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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开拓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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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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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碑前,钟杜武静静站立,不闻外物。

    不悦转瞬即逝,仙人甩云袖:“言尽于此,诸位好运。”脚下轻踏,逾入半空,再踏,已是离地许远,不多时已散在众人眼中。

    看着仙人消失在眼界之中,众人方才回过神。青年看一眼正站在碑前抓耳挠腮的钟杜武,径直走过这独立石碑,向着石碑林中过去。

    空中涟漪,青年消失在独立石碑之后。只见石碑矗立空荡荡,不见踪迹。

    看青年如此动作,众人自然是心中吃惊,连同此人都不曾参透,自己定然是难了。

    于是碑前,人头攒动。

    那碑上,繁琐纹路遍布,看得久了,不免有些乏味,这碑上凿刻,七歪八扭宛如一条条蚯蚓趴伏,不明就里一塌糊涂。

    有人大失所望,也不坚持,反正这碑后还有四千余,不差这一块,想着便入了碑后,消失不见。

    有人扫了几眼,头昏脑胀,也是离去。

    钟杜武看得入神,那条条纹路,不由得伸手碰了碰,冰凉之感由指尖贯入体内,不禁是打了个冷战。冷战后,钟杜武诧异地低头望了望方才触碰的指尖,灼热感阵阵,分外清晰。

    这时又有人伸出了手,得见有暗淡光芒闪现,微不足道,那人惊叫着缩回了手,犹如针扎。

    又是揣摩了许久,一无所获。钟杜武不免有些气馁,这碑前七十余人,除了些心有不甘,大多已进到了碑林中。

    回头之际,钟杜武瞅见有人方上山来,咧着嘴开心地笑了,再也不看碑文,直直朝着那人走了过去。

    “娘的,他乡遇故知啊。”钟杜武走至那人身前,出声。

    小六望着眼前人,自是发笑,本是敌对阵将,不曾想,在这竟成了最亲近之人,开口:“活着呢?”

    二人仰头,肆意大笑。

    笑得眼泪流下,明白了一些事。那山上相遇,二人居然闷头对了几招,调头便跑时,不曾想对方怎是实打实,如此乌龙,甚多好笑。

    “石碑不去看看?”钟杜武朝身后努努嘴示意小六。

    瞥一眼石碑前入神数人,摇头:“还不如这山景好看。”说着看向钟杜武:“你怎么来的?”

    钟杜武捏着下巴,思考了许久,说道:“谁知道,那老头一巴掌把我拍晕了,醒来就到这了。”

    “那还真巧。”小六笑着,眼前人,救过他一命,不必多问,定是老六所为无疑。

    二人不免多聊着几句,物是人非,钟杜武俯瞰远际云蒸霞蔚,绿意山水:“如此一观,美得紧,比在那五层楼上强多了。”

    闻言,小六自山林中的视线收回,沉声一句:“山河大好?”

    钟杜武诧异,扭头望向小六:“嗯?”

    见钟杜武如此神色,小六心中畅意,再将视线移回心旷神怡的诸物。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胸中开阔,十分释意,说道:“多加保重。”

    一时错意,钟杜武不明小六所言,疑惑道:“保重什么?”

    小六摇摇头,也是跟那些家伙学会了话到半截不语,只默默念叨一句,那家伙,可黑着呢。

    钟杜武畅快的许多,虽是小六莫不然的一句半截儿,也不多加琢磨,看身后人已是没了极多半,拍拍小六肩膀:“先走一步。”

