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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谍之千里江山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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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关北望 第三章 今日纵马过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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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西京洛阳向西,崤山一路逶迤,黄河涛声相闻。沿着崤函道,出函谷关,过陕州,地势变得异常险峻,或深谷如函,或峭壁如刀。

    崤函道开辟于秦汉,兴盛于唐朝,是中原往来关中的必经之路。唐朝也是有东西两京,西京是长安,东京是洛阳,崤函道是连接东西两京的咽喉通道。

    在崤函道上行走了十余日,过了潼关,终于到了京兆府,京兆府便是唐代的都城长安。

    兵马已接连行军十余日,都有些人困马乏。太尉传令在京兆府休整一日,而后一鼓作气直抵兰州。

    军营仍是驻扎在城外,因为要在京兆府停留一日,为了便于处理累积的军务,中军行营设在了城中。

    太尉童贯在中军行营与京兆府的地方官员见了面,又一道吃了晚饭。熙河路经略使刘法似乎对这些场合没什么兴趣,陪在太尉童贯身边一直是一语不发,一个人自顾自地自斟自饮。

    待酒席散了,刘法似还有些酒兴未尽,见到正在行营门口送官员们的陆元甲,便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晚上若是无事,可到城外营中一叙。”

    自那晚在洛阳一叙之后,刘法对陆元甲似有些另眼相看,行军路上也不时会和陆元甲扯上几句。

    陆元甲对这位战功赫赫但又有些孤傲的将军也是重码好奇,觉得他就像一把在鞘中还铮铮作响的宝剑,一旦出鞘,必然是寒光慑人。

    太尉童贯批阅了一会儿公文,沐浴之后,便睡下了。

    前半夜恰好应是夏宣德领班夜值,陆元甲心里一直记挂着刘法的邀请,便一个人骑马出了城。

    大营扎在京兆府的南门附近,由于军营与城中往来频繁,晚上南门只是有兵卒把守,却没有关闭城门。

    陆元甲出了城,片刻便来到了城外的营中。兵卒进去禀报,少顷,就见一位年纪与陆元甲相仿的年轻将军走了出来,正是在东京相识的刘正彦。

    帐中灯火通明,正中燃着一个炭火盘,盘中红彤彤的炭火烧得正炽,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元甲,本官还以为你来不了呢!”刘法坐在桌前,笑着招呼陆元甲道。

    桌子上摆着一些酒肉,刘法正在了却未尽的酒兴。

    “元甲来迟了,熙帅勿怪。”陆元甲施礼道。

    “能来就好,本官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犬子刘正彦,你们年轻人要多多熟识才是啊!”刘法指着刘正彦,对陆元甲说道。

    刘正彦与陆元甲相视一笑,说道:“父帅,孩儿与陆大人虽算不上熟识,但却是认得的,还曾在一起吃过酒。”

    “哦?此话如何说?”刘法面露错愕,问道。

    “父帅,陆大人与少阳兄长相熟,前几日在东京时,少阳兄长曾引见我们相识。”刘正彦答道。

    “元甲与陈东相熟?”刘法转脸问陆元甲道。

    陆元甲还未及答话,刘正彦又道:“陆大人可是少阳兄长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本帅久在西北,对着京城之事生疏得紧。你们两个也莫要再打哑谜了,与本帅细细说来便是。”刘法不耐烦地说道。

    刘正彦看了一眼陆元甲,便把从陈东那里听来的事情前前后后细说了一遍。

    刘法一直静静地倾听,看陆元甲的眼神也是飘忽不定,时而疑惑,时而赞许,时而又有些感伤。

    待刘正彦讲毕,刘法沉吟良久,缓声说道:“都坐下吧,坐下喝杯酒暖暖身再说。”

    喝下一杯酒,刘法才又道:“我是看着陈东这孩子长大成人的,学问不错,品行又端良,本来应该是大有前途的,只是这当今之世,却未必能容得下他如此个性之人。”

    “父帅又何出此言,少阳兄长已经进入东宫陪太子读书了,这将来……”

    刘法轻轻摆了摆手,打断了刘正彦的话,说道:“你懂些什么?!这朝里的事情也好,宫里的事情也罢,是非利益纠缠不清,陈东为人又过于耿直,怕也未见得是什么好事……”

    见刘法有些忧心忡忡,陆元甲便安慰道:“元甲虽与少阳兄相交时间不长,却深感少阳兄为人之忠厚热忱,心怀天下。正身乃君子之本,少阳兄曾对元甲说过,君子心中自有庙堂,却未必得意于庙堂。”

    陆元甲话声刚落,刘法的手掌便重重地拍击在桌案上,酒杯都跳了起来。

    “好一个‘未必得意于庙堂’,倒是老夫世故了……”刘法边朗声笑道,边又端起酒杯,对陆元甲道:“怕是他们也与你说了,我刘家与陈家乃是世交,你救了少阳,便如同救了我的儿子一样,老夫就敬你此杯,算是感恩酒吧!”

