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奚葴被带出来时白起正在房内望着一串玉珠若有所思,当宋奚葴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差点就把宋奚葴看成了嬴政。
同样是一头白发,颜色同样的一双眸子,那么相似却又那么不同,
这个小丫头会用软软糯糯的声音叫自己阿起,
而嬴政
只会冷冰冰的叫一身恶心的怪物。
两个月后的冬阳节宫宴上,朝中大臣可带着自己的家眷出席,年年都是白起只身前去,今年嬴政却发现白起不止一个人,还有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
“阿起,宫中好玩吗?我去的话会不会有些不合适啊?阿起你腿好长,腰也好细!跟大姐姐似的......诶诶阿起你看......陛下的头发跟我一样是白色的诶!”
......
几个月下来白起早就习惯了宋奚葴不止不休的叽叽喳喳的吵闹,时不时的也会回应她两句。
朝中大臣大半也都入席了,白起带着宋奚葴坐到了较靠近皇帝的将军席位,宋奚葴第一次入宫,一直在四处张望。
而白起则坐在席上心猿意马,表面上实在听皇帝说话实际上一直在注意周围的动静。
毕竟宫宴上容易出乱子,他要保证能在刺客的暗器碰到嬴政之前割断刺客的喉咙。
嬴政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宫宴上的舞姬舞姿妖娆眼神迷离,人见犹怜,而端坐着的嬴政却没心情欣赏这些。
他一直在注意白起和白起身边的那个小丫头,怪物一向是独来独往,连个朋友都没有,今年怎么又突然蹦出了个孩子。
而且那个孩子的一头白发真的像极了自己。
嬴政也有些坐不住了,因为他看见那个小丫头钻进了白起怀里,还说了什么。
白起连别人碰自己一下都不许,怎么今天还他允许别人跟自己怎么亲密了?
…………
“阿起,我看那些人旁边的小孩都在他们旁边,我也要挨着你。”宋奚葴往白起身旁蹭了蹭,白起没有作声。
然后一阵刺骨的寒风吹过让宋奚葴打了个冷噤,直往白起怀里钻,
白起刚要推开宋奚葴,宋奚葴又道:“阿起我好冷......我知道你想说你身上也是冷的可最起码你能挡风......”
就是如此简单的一个动作和这么正常的一句话,在嬴政眼里却俨然不是这个样子的。
“好无聊......阿起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宋奚葴打了个哈欠,道。
白起往旁边一看却正好对上了嬴政复杂的目光。
“......好吧。”
…………
“二十多年前,有一个孱弱的少年一出生就是残缺不健全的,他的父亲是武王。
可他的父母却对他很好,少年以为自己这一生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去,可事与愿违,
一个女人杀死了少年的父亲,那个女人是太后,权势滔天。
她带走了少年,将他交给了一个奇怪的太医,那个太医把他扔进血池中浸泡,不管不顾。
那一方狭小的血池是他的整个世界。
在血池中度过的那些日子,只有另一个少年会来看他,第一次来的时候,那个少年几拳便把他打翻在地。
下一次少年来到时,他正面对墙壁,一下一下练习着拙劣的拳脚。
他实在太虚弱,没两下就咳嗽着蜷缩起来。可一旦稍微平复,立刻又开始练习。
另一个少年忍不住满心愤慨:不管怎么练习,都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无能的人,只会做无用的事!
他却很认真的对少年说:我读过夫子的书,上面写着每个人生来都有自己存在的价值。就算是我这样残缺的人,既然被上天允许出生,也一定会有什么意义。
那时的他弱小而又愚蠢。
他想,如果他真的愚蠢又无能,那就用反复的练习来弥补好了。
那个古怪的太医发现了这件事。太医哈哈大笑,让他无地自容。
干嘛做这些多余的事,太医说:很快,你将变得强大。比任何人都强大。
接下来发生什么,少年就不记得了。太医找来他过去的弟子,一起为少年施行了魔道手术。
他……变得不再是他自己,甚至连人都不是。
坚硬的躯壳,令人窒息的皮肤,还有……压抑不住的对血的渴求。
但是少年的确变得强大,强大的让过去的努力像个笑话。
生平第一次,少年走出那个狭小房间,在荒原上,将整整一支军队埋葬。
天与地都变成鲜红,就像囚禁少年好多年的那个血池的颜色。
另一个少年还是会时不时的看看少年,可没多久,这个房间空了。
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另一个少年四处寻找。
几天后,太后带他去看一个浸泡在血池中的,拥有成年人奇怪而坚硬的躯壳,没有脸也不会生长的怪物:
看,这是你新的奴隶……是不是很有意思?
