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99、捉奸去也
璃月的城主府就建在凰城的正中间,对于这座完全是由他们这些大老爷们建造起来的府邸,璃月对环境布局什么基本没有要求了,只要该有的都有,能住人就行。
来到宽敞而略显空旷的前院理事堂,璃月往台阶上的乌木长案后一坐,整个大堂尽收眼底。伸手抚了下桌面,一尘不染,抬眸瞧瞧,案上文房四宝无一不全。旁边还放着两册厚厚的书,璃月拿过来边翻边问:“牛轰,这是什么?”
“城主大人,这是我南佛的法令法规和军纪军法。”牛轰答道。
“放我案上干吗?”璃月不解。
牛轰有些无措地挠挠头,“城主大人,我们凰城……难道不需要法纪军令么?”
“需要,不过,我可不需要这些。”璃月将两册书地上一扔,道:“拿去烧掉,我凰城的法令,自然我们自己来定。”
牛轰汗颜,答应着捡起书册。
“四件事,你立刻下去办。第一,我不管你们这支队伍以前的编制是什么样的,从现在开始,我要你将他们分成互相**的九个旅,选出九个旅长出来,编好序号明天带来这里见我。第二,给我找个书吏过来,写字一定要漂亮,再找个跟班,脸蛋一定要漂亮。第三,就在迦叶江边有个小城叫‘七福’,城里有个客栈叫‘枫林晚’,客栈里有一条黄毛大狗名叫檀郎,你派几个人带几辆车过去,把它以及它的妻儿老小都给我接到这里来。第四,去统计一下,这些士兵们还有多少人没娶媳妇。”璃月有条不紊地布置。
当兵的办事就是干净利落,几人领命之后,二话不说立刻去执行。
见他们消失在门外,璃月小手托着腮发了一会儿呆,从案上抽来一张纸,拿起一支狼毫,咬在嘴里思索开了。
凰城落成,请谁吃饭?
自然是叶千浔。
此次盛泱宫变,她欠了几人的情?曦王府,血影宫,玉无尘……嗯,也算有一点吧。
曦王府,其实不算欠他的交情,有了南佛这一靠山在后面,观渡老狐狸这些日子只怕睡觉都安稳多了。玉无尘么,反正六月要去九华山,不过就是让沈东志这支叛军得不到供给的功劳,也不算什么人情。只剩下血影宫叶千浔。
想起上次这家伙执意要她在他和苏吟歌之间做个选择,负气而走,此番她请他也不知他会不会来?
苦恼,她的感情会不会太多了一点?他们两个她都喜欢,都放不下,只不过相较而言苏吟歌似乎更讨喜一点,因为他从来不问她和别的男人之间的事,也从来不逼她做选择。仿佛只要她能与他在一起多一刻,他便多一刻的幸福。
她最喜欢他这一点。
而叶千浔,最最缺失 的似乎也正是这一点。
不管如何,她总要与他敞开心扉地谈一次,总这么拖着不是办法。如果他委实不能接受,那么,也只好说再见了。
即便舍不得,这也是唯一的选择。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不想被他勉强,自然也不想去勉强他。
“千浔,迦叶江里鲥鱼鲜美,想请你吃饭,如来赴约,请于五日内带消息给我,过时不候,我在凰城。璃月”
凰城是个新名词,但璃月没有刻意解释,以他血影宫的人脉,想找到这座新建的城,找到她,应该轻而易举。
*
金缕有条不紊地实践着他对璃月的承诺,家具、粮种、果树苗、牲畜还有士兵们的家眷,源源不断地从迦叶江上向她的凰城漂来。
城里一片喜庆,简直比过年还热闹,其实也是合该如此,试想,哪个国家哪个城池能天天的每家每户发家具发粮食发钱啊?即便是三国的都城百姓只怕也没这般优厚待遇吧?
至此,这些差点被砍了头的兵士们才真正相信,他们不是在做梦,他们真的重生了,而他们的城主大人,就是带他们从地狱到天堂的观音娘娘。
然而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被他们在心里像女神一般敬着的城主大人,此刻正托着粉腮以一种色眯眯的眼光,将给她磨墨的小兵盯得满脸通红。
不是没见过美男,眼前这个名叫苗浩彦的少年跟她身边那些男人比起来也委实称不上是美男,只不过,这真是一张年轻而充满活力的脸啊,几年的军旅生涯让这少年的肌肤呈现一种极为健康的小麦色泽,匀称结实的身材,棱角分明的轮廓,清秀利落的眉眼,再加上简单纯朴的气质……咳,说到底,璃月只是单纯地喜欢他这个人而已,不带男女之情。
“咳,那个,城主大人,我们可以开始了么?”牛轰在一旁忍了半天,见苗浩彦开始用求救的目光看自己了,身为仅次于璃月的凰城二号人物,他也不能对手下的求救视而不见,于是轻咳一声提醒璃月。
“哦。”璃月回了神,正了正神色,夸奖牛轰:“做的不错。”扭头看了看坐在堂下左侧的书吏,这个胡子一大把的老头是牛轰从附近城镇中请来的一位私塾先生,听说这里月俸二十两,老家伙扔下他讲了一辈子的四书五经就屁颠屁颠跑来了。
从古至今,天下的钱财大都掌握在巨商或是皇室手里,老百姓是没什么的钱的,这二十两一个月的收入,比县令的月俸还多,你说老家伙能不动心么?
