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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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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贰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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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伙计在前面引着路朝楼上走去,我虽想尽快离了这是非之地,无奈脚下的裙摆拖着地。从前未曾像现在这般穿着,稍不留神便会被自己绊倒,只得低头姗姗而行。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真不知道该如何替莺儿答谢公子的救命之恩,不如公子今夜便留在我们香颐楼让莺儿为您抚琴助兴,算是聊表谢意。”老板娘的声音至身后传来,我听了心道她定是见钰亲王穿着不凡,才如此出言挽留,至于是为了报答还是为了钱财便不得而知了。

    “不必了,我家公子来此是想告知你们一声,今日严家二公子之事烦请各位无须对外言说。”此话并非出自钰亲王之口,应是他身旁之人。

    这话里的意思只有老板娘以及那莺儿姑娘心中明了,周围的宾客听了顿觉不解,纷纷你一言我一语议论开来。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

    “姑娘,这边请。”上了楼,伙计推开其中一扇房门,面上堆起笑迎我进去。

    我点点头,进门前闻得一阵吵闹,朝堂下看去,一众宾客已经散开坐在各自位席上饮酒取乐,也有人动作轻佻揽着姑娘朝楼上而来。而那面上清冷如星的人,此时竟不知为何被许多女子围作一团,原本守候在他身侧的男子因不便对女子动手,束手无策之下也靠近不得,站在一旁干为着急。

    老板娘显然对此很颇感惬心,摇着手中的团扇抱臂站在一旁含笑看着。那莺儿姑娘碍于她是香颐楼这说一不二的人,只得睁着一双凄蒙蒙的眼楚楚可怜看着,不敢出言劝阻。

    “姑娘这是要去哪?”未加多想,将随身的手绢系在脸上作为遮挡,提了裙角疾步朝楼下而去。我本以为那老板娘会忌惮来人几分,不想她竟如此妇人之仁,为囊中分毫的利益想以强制手段加以挽留,根本未曾想过那钰亲王是何身份。

    现在香颐楼门前定是有许多王府侍卫守候在外,若是再度引了官兵,今夜的事情便前功尽弃了。

    足下生风与携着姑娘上楼的宾客擦肩而过,不顾众人愕然的表情,径直走向被众多女子包围的人。他身上的外袍已然被褪去,发冠疏松发丝散在皓雪白玉般的面颊上,竟是有扣人心弦的落魄之感。有人抬脚试图贴近他的脸,两道秀逸的眉微微一蹙,躲了开。但那群女子不依不饶挑笑着靠近:

    “公子委实生的一张好皮相,小女子阅人无数,还从未见过公子这般貌赛潘安的容颜。公子今夜就不要离开了,让姐妹们好好伺候伺候。”

    “就是说嘛,今日一见公子宛若被勾了魂,公子不要狠心拒绝我们才是。”

    被夸赞的人听了那话,不为所动没有太多表情,面上的不悦倒是冷了几分。

    二次见了这般香艳的场面,心中微汗,目光一扫挥袖将外层的两个人扯出。她们惊叫一声以柳弱扶花之态倒在地上,神色埋怨的抬头看向我。

    虽说君子向来不与女子一般见识,如今我一身女子装束,便也称不上什么君子不君子之过。再度抬袖拂去,将一众人全部扬翻在地。顿时耳边响起阵阵艾艾叫苦之声,百媚千娇叫人疼惜。

    走上前便闻得他身上也被染了脂粉的味道,衣襟在刚才众多女子的倚靠下皱了许多。只见他神色依旧淡然,似是探询的看着我。

    弯身将掉落在地的银边流云纹长袍捡起来,递到他手中,避开他的目光低声道:“趁她们还未靠近,且带着你的人速速离开。”

    他接过我手中的外袍,眼眸一转声音沉而冷:“你认得我是谁?”

    我心震了震,笑的很是勉强,想说我并不认识阁下是何人。待出口的话还未落下,耳边传来老板娘火冒三丈的声音:“姑娘莫非是想砸我这香颐楼的场子!”说完,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十余人,凶神恶煞的站定在面前。

    那莺儿姑娘赶紧出来打圆场,玉音婉婉道:“崔妈妈,他本是莺儿的恩人,崔妈妈何苦做如此强人所难之事?公子既不愿留下,岂不是让他们离去更好。”

    谁知老板娘并不理会她的劝阻,命人将莺儿姑娘给带离了下去,转而又横眉冷目把我瞧着。

    望着那些人,不动声色的将他挡在身后,以便他能从正门脱身而去。

    和钰亲王一同进来的人也快步行至我们跟前,先是仔细瞧了瞧我,又贴近身边的人垂首慎重道:“此地不宜久留,公子且随属下先行离开,若是被人发现公子身份,恐是大乱。”

    听了那话,心中暗道如此正好,等他们一旦离开,便也没了后顾之忧。

    谁知事情并未朝着自己所想的发展,只觉腕上一阵冰冷,言语间也有了寒意:“既然你并非这香颐楼的人,便随我一同离开吧。”

    “等等……”还未来得及反应,被他拉着手腕无视众人几步朝外走去。

    许是头一次见到有人敢在香颐楼公然抢人,直到走出楼阁外数尺远,才见那老板娘带着几个壮汉慌慌张张追了出来,将我们三人围作一团。进出香颐楼的宾客,与往来路过的百姓见突如其来的状况发生,有的也三三两两离的很远停足观望。

    “给我把她抓起来!”老板娘瞪着我气急败坏道。

    一瞬间身旁的人长眉一挑,不俗的面容上眸中似是有怒意,再仔细一看,却如之前那般淡然,冷漠如冰:“谁胆敢动手?”