    撂下酒杯,刘法捋着胡子,笑眯眯地看着陆元甲,问道:“元甲,你看这京兆之地地势如何啊?”

    想起那晚的唐突,陆元甲不觉有些尴尬,忙道:“大帅又要取笑元甲了。”

    刘法微微一笑,转而脸色又沉郁下来,说道:“此地至唐朝已是十三朝的国都,说起这十三朝,多的不讲,仅汉唐两朝,无一不是文治武功盖世。关中之地论及险峻天下无出其右,可最终仍是城破国灭。本官往来东京与西北多次,每经此地,念及此事,无不是感慨万千啊!”

    “大帅,看来这天下大事,当真是‘安天下者在德不在险’。”陆元甲说道。

    刘法看了一眼陆元甲,微微点了点头。

    “难得你还记得,可是这‘德’又是何物呢?”刘法似在问陆元甲,也似乎在问自己。

    “父亲,莫要再忧国忧民了,当心思虑伤身。军人无非是为国效命战死沙场而已,多虑也是无益。”刘正彦插话道。

    “你呀,就是一门心思的打打杀杀,要学会多动动脑子。你们年轻人要相互补益,智者千虑,尚不免有一失,不虑者何为啊?”刘法斜睨了刘正彦一眼,不满地说道。

    刘正彦和陆元甲对望了一眼,尴尬地一笑。

    “孩儿说出来父亲也未必听得进去,即便听进去又能如何呢?”刘正彦眉头微蹙道。

    刘法自顾喝酒,并没有搭理刘正彦的话。

    “陆兄久在东京,想必也是知道,朝廷与西夏数十年征战,西北百姓甚苦。近些年,与西夏虽偶有战事,但已成均势,况西军连年苦战,将士亦多疲惫,大可休养生息。此番回京师,听闻从江南采办珍奇的船只不绝于汴水之上,想起西北之窘迫,真是让人心寒……”刘正彦黯然说道。

    “你真是放肆得紧,休要议论朝廷之事!”刘法将酒杯往桌子上重重一墩,杯中酒水四溅,虎目圆睁地喝斥道。

    刘正彦止住话头,叹了口气,仰脖饮尽杯中酒。

    虽然在东京时也曾与陈东众人,还有耶律大石谈及过西征的原委,但是陆元甲一直还是对朝廷此番大动干戈兵发西北的原因充满好奇,便连带着帮刘正彦解围,问道:“熙帅,此次太尉亲自挂帅西征究竟所为何故啊?”

    刘法掸去刚刚洒落在桌上的酒水,沉思半晌,道:“起因大抵是因为原已投宋的西夏将领李和景率所部万余人叛宋而回归西夏,围困定远军数日,西军损失不少。不过,以本官看,此皆为疥癣之疾,你那日所言女真人攻辽之事,怕才是朝廷再度伐夏之本意。”

    刘正彦一愣,忙问道:“父亲此话何解?”

    “契丹人应付女真人自是无暇西顾和南顾,朝廷就不必担心契丹人从中捣乱,可以集中力量解决西北战事。”刘法说道。

    刘法所言的趁辽自顾不暇而伐夏的想法,倒是与陆元甲的揣测大抵相近,只是李和景叛宋围城而引发战事一说,他却是头一遭听说。

    “大帅,方才所言定远军一线,应是宋夏交界的东厢,而此次兵至熙和路的兰州,那应是宋夏交界的西厢,舍近求远,这又是为何?”陆元甲问道。

    陆元甲本就对《九域守令图》研究得颇为用心,这一路上,太尉童贯看地图时,陆元甲也利用伺候在一旁的机会,更是把地图上的地名和标记烂熟于胸。

    “你看却是为何啊?”刘法笑眯眯地看着陆元甲。

    陆元甲看了一眼刘正彦,刘正彦也是一脸的困惑。

    “莫不是要声东击西?”陆元甲试探着低声道。

    刘法目光灼灼地看着陆元甲,少顷,竟是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此乃军机大事,不可泄露也!”

    陆元甲离开大营之际,天上已开始飘下毛毛细雪,虽然不大,但是细密的雪花很快便将路面染白。

    眼前城墙巍峨的暗影,远处隐隐传来的黄河水的呜咽之声,竟然与那夜的南京城有几分相似。

    纵马进了长安城,马踏街道,蹄声清彻,就像是在声声叩响时光的闸门。

    大唐盛世已经很难在这里再寻得到踪迹了,饱经战火洗礼的长安城,就像是一名耗尽心力的老卒,虽然英姿早已不再,但仍是倔强地屹立在八水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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