“凰城法令,记下来,第一条,夫妻吵架不准摔东西,不准踢破门,更不准砸破墙,违令者,去马场担粪一个月以示惩戒。”璃月道。
牛轰额角 冒出一颗冷汗,他还以为这法令会从大处着手,没想到第一条竟是这个……
以后这法令可要好生收起来,否则被外人瞧见还不笑死。
书吏倒没什么意见,笔走龙蛇顷刻记录完毕。
“凰城法令,第二条,不论大人小孩,不准在街道上大小便,违令者,三天大小便不准脱裤子,以示惩戒。如是小孩犯此错误,由负责看管他的大人代罚。”
牛轰额上又冒出一颗冷汗,大小便不准脱裤子……
“凰城法令,第三条,但凡凰城居民,如果夫妻一方有人去偷情,不准打架,更不准杀人,解决方法可以是,另一方也去偷情,以示公平。”
书吏抬袖拭了拭额角。
“凰城法令,第四条,凰城居民,不可随便杀人,如有不得不杀的理由,需先到城主府做报备,得到批准方可动手,未经此程序者,一经批捕,先处宫刑,十日后再处棍刑,再十日活埋。”
书吏、牛轰同时拭汗。
“凰城法令第五条,凰城男子不可犯□之罪,即便看上了妻子以外的女人,第一要设法让对方心甘情愿,如不成再以钱财诱惑,如还不成则不可胡来。否则,施以爆菊之刑。”
如此法令……真是瀑布汗啊!!
牛轰涨红着一张老脸,上前两步向璃月拱手道:“城主大人,我还是去城中视察视察吧。”
璃月眼珠一转,道:“嗯,法令吧,当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老胡(书吏姓胡),小苗,带上笔墨册子,我们跟牛将军去城里转转。”
牛轰:“……”看来横竖躲不掉了。
城中好些家离这边不远的士兵们家眷都已搬了过来,而玉无尘旗下的各色商铺也按部就班地在凰城主干道两侧开门营业了,走在城中,放眼望去,除了男人多点女人少点,和外面那些大城市倒也没有太多区别。
“凰城法令,第六条,向商铺收保护费是城主特权,任何百姓不得打此主意,违令者,罚扫大街一个月。”话说融入群众就是灵感多多啊,看,刚出了城主府她又想到一条。
牛轰继续拭汗。
走不多远,看到一白发苍苍的老妪倚在墙角晒太阳,璃月指着问:“这是谁家老人?”
牛轰这个将军做的不错,张口便说出了这名士兵的名字。
璃月点点头,道:“凰城法令,第七条,凡是将父母养到古稀之年的,每月均可去城主府领十两银子以示嘉奖。”
走了几步,又回身补充:“凰城法令,第八条,凡是家中有妇女待产或是刚刚生养完孩子的,可免费去肉铺领肉,账记在城主府,月结。”
牛轰脸色正常了一些,好歹这两条法令还算正常,不仅正常,简直可以算得神谕啊。
……一行边走边撰写凰城法令,不到一个时辰便乱七八糟的有了二百多条,牛轰可能这期间表情变化太多,逐渐的脸上肌肉有些麻木,于是乎得出结论,要伺候好这位城主大人,不面瘫是不行的。
时至中午,四人一道在城中餐馆同桌用餐。
席上,牛轰问:“城主,眼看粮田果园还有畜牧场都初具规模,耕作饲养的人手如何安排还请大人指示。”
璃月眉眼不抬,边吃边道:“弄一面红旗,山头,城头,江对岸,随便插,每隔十天挑两个旅出来,不管他们用什么办法,最先拔得红旗的在城里吃喝玩乐,落败的那方去耕田挑水养马担粪,还有清扫大街及城门的守夜巡逻都由落败的那方一手包办,十天一轮,就这么安排下去。注意,抢红旗的时候要全旅出动,不能只派一两个高手出去争夺,听清了吗?”
高啊,这一招实在是高,既体现了公平,又相当于变相的实战Cāo练,再以体力劳作磨练落败的那方……
牛轰不禁偷偷抬眸观察璃月,心中还是不明白,这个不满二十的小姑娘,没在军队里摸爬滚打过,没有带兵经验,哪来这么多主意?如果不是后天培养,那么,似乎只能归结为天生如此了。
饭后,璃月犯了食困,要回城主府午休,还没走到门前,老远便见一道金黄身影飞扑过来。
“檀郎!”璃月惊呼。
几个月不见,檀郎仿似也想极了她,一个劲地往她身上蹦跶,拍了她一身的狗爪印。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璃月抬头往府门口一看,却见台阶上还站着一只毛色与檀郎相近个头比檀郎稍小的母狗,旁边一溜排开四条肉呼呼的小狗仔,看着璃月四条尾巴整齐划一摇得好不欢快,充满了讨好的意味。
“呵,莫非,你这家伙也寻到真爱准备安分守己过日子了?”璃月惊奇地垂眸看檀郎。
檀郎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哀怨地斜了璃月一眼,意思不言而喻:过去的那些混账事还提它干吗?哪个男人没有一段风流的过往啊?要提也不要在我夫人面前提嘛,没看到她摇尾巴的节奏都变慢了吗?
璃月意会,笑了起来,迈上台阶摸摸那母狗的头,赞许道:“有眼光,跟着我家檀郎你就等着天天吃蹄髈吧。”母狗一听,长长的尾巴摇出了花。
璃月抱起一只肉滚滚软乎乎的小狗,一边向府内蹦去一边道:“回家咯。”
牛轰和老胡小苗在身后看着,还真有些神经错乱。
这城主,你想把她当小孩看,她偏威严得让人不敢直视,你好不容易适应了她威风八面的样子,一转身,她又变成抱着小狗蹦蹦跳跳的小女孩了…… 安顿好檀郎一家,璃月回到卧房,有些黯然。
妆台的抽屉里有一只长方形银白色的锦盒,她拿出来放在膝上,打开,里面整齐地躺着六个瓷娃娃。
这是她前两天自己亲手动笔描绘,托城里一位精于此道的匠人烧制的。
伸指拿出那只短发黑衣,背上还画着一柄日月弯刀的男娃娃,璃月盯着看了半晌,轻轻叹了口气:“叶千浔,檀郎都回来了,你还不来么?你再也不来了是不是?”