    他话音一落,与他随行的男子立刻抽出手里的剑,挡在我们面前,虽不知他身手如何,但目前的局势明显寡不敌众。

    老板娘听得他话中不容违抗的意思,似乎也感到此人身份不简单,不敢有所行动,却也不愿就此放我们离开,兵刃相见下僵持不已。

    事情已经发展至此,本以为钰亲王会带着许多侍卫护在左右,如今眼看他深陷危机,却迟迟未见任何人出来迎救,而我又不便出手暴露自身。转而一想,对上他的眼睛正色道:“他们的目标是我,你无须为我这样……这样一介红尘女子与他们为敌。”

    不顾头顶投来的那道冷如霜冻的视线,挣脱了他的手,上前道:“我既然答应你留在香颐楼便不会逃跑。”

    “你以为我还会信你?”老板娘听了目光里全是讥讽。

    坦然一笑,为免去她心中所疑,抬脚便朝香颐楼走去。

    突然不知从何处齐刷刷掠过许多穿着统一的侍卫,几招便将香颐楼那群人给制服在地。做完这一切,众人朝着身边的人一拜恭声道:“我等救驾来迟,望王爷恕罪。”

    站在远处的老板娘这才明白来人竟是身份尊贵的王宫侯爵,两眼一黑重重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围观百姓听得这些侍卫称他为王爷,也纷纷跪在地上,恭声高呼。

    接着远处驶来一顶马轿,两旁跟着许多宫婢,一个穿绿衣素裙的女子掀开帘子走了下来。烟岚月色下,长发轻舞,提着灯笼的宫婢紧随其后,那灯笼火光打在她脸上,竟是面赛芙蓉,气若幽兰。不知情的人见了大抵会认为此女子定是出身名门府邸。

    女子眉间隐有不悦,转眸看了一眼远处昏厥在地上的老板娘,盈盈一拜恭顺道:“灵瞿来迟,王爷可有受惊。”

    说完不等钰亲王命其起身,犹自上前,替他抚平了衣襟,将手里的长裘披在他身上,神色间的温柔脉脉似水。钰亲王始终静立原地,黯淡光线下只见得一张精致的侧脸。旁人看来,他们二人却是如金童玉女般的一对璧人。

    “你本为王爷身边贴身侍卫,如何会让王爷置身于这种地方,且还遭遇如此危险。”做完这一切,秋水般的眸子投向钰亲王身边的男子,清叱道。

    “属下顾虑不周,恳请王爷降罪。”似乎很是惧怕她,男子缩了缩脖子,垂头丧气道。

    “你不必责怪于他,是我不愿带随行的侍卫。”钰亲王淡淡道。

    “是,奴婢已备好马轿,恭请王爷回府。”

    见此状,身旁已无人注意到我,悄然起身慢慢朝人少的地方退去。才退了几步,一个身影倾身而来,不用猜便知道是谁,果真听得那人道:“夜色渐深,你一个人回去恐是不便,不如随我入轿送姑娘一程,也是答谢你方才出手相助。”

    我抬手拂过面上用来遮面的手绢,思绪交织,抬头望去目光所及之处,除了钰亲王,还有他身后的女子。不似上次在亲王府所见到那般和顺,面上竟是带有些许敌意看着我。心中登时一悸,准备胡诌过去的借口也硬生生给吞了回去。

    “姑娘不必惊慌,且随我来。”见我怔怔望着她,那灵瞿转而收起先前的敌意,微微一笑走了过来,轻轻携了我朝停在远处的娇子走去。

    刚一走近,又有两个婢子上前来扶着我坐上轿子,见已经推脱不了,心想只能随口说个地方,到时候下了轿子再另作打算。

    车轮滚滚声起,慢慢驶过长街,与轿中主仆二人相顾无言。索性这栾轿十分宽敞,想着言多必失,便只远远坐在一侧低头不语。

    突然身上一阵暖意,悚然一惊下意识抬眸喝道:“你做什么!”

    直到对上那有着浓密眼睫的双眸,闻得他身上不似先前脂粉浓烈,而只余有着清淡的之气。惊觉因得先前二次差点被人轻薄,心中早已有了防范之心,才对他如此不敬,连忙垂眸道:“谢王爷关怀,小……嗯……民女不觉得冷。”

    他眸色沉沉道:“夜深露重,你穿着如此单薄,披上为好。”

    “王爷且坐下,让奴婢来为姑娘穿戴吧。”一旁的灵瞿连忙起身,坐在我身侧替我系着长袍上的锦带,暖流似的一双手在我面前游走,眼中不卑不亢看不出情绪。

    适才恍然悟出,她之所以先前会对我露出敌对之意,仅仅是因得我现在一身女子装扮,让她误以为我对那钰亲王有何企图。

    这般思忖着,向坐在远处的人看去,他目光一转也看向我,想到在香颐楼也曾与他这般四目相对,不同的是我现在脸上有遮挡之物。于是慌忙收回视线,惟恐他看出什么,将束在面上的手绢抬高了些许,只留得一双眼睛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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