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万历三十二年出生的奇女子

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五十八 浙军
书架管理 返回目录
    “自生火铳。”回京的马车上,徐光启一直在琢磨着这个新名词。

    自生火铳这个概念,是徐光启在与吕涣真谈话时,听到的新概念。这个时代的火铳,都是火绳枪,使用时需要靠火绳点火激发,十分不便。更重要的是,火绳需要提前点燃,在夜间不利于隐蔽,在大风天气更有可能被风吹灭。

    而自生火铳,则是未来更先进的火器——燧发枪的早期形态。它不用火绳,依靠击发装置上的燧石打出火花,点燃火药池中的火药完成射击。装备了燧发枪的军士,不需要再携带火绳、火折子等繁琐的装备了,不论是行军速度还是射击速度都大大提升,对天气的依赖程度也降低了不少,如果再配上纸质定装药何愁东奴不灭!

    徐光启越想越兴奋,当下就在手掌中比划着自生火铳的模样。吕涣真还跟徐光启提到了铳剑——即后世的刺刀。操作繁琐的火绳枪是无法装备铳剑的,可若是自生火铳这样便捷的火器能够研发出来,则装备铳剑完全有可能,到那时,火铳手们便可以远程发铳击敌,近身则上铳剑,组成简易的长矛方阵,足以自保!

    “妙!妙!太妙了!”徐光启不禁拍着大腿自言自语道,“这个吕涣真是个天才!”

    作为文科生的吕涣真,是不懂制造枪械的具体原理的,可是她提出的这个灵感,本身就极有价值,为徐光启这样的火器研究者指明了研究的方向。

    吕涣真与徐光启交谈了不到一个时辰,彼此却受益良多,吕涣真领教到了古人的智慧,徐光启则学习到了来自后世的新点子。若不是身份与性别实在差异过大,徐光启倒真想与这个来自四川的女娃娃结成忘年交。可惜徐光启虽是基督教徒,思想算得上十分开明,可毕竟也还是儒生出身,从小受到的教育,还是让他知道,某些礼制总是要遵守的。

    “车夫!车夫!”徐光启探出头来叫到,“不用回府了,直接去毕懋康毕大人府上!”

    毕懋康,时任兵部武选司主事,正六品的官儿,比徐光启只低一级。历史上的毕懋康,编修了明末火器集大成一书——《军器图说》,他本人也就是自生火铳的发明者。然而历史上自生火铳的发明时间是一六三五年,此时却是天启元年一六二一年,吕涣真的出现,让燧发枪这个概念在中国的出现,早了整整一十四年。

    这关键的一十四年,说不定足以挽救很多事情。

    车驾停在毕府门口,徐光启径直走了进去,门房也没有拦。徐毕二人都醉心于火器研究,因此交情甚好,门房已经认识了这位礼部的徐大人了。

    “孟候!孟侯!”徐光启大声叫着毕懋康的表字,“我有大事找你!”

    一个五十多岁,带着眼镜的儒生走到院中迎接徐光启,这便是毕懋康了。

    “我的老哥哥呀,什么事把你急成这样?”毕懋康笑道,“难不成是鞑子打进城了?”

    “我有个好点子,你务必要听听!”

    徐光启除了火器,还精通数学、农业、历法等领域,相比之下,毕懋康则是要专业的多,一辈子都只在钻研火器这一个领域,他的火器造诣比徐光启还要高。

    二人急匆匆地找了两个石凳坐下,徐光启连口茶也没喝,便滔滔不绝的将这个自生火铳的点子告诉了毕懋康。

    “噫!此乃利器!”听罢徐光启的话,毕懋康激动地腾就站了起来,鼻梁上都眼镜都几乎被摔落在地。

    “如此新颖的点子,徐大人是怎么想出来的?”

    “不是我想的。”徐光启摇头道,“说来你别不信,是我去川军营中劳军时,听川军中的一个千总提起的。”

    “一个小小千总,竟有如此见识?”毕懋康惊讶万分,“这个千总姓甚名谁,我定要去通州拜会一趟。”

    “你呀,还是别去了。”徐光启笑出了声,“那是个黄花闺女,今年十七,已经许了石柱马家的少公子做媳妇了,手底下管着两百多个女兵,你怎么好跑过去?”

    “我的妈呀。”毕懋康拍拍脑门,张大了嘴。毕竟女子当兵,还如此年轻,还能说出自生火铳这样的点子,在毕懋康看来整件事情可以用骇人听闻来形容。

    “老哥哥,你莫不是在戏我?”

    “我徐某绝无戏言!”徐光启当下便把在红字营的种种见闻全告诉了毕懋康,听得后者啧啧称奇。

    “奇女子,奇女子啊,可惜我毕懋康不得一见!”

    徐光启离开毕府之前,二人约定好了要将这自生火铳研发出来,毕府中养了几个火器师傅,是整个京城数一数二的手艺。二人打算一旦设计成功,便将草图交给这几个火器师傅,造成实物。

    却说吕涣真的红字营这边,徐光启一离开,吕涣真便组织军士们开始了定装药的制作。

    吕涣真先是叫来了秦大红、秦二红等红字营内头几个鸟铳高手,就定装药中火药量、铅子数目进行了实验,最后得出了一个能在全营所有鸟铳手中通用的标准,并以此作为标准,让全营鸟铳手制作定装药。

    这定装药与后世的定装弹又有所不同,它无法直接塞进铳管中进行射击,而是需要使用者把纸包装咬开,将火药、铅子分别装进药池与铳管中,再捣实射击。然而即便如此,鸟铳的射速也比之前提高了不少,鸟铳手们也不用再分别携带火药袋和铅子袋了,直接将定装药放在一个袋子里就行。

