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鹰有点动情,转而悲切不已,不由得捶了一下石壁上的文字,未料想碰触了机关,这一块石壁自动左移,后面一片漆黑,飞鹰拿起火把照了过去。
飞鹰猫身闯了进去,里面是一个六尺见方的小屋,里面堆了些衣物,供着神龛,似是很久不受香火,屋角的一侧地上堆了几本书,用竹绢包着。
飞鹰不知,这是计然处理两人共同生活见证的储物间。因计然伤心欲绝,锁存于此。
飞鹰打开了竹绢,发现里面《滴天髓》,《孙子兵法》,《连山易》,《周易》等赫然在列,整齐地排在一处,足有半米高。
“师傅不在,如果未经过他同意就翻看东西,说不定会触怒他老人家,也是失了自己品行。”飞鹰一边心道,一边扫视了一圈儿,并没有翻看任何一页,缩身退了出来。
这一夜,飞鹰辗转反侧,一直心想着,“师傅师娘这一对璧人夫妻,相濡以沫,切磋文墨,其田园生活令人艳羡。”,又想着,“师娘到底会不会武功”诸如此类,渐渐昏睡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飞鹰没有吃东西,草草地喂了马料,牵着紫须从山的东侧下去。山林寂静,秋色叶染,有点凉薄,飞鹰瞧了瞧太阳。阳光很美,将能量静谧地一份一份地泻在树上,沙石,草丛上,景色再好不过,自己像是融入了一幅画里。
飞鹰揣着小心,领着紫须下了山。紫须倒是很安分,一直悠闲地跟在飞鹰身后。
到了山下,飞鹰跟紫须耳语了一番,翻身上马,用路上顺手捡起的松枝当马鞭抽了一下,紫须单腿腾跃,飞鹰抓稳了缰绳,心里言道,“快走,紫须。再晚可能就来不及了。”
飞鹰马不停蹄赶到庄园时,墨子和冉辰已经出发。
神剑在茶花厅接待了他。神剑看到飞鹰,脸上别过一丝埋怨,又抬头默视了几秒,露出几点羞涩,忽然发现飞鹰胸口还带着伤,心疼不已。
“你怎么了?胸口的伤处还痛吗?要不要我给你包扎一下?”,神剑说罢,又愤愤道,“我姐最近真是想你来着,你知道吗?你这一受伤,要是告诉她,必定要来看你。”
“墨子呢?”飞鹰把紫须交给小厮,也没注意到神剑脸上的情绪波动,只觉她怎么一时爱唠叨起来了。
“哼。这么没良心,几天未见你,潭月姐都茶饭不思了。你又不拜入钜子门,管什么闲事?”神剑心里闪过一丝不悦,倏地写在了脸上,话里带着呛音。
“我有重要实情相告墨子。他出发了吗?”说罢,飞鹰把谍鸽所携带的竹绢从衣服里取了出来。
“师傅一大早上就和冉辰出发了,也不知所办何事,只是临走时吩咐照顾好庄园,不要让外人闯入生事。”神剑答道,顺手接过了竹绢。
阅毕竹绢上的字,神剑神色紧张,不禁问道,“如果这上面所言属实,我们该怎么办?他们已经出发两个时辰了。”
“为什么有人向墨子求教守城。岂能凭借一人之力就能守住城池?”飞鹰大惑不解。
“庄园里的马今天都出去放养了,估计一时半会儿,我们也毫无办法通知师傅。”神剑指着赛马场说道,又转向飞鹰,“你随我来。”两人折向亭廊的方向而去。
“听师傅说,他已提议你拜入计然门下,是真的吗?”神剑问罢,心里露出一丝可惜来。
“当然了,呵呵。这次我来,是领命而来。看起来我师傅和墨子的交情甚厚。”
“两位师傅渊源深厚。听师傅说,我还要叫他半个师公。平时他来,一应招待都必如墨子亲在一样,不能有丝毫疏忽。”
“怎么讲?”飞鹰饶有兴致地问。凭直觉,飞鹰断定两人不仅是半个师徒关系,更是有过命的交情在才是。
“不说了。以后你拜入钜子门下,墨子必会跟你言起。看,前面的海棠花开了,美不美?”
