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今天晚上得饿肚子,最后还是给她混了个肚圆。长欢还是很满足的。
她爹说她很好养。她也这么觉得的。每顿三碗大米饭就够了。
你看啊,她不要亮的发光的首饰,那对她来说中看不中用,还不如一碗红烧肉实在。她不要五颜六色的艳衣裳,她身上这件短衫就挺好的,耐脏又省事。胭脂水粉她也不需要,反正买了她也不用。另外如果实在没有三碗大米饭的话,包子面条什么的,她也都可以将就的。她不挑食,真的很好养的。
长欢隐隐感觉出,她爹今天心情似乎真的不大好。和以往嘴上说两句,过几天就抛开的情况不大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她暂时也说不出来。就是心里慌慌的,她总觉得有些事情不会这么容易就过去。
厨房里只点了一盏灯,昏黄的灯光下,蜡烛的影子清晰映照在灯笼外裹着的油布纸上,驱散了房间里的黑暗。
长欢把碗洗了,用抹布擦干,一个一个摞好。
灶膛里依稀映着火光,泛着些微白色的灰烬中,夹杂着焦黑的木头和烧的通红透明的树枝。长欢往里面泼了瓢水。
滋啦的一声,残余的火光灭了,发出最后的哀鸣,细细的,小小的,只余下几缕青烟飘散。
长欢擦了擦手,掀开木制的锅盖,扑面而来一阵湿热的水汽。
锅底还残留着余热,咕隆咕隆的冒着水泡。锅边趴着不少透明的小气泡,半圆形的,一触就破。
热水都是朱成做饭的时候顺便烧好的。
朱成对女儿的原则一贯是娇养。尽量把最好的都给闺女。别看他平时老是会抱怨女儿成日往外跑,油瓶倒了都不知道扶一下。哪一天长欢要是真的动手做家务,朱成比谁都急。
长欢把热水一瓢一瓢地刮进木桶里。然后一桶一桶地往自己的房间里拎。她的房间比较大,还有个侧间。侧间充作浴室,里面有个雕花浴桶,上面雕的花鸟鱼虫栩栩如生。
那是她爹特地花了大价钱弄过来的。
长欢屋子大,里面的东西也多。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
一张雕花拔步床,一个梳妆台,一架屏风还有一溜排的柜子,东西塞的满满当当的。
长欢老早就看不顺眼了。
可她爹说,那是她娘怀着她的时候特意给她布置的。她就一直没动过。
长欢舒了口气,解了衣服,扔到了屏风上。身子浸入水中,披散的长发如墨色的莲花般飘散开,浮在水面上。
她舒服地喟叹一声,心里想着令自己极为头疼的事情。
她今天的确是去了城西,杀猪去了。
从小看着她爹杀猪,她这也算是女从父业吧。
她爹总觉得她应该像她娘一样当个大家小姐。而屠夫是个粗鄙的职业,被人轻贱。
再说哪有丫头抛头露面的规矩。
可长欢不喜欢。她不喜欢当个柔柔弱弱的菟丝花,弱不禁风,什么都要靠别人。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这是大多数女子的一生。
长欢不想这样。
她就想当个乡下野丫头,想干啥就干啥,多好啊。
可她爹似乎并不是这么想。
长欢很苦恼。
洗完澡,她用干布巾,绞干了头发。
及腰的长发披散开来,不再滴水,却湿漉漉的凝成一缕一缕的,铺散在白色寝衣上,像是画家笔下的浓墨勾勒出的线条,而那寝衣便是最完美的画布。
长欢托着腮,坐在梳妆镜前,等头发晾干。
铜镜里隐隐约约现出少女的轮廓,灯光下,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风起,窗外突然下起了小雨。雨势渐大,溅起地上的尘土,空气里夹杂着那么一股子土腥味,腥的呛人。
长欢匆忙关上窗户,避开外面的风雨。头发差不多干了,她掀开被子,躺到床上,合上眼睛,沉沉睡去。
外面的风未止,呼啸而过,吹的门窗不停抖动,发出戚戚哀声。
镇内百姓陷入沉睡,不远处的密林一场厮杀即将上演。
长夜当空,一行人马冒雨赶路。跶跶的马蹄声踩碎了寂静深夜的清幽。
暗夜织成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密林千里宛如蛰伏在黑夜里的猛兽,悄无声息地酝酿着巨大的危机。
乌云遮月,皎洁的月光散去,天地间笼罩着一片黑暗死寂。
一行人,十余骑皆着墨色衣衫,隐于深沉夜色。
雨水打在脸上,冰冰凉凉,湿了衣衫。
远处一骑飞奔而来,十余骑散开包围圈,形成众星拱月之势,严密护着行列正中央的年轻男子。
围在外包围圈的众人皆手握一盏灯笼,散着莹莹绿光,在夜间行走毫不碍事。
十几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熠熠生辉,亮如白昼,清晰地映照出众人一脸肃杀的神情。
队列正中央的年轻男子面若冠玉,目若朗星。他手执缰绳,眸光锐利,一寸寸地扫视过在场众人的神情。
“殿下,前面再过三十里路就是青阳镇上。”
“嗯。”男子轻飘飘开口,如玉石出声,低沉浑厚,富有磁性,又带着说不出的魅惑。
玉子清,平康帝三子,深得帝心,允成十五年被册封为昭王。此后风光无限,俨然是皇位的不二人选。
王府侍卫长刘明尽忠职守,再次履行职责。他夹着马腹上前,“天色渐晚,殿下可要找家客栈投宿?”
“不必。”玉子清冷声拒绝。
夜长梦多。他这次回来是暗中进行的,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必须尽快在那些人发现之前赶回去。
天空飘着毛毛细雨,众人立于雨中,静待着主子的命令。
细小的雨珠打湿鬓发,玉子清隐于众人间,虽是面容冷清肃穆,却难掩其俊美的好颜色,即使是此刻,在人群中也格外惹眼。
见自家殿下一意孤行,刘明只得听从。先前探路的人安全回来,他心下的担忧也减去不少。
更何况,此次出行,除了他们这一队人马,还有四路人马掩护,分别由东南西北各方向绕着回京城。
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吧!他这么安慰着自己。
到底跟了殿下多年,其实刘明心里明白得很。这次殿下秘密前往边疆之地已经是犯了重罪。万一要是再出了什么事,殿下会怎么样,他不清楚。反正他们这些跟着跑腿的,一个也少不了,都得下去见阎王。
想到这个,他浑身一抖,打起精神,告诫众人,“深夜赶路,大家务必当心。前面就是青阳镇,万不可松懈心神。”
“是。”
众人齐齐应声。
过了青阳就是主子的势力范围之内。
雨势渐大,一行人马踏破雨夜,于林间大道上穿行。
忽听得马鸣嘶嘶,如利刃出鞘,刺破长空。
“保护殿下。”
刀光剑影间,。艳到极致的炫目渐渐变淡,最终在雨水的洗礼下消失无踪,就像是这里什么也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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