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怪......白将军家的小姐,那边是白将军管教不严了,当罚。
这样吧,就罚白将军在这水中站一夜好了。”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这寒冬腊月的水,碰一下都嫌凉,更别说要在这水里站一夜了。
宋奚葴想开口辩解却又被白起的眼神吓得闭上了嘴,怪怪的站着噤若寒蝉。
白起低声道:
“臣领罚。”
“好了,各爱卿都散了吧,今日的宫宴结束了。”
嬴政转身离去,留下一个高踞苍穹唯我独尊的帝王背影。
待人走的差不多了,白起才叫来了一个宫婢,让她把宋奚葴带下去换身干的衣裳。
好在水不算特别深,临岸的才到白起腰间,又有着身上坚硬的金属躯壳,在这水中站一夜算不上什么。
白起长叹一口气,抬脚步入水中,直到水恰好漫到自己腰间。
水凉彻骨,他不禁打了一个冷噤
只是。
只要是阿政说的话,白起都会毫无异议的马上去做,
哪怕是亲自让他吃下剧毒的砒霜,他也能照样甘之如饴。
那是他想要用生命保护的阿政啊,以前是如此,现在是如此,未来亦是如此。
…………
嬴政回到殿内匆匆洗漱后在床上辗转难眠,脑海中尽是少年白起的模样,一番思量还是决定出去看看。
穿好外衣披上狐裘便只身一人匆匆赶往御花园的水潭。
…………
白起缓缓拿下拿下遮住整个脸的面具,露出清秀的面容,墨色的长发披散下来,蓝色的眼眸清澈无比,高挺的鼻梁,剑眉星目,儒雅一如当年。
对了,忘了提,
白起几天前找到了徐福的弟子扁鹊,进行了第三次魔道手术——让他能够卸下这身盔甲,拥有原有的样貌和声音,也就是像普通人一般。
他还是可以为嬴政冲锋在前,扁鹊拿走了他的那串玉珠,作为手术的报酬,
那串玉珠是千年前的蛟龙之泪,具体有什么作用白起却不知道。
阿政说他是恶心的怪物,那他就找扁鹊变回自己原来的样子,只要他高兴就好。
“阿起!”耳边突然想起了宋奚葴的声音,
白起循声望去,宋奚葴穿着宫婢的衣裳,在岸边站着。
“我不是叫他们送你回去了么......”白起蹙眉,声音不再是机械般的,而是如此优美动听,恍若春水漫过指尖般柔和,夏风吹拂面颊般舒畅,秋水倒映湖水般秀丽,东阳洒落心头般温暖。
“嘿嘿,是我自己要留下来的,我惹的祸,我自己也承担。”宋奚葴微微一顿,又道,
“而且我担心你出什么问题,毕竟你才......身体还没恢复好,万一落下病根了怎么办,现在的你又不是铁甲铜臂。”
说罢跪在岸边,闭上眼不再言语。
宋奚葴并未阻拦白起,在白起的思想里,嬴政的命令是死也不能违抗的。
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陪着他。
至于那次手术,知道的也只有宋奚葴、白起和扁鹊三人,所以宋奚葴看见白起的原貌并不惊讶。
白起又晃了神,要是她是阿政该多好,要是他的阿政也能如此温柔对他说话的话……
死而无憾。
白起轻咳两声,重新带上面具,掩去到达眼眸深处的悲伤。
带回面具的他还是那个没有感情不会哭不会笑的怪物,
带上面具的他还是那个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杀神,
带上面具的他再也不是软弱无能的白起。
他能只身一人在魔魅的夜里杀出一条触目惊心的血路,也不会惧怕独自在寒谭里站上一夜。
远处的天边忽然劈下一记惊雷,天空毫无预兆地下起了倾盆大雨,
“啪啦啪啦……”
豆大的雨点砸落下来,在坚硬的盔甲上滴答作响。
白起皱起眉,看着一同跪着的宋奚葴,暗道,这样不行……
他站起身,快步到岸边抱起宋奚葴,为她遮住雨,转身离开了水潭。
白起离开水潭的一幕恰好让赶来的嬴政看了个正着,
“嗬。”
嬴政冷笑一声,头也不回的离开,心里似是少了什么。
白起抱起宋奚葴,向将府走去。
“唔,阿起……吃……吃糖,可甜了。”
小丫头扑腾了下,嘴里叨叨着。
这个丫头口里说着要一起承担,现在却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白起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见过将军,将军让老奴来吧。”将军府的马车早已在宫门等候多时了,老管家轻轻把宋奚葴接过,放到了轿子里安顿好。
看着宋奚葴被安顿好后,白起转身回了寒谭。
“将军,您……不离开么?”
“不了,还要受罚。”
…………
寒潭
嘶……冷水冰冷,白起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现在的他体质跟普通人无异,那身坚硬的躯壳现在就是一副算不上坚硬的盔甲。
寒谭刺骨的冰凉慢慢侵入白起的身体,如堕冰窖般冷如骨髓。放在别人身上现在估计已经受不住了,白起却眉都不皱一下。
毕竟换做任何人,只要有那样的过去,这都算不上什么,那个囚禁了他多年的血池,可是不止又冰又血腥啊......
意识在自己没入水中的那一刹戛然而止,接着便涌来了那无尽而绝望的黑暗。
记得十几年前,也是这么一个黑暗,黑暗过后自己变得强大,强大到一人浴血奋战将四十万大军埋葬。
若如这一切都是一场梦,白起愿永远不醒来。
最起码梦中的自己能够守护着阿政为他打下这天下,只要他白起在一天,就无人能威胁到他的阿政。
他的阿政厌他,恶他,他都不在乎,什么都不在乎,他只想守护着他,看着他和他的江山安然。
在战场上用生命去换下他的江山只为听他说一句:还不错。便高兴的像偷吃了糖的孩子。
有些事,把它藏在心里也许会更好。因为等时间长了,回头去看它,会发现他已经变成了回忆里的故事。
我知你心,亦愿如你所言,生为君解忧,死为君消愁,千百年后黄土成一捧。终此一生,只忠你一人。
周围仿佛全都陷入了一片黑暗中,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唯有自己的意识在混沌中逐渐游离,只能任由无边无际的黑暗一点一点吞噬自己。
“阿政,我要是死了,你会不会很开心?
可对不起,我现在不会死的,因为我还未完成我的使命,我还未帮你一统天下。
相信我,待你心愿完成之时,我定不会再活于世。
只要你要,我会将这天下捧到你面前,哪怕你从不看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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