想到这层,璃月竟没来由的鼻腔一酸,有些想落泪的冲动,忙咬唇忍住。
从那个雨夜山洞中初识,两人分分合合纠纠缠缠,一晃便是两年,如今,终于还是落得曲终人散。
不来,便不来吧。若能找一个一心一意对你的女子,的确也没有必要再来这里,不论是感情的专一还是做饭的手艺,我秦璃月,都不怎么样。
将他放回盒内,璃月指尖向旁边滑去,这一身龙袍满面温润的是燕瑝,他现在如何了呢?待武林大会后,去东仪看看他吧。
要去吗?如果真如观渡所说她才是东仪太后的女儿,那么燕瑝又是谁呢?他又是谁呢?金缕对她说把裴延熙放回去了,而事实却是,东仪仍在到处寻找裴延熙,那死小子定然又对她撒了谎,不知裴延熙的失踪会给燕瑝带来什么样的冲击?
其实她是不希望让裴延熙活着回去的,人是慕容倦给她送来的,若让她活着回去,那么慕容倦就该死了。相较而言,她当然还是希望用裴延熙的死来换慕容倦的安全。虽说她是母亲的亲生女儿,但这许多年来她享尽荣华富贵,对母亲也未尽半点孝道,对她,她是毫无怜悯之意的。
指尖滑到一身青衫的慕容倦脸上,璃月唇边漾起苦笑,命运弄人啊,一场身世的错位,终于将两人最后一丝牵绊割断。虽说如今知道一切不过是误会,但……他与皇甫殊华无疑比与她在一起更合适。
她与皇甫殊华虽然不能说关系有多好,但对她的性格,她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皇甫殊华在朝中有个外号叫做“方外公主”,何为方外?即不能用世俗礼教约束之也。其行事之傲眼光之高可见一斑。
她若看中慕容倦,必能一心一意待他,而这一点,正是慕容倦在她这里想要而又得不到的。
这样不是挺好吗?
其实关于要不要烧制他这个瓷娃娃,璃月曾犹豫过,后来一想,即便送不出去,留作纪念也好,与他在一起那些时光,犹如开在记忆中的小花,每一回味都感觉芬芳袭人。
指尖滑到金缕那张粉嫩嫩花一般的脸蛋上,看着他一脸委屈璃月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这臭小子,哄好了还是很让人省心的。就像一块牛皮糖一般,看着诱人,嚼完了牙疼,唯有用舌头去舔舔,倒还是甜的。于他而言,方式决定一切。
指尖再滑,到了一身雪衣的玉无尘脸上,还没到六月,这家伙却已派人送来了请帖,话说那字真真写得漂亮,如她能有他一半水平,完全可以当墨宝拿出去让牛轰刻在城头了。
嗯,决定了,凰城这两个字就让他写吧。
最后,拿起苏吟歌那只勾着右侧嘴角笑得邪乎的瓷娃娃,璃月伸指戳着他鼻尖,问:“这么多天了,一点音讯没有?就这么忙吗?武林大会你去不去啊?”
然后再装着他的声音回答自己:“我在给老爹研制解药嘛,你也不来看我,如果你来看我我就陪你去九华山咯。”
璃月想想也是,也不知苏庭松此刻情况如何,去九华山之前她是应该先去天一岛探望探望的。
当即命牛轰准备了一些礼品,带着小苗和几个水兵划一条小船前往天一岛。
*
来到天一岛从南浦登岸,璃月理所当然想先去吟歌院看看苏吟歌在不在,路刚走到一半,苏夫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接她了,拉着她的手道:“月儿啊,你来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呢?吟歌他不在啊,去我院里吧,这两天正想你呢。”
见她神色匆忙,与其说来接她倒不如说是来阻拦她去吟歌院,璃月心中立刻便生了疑,表面不动声色,笑道:“哦,反正我是来看伯父伯母的,既然他不在,就去伯母院里吧。”
来到苏夫人的“恩霖院”,璃月问了问苏庭松的情况,知他服了药基本已经没有大碍,可以照常处理漕帮事务了。呆了片刻之后,璃月见苏夫人颇有些坐立不安的模样,便托辞城中有事要离开。
苏夫人挽留了几句,璃月坚持要走,她便没有强求,亲自送璃月到南浦看她上了船方才离开。
璃月却命人将船划到岛侧那片壁立千仞的断崖后,凭着超绝的轻功跃了上去,一路向吟歌院潜行而去。
她倒要看看,吟歌院到底有什么鬼,为何苏夫人那般怕她过来。
正文100、乘虚而入
璃月前脚刚走,金缕的楼船后脚便泊在了凰城之侧的迦叶江畔。
牛轰亲自到江畔迎接他,神色间倒无一丝的不自然。
从城门到城主府的主干道一戒严,全城的人都知道太子殿下来了。
正带着妻儿在城主府门前玩耍的檀郎抬头一看,见金缕在大队侍卫的簇拥下众星拱月般向这边走来,竖起的三角耳顿时一耷拉,带着妻儿沿着街道便撒腿狂奔,转眼便消失在街道拐角处。
金缕见状,脚步微微一顿。
真是什么人养什么狗,璃月那家伙自己古灵精怪的,连这狗都这般有灵性。
想当初在天一岛与璃月初遇时,他早已透过龙辇帘缝处认出对面走来的是璃月,恰逢这狗窜进来,他便顺手扭断了宠物狗的脖子以便更顺理成章地与璃月相认,不想那一幕恰好被这狗看见,想来从那以后他扭断狗脖子的残暴一幕便深刻地印在它脑海中了,是以每次看到他都避之不及。
嘴角勾起不易察觉的笑意,他命侍卫们守在府外,他带着李逝和牛轰一起进了府门,参观起璃月的“老巢”来。
