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老实跟爹说,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爹照着样儿给你找。”
朱老爹此刻已经从曾经的年少时光中醒转过来,他厚着老脸,直接问出纠结已久的问题。
十八姑娘一枝花,没人提亲没人夸。朱老爹心里也是很复杂的。
这几年铺子里的生意他都逐渐开始交给伙计,成日里在家呆着,生怕哪家媒婆上门提亲,他不小心给错过了。可结果呢,结果呢?
结果......
他家姑娘是真没人问津。
朱成想不通啊。
你说他家女娃娃多好啊。能吃能睡身体好,手脚勤快心眼实。
现在的少年郎都可惜了。
眼神都不大好使啊。他这么觉着。
可是闺女的婚事还是要抓紧的呀。
本着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的道理。朱成想着,没人上门提亲,他们家可以先寻摸着合适的人再上门提亲是不是。所以闺女的心意是最重要的。
“什么样的?”
“好看,长得好看。”
长欢挠了挠头,自言自语道。
皱着眉头,思索完毕后,长欢老实交代。她脸上写满认真,完全没想到,女孩子还有羞涩这玩意儿。她就喜欢长得好看的,看着就养眼,连饭都能多吃一碗的那种。
隔壁巷子里的那个书生长得就挺好的。那个词儿怎么说得来着,花容月貌?沉鱼落雁?还是闭月羞花?
朱长欢是个女娃。他们镇上的姑娘都是不用识字的。
可她爹说,他娘学识......学识什么来着,她也不记得了。大概意思就是她娘亲能认的字儿很多。长欢不能给她娘丢脸。
所以不管她小时候再怎么折腾,她爹还是送她去了学堂,念书。
她欢欢喜喜的去了,带着她爹给她精心准备的零食,蜜汁猪肉脯,牛肉干还有酥糖。她爹还头一次给了她零花钱,十文呢。
早上是她爹亲自送她进学堂的。夫子脸上皱巴巴的,留着白胡子,长得不好看。他穿着一袭长衫,手执一把戒尺,走进学堂。
早上起的太早了,她困。房间里书声朗朗,她睡的正香。她坐在最里面的一个角落里,不仔细看还真难让人注意到。
她醒了,揉了揉眼睛。她从祖母特地给她缝的小布包里,掏出牛肉干。一根,两根,三根,吃腻了。再换个猪肉脯,一片两片三片。然后再吃酥糖。
那天早上,夫子说了什么,她一句也没听进去。
对了,学堂附近还有家专门卖吃食的店。
后来她就这么度过了两年的读书生涯。
再后来她就不去学堂了。
对此,长欢还是有些遗憾的。
可是没办法,她总得继承家业。虽然因为她的先斩后奏,后来她被她爹吊在树上一顿好打。
但她终于不用去学堂了。
(*^▽^*)(*^▽^*)
长欢又想到了隔壁巷子的那个书生。她努力在脑子里搜索她那贫瘠的词汇。她还是想不出来,就是觉得好看,能多吃一碗饭的那种好看。
他人挺好的,不像别的男人一样会说着下流肮脏的话,露出猥琐难看的嘴脸。他还请她吃过很多糕点,对她笑得可温柔了,就是说话文邹邹的,动不动就是什么大道理巴拉巴拉的,跟和尚念经一样,绕的她头晕脑胀的。她最怕这个。
可她还是很......喜欢他的。
喜欢?她突然察觉了自己的心思,明白了自己每次经过书生家,都会忍不住张望的原因。脸上热热的,像是有把火在烧,她忍不住低了头。
等她再次抬头的时候,就看见她爹一只手杵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她的脸涨得通红,红的泛黑,黑的泛紫,她恼羞成怒,“爹”
朱成眯眼一笑。他姑娘竟然还知道害羞,难得难得。“嗯,在呢。还有什么?别不好意思,你爹我是在跟你讲正经事儿呢。还有什么别的要求没?尽管跟爹提。”
虽然理想很是丰满,现实却很骨感。但梦想是一定要有的。
万一实现了呢!
长欢认真想了想,道,
“不要长胡子的。”
“年纪大的不要。”
“长得矮的不要。”
“长得胖的也不要。”
长欢边想着边摇头。等说的差不多,她忍不住凑过去,“爹,我就这几个要求,你能给我找个这样的么?”
朱成冷笑一声。还就这几个要求?这难道还少了不成?他斜眼过去,似笑非笑,“你想太多了,我就是做个参考,参考你懂不懂?没了吧?”
“没了,没了”长欢红着脸摇头,掩饰般的端起桌上饭碗,招呼着,“爹,吃饭吧,不然等会儿菜都凉透了。”
她夹了一筷子咸菜开始吃着,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碗里的饭越来越少。
原本是掩饰自己的娇羞。结果这一吃就停不下来,完全忘了自己的初衷。
陶罐空了,海碗也空了。
朱老爹才有些刚刚宽慰的心又堵起来了。他这闺女憨的让人无法直视啊。一天到晚地就知道吃吃吃可怎么得了?
现在外面的那些野男人可都太坏了。
朱老爹胳膊杵在木桌上,两只手托着脸,意犹未尽看着他那傻女儿,心里不停叹气。
朱长欢放下了手里的碗筷,黑亮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看着她爹,就差给她按个尾巴摇了。
朱老爹叹完气,也觉着时辰差不多了,刚转身回房就听见他那好女儿说了这么一句,“爹,这碗饭您不吃啦?就这么倒掉多浪费啊。”
他一回头,就看见他闺女已经涎着脸,把那只碗拖了过去。他顿时就没好气道,“怎么就浪费了?我是特地给“苗苗”留的。”
“爹,你忘了,“苗苗”不在家。在姑姑家呢。”
“那我就拿去喂“恭喜发财”。说不定它们吃了,还能多下几只蛋呢。”
“恭喜发财”是家里仅剩的四只老母鸡,一窝生的,养了好几年了。原来的组合名叫“欢天喜地”,拆开来就是欢欢,天天,喜喜,地地。
长欢整日里见她爹一脸慈祥地抱着只下蛋的老母鸡叫欢欢,边叫边给鸡顺毛,从鸡头摸到鸡尾巴,笑的灿烂无比。她每回一看见,就止不住的膈应。
长欢,欢欢。o(* ̄︶ ̄*)o
呵呵。
后来终于在长欢的强烈建议下,给朱老爹的小宝贝们换了个更加喜气,财运滚滚的名字“恭喜发财”。
“爹,你这日子过的真是浪费。”长欢叹了口气,一脸不赞同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败家爷们。
朱成被气的一噎,连话都说不出来。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他家闺女的嘴皮子也是挺溜的,竟然还能倒打一耙。
谁说他家闺女傻得啊,你看这不就很机灵?
可是丫头,你这个机灵能不能用对地方啊?
朱老爹脸都黑透了,刚转过身,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他又转了回来,他板着张脸,满是严肃地拍了拍正在埋头苦吃的闺女,摊开手心。
长欢一愣,眼神懵懂,很是不解,嘴巴上还沾着几粒大白米饭。
朱成臭着一张脸,道,“银子。”
长欢老老实实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钱袋,她抖抖两下,手里的银子就都滚落到手心。
原本还稍显鼓起的袋子顿时一贫如洗。
朱老爹还算满意地掂了掂手里的银两,他慢悠悠地晃回房间,神情愉悦,眼睛眯成一条线。
这天晚上,朱老爹破天荒地一口饭都没吃。
还吃呢?
他觉着自己已经被那个不孝女给气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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