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汉山平安回家,一家老少喜笑颜开。樊玲珑烧掉孝衣,回娘家准备嫁妆,择吉日完婚,这里不再赘述。
刘汉山将所有事儿收拾妥当,第二天一大早去了后白楼。
刚进村里,看到孔家大院门口熙熙攘攘,人头攒动。走近一看,见是孔春生父子为一头牛,与一壮汉厮打。孔财主要夺牛缰绳,壮汉用膀子猛撞,孔财主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他的儿子孔留根才十四五岁,身单力薄,和壮汉过招,被轻而易主的按倒在地,拳打脚踢后被人拉开。爷俩不是壮汉的对手,挡不住牵着牛往外走。
有人告诉他,壮汉是孔财主的亲外甥何铁头。近几年,他以分家不公为借口,经常到老舅家里拿东西,粮食、家具,甚至锅碗瓢盆。上个月牵走一头驴,今天要牵腱子牛。说是借,没有还过。说白了,就是明着欺负人。孔财主在后白楼单门独户,三代单传,人单势薄,拿这个混账外甥没有办法。
邻居低声骂:“天下最大老娘舅,几百辈子的老规矩,现在要破规矩,要变成外甥成大辈了。”
刘汉山知道前因后果,心里有数。他挤过人群,不紧不慢地上前,一把抓过牛缰绳,立在铁头面前。
“何铁头一脸横肉,鄙夷不屑地看了刘汉山一眼。刘汉山比他高了半头,他心里犯怵。刘汉山一把夺过缰绳,递给了旁边的孔留根。
“这是我们的家务事儿,你一个外星人搅和什么?”何铁头满嘴喷着白沫子,如牛倒嚼吐出白沫子。
“我是孔家的管家刘汉山,挣的就是管家务事儿的钱。今天牛牵不走牛,还得把以前借的驴和家具大件还回来。”
刘汉山一把抓住铁头的手,稍微一用力,将他的胳膊拧过身后,然后一脚踹在腿窝,铁头扑通一下跪在孔春生面前。何铁头几度挣扎,想翻身报复,被刘汉山死死摁住,他居然一点力气使不上,乖乖跪在地上。
“东家,你说是让他们还钱,还是就此打住。”刘汉山问孔春生。
“只要他娘俩以后不再打扰,以前借得不提了。”
刘汉山低头看着满脸黑青的何铁头:“以后来了规规矩矩,别给脸不要脸。以后你的子女娶妻嫁人,有你们这样的父母,会祸及三代人。”
何铁头灰溜溜走了,刘汉山将孔春生扶回了家。
孔家大院设计颇为讲究。有蓝砖蓝瓦明三暗五的堂屋,这是东家夫妻住的。两侧有侧房,用作丫鬟保姆住宿或存放粮食家具。大门有门房,里面是男雇工和牲畜窝棚。院内有一棵老槐树,四五拃粗细。一棵榆树,碗口大小。门外有一棵枣树,平时用作拴马桩,上面还有一些枯叶干枣。
“汉山,听说你掉进黄河了,我以为见不到你,难过了好长一段时间。”
“东家,托您的福,阎王爷不要我。我正式报到,从今至死,我刘汉山是您的人了。”刘汉山单腿跪地,给孔春生行了大礼。
孔春生如坐针毡,赶忙扶起刘汉山:“会折我阳寿的。你帮我赶走这个畜生,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解你,咱们扯平了。”
“我娘从小嘱咐我要知恩图报,你在我最难时伸手相帮,我一辈子报答您老人家。今天这事儿是我的份内,您不必挂在心上。倒是那几个雇工要好好敲打敲打。”
“汉山,不要这么外气。平日你还继续在红庙当行伍,有事儿过来家里看看。”
“那笔赎金大部分被我带回来了,有一部分花掉了。因为我找到一个挣钱的门路,算是交了定金。”刘汉山将回来路上遇到的事儿一五一十和孔春生讲了。孔春生道:“汉山你很聪明,我支持你。”
正说着,大门外涌进来一帮男女,有胖有瘦。孔春生一脸愁云:“又来麻烦了。”
这帮人是附近范庄村民,他们是孔家租户。范庄距离黄河泄洪口很近,每年能收一茬麦子。夏秋黄河泄洪,都要从水中捞庄稼,严重减产。租户要求减掉租金,原来的管家不同意,这些租户每年都要到孔家闹一次。
刘汉山耐心听完几个男女前言不搭后语的诉求,很大度地说:“今天是我上任第一天,我做一回主,今年你们这些受灾的家庭租金免交一半。”
众人先是惊愕,而后笑了。
刘汉山道:“不过,先要答应我一个条件。你们每家出一个男劳力,跟我去山东贩运一趟粮食,工钱照付。你们愿意长期给我干,当个挣盐钱酒钱的路子也行。”
众人一听,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一个个满意而归。刘汉山用半个月时间,购买三大马车谷子、绿豆、麦子等,套上几匹骡马,带着邵大个、刘汉水和几个租户去了山东。
