我亡。
端木风情心悬向枫,左边肩膀已被砍了一刀,鲜红色的血在白色的衣裳上很是醒目的妖娆。她瞥眼,向枫已是下风,急忙的往城下杀去。
行兵打仗这么久,她明白,擒敌先擒首。
一跃身下来,城下的人连忙躲开,哄乱乱的活象一场闹剧,大家都无心恋战,只在边上比划着。
她再看向枫的时候,她脚边的地上是一滩滩红色的血,红色的衣裳上象是沾了水一样的映红。那个女人她究竟要死撑到什么时候。
向枫的意识在慢慢涣散,她从来没有想到云玄晋居然可以与他对战,她也从来没有想过云玄晋的功力远远在她之上。
她要撑下去,无论如何……
云玄晋的唇角露住残酷的笑容,如花般的绚烂美丽,让人惊艳。
剑狠狠的插进向枫的腹部,向枫挥剑回撤,血喷洒出来……端木风情彻底愤怒了……云玄晋,你竟敢再次伤害她……
左肩狠狠的被砍了一刀,端木风情转过头,握着剑的姿势也变了,那是战场上的端木风情所用的姿势,那种直接握剑的姿势,没有防守,只有彻底进攻……
众人被端木风情威慑的不敢靠近,只围着她打转。一个纵身,她正好接着身体正慢慢倾斜的向枫。
飞旋的瞬间,她低首端倪自己的时候,向枫看到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