    小六点头,看着钟杜武身影消失在石碑之后。

    尚不情愿地在山景中收回视线,看着那独立石碑,走了过去。

    此时的石碑前已是三三两两,额头浸湿,眉头紧紧皱成一团,依然是毫无进展。小六擦身凑进来,终于有人泄了气,低声骂了几句,心有不甘无可奈何,入了石碑后去。

    一人失,人皆尽走去。

    碑前,留小六一人。

    至此,小六方真正看第一眼这块石碑,碑上刻痕无章无序,入第一眼,小六瞳中光芒散去,融入其中。

    脑中甚多不解,尽数展开。

    想必那方清平,定然是这一阵参悟许久不得通透,离仙人之路半步之遥戛然而止,不得不大憾下山去,自甘堕落落草为寇。

    半步仙人,亦如老六当时所说,真是高看了自己。

    伸手,触得碑上纹路。

    有光芒自指尖而起,盛放而去,平铺万丈开外,耀眼夺目,那石碑震动,纹路尽是引入精芒,那条条死去蚯蚓蟒络,此刻焕发生机,游动奔走。

    小六惊神,整只手掌被吸附在碑上,挣扎不得。

    有浩然浪涛荡漾而起,以石碑为心,澎湃而去,击散浓云,啸动山林,经久不息。

    沐云峰主人突然伸手夺过掌柜手中的两颗菜,笑得欢快。掌柜不满,开口道:“出尔反尔不成?”

    沐云峰主人抱着两颗菜,径自入了屋里:“这顿,我请了。”

    方才还在负责观望的繁云绣袍仙人,讶异得全无稳重神色,内心波澜躁动不止,朝着头顶极快掠去。

    后山愁眉苦脸的宋钟书百无聊赖地蹲在一棵树上,屈指弹着枝上饱满的果肉。

    树干摇晃,连同宋钟书这等修为竟是经受不住,一头栽到了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起身啐几口嘴中泥土,正欲开口骂出声来,瞧见一头皮毛油亮的大肥鹿眼珠半睁半瞧地望着自己。

    宋钟书陡然间换了个笑脸,恭着身子,说道:“我道是谁,原是护山大人回来了。”

    四峰峰主已是站直了身子,云雾被众人周遭气流旋成了一个个的涡痕,以极恐怖的转速扭动着,飞舞着,心中澎湃如遭雷击,已不知多久没这般血脉偾张过了。

    那口是心非的王乾掌教,平时硬得可恨的嘴竟是难得的没有说出一个字,几经开合,哑口无言。

    繁云仙人终于是飞了过来,也顾不得那些繁文缛节,看着在座一诸大能,慌不择言:“掌教,峰主,那……那石碑。”

    身前那人并没有回头,依然是朝云端看着,周身的云雾被散得彻底,卷到了天边,宣示着此人并不平静。

    “看到了。”王乾咳了一声,双手背在身后,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不就是,奔雷劲吗。”

    众人无言,自家掌教的嘴硬毛病已是习以为常的事情,所以掌教口中的“而已”、“不过”等等,脱口而出便是日常。

    方才曾一步入道的少年,又是惊艳了一甘见过各种场面的大能眼球。

    那可是,奔雷劲啊。

    王乾的视线有些飘忽,思绪延伸到很远,远到时过境迁,万物孰非。

    听名字,这所谓奔雷劲很像是一门粗鄙简陋的神通道法,可事实上它真的就是一门粗鄙简陋的神通道法。

    简陋到何等程度,以往也有不少人,甚至许多人在那石碑中领悟到了一知半解,与石碑共鸣,引得异相突变,夺人注意,震撼非常。

    然而,石碑唬人,气势唬人。

    如若刚刚踏入林中,一声雄浑虎啸响彻山林,惊得飞鸟走兽四散奔逃。可要是壮着胆子循着那胆颤吼叫找去,你看到的反而是头猪豚,是只乳猫。

    那些有所得有所体会的天资少年们,自然是不肯轻易放弃这大好机缘,费劲全部心机苦修,换来无果,幡然悔悟时,发现已经离那些同辈人远到不可触碰。

    莫说这些将将入道的小辈,纵使自己,也看不出其中大道,只闻繁琐嘈杂,不见界下纹理。

    好不容易上得山来,馅饼自天而降,啃了半天才发现根本填不饱肚子。

    但这块石碑比所有东西都要早,所有东西,指的是其他石碑,指的是四峰峰主,甚至是掌教自己。

    所以王乾曾想着将那块无用石碑弃置一旁,怎成想竟是被沐云峰主人严厉呵止,被告知这块石碑不仅要放在最显眼的地方,还要每个登上山来之人均得观摩一番,甚至是隔开结界,任何时刻任何人都可以看上一看。

    如此所为,王乾不知为何,但只能听之。

    故当小六触得石碑有感,所有人皆是起兴,不因其他,为看下文,看小六如何走出第二步。

    石碑有光芒溅射,迷了眼,刺得瞳孔睁不得开,小六手掌被紧紧吸附着,终悉悉知晓那明亮纹路所汇含义,喃喃道:“原来,这便是奔雷劲吗?”

