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绡寰脸色微白,比之先前的有恃无恐,现今脸上多了一些令人不忍的苍白。
朱怀古看着不忍,池千望自无法回应,撇开脸去不再言语,她却是不能不开口,还得往下问案情不是,只得硬着头皮打破这颇为尴尬又怪异的气氛:
“江二小姐,两位大师的禅房及大国寺禅堂,我们南下时便已去查看过,发现了不少事情,其中以禅堂有暗道一事儿最为令人惊讶,此事儿竟是连主持方恩大师都不晓得,不知江二小姐可知?”
江绡寰似是失了魂般,半晌回道:
“知不知的,事情已过了七年,白骨都化了,你们再这般揪着不放,又有何用?”
池千望一听猛然站起,连季枫的磕睡虫都在一瞬间跑个干净。
朱怀古瞧着池千望一把走下案桌,走到江绡寰面前,脸色阴晴不定,她忙也跟了下去,小声叫着:
“少爷……”
池千望抬手示意朱怀古别说话儿,他紧盯着江绡寰,江绡寰亦抬着头与他对看,他难掩声线中的微颤:
“你刚才……说什么?”
江绡寰仰着脸,泪光闪现:
“白骨!七年过去,怕是连白骨都寻不到了!”
池千望此生最敬重山清大师,不仅亦师亦友,且志同道合,便是山清年岁长他许多,他与山清相处起来也并无隔阂。
七年来,他想着盼着,无不是希望山清与圆坷仍旧在世,即便是被困在哪个地方受尽磨难,总归还是活着。
只要活着,他总有法找到他们,迎他们回京回大国寺!
可现如今,江绡寰所说的白骨二字却生生击碎了他所有的奢望。
池千望身形有些不稳,他慢慢站直,挺直了腰,一双利眸紧紧盯着一脸恨意的江绡寰:
“为什么要害他们?”
江绡寰呵笑声,像是听了个笑话:
“大人说的是什么话?寻常人失踪个三五年,大都是有去无回的,何况两位大师已失踪了七年之久?什么要害他们?这话大人问错人了,该去问致两位大师于死地的人才对!”
朱怀古问:“不是你?”
江绡寰看向朱怀古,看着朱怀古精致姣好丝毫不输女子的面容,心中略动,紧绷着的弦到底因着朱怀古三番两次出手助她而有所松动:
“不是我。”
短短三个字,朱怀古信了。
因为江绡寰说这三个字的时候,眼眸清澈闪亮,便是她有所隐瞒,隐瞒的也绝不是这个问题的答案。
池千望看向朱怀古,他同样自江绡寰眼中看到了真挚,与朱怀古至对一眼,两人有共同的判断。
一旁跟着站起身的季枫见此情此景,稍带着移动步伐,往杨不过那边靠近了,悄声说:
“他素来与朱侍从这般?”
杨不过老气横秋地点头:“可就是这般么。”
自京城出来,到南昌这些日子,他看过这样的情景何止数次,简直十个手指都不够数的了。
季枫也老气横秋地叹气:“看来池老夫人能抱到曾孙子的日子真是长久喽……”
池千望与朱怀古听到碎言碎语,双双回头,季枫难得与杨不过步调相同,齐齐将脑袋摇了三摇。
朱怀古回头看向江绡寰,蹲身下去靠近了些,她继续问道:
“两位大师皆喜临摹一楼大师的字画,江二小姐屋里便有一幅一楼大师字画的赝品,江二小姐手中可有一楼大师的真迹?”
朱怀古问得诚恳,语气低缓,并未咄咄逼人,更无审问之态,这让江绡寰即便跪着,池千望从未有意开口让她起身,她对朱怀古的观感又好上一层:
“两位大师不仅喜欢及临摹一楼大师的字画,他们更希望能得到百年前一楼大师亲手抄写的《心经》。”
总算开了个口子,朱怀古心里暗松了松:
“听江二小姐这话,这佛家之物《心经》,你手里有?”
江绡寰却是不正面答话了:“不必套我的话,便是我真有一楼大师的真迹,那又能说明什么?”
“是不能说明什么。”朱怀古缓缓起身,“但至少可以证明,当年江二小姐能与两位大师相谈甚欢,也不是偶然。”
有共同的爱好,便有共同的谈资,倘再加上江绡寰手里还有一楼大师的手抄《心经》真迹,那这谈资可就大了。
倘若这个假设成立,那么当年江绡寰于《心经》一事并未告知方恩,故方恩自始至终皆是被蒙在鼓里。
也是,方恩贵为国寺主持,也无山清、圆坷对一楼大师真迹那般的喜爱与执着,江绡寰于池千望一事上糊涂至极,可于旁的事上,她可精明得很。
倘若大国寺失踪案真与江绡寰有关,即便无江顷从中护短徇私,江绡寰亦将自已的痕迹抹得干干净净,摘除得毫无瓜葛。
但要说到瓜葛,朱怀古不由想起失踪案的另一个关健人:
“山清大师出自京中陈家,未入空门前极喜雕刻,其手艺亦是甚佳,当年案发后,方恩大师收到一位不知名女香客亲自送来的鹰形石雕……”
她停了下来,看着江绡寰因她的话而刻意垂下了眼帘:
“而石雕中有个小机关,中间中空,藏着一布条……”
江绡寰垂下的眼帘猛地一颤,也看得时刻注意着她神色表情的朱怀古心下一颤。
看来当年那位女香客不是江绡寰本人,也该与江绡寰脱不了干系!
当年江绡寰在京城住于江顷府中时的一切举动,池千望曾让殷朗去查个清楚,殷朗查完禀报时她也在场,她听得清楚,江绡寰当年带了多少丫寰婆子到京,回南昌时却意外少了一个丫寰,还是江绡寰身边的一个二等丫寰。
本来此事没人知道,还是殷朗查到如今江顷在京城空着的宅邸看宅守宅老仆那里去,那老仆看着殷朗捧在眼前白花花的银子,涎着口水努力想了又想,方道出来的一件怪事。
这怪事在当年府中没多少人晓得,除了江绡寰身边的丫寰婆子外,也就几人知道,老仆便是其中一个。
那会儿老仆与另一个知情人私下议论着,说可能是得罪了江绡寰,被下了狠手急病亡了也不一定!
但后来被江顷一个命令下来,说谁再敢胡言乱语嚼舌根,必先拔了舌头再远远贱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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