“哈哈哈哈……”
“噗……哈哈哈哈……”
“哈哈哈……咳咳……”
坐在理事堂长案后,金缕翻看着璃月制定的那册《凰城法令》,直笑得东倒西歪前仰后合。牛轰和李逝站在一旁,一个冷汗直冒一个满脸好奇。李逝跟在金缕身边日久,还从未见过什么人什么事能让他笑成这样。
转过头以目光询问牛轰,后者却回以讪笑。
金缕一条一条看了小半册,发现“未完待续”四个字,这才从袖中掏出锦帕来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抬头时嘴角仍有些忍俊不禁地向上弯着,对李逝道:“把这《凰城法令》给本宫抄一本回去,看着它本宫心情太好了。”这些奇奇怪怪的法令,也只有那家伙想得出来,真可谓空前绝后绝无仅有的瑰宝啊。
离开理事堂后,金缕来到了后院璃月的卧房,既然是卧房,牛轰李逝等人自然是不方便进去了。
金缕环视一圈简单整洁的房间,在小小的闺床上坐了坐,又来到妆台前,想看看这家伙平时都喜欢戴哪些首饰。
拉开妆台抽屉,发现一只银白色锦盒,拿出来打开一看,不由愣怔。
他原以为当务之急自己要对付的不过是玉无尘和苏吟歌两人,但,看看这盒子里,他才知自己任重道远。
玉无尘、燕瑝、慕容倦、叶千浔……还有空了的那一格,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值得欣慰的是,好歹他自己也在盒子内,惊奇的是,盒子内竟然没有皇甫绝。
原来璃月并没有将皇甫绝放在心上,如此说来,当日他令手下栽赃皇甫绝 一事,不是多余了么
再看一眼盒子里那几个惟妙惟肖的人偶,他轻叹一声,看起来,要从外围除掉这些情敌是不太可能了,首先作为东仪皇帝的燕瑝,他就不可能杀得了。
怎么办?只有学苏吟歌,攻心为上了。
想起苏吟歌,他嘴角勾起狡猾的弧度。
璃月去天一岛了,此刻,想必岛上挺热闹了吧。
*
璃月从围墙翻进吟歌院,院中风景如旧一片寂然,并无半分不妥,她心中不由奇怪:莫非是她多疑了?
转过几株巨大的美人蕉,眼角瞄到白影一点,她瞳孔一缩,本能地扭头去看,就在她常与苏吟歌一起吃饭的花亭内,坐着一名雪裳如云的女子,手捧一卷书正在那静静地看。站在璃月这个角度一眼望去,其人仿若出水芙蓉如诗如画,无论是容颜还是气质,都恍若空谷幽兰,可远观不可亵玩。
璃月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在看到她的瞬间失神,是因为她长得太过清艳出尘,抑或只是因为她出现在了苏吟歌的院子里?
然而,不等她想明白,那女子看完一页伸手翻书之际,却也看见了她。
她只略微顿了顿,随即站起身,礼貌地冲璃月点了点头,樱桃小嘴开合间,声音如出谷黄莺:“侍女们在后院,苏公子在天一阁,姑娘请自便。”
呵,不仅人长得美,还有颗七窍玲珑心呢。知她既然能进来这里,必是岛上熟人,不必追问来历。而这里除了苏吟歌和他的侍女之外,还有什么人可找呢?一开口便简单利落直切要害,倒是个人物。
很短的时间,璃月嘴角已经泛起了微笑,脚步一转向亭中走去,登上亭子近看,那女子的眉目越发清丽动人如花似玉了。眸光下移,璃月发现她手中那本书原是册厚厚的药理简析,她曾在苏吟歌卧房的书架上看到过这本书,因为它极厚重,因而她记得。
心中如塞了芒刺一般扎扎的,嘴角的微笑却又渗进了一丝惊喜,璃月笑着开口:“不好意思打搅了,其实我来就是找你的,请问姑娘贵姓?”
那女子似有些惊讶,出于礼貌还是略略颔首道:“免贵姓兰,不知姑娘找我所为何事?”
璃月叹了口气道:“我有位大伯,多年来一直重病缠身辗转病榻,找了多少大夫都看不好。听江湖中人说漕帮少主苏公子医术超群,或许只有他治好我大伯。这半年我屡屡上门求医,他却总是不允,今日登岛,听苏伯母说吟歌院来了位贵客,许是能帮我劝得苏公子改变主意,于是我便冒昧来了,如有唐突之处还请兰姑娘海涵。”
兰幽(即那雪裳女子)闻言,如玉双颊泛起一层淡淡绯红,嫣若海棠,微微低垂了眼眸,似颇为羞 赧,却并不撇清。
少顷,抬眸见璃月正一脸期望地盯着她,敛了敛心绪道:“苏公子性格颇为固执,若是他拒绝了的,只怕谁劝都没有用。”
对苏吟歌如此了解,看起来的确关系匪浅啊。
璃月如鲠在喉,面上表情一落,颇为失望道:“我听说苏公子一向不近女色,多年来从未有女子能入住吟歌院,兰姑娘如今既然能在这里,于他而言定是极为重要之人。姑娘莫不是不肯帮忙?我绝不会让姑娘白白Cāo劳的,只要姑娘能劝得苏公子出手相助,必有厚谢。”
兰幽抬头,如水眸光清粼粼地洒在璃月脸上,轻声道:“姑娘切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此事我实在没有把握,所以不能随便应承姑娘。不过,如果姑娘信得过我,可否将令伯父之病状与我描述一番?”
璃月惊奇:“莫非兰姑娘也懂医术?”
兰幽略微点头,谦逊却又自信:“略通一二。”
璃月先露惊喜之色,随后又有些犹疑,支吾道:“我那伯父也是个怪脾气,不是师承名医他还不让人看,能否冒昧问兰姑娘一句,姑娘医术师承何人?”