    恍惚之间,石碑中陡然有大力灌出,自小六掌中处,好像澎湃浪涛被死死挤压在坝下许久许久,终于是找到缺口,尽数汹涌而出。

    那掌心对的,自然是小六那具肉身所在,浩瀚如海的气流自四面八方,宏如星河,云雾同样被夹带喷薄而来,笼罩在小六周身,旋成一个极其夸张的涡轮,缓缓溢动。

    小六显然是没有意料到如此反应,只觉体内精气倍数增长,且是愈发剧烈。见此状况,不免心惊,任由这般下去怕是得撑爆自己的躯体,四散炸开罢。

    另一只得以空闲的手猛然间按在那被吸附在石碑前的手臂上,发下力道,仿佛奔腾江河里一条逆流鱼儿,不屈不挠,奋力游动着。

    发丝倒竖着疯狂摆动,衣衫更是簌簌,几欲挣开逃离而去。

    掌柜坐在一把竹椅上,对着面前一盘素菜搓手,嘴角垂涎三尺,眼神直勾勾生怕跑了一般。瞥一眼沐云峰主人,伸手便要去盘里抓那菜食:“担心得甚,无用奔雷,就是领悟又有何用,若是放心不下,我便把那搬山典,酒池肉林,长河落日通通塞给他。”

    那手要看得抓到菜食上,掌柜竟是喜色溢于言表,不料被沐云峰主人以更快的速度截了下来:“开了这么些年酒楼生意,你这市侩性子真是愈来愈烈,难不成你这酒楼里的食客都是野人,如你一般伸手抓食不成?”

    掌柜悻悻然缩回手,说道:“你那菜园种得不少,我只吃你两株,瞧你那小气模样,那护山肥鹿也不知道吃了你多少,怎不见你这般心疼。”

    沐云峰主人失笑,骂道:“这是因那孽畜镇守后山有功,防你入后山采撷灵果,我让于它吃如何?”

    掌柜不满颇有些委屈地说道:“你这老头,真是小气得紧。”

    说着,沐云峰主人递过一双竹筷,引得掌柜顿时喜笑颜开,慌忙双手接过,往臂膀衣衫上擦了几把,菜食入口,直呼满足。

    见掌柜连番马屁功夫,笑吟吟瞅着,开口道:“这顿请了,何时把那搬山典,酒肉功夫递给慕鸳小子?”

    话出,掌柜飞快的手上突然停了下来,菜至嘴边生生止下,嘴中也忘了嚼着,瞪大了眼睛看着沐云峰主人,希冀从中看出一丝玩笑意思,未果,有些惊疑地出声:“你在说笑吗?”

    沐云峰主人回望着掌柜那惊疑不定的眼神,缓缓摇头。

    “你这老贼头,那燕昭到底给了你啥好处,你这般偏袒那个小子,这笔买卖你可真是比我这掌柜的盘算得还精明。”掌柜强忍着从竹椅上跳起的冲动,喊道。

    沐云峰主人笑而不语,直至看着掌柜蹦哒完,重新坐得安稳以后,问道:“那你觉得我能捞着什么好处。”

    听闻,掌柜毫不迟疑的摇头:“好处个屁,也得亏你这些年过得平淡,要不那厮非得提着破剑劈了你的脑袋,削了这座山头,那厮最看不得的就是山上有人了。”

    掌柜话还没说完,沐云峰主人敛起笑脸,长须捋了一把,问道:“那你觉得,钟杜武跟慕鸳二人,他送来何意。”

    “能是何意,讨债呗,当年一堆人害他丢了个师兄,不得再找个回来。”掌柜低着头,竹筷扒拉着盘里香气扑鼻的菜食。

    沐云峰主人长叹一气,眸中微有些浑意,意味难明透无尽忧愁:“若非当年扛鼎,哪来的这太平世道,说到底,这些人都欠他一条命。”

