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秋生性子腼腆,就这么一句话都叫他脸红得厉害,他声音细的像蚊子,“不用谢。”
见此,朱秀兰脸上的笑意更深,笑得下巴削尖,越发显出尖酸刻薄的妇人嘴脸。
人家都说长欢傻,其实她不傻,甚至于她还觉得自己挺聪明的。她只是反应会比别人慢半拍,该明白的她都明白。
姑姑今天的来意,她也大概清楚。从小到大,一直在她爹耳边念着姑娘以后是要嫁到人家去的,女儿没有儿子好,外甥似舅可当儿。她爹也就是笑笑,然后摸摸小长欢肥肥的脸蛋,并不言语。这话连带着她也跟着听了不少回。直到有一天,小长欢问她爹,“爹爹,你以后会拿欢欢换表哥么?”
还很年轻的朱老爹初为人父,悚然一惊,他没想到平时迷迷糊糊的小长欢竟然能听得懂,心下大惊,紧紧地抱着小长欢安慰道,“不会,长欢是爹爹的宝贝,谁来都不能换。”
等下次妹妹朱秀兰在提起类似的话题时就没有顾及到她的面子,把她痛骂了一顿,这才算是明面上止住了张秀兰的打算。
可小长欢记住了,记得清清楚楚的。所以长大后的长欢她一直都知道她姑姑不喜欢她,甚至是厌恶的。她只是假装不知道。
“大早上的,这么油腻,不大好吧!爹。”她眉头微皱,一脸为难状。眼里却馋的冒绿光。握着筷子的手微微颤抖。
朱成斜眼过去道,“别装乖了,老子还不知道你,赶紧吃,吃完赶紧去看看你祖母。”
被这么粗暴地对待,长欢不是很高兴。她板着脸,认认真真道,“爹,李大夫说了,要忌辛辣,忌油腻。”
她原本真打算乖乖听话遵从医嘱的。
朱成不屑一笑,道,“我是你爹,还能不知道你是什么德行。实在不吃我也不强求,正好便宜了咱家“苗苗”。”
他说着,满脸慈爱地看了看规规矩矩蹲在桌前,吐着大舌头,很是威武霸气的“苗苗”。
苗苗三岁了,它坐在那儿,胖若两狗,约莫有五六岁的小孩高。全身都是肉,原本应该尖尖竖起的耳朵,软软地耷拉着,越发显得狗头圆润宛如球。它老老实实蹲坐着,睁大一双狗眼,直吐着舌头。
迫于老爹的淫威之下,被赶出家门的长欢和苗苗只能尽职尽责地动起来。于是黄昏时分,落日西斜,寂静街巷里经常会看见一人一狗相约散步,成为青阳镇一道独特风景。
遇见嘴损的人还会来一句,“哟,这就是苗苗啊,长得真像你。”
长欢觉得这算是夸赞,心安理得地收下,笑着点了个头,却见一群人哄然大笑。
回家后,她越想越不对劲。
妈的,这不骂她是狗么?
第二天她装作无事,依旧过去散步。
接连蹲守好多天,才抓到先前的那王八蛋。长欢是个文明人,坚决贯彻着“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原则,只叫了声,“苗苗,上。”就把那人惩治一番。事后把苗苗嘴里的布料清理干净,她就拎着一只狗满意而归。
这是她俩配合最默契的一回。其他时候长欢和苗苗都是两看两相厌的。
比如说现在这只狗要抢她的肉。长欢拧着一张脸,简直是无法原谅。
长欢对她爹憨憨一笑,筷子飞动,吃的满嘴流油。
苗苗耷拉着脑袋,丧气极了,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只睁着双湿漉漉的眸子,委屈地盯着朱老爹。看的朱老爹心都化了。却也只是忙伸手摸狗头,给它顺毛。
长欢更得意了,趁她爹对她的稀罕劲儿还没过去,赶紧把碗里的红烧肉,一口一个叼着,几口下肚,绝了这狗崽子的念想。
长欢笑得龇牙咧嘴,衬得脸上的伤口更加狰狞,面目凶残。
好不容易轮到她翻身一回,她容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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