兰幽双颊又抹胭脂般红了起来,道:“正是靠苏公子指点,才学得点滴医药之道。”
……
璃月最后寻了个托辞,只说要回去让给伯父看过病的大夫写一份详细的症状单子再送过来给兰幽过目,兰幽答应了,还袅袅婷婷地送璃月出门。
临别之际,兰幽偶尔侧首,璃月瞄见她衣领之处隐隐露出一丝殷红,虽看不见全貌,但作为过来人,璃月当然能知道那是什么。
离开吟歌院一路飞奔回到停在断崖下等她的小船上,她往船舷上一倚,传令回凰城。
如血残阳很快湮没在远处的山峦后,江面上渐渐暗沉下来,璃月垂着眸,看着船下波涛滚滚,自己心中也是情绪翻滚。
很难过,真的很难过。
她虽没有细问,但那女子每一个眼神每一丝表情都明白无误地告诉她,她和苏吟歌之间有过往,有故事,或许,还很深刻很难忘。
苏吟歌甚至教了她医术,要多长时间,才能让那样一个谦逊含蓄的女子自信地说,她对医术略知一二呢?
心中前所未有地煎熬,但她却不能去问苏吟歌,不仅现在不能问,以后也不能问,只因为,她没有资格。
以前,对于苏吟歌对她的宽容和忍让,她只是喜欢而已,然而今天才切身体验到,如果心中真的喜欢对方,又要对她/他的多情做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需要多大的心xiōng和毅力。
这真的称得上是种诛心的折磨。
知道对方身边还有别人存在,你就忍不住会想,他是否也 会将她抱在怀中情话绵绵甜蜜拥吻,他是否会用抚慰过你的手以同样的方式去抚慰她?他是否也会为她大展厨艺讨她欢心?他是否也会亲自调制药澡然后将泡得光洁如玉的她抱上床吃掉?……
璃月捧着额侧,十指深深插|进自己的乌发中,闭上了双眸。
她想她不会再怪叶千浔那般执着了,只有真心爱过,才知道与人分享是种多么痛苦的事,除非爱到极致,爱到觉得失去对方自己就会死,否则,她想,谁都不愿意与人分享自己的爱人的。
她也不会怪罪苏吟歌,他容忍了她,她自然也有责任去容忍他,尽管,她还需要一段时间去调整自己的心态,或者,决定还要不要继续与他在一起。
仰头,她看着长风浩荡一片苍茫的天空,想,自己也许应该对身边的男人更多些宽容,因爱她而留在她身边的男人,心中定然都如她此刻一般痛而不舍。
而因为她的不专一而选择放手的那些男人,也是真心爱过她的,如果不是真心,谁在乎你身边是只有他一个还是一群?只是因为承受不住与人分享的痛而无奈离开,心中必定也不好受。她只要想想自己若是最终因为那个女子而放弃苏吟歌,心中会是何等痛苦便知道了。
人或者因为男女有别经历不同看待很多事情的角度都会不同,但陷入恋爱的心,应该都是差不多的。
右手伸进怀中,摸到那被焐得温热的瓷娃娃,她原本想将它送给苏吟歌的……
心中突然生出一股苍凉来,到最后,会不会陪在她身边的,只有这六只瓷娃娃而已呢?
*
凤凰山离天一岛很近,也不知是苏吟歌刻意安排还是无意发现。璃月傍晚离开天一岛,夤夜便到了凰城。
回到城主府时,发现檀郎一家六口正站在府门前翘首以盼,璃月只当它们是在等自己,也没多想,带着它们进府后吩咐下人给它们弄了点食物,自己便回到卧房。
刚刚点亮桌角的灯盏,床上有东西蠕动起来,有人迷迷糊糊地叫:“月姐姐,你回来啦。”
璃月吓了一跳,心中想着苏吟歌的事分了神,以至于她进房时竟没能发现房中有人。
爱情真是让人昏头啊,这种足以致命的错误,以前的她是死也不会犯的。
看着躺在她床上睡眼惺忪风情妩媚的金缕,她问:“你怎么会在这儿?”回来的时候她看到他的龙船泊在江畔,只不过心情不好她也懒得去找他,没想到这家伙脸皮墙厚,自己跑过来给她暖床来了。
“我来看月姐姐,结果你不在,我只好在这等你咯。”金缕躺在她不大的床上,明亮的眸子如星子般一闪一闪。
璃月有些疲惫地坐在镜 前,一边散开发髻一边道:“回你船上去睡,这么大一坨挤在我床上,我睡哪?”
“夜这么深了,路又这么远,月姐姐一定要赶我回去么?”妖孽撇着红唇委屈起来。
夜深是真的,但是路远……璃月回眸睨他。
妖孽急忙往床里挪了挪,缩成小小的一团,道:“月姐姐,我会乖的,也不会占太大地方,你就让我睡这吧。”
璃月看着他祸国殃民的妖孽脸庞,心思:今夜若是一个人睡,只怕难以成眠了,有他在一旁分散分散注意力也好。
如此想着,她稍做梳洗后便上了床,背对他躺了下来。
身后,妖孽小心翼翼地蠕动着,璃月感到枕头的另一半微微陷下去的同时,只听妖孽问:“月姐姐,我可以抱着你吗?”
她不出声,算是默许,心中却想,如他得寸进尺,她定将他踹下床。
不料他果然很乖,将她暖暖地抱在怀里后呼吸就平稳下来,不再动了。
璃月一闭上眼,满脑都是那姓兰的女子遗世**的风姿,不禁想,此时此刻,苏吟歌是否也正从背后抱着她共眠于榻?
这个想法让她抓心挠肝般的痛苦起来,她知道此刻正睡在别的男子怀里的自己本没有立场和资格去痛苦,可她就是控制不住。
“小粉嫩,你真的不介意我身边还有苏吟歌么?”烛火明灭中,璃月静静地问。
金缕有片刻的沉默,随即道:“不是不介意,只不过,想与你在一起的愿望战胜了其它一切,所以,当你只和我在一起时,我便去不想别的。”
“为什么能做到这样?”璃月问。
“因为我深刻地体会过失去的痛苦。比起那种再不可得的绝望来,一切自我折磨的痛苦都是可以忍受的。我的母亲,在我三岁的时候她就死了。我这一生都不可能再有母亲,我常常想,如果她现在还能在我身边,不管她是妓|女还是乞丐,我都不会介意,只要她在,就好。而对于那些没有失去过母亲的人,母亲的身份,也许或多或少都会让他们在意的吧。
自懂事以来,眼前满目繁华,然而我却只能感觉到冷和黑,月姐姐是我生命中唯一能给我温暖和光明的一盏灯,不管这盏灯吸引了多少人过来取暖,我最最在意的永远是希望你不会熄灭,我要照顾好你,替你遮风挡雨,让你永远明亮。”金缕语音温软,安眠曲一般响在璃月耳侧。
如此卑微而简单的愿望偏从他这般即将登临九五的人口中说出来,璃月的心毫无抵抗之力地软了下去,化了开来。
原来身边终究有这样一个人,爱她胜过一切。或许他曾经腹黑过,算计过,但如果有独占她这盏灯的机会在眼前,作为爱 她的人,他没有理由不去抓住吧?