刘汉水和张德祥联系,早有人在许河地界,将一面“反贪护民救国军”的旗帜插在大车上。
此时的张德祥,已经购买了七八条快抢,还有一些长枪短刀冷兵器,招募了二三十个地痞流氓孬二蛋。这些人都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本事。张德祥挑选五六个机灵聪明人,做了保镖。
按照刘汉山的吩咐,一行人走大路不抄近道,白天赶路天黑休息,一路畅通无阻,安然无恙。到了盐场,他们将粮食优惠价格卖给盐民。盐民们吃粮买粮,如中原村民数着钱买盐吃,稀奇宝贝得不行。刘汉山将粮食运进盐区,价格不贵,盐民们自是感激。他们指着盐山,很大方地说:“只要你们能拉得动,盐随便你装。”
刘汉山将三辆大车装满,又购买七八辆独轮车,装满盐,一行人返回兰封县,将盐批发处理给盐商和零售店。来回不足一个月,除掉工钱食宿费用,居然赚了几百个多个大洋。
侯宽最近比较沮丧,有点儿爹死娘嫁人的倒霉像。
上次在黄河滩受了枪伤之后,侯宽不但没有痛苦,反而是异常兴奋。自己挨了一枪,伤了皮肉,换来的是刘汉山掉进黄河。黄河风大浪高,刘汉山纵然有千般力气,万般能耐,也逃不出黄河的旋涡,斗不过滔天巨浪。刘汉山做水鬼是板上钉钉的事儿,纵有千般神力难以回天。他甚至想象刘汉山各种死像:嘴歪眼斜,肉露白骨。这都不解恨,最好是刘汉山不死,落个残废,胳膊腿被大鱼吃掉,只能爬行。眼瞎鼻烂,不成人形,无法出门见人。想到以后的刘汉山只能在地上爬着讨饭,那惨象才能解心头恨,才是最满意的结局。
让他意料不到的是,刘汉山安然无恙地回了家,又去孔家当了管家。才过了两个月,刘家似乎是天降横财,新瓦房盖了起来,一溜八间蓝瓦房堂屋,两边各三间侧房,拉起院墙,盖了门楼,这让侯宽嫉妒眼红,暗地里跺脚叹气。
更令侯宽沮丧的还不是刘汉山家盖房挣钱,而是自己的婚事儿,非得过刘汉山这道关。也就是说,他必须低三下四哀求刘汉山帮忙,不然,他就得打光棍。
前几天,有人给侯宽介绍一个范庄的赵姓姑娘,相貌身材一般,和侯宽倒也般配。姑娘不嫌侯宽长相,不嫌家穷弟兄多,只有一个要求,她家是孔家的租户,要侯宽央求刘汉山,给她家的旱地换几亩水浇地,免掉一半租金,让老爹赵光肚跟着贩粮贩盐赚点小钱。说白了,赵元香就想通过自己的婚姻大事,让爹娘翻身过上好日子。
村里那些水淹地的租户自从跟着刘汉山贩粮,家里日子逐渐富裕起来,置办家业,过油吃肉,说话口气粗,腰杆硬,这让其他没有水淹地租户顿生羡慕嫉妒。尽管女方有点贪婪,既想种好地,又想享受水淹地的待遇,还要有个挣钱的门道。这些事儿对刘汉山来说,都能轻而易主办到。
侯宽感到为难,且不说以前两人关系不滑溜,自己面子不大,他绑架铜锣,差点要了刘汉山的命,就这一件缺德事儿,刘汉山有一百个理由拒绝。侯宽知道自己的分量,不敢登门求情。可是赵家父女那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他们以为都是一个村的邻居,替赵家垫个话不是刀切豆腐一般容易。
侯宽一直提心吊胆,茶饭不香,怕刘汉山找他报复。现在再腆着脸求人家成全好事儿,自己都难以张嘴,断定百分之二百不成。这种境况,如果一个男人肚子里稍微有点囊气,宁愿一辈子打光棍也不去央求对方。
侯宽犹豫几天,想了很多借口和理由,都否定了。最后也不管那么多了,带着侯黄氏走进刘家。
侯宽肚子里早有应对之策,一进门,就给刘汉山作揖行礼:“汉山弟,哥给你赔不是来了。”
侯黄氏一把拉住刘曹氏的手:“嫂子,我跟你说,俺家侯三不是个东西,他就是吃屎的狗,吃草的驴。今天我带他来赔罪,愿打愿罚,全听你的。”
刘汉山母子惊愕侯宽母子登门,可以坚信他们有事儿相求,不然绝不会低眉顺气的赔礼。
“宽哥,你这是黄鼠狼郎给鸡拜年,没啥好用意。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刘汉山看到侯宽,非常生气,可又不能表现出来。他回来后一直忙着安排孔家大院的事儿,还有自家盖房,准备春节娶亲,懒得搭理侯宽。
“汉山弟,上次抬铜锣的事儿,怪我。我不是人,是畜生,干伤天害理断子绝孙的坏事儿。我今天来,就是负荆请罪来了。”
没想到侯宽直接把话挑明了,倒让刘汉山没话说了。杀人不过头点地,不管远亲近邻,吵架生气,对方认了错,绝不打笑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