深夜,怪物,也就是少年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吃力的微笑着:“太好了,你看,我已经变成了大人。现在我有能力保护你。这一定就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
另一个少年却愤怒的大吼大叫:朕是生来要统一六国的王者,压根不需要废物的保护!
另一个少年变得厌恶他,再也不会叫他的名字,只会冷冰冰的叫他
‘恶心的怪物’。
太医告诉少年:你不是人,而是一把武器。
最强的剑,只会被最强的手所挥动。
少年点点头。
从那时候起,已经过了多少年了呢?
但少年一直记得这句话并遵循着。
少年并不怨恨太医将他变成这副奇怪的模样。
曾经他仅能仰望那个来看他的少年,现在他可以为他冲锋在前
太医的离开一度让少年认为自己会因渴血而死。
还好少年找到了当年太医的弟子,医师扁鹊。他为少年施行了第二次魔道手术。
你应该知道,做完手术后,没有血你也可以生存。
但你的每一次运用武力,都是在消耗自己的生命。
这样也没关系吗?
扁鹊问。
当然没关系。少年回答……”
宋奚葴静静地听白起以一个平静而陌生的口吻讲述着那个多年前的故事,
她皱眉,不知在思忖着什么,倒吸一口气,勉强扯出一抹牵强的笑,抬眸打断道:
“故事中的少年,可是阿起?”
白起不予回答,宋奚葴还想开口说些什么,
便听见白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你可以把他当做是我。”
白起抬手拿起桌上的酒盏,一口饮尽。
宋奚葴身子一僵,许久,神色才稍稍缓和,同样的保持沉默。
宫宴结束后,与往年一样都有一些放花灯祈福写愿之类的活动,往年白起都不参加的,宋奚葴一直吵嚷着要参加,白起实在拗不过就为宋奚葴破了个例。
全程白起都在宋奚葴身边陪着,毕竟这丫头太爱作妖了,万一不小心弄出什么乱子就不好收拾了。
可白起却没注意到一直在他身后的嬴政。
皎白的月光在嬴政晦涩的眸子里流连,那晦暗不明的,深邃的可怕的眸子里闪烁着什么。
白起的目光所及之处尽是一片灯火辉煌,恰如这秦国的大好河山。
思绪不知飘到了何处。
就在白起发愣的这短短几秒内,宋奚葴已不见了踪影,白起还没来得及寻找宋奚葴,有人失足落水的声音和几个宫婢的呼叫声便从不远处传来:
“快来人哪,丞相家的大小姐落水啦!快来人那!”
白起下意识的跑向了声音的来源处,在看到那抹湖蓝色快没在水中时,他清楚的感到自己的心跳落了两拍。
整个御花园的空气在看到宋奚葴落水的那一刹那凝固起来,仿佛结了冰似的寒凉刺骨,几乎冻结了他全身的血液。
嬴政的瞳孔错愕的睁大。
他没想到白起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白起不一会儿便拖着丞相嫡女爬出了水面。
如果没有面具的话,白起的脸现在可以说是黑的可以跟夜晚的天幕相媲。
他好心去救小丫头,却没到宋奚葴不仅回水,而且还颇有点水平,憋着气游到了他身旁,来了一句:
“阿起,你怎么下来了?你先上去,我等会儿自己上来就是。”
要不是为了宋奚葴他才不会往下跳,这么一说他反而是那个拖后腿的。
“丞相小姐是怎么掉下去的?”
一直被忽视的样嬴政黑着脸幽幽开口。
“是那个一同掉入水中的女孩。”
话音刚落,宋奚葴正好从水中爬起,只见目光纷纷向她剜来。
“我觉得我还是下去比较好......”
宋奚葴小声嘀咕着,不过怎么她也不会再下去了,冬日的水十分凉,她不想再待一会儿了。
“这位是谁家的小姐?”嬴政指着宋奚葴明知故问道。
“回陛下,好像是......白将军家的。”一旁的一个宫婢恭敬道。
嬴政点点头,“既然是怪......白将军家的小姐,
那边是白将军管教不严了,当罚。
这样吧,就罚白将军在这水中站一夜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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