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天公也不作美——小店暂停营业一天。我们只好去买了几罐啤酒带回去。
到了宿舍,亦凡一边嚷嚷着“不过瘾”一边把啤酒“咕咚咕咚”地倒进肚里。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喝完了除我手中那瓶之外的所有啤酒,然后爬到床上睡了。
在我睡得渐入佳境时,亦凡把我叫醒了。我睁开惺忪的睡眼看见亦凡已经披着毛巾被坐了起来。他正在抽烟,那点火红的光亮忽明忽暗,让我在黑暗中看到亦凡的脸也随着火光的亮动若隐若现,挺吓人的。
“起来陪我聊聊吧。”亦凡呼出一口烟气,干着嗓子对我说道。
“行。你说。”我躺在床上按兵不动,闭着眼睛应付他。
“小刀,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他开门见山地问我。看来这还不是“天下故事会”式的他讲我听,而是“开心辞典”式的有问有答,而且还没有王小丫问的那句“准备好了吗”。
“挺好的啊。咱哥们儿你问这干嘛?”
“那你觉得我对待感情上,做得怎么样?”
“那你得问你媳妇去,问我我怎么知道。”我话刚一出口一下子想起来他刚分手便觉得有些不妥,于是赶紧收声。
“我女朋友说我身上缺乏安全感,说我太花心,说我表里不一……”
“她这么说可不对!”我赶紧打断了他的话。
……
亦凡沉默了半天没再说话。我以为他睡着了,便翻了个身,准备再入佳境。
“说真的,我今天和她分手,心里太难受了。”他没有在意我有没有听,叹了一口气准备追忆他这段夭折的爱情。看来“开心辞典”结束了,下面便是“故事会”了。亦凡深吸了一口烟,给我讲了他和她之间发生过的故事:
亦凡的女朋友叫金昭。亦凡和她的相遇是在马路边。高三那年元旦那天,亦凡参加完学校的元旦联欢会,就准备回家。他家离学校不远,便没有住校。在回家的路上,他背着吉他走得累了,就一屁股坐在马路牙子上,点了一根烟抽了起来。抽完烟后,他抬头看着喧嚣的街头来来往往的车辆和陌生人的匆匆的脚步。远处的灯红酒绿让他一时兴起,抱着吉他边弹边唱起来。他唱的是他自己写的一首歌,歌名叫《致“你要幸福”》。
……
生命既是如此
何必再谈挥霍?
猎人枪杀了猎鹰
子弹是宿命的圣果
无所谓牺牲
活着就是死了
我被你判了死刑
却得到了你的施舍
……
正唱着,一枚一块钱的硬币落到了他的面前,然后又弹起来,跳了几跳,发出清脆的金属叩击石板的声音,最后在他脚边停住。亦凡的歌声随着这枚硬币的出现戛然而止。他注视着这枚硬币,看着它静静地躺在地上,眼中闪过一丝受了屈辱的光芒。亦凡伸手把硬币捡了起来。正在这时,一个女孩从他身边走过。也许这枚硬币就是她扔给他的——她把他当成卖唱的乞丐了。
“站住!我说你什么意思啊?”亦凡冲女孩儿喊道,同时把这一块钱揣进了口袋里。
“嗯?你是在叫我吗?”女孩被他这么一叫,倒是显得有些莫名其妙。
“废话!这儿还有别人吗?”
“你叫我做什么?我又不认识你。”女孩开始警惕起来。
“我想问问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我、我拿你当什么人了?”女孩被他这突兀的问题搞得有些晕头转向,在他问了自己一遍以后,自己又帮他问了一遍,然后又想起答案似的补充道,“我没拿你当什么人啊。”
“别打岔!你是不是当我是乞丐了?”亦凡说着把那枚硬币拿出来,给女孩展示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又不是卖唱的,你扔这个给我?”
女孩见到硬币时眼睛一亮,伸手就要拿走。亦凡一晃手,躲过女孩,说:“哎!干嘛呀?给人了怎么还想拿回去?你这不是逗我玩儿呢吗?”
“谁给你了?那是我刚才掉的。我就这一块钱零钱了,还要坐公交的。你还我!”
“嘿!真行啊你。连‘乞丐’的钱都骗!我叫警察了啊!”亦凡指着不远处的交警吓唬女孩道。
“至于吗?我要用零钱,你又不缺这一块钱。再说这本来就是我的啊。你又何必呢?”