    定装药的制作也简单,训练间隙中,有油纸就能随手包几个出来。有的军士甚至给制作定装药的过程取了个诨名,叫“包饺子”。

    在通州,川军得到了难得的修整,虽说军饷还没有着落,但好歹不用再行军赶路了,石柱兵与酉阳兵也都恢复了一些操练。

    叶向高向陈策透了消息,川军之所以在通州驻扎,暂不入辽,是在等待另一支援辽部队——浙军的到来。吕涣真知道,这支浙军的统帅是戚金与张名世。其中戚金也是一员六十多岁的老将,他是戚继光的族亲,年少时便跟随戚继光作战,是正儿八经曾经戚家军的一员。吕涣真十分仰慕戚继光与戚家军,因此早就想见戚金一面了。

    明天启元年二月初九,浙军终于到达通州驻扎修整。川军浙军按照朝廷旨意合兵一处,以陈策为总兵官,戚金、张名世、周敦吉,还有一个辽东都司衙门派来接应的参将童仲揆为副总兵,准备兵发辽东。

    浙军营地紧挨着川军营地,看模样大概有三千人的规模。这些浙军穿着十分典型的大明南军装备。他们头带裹巾或阵笠,身穿布面甲,以各式火铳为主要武器,营中还有不少战车,平时可以输送辎重,战时可以就地围成车阵,看来这戚金的用兵之术,果然是传承自戚继光。

    吕涣真很想见见戚金,与他交流交流火器与兵法,只是自己身份低微,根本无缘相见。

    二月十二的一个清晨,张凤仪与甲队的几个军士,在川军营外策马奔驰。红字营中有三百多匹马,总是让这些马闷在马厩中是不行的,因此需要有人不定期放马。而最喜爱策马奔腾的张凤仪,自然是自告奋勇接下了这个任务。

    “小清,左边有几匹马掉队了!把它们赶到一起!”

    “锦娘,前面速度慢一些,别跑太快了!”

    张凤仪从没有行过这么远的路,这还是她第一次出川。川中地形崎岖,没有多少平地可供骑马奔驰,而这华北平原可不一样,张凤仪头一次见这么广阔的平原,别提多喜欢骑马带风的感觉了。

    今天出来放马,张凤仪没有穿甲胄,只是穿了身干练的布衣短打,头发挽了个平髻。其他一班女兵也大致是这个装束。几个打扮利落的年轻女子,骑在马上说说笑笑,十分的英姿飒爽。看呆了几个出来捡柴的浙兵。

    这些浙兵们一样行军千里,才到达通州,一路上风餐露宿,更是没有见过女子。这支浙军成军不久,纪律也没有川军那么严明,因此看见张凤仪这几个女兵,不禁起了歪主意。

    “丁大,丁大。”一个小兵戳戳身前的伍长道,“快看小姑娘诶。”

    “看到了看到了。”那个叫姓丁的浙军伍长目不转睛地盯着张凤仪等人。

    “娘希匹,川军里头还有这么水灵的女兵?我们浙军怎么就没有!”

    “丁大,带到把子们去搞一搞?”

    “对对对,我们去搞一搞!”

    张凤仪见这几个浙军盯着自己叽叽咕咕地说着难懂的吴语,心中也不大在意,只是继续照看着马匹。

    “你们几个小痴头,川军的兵妹妮都敢抢,命不要啦?”丁伍长骂道。

    “我们不是抢。”身后的小兵嬉皮笑脸地说道,“我们就是去跟她们刮刮淡(聊聊天),她们要是自愿跟我们那什么,不就好交代了?”

    “对对,这帮兵妹妮要是自愿跟我们走,那就不叫什么大事!”丁伍长壮了壮胆子,走到了张凤仪的马跟前。

    张凤仪的马正好吃嚼子的痛,挣扎了一下,那丁伍长上前一把拉住了马的缰绳,将那匹马稳了下来。

    “你们是浙军?”骑在马上的张凤仪居高临下地问道,“你们来做啥子?”

    “小妹妹,你的马有点不听话,我帮你拉着。”

    张凤仪这几个红字营兵,平时吃的就不错,虽说行军路上军粮有不济的时候,但是来到通州的半个月里已经养回来一些了。她们脸上闪烁着健康的光泽,身材也因为长期的锻炼而紧实有致,近距离看了,更让这些浙军垂涎三尺?

    “你说啥子?”浙军的官话显然说的不是很好懂,张凤仪听的不是很明白。

    “绳子放到,我们几个是红字营的,出来放马,你们莫要多事。”

    殊不知,张凤仪的官话也带着浓浓的川地口音,几个浙兵也听不大明白,只能尴尬地笑笑回应。

    “我们把子几个,也是才到通州,不太熟悉,姑娘们能否领个路,带我们转转”

    “我再讲一遍,绳子放到,莫要耽误了放马,不然”

    两个人你讲你的,我讲我的,场面十分混乱,谁也听不懂谁。张凤仪使劲拽了拽缰绳,谁知那丁伍长仍是攥在手里,不愿意放开。

    “麻卖皮的!”拽了几下对方仍不松手后,张凤仪脾气上来,将脚从马镫里抽了出来,一脚将那丁伍长踹在了地上。

    “姐妹们!弄他!”张凤仪与手下十几个女兵翻身下马,围着这五个浙军就是一顿好揍。那五个浙军虽是男子,可毕竟人少,张凤仪这些兵又是真刀真枪从战场上打出来的,下手别提多重了。那几个浙军不一会儿就被打到了地上,抱头翻滚。

    “哎!哎!别打脸。”丁伍长抱着头哀嚎着。

    终于,找准一个当口,一个被打的鼻青脸肿的浙军冲出了包围圈,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浙军大营的门口。

    “把子们!川军打人啦!”那小兵大叫道,“都出来!出来!打相打去!”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