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周同刚到衙门,便被成风神秘兮兮地拉到公房问他:“你小子是怎么回事?怎的唐相公托人来打听你的情况?”
周同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他问道:“唐相公是谁?怎的托人来打听我的情况?”
成风见他脸色不似在撒谎,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他道:“唐相公便是朝廷的宰相唐正,若日他府中管家来到衙门寻莫大人未果,又来寻我,我才得知他其实是来寻你的。至于目的为何,却是不知,只是问了你的籍贯年龄,奇怪的是还特意问了你是否成亲!我想莫不是唐相公对你青眼有加,想招你为婿?”
周同吓了一条,立刻道:“成大哥,你可莫和小弟开这般玩笑!你是知道的,我已经有了四娘,如何还会有甚么唐相公看上我的说法?再说了,这唐相公我今日还是第一次听说……嗯,不对,第二次听说,从来没见过他是甚么模样,更不要说同他有过接触,如何会莫名对我青眼有加?”
他是突然想起来,当初和孙念一起的时候,曾遇上襄阳唐氏的二公子,也就是唐正的二子唐敬,那次算是第一次听说过唐正的名字。可是直到今日,自己也才是第二次听说这名字,自己有什么事情能让这堂堂朝廷执宰来关注的?莫非是想吃自家店中的羊肉,又自恃身份不好派人去买,因此想来寻自己这条门路?
他想到这里,便将这猜想说了出来,结果引来成风的耻笑。
成风道:“你还真将你家的烤肉秘方当成了宝贝。你要知道,那可是堂堂宰相,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吃过?便是皇宫御宴,那也只当寻常,你当真为了吃你头烤羊专门派管家来寻你?”
成风是不清楚,只以为周同烤肉店的秘方只能用在烤肉上,却不知那干海肠子磨成粉后,放入任何菜肴、汤水中都能让食物的味道变得更加鲜美。只是周同五人商议过后,认为现在暂时力有未逮,不宜过肆大张宣扬,因此才只专心经营现有的生意。等到今后周同或者齐季、李辅等人的职位得已进一步提升,能够又能力庇佑自家生意的时候,才会再发展开来。
周同道:“那又是为何?难不成是看上了我才得的那匹照夜玉狮子?可他又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成大哥,你是怎么回答的?”
成风却没有回答他的问话,而是反问道:“照夜玉狮子是个什么鬼东西?你哪里来的这种绝世好马?”
周同极是得意。他得了白马,每隔数日便要带去城外寻个地方跑上一趟,毕竟自己现在住的院子实在太小,对于两匹马来说都过于逼仄。一个多月下来,白马逐渐展现了它速度极快、耐力也极强的神骏一面,才得到的那匹踏雪乌骓完全不是其对手,就连从孙念家带出,遗失在北国的那匹大黑也差上不少。
此时的白马,有余能有充足的精细草料,凸出的骨骼逐渐被隆起的肌肉所掩盖,毛色虽然还是有些稀疏,也慢慢地变得光亮,仔细察看,可以看到细密的短绒毛正在长成。只是还需假以时日,才能展现出完全得风采。周同因此而越发肯定,自己这相当于白捡回来的瘦马,即便不是传说中的照夜玉狮子,也是相差仿佛。
他平白得了宝马,早已憋着想在成风面前炫耀一番,此刻听他问来,心中的得意如同星河倒挂一般倾泻出来,痛快至极,当下便得意洋洋、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遍。
成风听得不住咋舌,待他说完,毫不掩饰自己的羡慕:“你小子一日里甚么正事也不作,偏偏有这般好运?不行,哥哥我嫉妒了,你把你那黑马给我好了,正好我也没有脚力代步!”
周同毫不在意,道:“那都是小事,回头我给你牵来便是。对了,成大哥,你还没说你是怎么回答的?”
成风原只是和他开个玩笑,见他毫不犹豫地将黑马相赠,也不好意思改口。他也见过周同那匹黑马来衙门,当然知道黑马也是一匹少见的良驹。听周同问题,他两手一摊道:“我自然是说你尚未成亲……”
周同急道:“成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
成风哈哈大笑道:“你急什么急?我是说你尚未成亲,可是已经有了婚约了。”
周同这才松了一口气。他适才担心,万一成风猜测为真,此事又落入了孙念耳中,那岂不是平白惹得四娘生气?他这般情窦初开的少年,初尝爱情的甜美滋味,自然是极其在意恋人的心思,哪怕有一丝半点可能让对方误会的事情,也是要极力避免沾惹。
周同追问道:“那人还说甚么了没?”
