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金川市回来大约过了一个多星期后,牛天苟又收到了两封来信。
一封是云安县早点姑娘陈莉莉写的。
大概是因为牛天苟与她及她妈——老太太见面后许久没有回音,她有点生气,把牛天苟寄给她的照片退回来了。
不过,陈莉莉在信的结尾委婉地写道:“反正我们已经见过面,互相都认识了,有没有照片无所谓,没有别的意思。你想到我们家来,我们欢迎,你不想来,就算了。”
看来,她已经有点觉察到了牛天苟的意思。
另一封是江昌省鄱湖县的张美娟写的,她在信中再次邀牛天苟到鄱湖县去与她见面。
牛天苟放下信,又把张美娟原来写给他的几封信找了出来。
其中第一封信是这样介绍她自己的:
笑话:
你好!
我叫张美娟,24岁,身高1.68米,高中毕业,现在服装工厂做工。
小时候,因为患小儿麻痹没得到及时治疗,我的左腿落下一点残疾,走路有点踮。
那年,我参加高考,以几分之差落榜。于是,父母只能希望我找到一个好婆家。由于腿的缘故,我不敢挑剔别人,但父母给我介绍的人我实在无法接受。
别人背地里为我叹息,说:这么漂亮的姑娘,只可惜腿有点毛病,要不然,什么的婆家找不到??
我知道,残疾人——哪怕只有一点点残疾,就属于“残次品”,被列入“另类”,婚姻很难如愿。
后来,我不顾父母的责备,索性不考虑这些事,自己出去找工作,但多次碰壁。人家能接受我的相貌,却不能接受我走路的样子,虽然我的腿并不影响我干活。
再后来,我就到了哥哥的服装厂做工。我很珍惜这份工作,热爱这份工作,由不熟悉到熟悉,由熟悉到做起来得心应手了。
现在工作稳定了,父母及身边的长辈们又催着我相亲了,有时我觉得很烦,又很无奈,纠结死了。
现在,厂里的一个大姐又为我介绍了一个对象。虽然我对那个对象的长相、年龄、文化水平、人品素质很不满意,但我只能沉默,不能开口拒绝。
因为像我这样的人要有“自知之明”,是不能也没有任何资格拒绝别人的,只能介绍猫就是猫,介绍狗便就是狗了——请原谅我这样说,我没有资格贬低别人,只是恨我这条腿罢了。
我知道,对于残疾人来说,幸福的婚恋是一种奢望,就如遥远的星汉那样可望而不可及。
人们说,“矮、穷、丑”的人处在幸福婚恋的最底层,而我说,残疾人生活在无奈婚恋的地窖里!
唉,身为女人难,身为一个残疾女人不仅是难,更是无边的寂寞与痛苦。
哦,话扯远了,还是说说你的那则“征婚启事”吧。
你在“启事”中说“其他条件一律不限”,不知包不包括像我这样的人?
我自小敬重教师,敬重他们的职业,敬重他们的学识和人品。
我不在乎我的另一半人帅不帅,家富不富,只在乎他的学识、人品和上进心。
如果你有意,就给我回封信,如果无意,我们就在各自的记忆里把对方作为远方的朋友吧。
附照片一张。
张美娟
看完信,牛天苟又把她的照片取出,重新审视起来。
张美娟的外貌长相人如其名,“美”而又“娟”,如同画儿一般:
她恬静地坐在一张沙发上,一头秀发用一个发箍束在脑后,鹅蛋型脸,面似芙蓉眉如柳,冰肌玉骨目似漆,鼻梁挺直,嘴角微挑,气质文静典雅,眼神里明显带着多愁善感,更显得楚楚动人。
她上穿一件纯白t恤衫,下套一条蓝色牛仔裤,舒展着两条修长的美腿,丝毫看不出腿疾瑕疵。
尼玛,若不是那点腿疾,她简直就是仙女下凡!比京门县程湖农场的程莹有过之而无不及。
老天不公平啊,在给予她绝伦美貌的同时,竟给她搭配一点残疾!
审视完照片,牛天苟呆坐了好一会。
当初他收到张美娟的来信后,就敷衍地给她回了封信,他没有打算跟她见面,因为她虽然外貌绝美,但毕竟腿有点残疾,妈妈是不会同意他找一个残疾姑娘的。
牛天苟坐着又抽了支烟,犹豫了很久,最后决定还是先与张美娟见见面再说。
他想看看她到底是一个怎样特别的姑娘。
……
第二个周末,牛天苟一清早就又踏上了去江昌省鄱湖县的旅程。
从云阳坐汽车到江城,然后从江城乘火车到江昌省的省会城市洪城,再从洪城坐了2个多小时的汽车便到了鄱湖县城。
这时,已到下午四点多了。
下了车,牛天苟就从包里取出一本杂志,拿在手上,然后直奔候车室。
来到候车室门口,只见室内有许多人坐着等车的人。牛天苟放眼四顾,搜寻着身穿红衣的女孩。
“牛老师……”随着一声轻呼,牛天苟一扭头,定睛一看,旁边一个坐着的女孩面带微笑地站了起来。
是张美娟!
她身穿一件红色的上衣,身材苗条,面色如玉,柳眉含羞,娇颜如画,只是眼神里似乎略带着一丝淡淡的愁绪,比照片上的她更生动,更惹人怜爱。
她简直就是一朵带着露珠的芙蓉花!
牛天苟略一愣,忙掩饰道:“你……你坐,坐!”
“你早就来了?”牛天苟在她身旁坐下后,问。
“嗯……我在这里等了你一个下午了。”她一低头,坐下,娇媚之中带着一分羞色。随后,又关切地问:“车上的人一定很多吧?”
“嗯。”
“学校开学了,一定很忙吧?”
“嗯。刚开学的一段时间,自然要忙一些。”
“你来时跟学校请假了吗?”
“没有。我打算明天就回去。”
“……”
……
两人这样聊了一会,张美娟沉默了一下,然后似乎鼓足了勇气低声道:“要不……到我家里去见见我父母?免得他们老在我面前唠唠叨叨的……”
“这……”牛天苟犹豫了一下,道,“我这次来主要是想跟你见见面,相互熟悉一下,没有准备,也没带什么礼物……还是下次再去见你的父母吧。”
“那……”张美娟的表情略微一僵,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失望,默默地偷偷地瞄了他一眼,道,“那你准备住哪儿?”
“就在附近随便找家旅社吧。”
“好吧。”张美娟沉吟了一下,慢慢站起身来,“我带你去鄱湖酒店,那里条件稍微好一点。”
张美娟带着牛天苟出了候车室,走路一踮一踮的,让她的绝美形象大打折扣。
尼玛,造物主真是不公,让美丽的人儿带着残缺,如同美丽的月亮被天狗啃去了一半、傲雪的菊花被风吹残了一半似的。
“还有多远?”牛天苟与她并肩走着,扭过头来问。
“有一段路吧。”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那还是打车去吧。”牛天苟实在不忍心看她那走路一踮一踮的模样。
张美娟似乎明白他的心思,停住脚步,朝街道上招了招手,一辆出租车马上来到了他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