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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三十二年出生的奇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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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 去镇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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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辽阳陷落,军民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纷纷西逃的浪潮之中,唯一逆着浪潮向东开进的部队,便是与秦良玉一道从四川出发援辽的四川都司张神武,和他麾下的四百家丁。

    张神武与援辽大军副总兵周敦吉曾经是袍泽战友。如今周敦吉已经战死在浑河北岸,张神武为这位老朋友的战死感到悲伤与庆幸,庆幸的是他如此壮烈的战死,想必能够青史留名了。

    张神武接到军令是救援辽阳,然而部队行走到半路,他便从溃退的百姓那里得到了辽阳失陷的消息。张神武与所有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人一样,不敢相信辽东都司衙门的所在地辽阳三天内就被攻下了。

    然而所有从辽阳来的溃兵、难民们都带来了这个消息。张神武率军过了广宁后,正遇上了赵率教、姜弼二人和撤退下来的溃军。

    “辽阳当真三天就失陷了。”赵率教给张神武带来了确切的消息,“袁经略、张巡按二人殉国。”

    张神武闻言沉默了半晌,随后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他的部队将继续往辽阳前进。

    “你疯了?”赵率教失声道,“鞑子打下辽阳少说有三万人,你手下这四百号人去了辽阳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我接到的军令就是救辽。”张神武回答道,“辽阳是否沦陷我管不着,但是军令如山,岂能轻废?”

    张神武不但决定自己继续带兵援辽,还打算用大义的名分,说服溃兵们一起加入援辽的队伍。然而这些溃兵早已被八旗吓破了胆,逃往广宁尚且来不及,哪里肯回头往辽阳去?

    赵率教试图劝说张神武不要做无谓的牺牲,却被后者断然拒绝。张神武见无人愿意加入自己援辽的队伍,也不再多做停留,打算继续率领麾下四百骑向辽阳进发。

    “张神武,你一定要去辽阳做什么?”赵率教还想挽留,“你只有四百人,去了又能做什么?”

    “我去辽阳杀奴。”

    “区区四百人,杀得了三万东奴鞑子吗?”

    “杀不了,就死在辽阳。”张神武不再理会赵率教的挽留,轻扬马鞭,四百骑向东奔驰而去,去支援一座早已陷落的城池。

    江济财和乡亲们还在往去辽阳的路上走着,那日他在威宁堡外遇见了吕涣真和南路军,吕涣真曾劝他不要往辽阳去,因为辽阳不久必将陷落。江济财当然是不敢相信这点的,辽阳是很多辽东百姓们去过的最大的城市,那高耸巍峨的城墙,怎么看鞑子也是无法突破的。

    距离辽阳还有十几里路时,江济财一行遇到了一伙逃难的百姓,他们慌慌张张地往东边跑,领头的汉子背上还背了个受伤的军士,逃难的方向与江济财他们截然相反。江济财赶紧将他们拦了下来,想要问个究竟。

    “劳驾这位弟兄,请问”

    “莫问了莫问了!”那领头汉子紧张兮兮地打断道,“辽阳没了!还是从哪来往哪去吧!”

    “啊?这这这”江济财一听辽阳失陷,一下子就惊得没了注意。乡亲们也议论纷纷,有说这肯定是谣言的,有说掉头逃回威宁堡的,一大伙人瞬间就变成了无头苍蝇。

    “甭管往哪里跑了,先调头再说!”那汉子说道,“辽阳没了,西边肯定是去不得了。鞑子骑兵现在正到处杀人呢,撞见了可不得了!”

    百姓们一听,索性两股人合成一股,急匆匆地掉头逃命。

    “弟兄,你背上那个伤号,放在我独轮车上边吧。”江济财对那汉子说道,“背着人你也跑不快。”

    “多谢弟兄了。”那汉子也不推辞,将背上那伤兵放在了江济财的独轮车上,两人一道推着独轮车,拖家带口往西逃去。

    辽东如今是乱了套了。江济财这一股逃难的百姓足有二百多人,一路上有想要打劫的土匪、趁乱抢劫物资的流民,都被江济财带着七八十个成年男子拿棍棒、锄头等农具吓退了。在这秩序崩坏的辽东,传统的道德已然崩坏,不论是辽民之间还是辽民与鞑子之间,都遵循着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

    江济财感觉自己是幸运的,起码老婆孩子都在身边,他们这一股逃难的有二百多人,七八十个丁壮,不至于被人轻易打劫了去。而此时在辽东,不知道有多少流民百姓,因为缺乏自保能力,已经被其他流民或鞑子的骑兵吃掉了。

    向晚时分,江济财一行人找到了一座被鞑子劫掠过后的残破村庄,二百多难民便在这残垣断壁中生火过夜。

    江济财将自己独轮车上的伤兵抬下来安置好,那伤兵的肩膀上有一道极深的刀口,好在并没有伤到脖子。因为缺乏伤药,这伤兵只是用布条简单包扎了一下,他一路上都在发着烧,处于时而昏迷时而清醒的状态。

    “有劳弟兄照顾了。”那汉子向江济财道谢,“我叫丁发,沈阳丁家村人。不知道老哥你是”

    “我叫江济财,威宁堡左屯来的。”江济财回答道。

    二人生起了火,江济财安排老婆孩子铺上干草睡下后,靠着墙根与丁发聊起天来。

    “我听说沈阳那边打得很惨。”江济财说道,“官军和鞑子在城外的浑河边打了一场大仗,是也不是?”