成风摇头道:“那倒没有,不过也没有显露出甚么失望的神色,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别人好歹也是宰相府的管家,这点城府还是有的!”
周同点了点头,示意明白。
成风又道:“有件好事要你去办,便当是答谢你送我黑马的好处了。”
周同道:“咋们俩谁跟谁?还要哥哥甚么答谢?有甚么事只管吩咐过来。”
成风道:“对别人来说不见得是好事,可对你来说那便肯定是一件好事。你和你小媳妇这么许久未见,难道不想念她?”
周同对此怨念极大,他加入东卫的前提,便是行动可以自由。可是加入这大半年以来,他除了当值时间相对随意一些,可以提前离开,其他时候却不能出去四下采风,这便便有悖他他的初衷,期间更是被派到了北国一趟,甚至连过年都没能回去襄阳实现自己的承诺。
可一来这东卫的指挥使是自家岳父的师兄,算下来是自己的师伯,二来自己莫名其妙的被皇帝点将,这两者相加,回襄阳陪四娘过年的打算只能作罢。自己先不说什么东卫百户的身份,就算没有,对师伯的召唤也不能视若无物,更何况当今官家为人宽厚仁义,为这样的皇帝陛下出力卖命,也是一件让自己无法拒绝的事情。
只是如此一来,便苦了自己,苦了四娘。他不知多少次因为思念孙念,夜晚辗转反侧而无法入眠,想来孙念也是如此,或许更甚有过之。四娘那性子……周同清楚明白之极,或许再过几个月,到和自己分别了一年时间不见自己,这丫头定然又会离家出走,直奔京城来寻找自己了。
此刻听成风提及此事,他憋在胸中许久的怨气骤然爆发:“如何能不想念?不瞒哥哥,我这是日也思夜也思,数次三番想要外出采风便是如此,可哪次不是被你,被莫大人给拦了回来?此番更是说因为……因为那件事,更不许我随意出京了。我能有何办法?你倒是来教教我!”
成风听他语气中怨气冲天,几乎快要凝成实质,当下笑道:“此事不关为兄甚么事,全是莫大人,你的师伯不同意,具体原因你当去问他才对,冲哥哥我发牢骚有甚么用?不过眼下倒是有个机会让你出京往襄阳而去,你要不要去?”
周同听得此话,满腹怨气顿时烟消云散,高兴得一蹦三丈高。他着急地抓住成风的手道:“哥哥莫不是欺我?甚么时候可以出发?我这便回去收拾一下便走可行?”
成风鄙夷道:“看看你那没出息的模样!男子汉大丈夫,当为朝廷效力,从沙场上马革裹尸而还!如你这般儿女情长的,真是枉自埋没了这一身好功夫!”
周同恬着脸笑:“哥哥莫要与小弟一般见识,小弟就是这般性子,改也改不了。你快说说,甚么时候可以出发?”他此时哪里会与成风较劲?便连是甚么事情都来不及问,一颗心早已飞到了千百里之外襄阳城西的去留无意庄了。
成风眼见他着急,当下也不故意逗他,道:“此事说来还和你有关……便是那事差不多了,莫大人吩咐下来需要有人去打前站,主要任务是探查江陵府百户所的信息,看看到底糜烂到何等地步……”
他还未说完,周同便着急道:“这事情自然是交给我来处理了,我这就去准备,今日便出发去江陵!”
成风双眼一竖,道:“你如此着急作甚?我到问问你,你去做处理,你如何处理?”
周同摸了摸头发:“这个……我偷偷打听消息,不亮明身份,这样不就可以了吗?”
成风冷笑几声:“你就这点能耐?你对江陵府百户所了解多少吗?你又打算如何偷偷打听,找谁打听呢?”
这问题周同有些无法回答,他想了想,灵机一动道:“我等下先去查阅下卷宗,了解了解江陵百户所的状况,然后……然后在见机行事。”他实在是想不出来什么办法,只好用见机行事的理由来搪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