飞鹰遂不再讲,顺便在神剑的引领下,欣赏起墨子庄园的风景来。一路上,神剑神采飞扬,有点手舞足蹈,像个小孩子一般,脸上挂满了天真和烂漫,在秋风中如风中仙子,摇曳生姿,煞是好看。
“子让。”神剑朝左侧的偏房喊了一声,停了下来。
“神子有何吩咐?”只见子让像换了个人一样,从偏房活蹦乱跳地奔过来,脸不红气不喘,神色端凝,只有右衣垂下的袖子让人忽生可怜。
“飞鹰兄,最近可好。”听到子让这么说,飞鹰差点儿淌下泪来,“这是个忠心之仆啊,老天怎么忍心让他断臂呢?才是个孩子。”
“还好。”飞鹰应声道,不禁拍了拍子让的肩膀,给了他一个拥抱。
“墨子有难。你去山后面找一匹快马来。我和飞鹰待会儿要去追赶墨子。”神剑命令道。子让喏声而退。
神剑把飞鹰引向浴风阁右边的书房,并对飞鹰道,“听过墨子说楚这件事吗?这里面有宋王命人打造的上有镌文的灯罩。”
“是墨子自己制成的灯罩,对吗?”飞鹰有些疑问,不禁补充道。
“正是。灯罩上特书墨子说楚的经过,你可以到窗户这边看看。”神剑建议道,一边用俏皮的眼神打量他。
飞鹰看到半米高的条案左侧摆了个半透光的灯罩,上下皆空,里面被支起,旁边放着当年出使楚国的碟文,条案另一侧摆着宋国都城的模型,加一个竹简文章。
“为什么这么重要的见证,像个物件儿摆在此处?”飞鹰问道。
“这我倒不知。只是师傅命我隔三两日擦拭,其故事也多少有些耳闻。”神剑答道。
飞鹰顺手拿起了竹简,不禁念道,“征和二年,楚国伐宋。吾与龙洛急行十日,到达楚国。时已夜晚,城门紧闭。吾二人满面尘色,和衣卧于城墙,一夜冻眠。第二日,输公孙,说楚王,断乎攻宋之念。壮志成行,非壮哉?”
飞鹰读了这一段文字,隐隐浮现出两人到达楚国都城郢时的情景。只见天色已晚,两人几乎累瘫在城门外,叫门无人应答。早已饥肠辘辘,口干舌燥,满面风尘,墨子无奈,“龙洛,看来我们今晚得靠着城墙将就一晚了。
“那边只是墨子当年完事后抒发的感慨,我来给你讲下面的故事。”神剑对着飞鹰眨了眨眼,开始娓娓道来。
第二日,墨子正了正衣冠,找到了鲁班(公孙般)所在的驿馆。两人在驿馆门口相遇。
墨子挡住了去路,作揖后诘问了一句,“圣人皆行大道,独尔悖时逆令走小路,何故?”
“何以至此?”鲁班惊讶,有些不悦。
墨子知其怀仁义之心久矣,遂近前呛曰,“听闻你善造弓箭和刀斧,借你手一用,再借工具一二,斩杀北方侮我之人若何?”鲁班不悦。
墨子继续道,“我闻先生计利即可抉机行动,情愿奉送千金,以作酬劳若何?”
鲁班忍无可忍,正色道,“我崇尚仁义,坚决不戕害人命。”
墨子再次行礼,怀着一丝歉意,更色道,“刚才相试耳。吾从北方闻子为梯,将以攻宋。宋何罪之有?荆国有余于地,而不足于民,杀所不足而争所有余,不可谓智;宋无罪而攻之,不可谓仁;知而不争,不可谓忠。争而不得,不可谓强。义不杀少而杀众,不可谓知类。”
墨子的话一语中的,鲁班听了,心有难色,意欲打道回府。墨子看着他,不便再多言语。很明显,鲁班已被成功说服。
墨子又问,“如此,何不劝说楚王停止攻宋?”
“不可。君子不能三言两覆。事已至此,可引见你对说楚王。”鲁班答曰。
墨子在鲁班这儿先胜一筹,顿感这十日餐风露宿风尘仆仆皆不为苦。
鲁班带着墨子和龙洛觐见楚王。鲁班拜揖道,“今鲁班家母病危,须速归。上智之人墨子在此,攻宋之事可相问于他。”
楚王安慰道,“卿之公义天下周知,定当吉人天相。吾闻至孝之人天不灭其亲,地不覆其幼,卿勿忧也。”遂赐以百金任其而去。
其时,公孙般并未远离,他想用铁一般的实力征服墨子。墨子见了楚王,对道,“今有人于此,舍其文轩,邻有敝舆而欲窃之;舍其锦绣,邻有短褐而欲窃之;舍其粱肉,邻有糠糟而欲窃之——此为何人?”
楚王曰:“必为有窃疾矣。”
墨子在楚宫内行走了几步,眼里盛着热炽,开口道:“荆之地方纵横五千里,宋之地方五百里,此犹文轩之与敝舆也。荆有云梦,犀兕麋鹿满之,江汉之鱼鳖为天下富,宋所为无雉兔鲋鱼者也,此犹粱肉之与糠糟也。荆有长松楩楠豫章,宋无长木,此犹锦绣之与短褐也。臣以王吏之攻宋也,为与此同类。”
楚王答道:“善哉!虽然,公输盘为我为云梯,必取宋。”于是见公输盘。
墨子解带为城,以牒为械,公输盘九设攻城之机变,墨子九距之。公输盘之攻械尽,墨子之守圉有余。公输盘诎,而曰:“吾知所以距子矣,吾不言。”
墨子亦曰:“吾知子之所以距我,吾不言。”楚王问其故。墨子曰:“公输子之意,不过欲杀臣。杀臣,宋莫能守,乃可攻也。然臣之弟子禽滑厘等三百人,已持臣守圉之器在宋城上而待楚寇矣。虽杀臣,不能绝也。”
楚王曰:“善哉。吾请无攻宋矣。”
“墨子说楚之事大抵如此。唯亲身经历者察知详情。”神剑读者镌文,仿佛意犹未尽。两人全然把墨子有难一事抛在了云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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