她转过身,看着金缕近在咫尺却找不出一丝瑕疵的脸庞,问:“小粉嫩,以后,你会娶皇后,娶三宫六院吗?”
金缕眸光流转,嘴角微微一勾,不正面回答,只道:“我听月姐姐的。”
璃月愣了愣,转而伸手去捏他高挺的鼻尖,道:“真是狡猾。”
金缕撒娇般将她抱紧了些,撅着嘴道:“我说听月姐姐的话,怎么反倒狡猾了?”
璃月心中暗叹:罢了,早说过的,不期待不失望,不强求不委屈,有人爱她一天便开心一天,即便将来真的只剩她自己,她也可以笑听风吟独沐阳光的。
……
将近黎明,桌角的红烛早已燃尽,随着一声尖细的娇喘,摇晃了近一个时辰的床帐终于停了下来,男人与女人的喘息声甜腻地交织在一起,长长短短地氤氲在昏暗的房间内。
璃月累坏了,妖孽求欢,她声明只许一次,于是这妖孽就把他擅长的原地复活战改成了持久战。
她昏昏欲睡,妖孽却还深嵌在她体内搂着她亲昵地吻着她的脖颈。
她本想把他挤出来,但很快发现,凭他目前的长度和硬度,除了把他夹得暗爽之外根本没可能成功。
“粉嫩,你还是娶个太子妃先。”璃月无力地瘫在床上,喃喃道。
原本正慢慢安分下来的妖孽一听,僵了僵,立刻又在她体内抽撤起来。
“喂,说好只一次的。”璃月抵着他的xiōng惊叫。
“我还没出来,刚刚只是为了体贴月姐姐中场休息而已。”妖孽一脸无辜,身下动作不停。
璃月气得说不出话来,刚刚他明明射了,竟然厚颜无耻地说未完待续?
然不等她开骂,妖孽那软软的元宝唇已柔情无限地堵了下来。
正文不见不散
但凡是人,均有惰性,金缕也不例外。
以前在东宫,惦记着天天要早朝,不管多累多乏总是天不亮就起了,而此番睡在凰城,知道自己不用早朝,厮磨半宿,一觉醒来天已大亮。
一看身侧空空如也,璃月也不知何时起的。
金缕抚着她睡过之处细微的褶痕,嘴角勾起一丝了然的微笑。
昨夜这家伙在他身下嗷嗷直叫哭爹喊娘,后来干脆昏倒装死,他还以为她真的受不得放过了她。想不到竟然起得比他早,看起来她体力还是很好的嘛。
听外面寂寂无声,他披上锦袍下了床,拉开她妆台抽屉,拿出那只锦盒打开一看,苏吟歌那只瓷娃娃果然回归了原位。
到底是没能送得出去吧。
他合上锦盒,心情大好。自己穿戴整齐后,总觉得似乎少了些什么东西,仔细一检查,才发现自己的太子令没了。
定然又被那家伙拿了去,她要什么他都答应她,还要偷拿太子令做什么?
穿过后院刚刚登上理事堂后门台阶,只听里面隐隐传来璃月的声音“……记住了,要他们当官的,亲自带着手下挨家挨户做思想工作,发传单,告诉那些未婚女子,寡妇也行,嫁到我凰城来有好房子住,有好衣服穿,有肉吃,我凰城的男人要英俊有英俊,要孔武有孔武,对了,牛轰,待会儿把守城的那些将士都换成军中长相最帅身材最好的。总之一句话,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们就一个任务,娶媳妇,洞房,生娃,听见没有?”
众男轰然应声,这么**的命令,简直就是天外来音啊。
“这太子令只能用来调遣那些官员,不能用来作威作福,要被我知道你们借此狐假虎威中饱私囊,别怪我踢烂你们的命根子!好了,都下去吧!”璃月骂完,手一挥将那群男人撵下堂,一转身,却见金缕笑盈盈地倚在后门门侧,明眸灿烂地看着她。
今日她穿了一袭大红色曳地长裙,宽袍广袖的,少了几分朴素利落多了几分慵懒妩媚,深红的裙色衬得她肌肤如雪,嫩粉的唇角一弯,乌眸一眯,微微一笑端的勾魂摄魄。
金缕毫无反抗之力地向她走来,赞道:“月姐姐,你是要勾魂么?”
璃月仰头,双臂绕上他的脖颈,眼神如蜜黏住他的目光,浅笑低语:“你愿意被我勾么?”
这是赤|裸裸的勾引,挑衅!
金缕红软的嘴角向上弯起,一把搂过她不堪一握的纤腰紧贴在自己身上,俯下那张倾国倾城的妖孽脸,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如果月姐姐能负得起责任,我当然乐意之极。”话音刚落,抱着她身子一旋就把她按在了一旁的乌木长案上。
“哈哈哈……”璃月见他做豹子状嗷呜嗷呜叫着要扑上来,大笑着小腿乱蹬,求饶道:“好了好了,收拾一下我们去西武吧。”
金缕停下动作,眨眨大眼,问:“这么早去干吗?”
璃月坐起身,道:“憋在这里不是闷得慌么,怎么,你不愿跟我一路游山玩水地去?”