“我也要坐公交啊。我也没有零钱。”亦凡把口袋里的钞票都掏出来给女孩检查,真的除了一张五毛的纸币和那枚硬币就没有零钱了。
“好嘛!还真巧了!那算了吧。这零钱让给你用。我走回去吧。”
“别啊。这我又不好意思了。你远吗?”
“不远,就在前面四十五中。”
“哎呀!我也是去那儿。”其实亦凡本打算回家的,此时撒了谎,临时变卦又要回学校。
“你也是那个学校的?”
“嗯。咱们挺有缘的啊。”
“说什么呢?哎,对了,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外面啊?”
“哦。刚开完联欢会。我们班在外面开的。我刚才走累了,坐在路边休息时就碰到你了。”
两个人边聊边往回走。后来亦凡处心积虑地制造和她来往的机会。一来二去眉来眼去的,女孩成了他的女朋友。
“哎,小刀?我说你丫睡着了?”亦凡问我。
“哦,还没呢。你们俩相识挺有意思的,怎么就分了呢?”我不无惋惜地问他。
“因为我们两个离得太远。我说这不是问题,可她却说她受不了这种恋爱的感觉。”
“这是主要原因吗?”
“我也不知道。也许我真的像她说的那样吧。她离开我是对的。”
亦凡说完这句话就沉默了。宿舍里突然之间充满了一种让人窒息的静寂。
迷迷糊糊中,我依稀地听见轻微而沉重的抽泣声。我不知道它来自梦中还是来自对面亦凡的床位,也不知道这一夜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醒来时看见亦凡的眼睛红肿了。
后来我无意间在他的qq空间里,看到一篇他写的日志,大意是说要让那些曾认为他花心的人们好好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花心”。从此,亦凡真的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变得“花心”起来,不再在乎任何他喜欢或喜欢他的女孩,不再吝惜对她们的各种伤害。说白了,他开始把那种曾经在乎的感情当成了游戏。
远处的女生们花枝招展,穿着时尚而性感,全身的衣服用的布料加一块儿都不够给我做个大裤衩的。更让我觉得没有天理的是,每个美女的身旁都无一例外地跟着一个比我还猥琐的男的。我心想这他妈叫什么事儿啊。
正在我坐在树荫底下遐想着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道黑光掠过,由上而下,紧擦着我的脸落到地上。我被吓得一激灵,低头一看,一粒鸟屎正赫然贴在地上大放异彩。“我靠!真他妈丧!”我倒抽一口冷气,一边抬起胳膊擦拭脸上那肮脏的屎痕,一边抬头看。果然发现一只肥鸟正在光天化日之下撅着屁股冲我挑衅呢。“我操!我干你丫的!”我想都没想,捡起一块钥匙扣大小的石头冲它砸了过去。那鸟神气极了,张开翅膀,拍拍屁股(biu)的一下就飞走了。石头拨开树的枝条,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便落到了不知哪里的角落。
“啊呀!”一个女生突然尖叫起来。音色圆润,感情真挚而饱满。我正在盯着那只随地大便的鸟,看它嚣张地远去而忿忿不平时,一个漂亮女孩袅袅婷婷地捂着脑袋走了过来。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这心里开始“扑腾扑腾”地乱跳。当我看到女孩手里拿着一个被摔坏的cd机时,心一下子就跳到了嗓子眼儿,完了,惹祸了。开溜……可脚刚迈出一步,就被女孩叫了暂停。
“是你扔的石头吧?”女孩强忍着头上的疼痛开口问道,不时地咂嘴皱眉的,估计头被砸得仍在隐隐作痛。
我戳在那儿一动也不敢动,脸上的汗也开始哗哗地往下流。
女孩似乎看了我的窘态并不买帐,继续发问:“噢?怎么不说话?想跑?哼哼……”我用眼角的余光瞟了她一下,她正在捂着头上被石头打到的部位不停地揉着。
我自知理亏,无言以对。
“哎!难道你不觉得应该说点儿什么吗?”女孩在暗示我给她道歉。
“呃……你怎么样啊?”
“什么我怎么样啊?”她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被我砸得怎么样啊?”
“嗯,不错。砸得我挺舒服的!”女孩瞥了我一眼,说着反话。
“对不起啊。现在还疼吗?”
她继续揉着后脑偏左的位置说:“还好。没什么大碍。只是这个被我摔坏了。”女孩把手里的cd机晃了一下。
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一把抓过她的cd机边逃跑边说:“不好意思,你先等一下,我这就去取我的,这个修好后还你。”她又像要说点什么,无奈我跑得太快,便又把微启的唇闭上,掩口而笑。而我则生怕跑得慢了,被她看到我将要喷涌而出的鼻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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