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茶轩。
不同于醉春楼的酒气四溢,人声鼎沸,听茶轩要雅致安静得多。听茶轩内设有雅座,大堂也是隔了屏风的,多的是文人骚客在此品茶搏弈,谈诗论道,以及听每日?午和傍晚的说书。
今日却无说书先生,乃是一人在屏风后表演口技,众人听得悦耳,时而如海涛澎湃,时而如禽鸟啁啾,使听众如临其境,精妙绝伦。
此刻“竹”字号雅阁内,一位身穿白衣的少年,正一手捧着茶,一手拿着一卷书静静品读。桌上另有一壶茶,两盏茶杯,边上还搁着一柄长剑,剑鞘通身洁白,剑柄镶有湖蓝色宝珠,并挂下一条雪色长穗。
夕阳从雅阁的圆窗照射到少年的身上,映出好看的金色。
正在这时,电光一闪,一道身影闪了进来,白衣人手轻轻一抖,手中的茶杯便瞬间不见了,随之跟来的是一声谩骂,“哪个小儿敢往你东方大爷身上泼茶?”
刚走进雅阁的东方易笑定神看了看,又骂道,“轩辕小儿,你吃了豹子胆?敢用茶泼我?”
而在一旁的白随心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与此同时却是突然一出手——
“十三郎,你暗器的水平有点退步了。”
轩辕寻谬稳稳接过十三郎的射过来的茶盏,继续品茗,又对着东方易笑说道,“东方师弟,我只是试试你的轻功如何,谁知道还是如此不济,实在让为兄有点无奈...你们两个快点过来坐,一人喝茶实在无趣得很。”
“轩辕书呆,你个死秀才不躲在家里看书练剑,跑到这里凑什么热闹。”东方抖了抖微湿的衣裳气愤的说道,“你不知道,我们二人刚从王府逃出来,此时元气尚未回复,自然躲闪有点慢,要不我们现在出去比比轻功如何?”
“轩辕兄,此次前来不是专门为了泼东方一身茶吧。”白随心笑了笑。
“秀才不出门,全知天下事。我虽然在天山刀剑庄读书练剑,但是天下间的事,我也却略知一二。你十三郎今朝惹下的祸,也就只有我才能帮你破解一二。”轩辕看了看一边喝闷酒的东方继续淡淡的说道,“如果你指望我师弟去打人还是可以的,动脑子的事,恐怕他还是帮不了你的。”
“死书呆,难道是师父有命令?”东方说。
“无。”轩辕冷冷的说。
“难道是来寻谬的?”十三郎恍然大悟道。
“本人名叫轩辕寻谬,自然是来帮你寻谬的。”轩辕淡淡的说。
“我洗耳恭听!”东方说。
“近日发生在十三身上的事,谬处有三,也就是三个人不大对劲。这三人分别是薛蓝,虞机子,还有...”轩辕故意停顿了一下,说,“师弟,你知道第三个人是谁吗?”
“这个...你快说便是,我要喝茶,没功夫猜。”东方被他这么一问,瞬间问闷了。
“太平王子。”白随心抿了一口茶,说道,“没错吧?”
“无错,首先,我们说说薛蓝。”轩辕寻谬放下手中书卷,“昨日,薛蓝突然来天山刀剑庄,要我破他的无情三绝斩,如果换做平时,我自然不会去理睬。但是...”
“但是他说,我已经破解了,是不是?”十三郎似乎并不感到十分的惊讶,转动着手中的茶盏,若有所思的样子。
“不错,他说他本来要杀你,但是你竟然破解了三绝斩,于是我很好奇,也就亲自去会了会他。”轩辕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无情三绝斩,其实绝非像传说一样厉害。”
“江湖上的传闻,至少有一半不是真的。”十三郎点头。
“你们快说呀,到底无情三绝斩有多大的威力?”东方易笑见他二人打些自己听不懂的哑谜,有些迫不及待地问。
“其实,三绝斩的厉害之处,是在攻心。我感觉,他的招数分为三招:守,虚,杀。”十三郎说。
“不错,他杀人之前,先一段冷嘲热讽,再夸大自己的武功,让对手以为必死无疑,扰乱心神。”轩辕寻谬补充道。
“之后对手先攻,他用守招,让对手久攻不下,对手就更加急切了。”
“此时,他用虚招,故意露出破绽,诱使人家进入圈套。之后么...”
