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珏出了趟门带回来了两振新刀,这对于缺乏战力的本丸来说无疑是个值得振奋的好消息,虽然其中一振小狐丸光泽黯淡仿佛经历千年的古物,让人怀疑到底能不能召唤出刀剑男士,另一振鹤丸则是彻头彻尾的暗堕刀,冷静沉稳得完全不像是一振鹤丸。
歌仙兼定和药研藤四郎艰难地消化了自家审神者搞出来的事情——反正敌刀都能锻出来了,暗堕刀什么的......
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鹤丸以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速度被接纳进来,宗珏给他安排了房间,那是一间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屋子,每一个角落都被阳光的暖色浸透,药研藤四郎给他拿来了必须的日用品,他把那些东西放在桌子上摆弄了两下,歌仙兼定又抱着被褥来敲了门,刚刚洗晒过的被褥散发着柔暖温暖的香气,鹤丸把被褥铺在榻榻米上蹲在旁边看了好一会,慢吞吞地拎起被子的一角,一点一点蹭了进去。
那些片面的单薄的毫无真实感的记忆,突然变得具体而又触手可及。
原来温暖和光明,是这样子的啊......
歌仙兼定再来看的时候,鹤丸已经把自己裹成了一个被子球,蜷缩着睡得香甜。
“歌仙殿。”药研藤四郎走过来喊了一声歌仙兼定问道,“大将呢?”
“主殿在房间里。”歌仙兼定答道,“那振小狐丸的状态似乎不太好。”
准确的说,应该是很不好才对。
本来就是被强行降神能力受到了限制,黑市的人为了削弱小狐丸的挣扎力度下手可不会有什么太多分寸,反正不碎刀就能治好,更何况后来还自己硬是从封印里挣扎出来,更是伤上加伤。
刀身上遍布裂缝,刀刃甚至都出现了豁口,缝隙伤痕处攀爬着斑斑锈迹,又有烧痕遍布,要不是蕴藏在刀剑之中一点灵光闪烁,宗珏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刀了。
似乎隐约察觉到他的心思,那点灵光有些委屈地闪了闪,又要飘过来蹭他的手。
“别闹。”宗珏把没力气了还想脱离本体往外飘的灵光摁回去,小心翼翼用灵力温养修补那些伤痕裂缝,这可不同于给刀剑男士们手入或者保养,必须得十万分的注意仔细,一点疏漏都不能有,那些寻常拿来锻造的材料显然是不够用的,好在宗珏这边还有点备用的珍惜矿石,一点点地提炼出来修补刀身,刀身中灵光安分了一会,见他把手覆在刀身上灌注灵力,便又痴痴昵昵地蹭过来,他手移到哪里就跟到哪里,不过倒是不再往外乱跑了,只是安心依附在刀身上享受着宗珏手法轻柔的修补。
又舒服,又温柔,仿佛泡在温泉里一样,所有的伤痕痛苦都不见了。
只不过到底还是伤得太重,宗珏修到中途就停了手,把刀浸在调好的药水之中——刀身太脆弱,总得要有个休养生息的时间,况且修刀比锻刀还要耗神,这么折腾了大半天他也觉得有些头晕起来。
“好好休息,不许跟过来。”宗珏拍了拍试图跟在自己脚边移动的光点,将其送回到刀身之中,“我待会就回来。”
光点闪了闪又闪了闪,最后慢慢沉寂下去。
宗珏出了门,先是去书房应付了几份政府公文——虽说时之政府根本管不到他头上,不过带回来一振暗堕刀少不了那边得啰嗦两句,毕竟名头还在那边挂着,表面的文件程序是少不了的。
狐之助机械式地辅助审神者处理完了公文,脑子还有点转不过弯来,所有狐之助都被设定了对审神者违规行为自动上报的程序,因此在看到宗珏把鹤丸领回来的瞬间消息就已经报上去让它连阻拦一下的机会都没有,本来以为这次是死定了,没想到上面批下来的处理居然只是让它观察情况,没有半点要做出处罚的意思。
妈妈,它似乎跟着一个不得了的审神者。
对于狐之助的心思宗珏没什么兴趣猜测,处理完公文之后让狐之助逐一上交,然后奖励性地喂给它两块油豆腐——刚才路过厨房的时候顺手拿出来的。
狐之助的脑容量本来就不算大,嚼了两口油豆腐就完全放开了不去再去想宗珏的身份问题,高高兴兴地扑上去独占一整盘油豆腐,高兴地尾巴晃个不停。
有点蠢。
宗珏想,拍了一小段狐之助吃油豆腐的视频发给了远在地狱的鬼灯。
他觉得这个小家伙在某些地方还挺像鬼灯这段时间颇为喜欢的那只小白狗的,鬼灯看了应该会喜欢的吧。
待会还得去趟药郎那边,他盘算着。
但是却也没有那么着急,他不是特别急,药郎比他还要不着急。
“虫”的时间与人的时间并不相同,哪怕确实与死亡已近在咫尺,最后的路程也仍旧需要相当的时间才能走完。
