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动,对于有些人来说,也许只是一句玩笑、一个电话、一张条zi、一桌酒的事,但对既无关系又无门路的牛天苟来说,无异于一场持久的攻坚战。
但牛天苟去意已决。
他现在已经被整得够惨的了,他不想将来被整得更惨。
他在这里继续呆下去已经没有任何尊严了。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牛天苟暗暗地下了决心,他也想借此体验一下教师的调动究竟有多难。
牛天苟基本上搞清了调往新星镇的大致程序:
一是向北河镇教育组写调动申请,让他们交到县教育局人事股;
二是等8月份县教育局讨论批准了后,去人事股拿调动通知,交回北河镇教育组;
三是把北河镇教育组开出的调动材料及工资介绍信再交给县教育局人事股;
四是拿县教育局人事股开的工作调动介绍信到新星镇报到。
……
调动的关键在北河镇教育组和县教育局人事股。
牛天苟决定先跑教育局。
县教育局人事股原来的汪股长早已不知道调到哪里去了。
这些年来,县教育局的局长、股长们换了一拨又一拨,不想挪也要让他们挪。不像当老师的,分在哪里一干就是十几年、几十年甚至一辈子,如长了根一般地挪不动窝。
也许是局长、股长们权力太大,油水太重,惦记的人太多了吧。老师?谁稀罕!
牛天苟知道,跑调动得有熟人,得有关系,否则,你就是提着猪头也是找不着庙门的。
于是,他通过亲戚串亲戚的办法,终于找到了现在县教育局管人事的田主任。
牛天苟的舅舅有一个姑表妹,姑表妹的丈夫又有个姨表姐,姨表姐丈夫的姐姐是田主任夫人的后妈。
敬爱的毛爷爷说过,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通过亲戚攀亲戚的这么一“攀”,牛天苟竟然“攀”出一个原来八竿子搭不着的田主任来了!
虽然这关系是生拉硬拽拐了九九八十一道弯,但到底沾了点“亲”,带了点“故”,总比没有强。
由于有熟人的引荐,当牛天苟买了两瓶酒和一条香烟,敲开田主任家的门时,田主任的夫人倒是高兴地收下了。
“你就是北河镇的牛……天苟?”田主任从里间出来,一边招呼牛天苟坐下,一边问。
“嗯。”牛天苟边应声边坐了下来。
“想调回新星镇?”田主任也坐了下来,望了牛天苟一眼。
“嗯。”牛天苟又应了一句。
“你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上次为你扯皮的事我到你们北河镇去了一趟。”田主任皱了下眉,“不过,要求调往新星镇的人太多,有一定的难度哇。”
听了这话,牛天苟连忙道:“这我知道,但是……我在那里实在是呆不下去了……这事还要麻烦您费心了……”
田主任静静地听了一会,顿了一下,道:“这样吧,你先找找下面,写个调动申请,到明年暑假的时候再说吧。”
……
到了年底正月初六,牛天苟又到田主任家里去了一趟,算是拜年吧。
田主任开了门,见是牛天苟,微笑着招呼道:“来,进来坐。一会儿一起喝点酒。”
他的家里好像还有很多客人,夫人正忙着在厨房里炒菜。
牛天苟打过招呼后,把酒和点心提到了厨房。
“您忙吧,田主任,我还有点事,就先回去了。”牛天苟放下东西后,转身就要走。他不想再说什么了,因为之前他来过两次,该说的都说了。
田主任随牛天苟走到门口,嘱咐道:“你那事……要多找找下面。”
……
回到家里,牛天苟琢磨着田主任“多找找下面”的意思,猜想是让他找北河镇教育组,让他们到时候放人。
第二天,牛天苟便提着酒,去了北河镇教育组人事辅导家,顺便把调动申请交给了人事辅导,接着又去了胡组长家。
胡组长没想到牛天苟会来,愣了一下,然后给牛天苟倒了杯茶。
胡组长虽然心里不高兴——牛天苟上课挨打后把事情捅到了教育局,闹得尽人皆知,还说他“照样当昏官”,他高兴得起来吗,但表面上还是与牛天苟寒暄了几句。
牛天苟当然也不是来讨他高兴的,只不过是在走调动的程序。
牛天苟与胡组长相互敷衍了几句,便转身出来了。
……
到了8月25日,牛天苟早早地来到县教育局大楼找田主任,询问调动的事。
田主任不在,但他的办公室里坐了一些人,声音很嘈杂,看样子也是来跑调动的。
教师调动的故事,每年寒暑假在各地的学校周而复始地演绎着,乡下老师想往城里学校调,城区学校每年空出的十几个职位,成为乡下十几个乡镇几百名想调动的老师竞争的目标。有的老师即使调不进城区,也要努力调往靠近城区的郊区学校……
听说田主任他们正在大楼后面的小会议室里开人事会议,牛天苟下了楼,来到后面的小会议室门前。
等了大约2个小时,牛天苟又热又闷,直感到头昏脑胀。
终于,田主任他们从小会议室里出来了。牛天苟赶紧迎上前去。
田主任见到牛天苟,愣了一下,面有难色,边走边小声道:“你那个事……调到新星镇,难度很大。”
牛天苟跟在田主任的身边,听了这话后,一脸灰色。
田主任一边缓缓地上楼,一边皱眉思忖了一会,然后道:“这样吧,把你调到南山镇去,给你换个环境。那里离新星镇也不远。怎样?”
“那……也行。”事到如今,牛天苟也只好这样了。
虽然南山镇与北河镇一样,也是一个穷乡镇,没有一个老师要求往那里调的,但牛天苟实在不想再在北河镇继续呆下去了。
“那你回去吧。”见牛天苟还跟在后面,田主任扭头道,“过两天再来拿调令。”
……
第二天,牛天苟到北河镇教育组询问调动的情况。
“伙计,这次我是把你的调动申请送到局里去了的。”见到牛天苟,人事辅导忙笑着解释道。因为他们从教育局得到的消息是,北河镇的老师一个也没有调出。
“这回可不是我们把你卡着不放撒。”胡组长望了牛天苟一眼,一脸的不屑。心想:你不是能闹吗?不是能折腾吗?结果怎样了?你小子再怎么样也蹦跶不出什么名堂来吧?还是乖乖地憋在土黄乡小学,等着以后慢慢收拾吧!哼!
“我已经调动了。”牛天苟回了句。
“哪个说的撒?”胡组长又是一脸不屑地质问道。
“教育局的田主任。”
“那你就去找田主任呗。”胡组长没好声气地“噎”了牛天苟一句。
……
过了几天,教育局调令终于下来了,牛天苟被调往了南山镇。
同时从北河镇调出的还有3名老师,一个调往云阳县城关中学,另外两个调往了新星镇。
听说,调往新星镇的两名老师都是后来找的田主任,给他塞了3000元的红包,根本没有通过正常的调动程序向北河镇教育组写申请,直接“空调”。
北河镇教育组不满,不给这两人开调动材料及工资介绍信,后来他们两人花了几百元请了一桌酒,让教育组的主要领导“撮”了一顿才算放人。
知道这些后,牛天苟的心里一阵酸楚,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