“当然愿意!”金缕一笑,百花齐放。
“你在这等我还是回船上等我?”璃月问。
“在这等。”金缕也往乌木长案上一坐,笑眯眯道。
看他一身的孩子气,璃月有些宠溺有些无奈地捏了下他的鼻头,然后回身去卧房收拾东西。
她缘何这么急着要去西武?
因为她心中不安。
昨日,她虽未在姓兰的女子面前自报家门,但凭苏吟歌的聪慧,他岂会猜不出来是她?
每每想到此处她便后悔,昨日看到那女子为何不编个借口走掉,为何要上去搭讪问东问西?
早在和苏吟歌第一次肌肤相亲时她就知道他是有过往的男人,否则,怎可能那般技术纯熟技巧独到?
只不过她没想到亲眼看到和想象的差别会那样大。
现今,如果他追过来,她能指望他说什么呢?
如果他不来,她心中又百般纠葛万般难受。
不管他来是不来,于现在的她而言都是煎熬,于是想要逃离这里,想要一走了之。
她需要给自己一点时间好好想想。
离开凰城的时候,衣着光鲜的皇家卫队雄纠纠气昂昂地在后面跟着,而金缕则在前面和她手拉手地走,华光四射的一对璧人让沿途众人都看呆了眼。
这无比震撼的一幕让城中很多士兵本来还有些悬着的心都落到了实处。
原来他们的城主大人与当今太子爷,也就是未来的皇帝陛下关系这么铁,只要将城主大人马屁拍好,别说安身立命,出人头地也不是没可能啊。
*
金缕这小子活像被关疯了的狗,一放出来满世界撒欢,什么身份地位礼数教养都不知抛哪去了,逢城必入,逢街必逛,逢小吃必品尝,逢美女必勾引。
这一路锦衣丽行,璃月也给他总结了,这小子从盯上一个女人到勾引成功,大凡只需要三五个眼神来回的时间,最多再加上微微一笑,对方不管原先表情多冷姿态多高,必定脸泛红霞春心萌动,正欲拒还迎之时,这小子往往就回过头来,对着不远处抱着双臂看热闹的璃月喊:“娘子,我们走吧。”
为此,璃月不知遭了多少美女嫉恨交加的白眼。
她也不恼,相反倒还觉得这般任性胡为无拘无束的性格仿佛才是原来的那个他该拥有的。于是便一路放任着他胡来,有时真觉得自己好像他姐姐一般。
不过因为晚上吃他嫩豆腐吃得太爽,姐姐往往会冒出无良的自觉来。
不日已到西武,出于两国邦交之谊,通玄关早有西武大臣等着设宴接待金缕,然因为璃月无心逗留,金缕便也派人婉言谢绝,直接去了朱武门。
曦王府并没有派人出城迎接他们,刻意相迎有讨好之嫌,而等他们安顿下来后再派人去请则显得交情甚笃,更能迷惑敌人。
观渡掐算着时间,估计璃月一行休息得差不多了,这才去怡情居请人。
来到怡情居时,璃月和金缕正在庭院里追逐嬉闹,原因就是金缕抢了璃月最先看中的一片瓜。
上次璃月为身世之谜来朱武门找他,大受打击失魂落魄而去,此番再见她却又恢复了原样,他就知道她能挺过去的,她这十八年所经历的磨难,比得普通人一生,越往后越没有什么她跨不过去的坎了。
可惜,这样的女子王爷却生生地与她失之交臂。
璃月嬉闹间见观渡来了,便放过金缕去拱桥上迎他,金缕趁机倚在一棵树下抱着瓜啃得好不欢快。
对于金缕,观渡一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今日这算是第一次打照面,看他容颜似玉一脸纯稚,再想想他办的那些事,便知此人乃深藏不露扮猪吃老虎的高手。
出于礼节,他遥遥地向金缕行了一礼,金缕嘴里含着瓜,含糊不清道:“不必多礼。”
璃月回首嗔骂:“你等会儿吃要死啊?”
金缕忙不迭地点头,璃月气噎。
璃月回身,对观渡笑道:“通玄关朝廷的官员设宴招待他都没去,曦王府也不必忙活了。”
观渡想了想,颔首,道:“也好,说实话此时说要尽地主之谊,还真有些底气不足。”
璃月看了看远处的金缕,低声问:“要说你们西武皇帝也挺耐得住气,这么久了竟然也没动手。莫非在等武林盟主花落谁家?”
观渡道:“应该是,若是武林盟主还是由玉氏沿袭,无疑是为他又添一笔胜算。若不是,他首先要确定武林中人不会投靠我曦王府,才会伺机动手。武林的力量,往往不容小觑。”
璃月沉吟半晌,道:“这个还真不好预测。那你们去九华山么?”
“想去,但需得劳烦秦姑娘引路。”在璃月面前,观渡知道自己无需遮掩避讳。
“可以,我与他在此小住一日,你回去做些准备,让你们的人跟我们一道去吧。”璃月道。
观渡致谢,照例留下礼品便回曦王府去了。
刚回到曦王府,皇甫绝匆匆迎了上来,神色中略有一丝期待。
观渡看在眼里,故作好奇:“王爷,你这是要去哪里?”
皇甫绝见他身后没人,眼中略带不安的光彩一下便黯淡下去,清了清嗓子,顾左右而言它,道:“我在找林鹫。”
“哦。”观渡恍然大悟状。
皇甫绝正暗自庆幸蒙混过关,却见观渡抬眸朝他身后喊道:“林鹫,王爷找你你不知道吗?站在那挠什么头?”