    掌柜冷笑了一声,回道:“欠债之人海了去了,难不成要一个个的追讨不成?那些个听天由命的腌臜烂人,如何追得回,若是能让我去追,非是得一刀一个剁了痛快。”

    “非也非也,帐怎能是这般算法,无论如何,这慕鸳小子,你万不能让他再有闪失。燕昭这次,不知道又攥起什么胜子了。”沐云峰主人微微释然,说道。

    沉吟良久,掌柜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口:“当年,他究竟是上没上到那三百阶上?”

    沐云峰主人含糊其辞:“上得,也没上得。若说没上,哪还有这宁静生活,若说上了,你我早就不置在山上愁这愁那愁东愁西这般了。”

    掌柜又是一声冷笑,骂道:“问了白问,说了白说。”

    “大限之人,奢望不得再执棋盘落下一子,你且没心肺地活着,没准赶得上,来得及。”沐云峰主人打趣道。

    闻言,似乎是戳及痛处,掌柜登时变了脸色,那视若珍宝的菜食,掌柜陡然站起了身子,将手里的竹筷狠狠摔在了盘子上,发出一声脆响。

    大步大步出了屋外,丢下一句:“不吃了,说得屁话,一点都不中听。”

    沐云峰主人也不去追,坐在柱子上,吼出了声:“莫忘了你的搬山典与酒肉功夫,若是舍得那长河落日,自然是极好。”

    远了,隐约有掌柜只言片语的骂句传来,听不真切,只能隐约听得出一句:“等那小子,悟了无用奔雷之后,你再跟我谈这买卖,”

    沐云峰主人身子躺在了竹椅上,然后捡起掌柜丢掉的竹筷,平放在桌上,看着那菜食没了热气,伸手抓了一块送入嘴里,咀嚼着,好不满足:“奔雷无用,可是奔雷之上,大有用处啊。”

    奔雷劲一无是处。

    可有雷霆,威压众生。

    那天际有亿万壮如山岳的异色惊雷,湮灭天机,泯杀欲搏之人。

    皆是心死如灰,绝望无策,深深诠释了何为蚍蜉撼树,何为自不量力,何为自寻死路。

    一道身影,凌然而上,硬撼上天神罚,背对众生,护得周全,只一字,贯穿天地,响彻云霄。

    “滚!”

    手上油渍忘了拭去,竟是躺在小小竹椅上眯起了神,回味着口腔中不曾淡去的味息,笑道:“不赖,当真不赖。”

    ——

    眼见得小六将那量大得惊人的气鲸吞入腹,身上肉眼可见的出现了密集皲裂,急剧膨胀开来。

    矢玄峰主眼神一凌,起身,这种事端还不曾见过,可显而易见,若是再不出手,这子定是得禁受不住强大压力,爆炸开来,横死当场。

    正欲断开小六与石碑之间联系,那迟迟未言的王乾掌教开口,冷厉声道:“别动他,静静看着。”

    矢玄峰主诧异,没料到掌教如此,只得消了神通,凝神观望。

    若说小六,实然逼入尽头,那气机浩瀚不绝,丝毫没有干涸的迹象,依旧是拼命往体内涌着。小六的手段皆是无用,已然要涨破自己的躯体。

    亦来不及多想,尽乎全力施展靠山崩,既然阻不断灌来气息,那便击碎源头,撒手一搏。

    无穷气流入体,竟是能为己用,这番所用靠山崩,源源不断,双目睁合之际,有同石碑相仿的精芒射出,眸中不见清明,亦如两盏明亮灯笼,晃得骇人。

    一掌,石碑动荡。

    那纹路惊起,盘旋而起,密密麻麻引入半空,浮垂于小六头顶。

    无果,小六已是坚持不住,又是一掌崩临。石碑无恙,头顶有黑云密布,翻滚之中,侵吞掉悉数悬浮在空中的光芒纹路。

    那乌云愈发激烈,滚动中,有道道光芒散射而出,更有闷声震耳,无法直视静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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