轩辕寻谬停顿了一下,与十三郎相视一笑。
“之后,由于久攻不得手,看见破绽自然不假思索的去打,结果迎来的便是杀招。”十三郎又抿了口茶,“这个就是无情三绝斩的秘密。”
“不错,他这招对付平常人还可以,但是要对付你十三郎,恐怕实在不行。”
十三郎和轩辕寻谬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东方易笑听得入神,突然恍然大悟,一拍大腿:“可薛蓝是江湖上传闻的第一杀手,是不可能这么容易失手的。”
十三郎亦点头,这一点东方易笑倒说得不错,这也正是轩辕寻缪所说的谬处之一。
“江湖上的传闻,有一半都是假的。”轩辕寻谬放下茶盏,搓了搓手,将十指相叠,轻扣桌面,“不过关于江湖第一杀手,倒是真的。”
“此话怎讲?”十三郎好奇的问道。
“薛蓝杀人,其实分两种方法,他除了无情三绝斩之外,其他武功也算是江湖一流了,包括用毒,暗器等等。对于鲁莽的人,自然无情三绝斩最适合;对于冷静的人,他则是用下毒取其性命。所以第一个谬处就是:他应该知道无情三绝斩对于冷静的十三郎是完全无效的,但是还是对你用了,显然他的目的不是杀你,而是试探你的武功。”
轩辕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确切的说,是他的主人,在试探你的武功。”
“那他的主人是谁?虞机子?”东方易笑急切的问道。
“显然不是。”十三郎若有所思的说道,“虞机子在今天之前,完全不知道我的武功底细。”
“你又怎么知道?”东方易笑仍然是不明就里。
十三郎但笑不语,轩辕寻谬拿书敲了敲东方易笑的脑袋——
“就只有你想不明白而已。”
东方易笑挠着脑袋,轩辕寻谬也不理他,继续分析:
“所以第二个谬处就是虞机子。首先,虞机子不想你十三郎死在别人手里,所以派了两个师侄来保护你。”轩辕说。
“但是他却不知道,我的武功,那些三教九流是不能轻易的伤的了我。”十三郎笑了笑。
“所以薛蓝的主人,肯定不是他。但是另一个疑问就出来了。”轩辕说。
“什么疑问?”东方问道。
“十三郎今日一出手,虞机子便已然知道,他低估了十三郎的武功。”轩辕继续说道,“所以,他明白,今日如果放过了十三郎,他日就很少有机会能之你于死地,这才再三否决你七日破案的提议,想直接将你拿下。”
“但是,他为什么要我的命呢?”十三郎仍是转动着茶盏,拇指指腹轻轻在杯口上划过,“虞机子一口咬定我就是杀人凶手,只有两种可能。”
轩辕寻谬点点头:“一是他老糊涂了,真的认为一根白发就足以证明你是凶手;二是——”
“我知道!二是他就是凶手!想栽赃你!”东方易笑一拍桌子插话道,“我们这就去把这老头抓起来,这案子就破了!”
十三郎和轩辕寻谬均投给他一个白眼,他意识到自己有说错了什么,悻悻地坐了下来。
“二是他知道内情,甚至与凶手有所牵连,想找你当个替死鬼。”轩辕继续道。
十三郎微微皱眉:“可为什么偏偏是我呢?”
“这个我也不知道。”轩辕说。
“哈哈哈,原来还有你个书呆不知道的事。”东方易笑突然咧嘴一笑,像个孩童一般得意洋洋。
“第三个谬处呢?”十三郎也笑了。
“太平王子的尸体在哪里?”轩辕说。
“这个...听他们说,已经入土了。”十三郎说。
“为什么草草了事?我朝建朝以来,且不说皇孙贵胄过世后遗体至少要半个月才会入陵墓,两三个月才会入土为安,但凡地位尊贵点的大臣死了,都得将棺樽放上七八天在讨论下葬的事宜。”轩辕说道。
“对啊……这人才死了三天,居然就给埋了!”东方恍然道。
十三郎放下了茶盏,沉吟片刻道:
“你是说,尸体上或许有线索。”
“不错,十三郎,你能抓住的线索,也就是太平王子的尸体和虞机子。”
“我明白了,多谢。”
见十三郎起身要走,东方易笑和轩辕寻谬也一并起身。
十三郎摇摇头:
“这次你们恐怕不能与我同行了。”
“什么意思?”东方易笑问道,“你一个人去,危机重重,有我二人在左右,总归是有所助益。”
“今日初八,红枫夫人托我给你们带信,若是她十五那日回天山时,你们师徒三人有一个不在……”十三郎目光扫过他们二人,“届时会有什么后果,不肖我多说吧?”
“什么?”二人均失了淡定,“师娘要回来了!”
十三郎笑着点点头,人人都说天山二怪天不怕地不怕,殊不知,这天山老翁和他两个徒弟最怕的就是天山老翁的发妻——红枫夫人!
红枫夫人膝下无子,素来将这二人当亲儿子养着,但这红枫一发怒,这俩小子缺胳膊断腿怕是免不了的。
“十三,我哥俩如今自身难保了,等师娘走了,我们再来找你!”东方易笑话还没说完,人已经不见了。
“母命难违,先告辞了。”
轩辕寻谬拿上自己的剑,朝十三郎做了个揖,十三郎点了点头,轩辕寻谬也尾随东方易笑而去。
“此行凶险,”十三郎起身兀自喃喃,“既是兄弟,便不能拖累了你二人。”
随即快步迈出了听茶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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