药郎正坐在回廊边看着院子里大片大片的绣球花,簇拥在一起的花朵是那种介于蓝色与紫色之间的美丽色彩。
“下雨的话......会更好看吧。”他喃喃道,绣球花的蓝紫色天生便带了几分阴郁的意味,比起艳阳高照的晴天,还是阴雨绵绵的日子与之更为相配。
那时候雨丝似乎都会被洇上一层蓝紫色,染得天地朦胧一片。
“被子和衣服还在外面晾着,下雨的话可就糟糕了。”宗珏在他身边坐下。
“事情处理完了?”药郎问道。
宗珏摇摇头:“还得耽搁些日子收尾。”
在时之政府年年严查的情况下黑市还能发展起来,背后肯定是少不了某些内部人员的支持,宗珏这次连招呼都不打直接挑了整个黑市,断人财路哪怕是师出有名也难免会被记恨上,他现在不比以前孑然一身还得顾忌着本丸里的几个,当然得留下来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药郎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比以前变了很多。”
“变好了还是变坏了?”宗珏笑。
“没有以前那么会得罪人了,也不算什么坏事。”药郎说道,他还记得当年刚认识的时候身边这人有多肆意妄为不管不顾,身上的棱角不加任何遮掩的尖锐刺人,就像拴不住的狂风暴雨所到之处万物摧折,眉眼锋利唇角一勾尽是傲慢与讥嘲,难得能窥见一二好脸色。
理所当然的,结仇不少。
“年少轻狂就别提了,丢人丢人。”宗珏说道,“这么多年我总是要有些长进的。”
他的腿眼睛因为光线而稍稍眯起几分,眼尾上挑些许的弧度便显了出来,半长的头发也并非完全纯黑,发尾的颜色要比发顶深一点,不过不是特别大的差别,那么一丝棕黑到黑的过渡,也就只有像现在这样阳光晴好的日子里才能看出来。
“要梳毛吗?”药郎忽然问道,眼睛盯着宗珏在明亮光线下映衬下颇为柔软的头发看。
宗珏愣了一下,笑道:“我又不是天狐,毛没长到要打结的地步。”
也许一开始药郎只是随口一说,但是被宗珏拒绝了之后那么一点兴趣就变得越来越让人心痒难耐,药郎甚至已经拿出了一把小梳子。
“我都说了......”宗珏一看药郎微微泛起金色的眼睛,就知道对方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野干的毛可不怎么舒服,别抱太大期待的好。”
药郎面不改色地拍拍自己的大腿,“你可以靠在这里。”
宗珏叹了口气,躺下调整了个姿势靠在药郎膝上,药郎先是轻轻梳理了两下他的头发,而后缓缓往下,宗珏已然化作狐狸模样,粗大蓬松的尾巴在身后有一搭没一搭地拍打着地面。
很早以前就曾经提到过,宗珏是野干,也就是所谓生于黄泉的狐狸,同一般人印象之中狐狸纤细妩媚的印象不同,大部分野干都生得强悍野性,尤其像宗珏这种年代久远的种类,面目凶悍爪牙锋利,甚至于有时候会被评论说是完全不像是狐狸的样子。
如果用和狐狸同为犬科的狗来类比的话,天国的狐狸就像是阿富汗猎犬,有着长而柔软光泽细腻的皮毛,需要仔细打理,颜色大多是金色或者白色,修长轻灵姿态飘逸,无论是静是动都极具观赏价值;而野干则更加像是德牧或者杜宾,比起观赏更注重实用性,一眼看过去区别极其明显,任谁都不会认错。
药郎慢慢梳过宗珏的皮毛,野干的皮毛粗硬且颇有韧性,根根分明半点打结的可能性都没有,根部是红棕色,然而越是往上颜色就越深,到了末梢就已经完全变成了纯黑色,密密地在身上披覆一层,乍一眼看上去毛色杂乱,可能还有那么点扎手。
他把手埋进皮毛里,触感没有看起来那么硬,摸起来还是很舒服的。
皮毛之下是紧实有力的肌肉,完全可以从流畅的线条想象出奔跑跳跃时矫健的身姿,可惜宗珏并没有什么动一动的意愿,只是把脑袋搁在药郎膝盖上,耐心忍耐着梳齿穿过毛发从皮肤上划过的微妙触感。
也不是说有多么难受,但是就是让他浑身都不怎么自在。
毕竟野干从来都没有什么保养皮毛的需求,宗珏更是连自己舔毛都很少。
等到药郎终于满足停手后,宗珏先是狠狠甩了好几下毛,才变回人类的模样。
讲道理,毫无变化。
只不过晚上修补小狐丸的时候,刀身上的灵光像是察觉到异样的气味一般别扭地不动弹,非得宗珏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才又亲昵地蹭上来。
宗珏点了点缠着自己指尖的光点神情严肃,默默回忆着审神者入职前看过的资料里小狐丸的部分。
感觉这个性格有点不太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