林鹫一脸不明所以地走上来,道:“王爷,我一直在您身后啊。”
皇甫绝俊脸一阵红一阵白,带着些被拆穿的尴尬,低叫:“跟我来书房!”转身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
待两人消失在长廊拐角处,宴几拈着胡须从庭院那头走过来,看着皇甫绝消失的方向,道:“王爷今天不正常啊,自从你去了怡情居后,便一直在庭院里转来转去。”
观渡点头,道:“看出来了,只是……现在才开始不正常,会不会晚了点啊。”
两人沉默,少顷,观渡道:“此番去怡情居,我忽然得出一个结论。”
宴几抬头看他,目光询问。
“没娘的孩子,长得快。”看看怡情居那两只,一个十八一个十七,都是早早的没了娘,都是人精中的人精。
宴几品悟半晌,道:“至理名言,太妃仙逝之后,王爷也成熟了不少。”
观渡叹息,道:“他不过是少了掣肘没了牵绊,不必再为了太妃委曲求全压抑自己,真情流露而已。只可惜,若能早些如此,想必也不会落得如今花园小径独徘徊了。”
……
书房。
皇甫绝丢下手中的兵策,烦恼地伸手捧住额头,少时,又豁然站起,踱到窗口仰头看天。
明明是一样的夜一样的风,一样的星辰一样的月,缘何这颗心就是静不下来,缘何xiōng中似塞满了棉花,闷得人直欲仰天长啸。
其实他知道,只是因为他知道,那个人来了,就在两条街外那座名叫“怡情居”的宅院里,和,另外一个叫金缕的男人在一起……
脑壳生生地疼了起来,浑身泛起的不爽让他恨不能捶自己一顿。
他试图转移注意力,可书房中有什么可以转移注意力呢?
他走到书架前,胡乱地翻着书,却发现没有一本自己有兴趣看。
拿下第十三本,他刚唰唰地翻了几页,有个什么东西从书页中掉了出来落在地上。
他垂眸一看,眸光一滞。
僵了半晌,他蹲□子,伸指捡起了那一小段迎春花。
细细的枝干早已干枯发黄,原本娇艳的花朵却因为被长时间压在书页中,平整犹如枯蝶的翅尖。
记忆如潮涌进他的脑海。
他想,他记得这串迎春花。
在那个春光灿烂暖风怡人的午后,那个肌肤胜雪娇丽清艳的少女出现在他面前时,手腕上就戴着这样一串迎春花编制而成的手镯,至于它为何会被夹在书页中藏在书架上……
他靠着书架坐在了地上,仰头,怔怔地盯着上方的书格,良久,终是无力地闭上了双眸。
不得不承认,是爱上了吧……
他原以为自己只是受不了她的勾引,控制不住自己的**,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与她缠绵床榻。然而事实证明,根本不是那么回事,面对别的女人勾引,不管这女人是陌生的还是熟悉的,他都毫无反应,根本没有一丝想要与对方上床的想法。
他原以为自己是爱江含玉的,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他理应爱她。但自那次她在书房勾引他不成质问他无果后,他就开始思考,自己对她究竟是不是爱?他用了一个很简单的方法来验证自己的感情,那就是设想如果有个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男子来向她求亲,他会不会吃醋,会不会难受?
答案出乎意料却又似在意料之中:不会。
原来他根本不是爱她,他和她在一起太久了,彼此间太了解了,感情早已转化为类似兄妹的那种亲情。在遇到璃月之前,他从没研究过兄妹之情和爱情有何区别,所以才会把自己对江含玉的感情当成爱情。说到底,他只是没有爱过,不知道,爱究竟是什么样的?
还有一点困扰了他很久,那便是,那日沉浸在丧母之痛中的他缘何会对璃月说出那样的话来?
他想了很久,想不明白。他只是隐约记得,自己很痛苦很难受,他希望她能给他一个解释,希望从她眸中也能看到类似自己的痛苦,希望她……能安慰自己几句。可她偏偏什么都不说,她眸中偏偏什么都没有。
于是他冲动了,口不择言了……
至于那时的自己为何会希望她这样希望她那样?他也想不明白。他只知道,那时候他就对她抱了这样的希望,对观渡,对江含玉,对其他所有人都没有抱这种希望。
事后想想自己也觉得奇怪和不可理解,然而,却并不觉得有错,唯一觉得有错的,是不该对她喊出那句话。
一年多了,每每想到那一幕他都无比愧悔,一失足成千古恨,而失口却比自己失足更可怕,自己失足,后果不过自己担着,而失口的后果,却由别人担着。
他想向她道歉,尽管知道这未必能弥补他对她造成的伤害,但起码能告诉她他知道自己错了,他有悔过之心。
可他没有机会,她身边,总有这样那样的男人,她现在根本都不正眼看他,难道他要当着别的男人的面强行拦下她向她悔罪么?
……
去九华山吧,她和金缕也应该是去九华山吧,路途说近不近说远不远,总能找到机会单独向她说声抱歉的。
*
入夜,金缕那小子与璃月嬉闹了半天,终于沐浴去了,璃月得以清静地坐在清池边喝酒看星星。
她不喜欢自己的言行被人随时监视,所以金缕那些侍卫都呆在府外,没有命令从来不敢擅入庭院一步。
六月,庭院中繁花灼目暗香袭人。
璃月却捧着酒壶沉思,如自己不来,这些花开给谁看?香给谁闻?
可它们时刻准备着,到它们的季节便妖娆绽放毫无保留,即便等不来那惊鸿一瞥又如何?至少它们曾经美过,香过。
女人当如花啊,不为悦己者容,也该不复青春韶华,活得鲜艳……
正思虑间,冷不防一物从远处花丛电光般直射而来。
璃月反映何等敏捷,伸指夹住翻身而起,两个提纵便来到竹林后的那丛蔷薇灌木前,花枝轻摇,却没有看到人影。
来人好高的轻功,竟溜得这般快。
指间软软的,璃月垂眸,才发现那不是暗器而是张叠好的纸条,展开一看:月宝宝,今夜子时,我在城东湖畔等你,不见不散。”
苏吟歌,他还是追来了。
去?不去?
璃月犹疑。
“月姐姐,你在哪里?跟我玩躲猫猫吗?”妖孽的声音甜腻腻地在清池那头响起。
躲猫猫?是啊,她秦璃月从来不玩这种无聊游戏的。
所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