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看到两百口大锅时,沈浪确实愣了下,却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只在默默将水倒入第一口大锅后,又看了眼缸沿因自己日以继夜的努力而留下的痕迹,怔怔地站了一会,便又继续朝着水源处而去,路上则是在寻思着师傅想要让自己领会的意思。
强者为尊,从而制定规则。
自己遵循着此刻的规则,是因为什么?
想要去打破规则,又是为了什么?……
晨曦降临。
在两百口大锅装满清水的那一刻,沈浪总算想通了一点。
生而为人。
遵循规则,是不愿意失去人性。
打破规则,却也依旧是为了这一点。
自私自利是人的本性。
甚至可说是生物的本能。
便如钟远,为了能让钟雪岚今后的修道路走得更为顺畅,不被西元帝国干涉,不惜让金瑞城人员遭受更大的损失,也要演好这出戏。
若非主动加快了灵气的同化效率,剿灭青龙寨即将结束时,又将内气挥霍一空,正式入了见灵境,在剿灭金瑞城周遭强盗团伙时,金瑞城的人员损失还会更大。
因钟远为了达成目的,绝对不会停下。
但沈浪能够将钟远评判为恶吗?
他有什么资格?
换做他自己,又会做出同样的事吗?
无可否认,不但会,更没有任何资格,作以任何评判!
此刻的他,没有钟远强,而钟远,更远远不及西元帝国强。
然钟远就是能够做到自私自利,同时也占据了大义。
钟远此刻无力打破规则,却在遵守了规则的同时,也利用了规则,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其实,身为城主,钟远同时也具备着在金瑞城中,制定规则的权利。
只不过,在其未入见灵境之前,底下的人,有着同样能够蔑视规则的能力罢了。
同样还是自私自利,也有着足够的实力。
似乎人人都在如此做,只看是否具备实力。
钟雪岚也是如此。
沈浪并非没有告诉过她,和白灵语的婚约之事。
然她仍旧为了心底的感情,强硬地将自己的身影,刻在了沈浪的心中。
但沈浪会因此苛责,甚至鄙夷她的这些行为吗?
他自己不也一样?
若非自私自利,犹豫难决,从而陷入其中难以自拔,又怎会疯了似的去寻求钟雪岚的身影,只为了将其紧紧抱在怀里,最好是让她今后除了待在自己身旁以外,哪都去不了?
但这又有什么不好,有什么不对?
难道放任钟雪岚最终投入他人怀抱,自己却只能暗自神伤,甚至奉上祝福?
别扯了!
遵循规则,是不愿失去人性,打破规则,是为了不让他人能够轻易践踏自己的人性。
修道,是达成如此目的的手段,虽不是唯一的手段。
但。
却是最为快捷,也最为直接的路!
自私自利又如何?
万般险阻于前,只为这份自私,也定会以力破之!
沈浪没再迷惘,仰头高喊起来:“雪岚!等着我!我一定会找回妳!!”
心意坚定,眼中的世界,也仿佛因此发生了改变。
如光,似水。
世间本就存在不知多久,亘古未变,既如生命的源头,也似预示着毁灭的存在,宛如奇迹般的风景,展现在了沈浪的眼中。
“这就是……灵气?”
沈浪愕然,却也不忘伸出手,尝试以指尖去触碰眼前那一条仿若光带,又好像游鱼般于空中游荡,散发着莹莹蓝光的灵气。
下一刻,本还如同茫然不知何去何从的孩童般的灵气,好似找到了归宿一般,眨眼之间,便随着悦动,自沈浪的指尖,钻入了他的体内。
轰隆!——
沈浪只觉脑海里如同陡然响起一道惊雷,眼前的世界,全都成了一片空白。
逆转乾坤决,却是疯狂的自行运转起来。
一遍,两遍,十遍,百遍……
仿佛永无停息!
而后,随着他周遭的灵气,竟似都被功法运转后,好似变作了一块磁铁般的沈浪所吸引,不但尽皆活跃起来,也似争先恐后般朝着沈浪体内钻去,更好像会主动呼朋唤友一般,引得更远处的灵气,也争相效仿起来。
十道,百道,千道……
一时难记其数。
然,可说整个山头的灵气,最终竟都受到了影响,逐渐以沈浪为中心,如似化作了海中旋涡一般,汹涌澎湃,却又井然有序地朝着中心汇聚而去。
明心见真,一朝见灵!
然,声势过于浩大!
如此状况,难免引得各方察觉,多数人皆放了手头事宜,浮空而起,朝着此方汇聚而来。
“前方止步。”
白衣,折扇,与那似乎任何事物都无法影响其丝毫的微笑,下一刻,阻在了路上。
“阿弥陀佛,见过这位道友,然道友甚是面生,不知名号为何,又与此事有何干系?”
“你这假面秃驴,与他废话作甚!如此动静,不是天材地宝,便是奇才出世,妄图以一人阻尔等全部,简直狂妄!”
“赞同,无论如何,有缘者得之,想吃独食,也得看是否会被撑死。”
“呵呵,诸位切莫如此,这位道友俊俏得紧,深引我心,若是给诸位吓得失色,我这一心疼下来,怕是会有些对不住的地方咯~”
“聒噪!让开!否则!斩!”
“哈,哈,哈,这位兄台,古人云得好,识时务,为俊杰,劝你莫要自寻苦恼。”
“我艹!怎会是他!快跑快跑!”
“哎哎哎?这是为何?不为机缘,也好歹看个热闹啊。”
“别问,莫管,不想挨揍就快跑!”
“哈。”沈浪其师终是忍不住一声轻笑,挥了手中折扇:“滚!”
浩荡威势,于天地间扩散而去。
无人能及,自是无人能挡,便也是尽皆失色,各展神通!
然无论如何,这天地之间,都只能因此安静了下来。
“话不讲三遍,不滚,永留于此!”
一人,一扇,一招,一语。
震慑世间无数!
然却又不免皱眉,望向天际。
乌云汇聚而来,天雷隐隐作响,如似宣告其怒。
“哎哟喂~我的老腰啊,这霉倒的,跑这么远都没躲过……”
“我去!说得我没中招似的,这莫不是半仙?”
“半仙个鬼!这绝对是上面下来为某人保驾护航的,没见出手就引雷吗!惹不起,惹不起,还是快些走吧,莫惹一身骚。”
“也是,快走快走,这热闹,看不得。”
天际仍在变暗。
与底下碧蓝泛金的场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便只能随缘了?
沈浪其师略显迟疑,望了下方一眼。
却见一道倩影忽自天际急速而来,停在其前,于乌云盖顶之下,惊诧目光之中,浅笑,欠身,礼至。
“二月梅,拜见师尊。”
“妳怎来了。”
“且望师尊莫怪,弟子能力未足,实已压制不住,恰逢如此,便想着不若顺水推舟,算是给七师弟的薄礼,亦是奢望,能以此报答师尊恩情浅许,还请师尊应允。”
“……好,便朝那头挪些,免得伤了妳这小师弟。”
“……师尊,那处人实在太多,您也别这么损了,顺其自然,七师弟终有自己的路,刻意树敌太多,反倒不妥。”
“得,要不妳先去把那个山头的笋全都挖来,免得为师给妳这么一教训,只觉失败啊,失败。”
“还请师尊莫再玩闹了,弟子怎敢如此。”
“啧,妳啊妳,就是太过认真了,行了行了,自个找个合适的地方就是。”
“且先谢过师尊,然弟子自知不足之处尚多,还望师尊不吝分神指正。”
“……这雷都快下来了,不如还是先去把笋给挖了?”
“……弟子知错,这便去渡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