    “打得非常惨。”丁发心有余悸地说道,“鞑子来攻沈阳以后,我们村里所有人都逃进了沈阳城里,谁知道沈阳两天就被鞑子攻破了,我全家都被抓了俘虏。”

    “你被鞑子抓了俘虏?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白杆兵,你听说过吗?”丁发反问道,“我和我弟弟,还有老母亲,都被鞑子带上了战场要我们拿沙子填壕,填白杆兵挖出来的壕。”

    “我们都以为这次活不成了,结果白杆兵竟然敢冲鞑子的楯车阵。”丁发看着头顶的夜空回忆道,“我就是当时被白杆兵救下来的,可是弟弟和老母亲还是被鞑子杀了。”

    “唉!世道乱,你也要节哀顺变才是。不过说来也是难道,竟然有官军敢和鞑子打肉搏!”江济财感叹道,“那些白杆兵,最后”

    “死光了。”丁发叹气道,“真是好人不长命啊,这些白杆兵都是当世英雄,就这么被鞑子围死在浑河北岸了,也不见有兵来救。”

    白杆兵,白杆兵这个名字突然让江济财想起了之前遇到的吕涣真,那个女军爷也自称自己是白杆兵呢!

    “对了对了。”江济财赶紧问道,“那白杆兵里可有女兵?”

    “奇了,你怎么知道白杆兵里有女兵?”丁发反问道,“那天带头冲鞑子楯车阵的,就是一伙子女兵。”

    “哎呀!白杆兵还没死光呢!”江济财跳起来说道。他将那日遇见吕涣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丁发。

    “那位女军爷叫你去镇江?”丁发疑惑道,“镇江那地方挨着朝鲜,有什么好去的?”

    “不去镇江,咱们还能去哪里呢?”江济财反问道,“要是和没头苍蝇一样到处跑,迟早给鞑子骑兵撞见,死得连全尸都没有。”

    “说的也是,好歹是白杆兵在守镇江。”丁发点头道,“别的官军看见鞑子就跑,白杆兵肯定不会!”

    于是二人计较已定,打算一觉起来就带着百姓前往镇江。正说话间,白日里丁发背来的伤兵咳嗽了一声,睁开了眼睛。

    “劳驾给口水喝喝”

    丁发二话没说,打开水袋给那伤兵喂了口水,那伤兵又沉沉昏睡了过去。

    “小丁,这伤兵是”

    “是我的救命恩人。”丁发回答道。“辽阳城下我和乡亲们遇见了一伙鞑子,眼看就要逃不掉了,结果忽然来了三四百个骑马的官军,跟那鞑子混战到了一起,我丁发又捡了条命回来。”

    “官军打赢了?”

    “打输了,鞑子人多。”丁发叹气道,“三四百号人啊,就这小兄弟活了下来。我便拼了小命,从战场上给他背下来了。”

    这伤兵看着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江济财看了看他年轻的面庞,也不知他娶妻生子了没,差点就这么交代在战场上了。

    “咱们要是认字就好了。”丁发指了指那伤兵的腰间,“听口音是四川人,就是不知道是哪支官军的,要是能看懂腰牌上的字就好了。”

    “四川人,又是四川人。”江济财感叹道,“那白杆兵不也是四川人吗,你说他们从那么大老远的地方来,就这样在鞑子跟前送了命,这”

    “都是英雄好汉。”丁发说道,“比本地辽军窝囊废不知强到哪里去了。”

    攻下辽阳城后,努尔哈赤在城中举行了一场盛大的祭祀仪式,纪念在这场辽沈大战中战死的兵丁将官们。随后努尔哈赤一点也没有多犹豫,派出代善、阿敏、莽古尔泰、黄台吉几路兵马,如同旋风般拿下了金、复、海、盖四卫,从辽阳到旅顺,整个辽东半岛,后金铁骑已经能够畅行无阻了。

    然而在这如雪花般传来的捷报当中,却混入着一丝小小的杂音:远在朝鲜边境的镇江堡,被一小股明军偷袭得手,佟养真、佟养性两位游击被生擒。

    军报上说偷袭镇江的明军只有两百多人,这小小的数字努尔哈赤自然是不放在眼里的。然而镇江地处后金后方,与朝鲜接壤,虽说朝鲜没有胆子对后金八旗动手,却要担心这股明军与朝鲜勾结,还是早早剿灭为好。

    “下令给阿敏。”努尔哈赤唤传令兵道,“叫他领一千兵马,把那偷袭镇江堡的明贼剿了,顺便再震慑一下朝鲜。”

    “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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