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元甲闭门三日,费尽心思,终于完成了一份《探事营整编策》。
太尉童贯也没想到短短数日内,陆元甲便能拿出如此详尽的策论,条条举措尽皆直击要害。果然不出所料,陆元甲还真就是探事营最合适的人选。
整葺旧制必须因势利导,断不可以逆势强为,此为大宋开国百余载的深刻教训。神宗朝的王安石变法虽不乏政绩,但却酿成新旧两党长期争端,时至今日仍遗祸朝堂,这其中的孰轻孰重是非曲直只有留待后人去评说了。
此次西征以来,太尉童贯对西军探事的不堪一直甚为忧虑,不做变革怕是难以为继。当年,他也曾任过皇城司主官,深谙探事个中秘奥,其道门之深,权柄之重,绝非门外人所能臆度。
探事营之事虽算不得浩大,但值此西北战事之际,难免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为稳妥起见,太尉童贯思虑再三,以兰州中军行营的名义,将陆元甲的《探事整编策》先发往熙河路和秦凤路经略使司衙门征询意见。
适逢其时,知渭州种师道正在兰州办理军务,太尉童贯便让陆元甲将《探事整编策》也送给了种师道一份一并征询意见。
自臧底河一战之后,种师道对陆元甲更是刮目相看,自然也就格外用心,不仅详细看了《探事整编策》,还和陆元甲讨论了半日。随后,才给太尉童贯写了意见,并表态愿将属下探事营人马交予兰州中军探事营调配节制。
熙帅刘法的回函也在几日后送到,意见与种师道相近。只是建议熙河路暂先保留部分探事营人马,待兰州中军探事营整编完毕后再陆续交接,以免整编过程中出现纰漏,贻误重要军情
秦帅刘仲武的回函稍显暧昧,对《探事整编策》未作评价,仅是表达了秦凤路谨遵太尉将令云云。
刘仲武的态度也完全在太尉童贯的意料之中。此时,秦帅刘仲武怕是无暇顾及此事,他得一门心思应付即将到来的朝廷钦差,作为臧底河之战的主将,臧底河城败绩才是他眼下最为操心的事情。
酝酿了半月之后,陕西、河东、河西经略使司衙门向所辖各路、州发布了公文,探事营整编一事终于是尘埃落定。
西军探事营更名为机宜房,升格为与西军诸将同级,陆元甲暂兼领机宜房都统制。
原熙河路探事营人马划入机宜房,署名为湟州机宜营,驻熙河路湟州,杜戴岳出任营指挥,负责西线的敌情探事。湟州机宜营算是陆元甲模仿军统建立的第一个地方办事机构。
除熙河路之外,其它各州路的探事营人马暂未纳入到机宜房,但是,严令各路州必须将探事所得信息报主将的同时,要一并报至机宜房。
机宜房的内部机构也做了比较大的调整,原来的四队重新整编为三营。一营负责中军行营戍卫和防范西夏的渗透探事;二营负责西夏国内要情及兰州至镇戎军一线的敌情探事;三营负责汇总分析共享各州路的情报。
对于机宜房机构的调整,太尉童贯极为重视,为充实壮大机宜房的力量和影响,将随身侍卫亲兵并入了机宜房,组建了为一营,并委派夏宣德充任机宜房副都统制,并兼一营指挥。二营和三营的职事,一番甄选之后,太尉童贯同意了陆元甲的人选推荐,顾大放充任了二营营指挥,郝兵城充任三营营指挥。
由于机宜房的规格提升,杜戴岳虽然去了湟州,但却是官复原职,而顾大放与郝兵城则是升了官衔。
至此,机宜房便有了一营、二营、三营和湟州机宜营总计四营人马,陆元甲在大宋朝的军统之梦算是迈出了第一步。
当然,以上诸事尚需朝廷核准。
原西军探事营的核心骨干各得其所,大家自然都是高兴,对陆元甲也更是敬服有加,自此便一心归附不渝。
另一个外来人夏宣德在收到任命之后,也兴冲冲来到机宜房新搬入的衙门,在第一时间向都统制陆元甲报到。
“陆大人,我老夏虽然来到机宜房,但干的还是老本行,就是给太尉放哨站岗。机宜房其它诸事,在下也是门外汉,帮不上忙,陆大人自行决断便是,可莫把我这个副将当成了累赘。”夏宣德推心置腹地说道。
陆元甲见夏宣德说得坦诚,就笑道:“夏兄可曾细阅过公文?”
“看过了,诸般职事殊为不易,在下也为陆大人担心啊!”夏宣德说道
“莫要净说些风凉话了,别的暂先不讲,你兼管的一营有防范西夏渗透探事一节,可有些头绪么?”陆元甲问道。
机宜房一营的职责很像军统的内卫和反间谍部门,对一支军队,乃至一个国家,确保自身的情报安全与获取敌人的情报一样重要。
那日,与刘法的谈话对陆元甲触动很大,西夏的黑水堂既然无孔不入,那西军自然不能任其横行,必须予以钳制。在向太尉童贯陈明厉害后,太尉童贯也很是认同和支持。
夏宣德身份特殊,在西军内人脉眼线多,自然就成了一营最适合的人选。
陆元甲不相信老江湖夏宣德不明白公文里的意思。
果然,听了陆元甲的问话,夏宣德收敛起脸上的笑容,叹了口气,喃喃说道:“以前干侍卫也好,冲锋陷阵也好,明刀明枪,生死都是痛快。此番,却是要做些阴里暗里的勾当……”
“明抢易躲,暗箭难防,千万不要小觑了这暗箭,有时可抵百万雄师。听种帅讲,当年,种帅祖父种世衡便是以一和尚为饵,故意暗藏密信潜入西夏,被党项人捉住后,又逢场作戏,让党项人搜出了密信。党项人如获至宝,孰不知正中了反间之计。元昊一怒之下,便以通敌罪斩了当时最令西军头疼一名党项悍将,也就是那封子虚乌有的密信收信人……”陆元甲说道。
“那岂不是与三国里的蒋干盗书如出一辙?”夏宣德瞪大了眼睛问道。
“蒋干盗书是书上的故事,而老种帅巧施反间计却是确有其事,难道党项人就不会以牙还牙么?”陆元甲说道。
夏宣德缩了缩脖子,唏嘘半晌,才道:“陆大人说得倒是吓人得紧,这道理在下也是懂得的,只是这数百里的战线,二十万大军,仅在兰州中军进进出出的就有不下万人,老虎吃天,无处下爪啊……”
“以你夏宣德在西军里的人脉眼线,还有能瞒过你的事情么?”陆元甲笑着揶揄道。
“唉!想必太尉也是相中了在下的这点伎俩……”夏宣德有些惆怅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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