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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三十二年出生的奇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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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二 京师报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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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海关石柱军大营内,马祥麟仍旧带着石柱军每日进行着正常的出操训练。继任石柱宣慰使的这一个月来,他深感自己身上的压力倍增。秦良玉有心培养儿子的能力,因此故意不管事情,将军中大小事务都交给马祥麟处理。

    浑河一战过后,石柱宣慰司元气大伤,战兵损失过半,各级将校也损失惨重,士气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在如此低迷的时刻,马祥麟作为石柱的新任宣慰使不得不强撑住,伤势还未痊愈便频繁在营中各项军务中露面,以安众心。

    好在浑河一战打得四川白杆兵名扬天下,朝廷也没有过于吝啬封赏,爵位、赏银一样不少地给到了石柱马家,因此营中物资也还算得上充裕。饶是如此,在繁忙的军务、低迷的士气和伤病的包围下,马祥麟还是瘦了一圈。

    这一个月来,随着辽阳的陷落,从辽阳方向涌来的难民与溃兵一波接着一波地进入关内。马祥麟派了专人在难民与溃兵中打探消息,询问吕涣真与红字营的下落,结果却一无所获。浑河大战过后,红字营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当然,马祥麟清楚就算她们此刻已死,自己也是不会知晓的。如今的辽东大地上鞑子肆虐,每日都在死人,吕涣真区区一个女子的尸体,此时说不定就在某处静静腐烂着。

    日子一天天过去,每过一天,吕涣真生还的几率就小一分。如今到了一个月头上,悲伤的马祥麟几乎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自己的未婚妻应该已经在辽东某地,不为人所知地战死了。

    这一日,马祥麟坐在大帐中,心猿意马地阅读着朝廷的邸报。帐外忽然有军士来报,在大营门口抓住了两个奸细,该如何处置。

    “奸细?”马祥麟抬起眼皮子问道,“鞑子的奸细都摸到山海关来了?”

    “不知是不是鞑子的奸细,反正看着不像好人。”军士回答道,“在大营附近探头探脑,被抓了以后还胡言乱语,说是有捷报呈送秦良玉将军。”

    “捷报?如今辽东大败,何捷之有?”马祥麟苦笑一声,刚想让带下去收押,又觉得营中的日子苦闷,也没个能消遣的,将这奸细带上来审问几句也无妨。

    “算了,将那奸细带进大帐来,我亲自审问。”

    一个黝黑精瘦的男子被带进了大帐,他身穿背心,头戴竹笠,一副渔民的打扮,只是一双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并不似普通渔民那样老实木讷。

    “你说你有捷报要呈送?”马祥麟开门见山地问道,“我倒要听听,有什么捷报不呈送朝廷,倒呈送到我们石柱军大营来。”

    “石柱军大营?”那男子反问道,“你说这是石柱军大营?”

    两边军士中响起了稀稀拉拉的笑声。

    “对,石柱军大营。你不是有捷报要交给秦良玉将军看吗?现在可以拿出来了。”

    “你不是秦将军。”那男子理直气壮地回答道,“秦将军是女的,你是男的,你不是秦将军!”

    马祥麟也笑了一声:“我不是秦将军,却是她的儿子马祥麟,石柱宣慰使马祥麟,怎么,不够格?”

    “马祥麟?”男子琢磨了一下这个耳熟的名字,突然恍然大悟道,“是了!吕小娘子吩咐过,有一封信是要交给一位姓马的公子的”

    砰的一声,翻倒的书案将大帐内所有军士吓了一跳。听见“吕小娘子”这个词语,马祥麟像触电了一样猛地站起身来。

    “你说”马祥麟声音颤抖地问道,“你是吕小娘子派来的?”

    “是了,小人叫武三山,是吕小娘子手下的水兵,小娘子特意吩咐我将东西交到秦良玉将军手里”

    不待武三山说完话,马祥麟便丝毫不顾形象地跑到了大帐外喊道:

    “娘!娘!你快到大帐来!真儿姐还活着!”

    待到一脸惊愕的秦良玉来到大帐中后,武三山这才将捷报、信件等交到秦良玉和马祥麟的手上。

    “我的天哪,斩首真鞑二百一十九颗,俘虏鞑子游击两名,光复镇江堡这,这是旷世奇功!”欢喜和伤心的表情复杂地混杂在秦良玉的脸上,吕涣真不但尚在人世,还从鞑子手中拿下一场大捷,秦良玉的眼中闪烁着泪光,几乎要喜极而泣。

    而马祥麟这边,黄豆般的泪珠已经打湿了手中的信纸。在部下面前他不能哭出声来,只能以大声的咳嗽来掩盖自己的哭声。

    “那首级和俘虏”

    “都在小人的船上!”武三山回答道,“小人的船就停在关下的一处渔港中,还要烦请将军派人去取。”

    “我带人去!”马祥麟抹了抹满脸的泪水和鼻涕,“不劳娘亲自动手,我带人去!”

    马祥麟带了五十几个人,赶着马车来到了渔港,佟养真、佟养性二人被水兵们从船舱中提溜了出来。十几日的旅程,二人大部分时间都在下层甲板中与首级关在一起,晕船呕吐,加上饮食粗滥,已经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了。

    二佟被五花大绑地扔上了马车——这对他们来说倒是一种解脱。随后首级被一颗颗点数,也小心翼翼地装车了。马祥麟大致看了看,二百一十九颗一颗不少,全都是找不出破绽的真鞑头颅。

    “真儿姐当真没有撒谎!”马祥麟心中钦佩道,“一百多人,孤军深入鞑子后方,是如何取得这样的战绩的?”

    十三名水兵也被请入了石柱军大营,秦良玉摆下好酒好菜为这些穿越波涛的勇士们接风洗尘,每人还赏赐了五十两银子。

    “请壮士们在我石柱军大营中稍歇几日。”秦良玉说道,“待我石柱宣慰司上奏朝廷后,将回信给你们一道带回镇江。”

    天启元年四月十二,京师,紫禁城。

    天空蒙蒙亮,正是卯时初刻。天启帝朱由校刚起床不久,正在御花园中由几个太监服侍着用早膳。

    朱由校的早膳不算很铺张,不过是一碗皮蛋瘦肉粥和一碗爆炒的驴肉。除此之外还有一碗几乎没动的苦菜——明朝皇帝每日早餐都要吃苦菜,这是明太祖朱元璋定下的规矩。

    十七岁的朱由校现在多少有些食不甘味,匆匆登基的这半年以来,辽东局势急转直下,如今短短时间就丢了辽东,即使朱由校还年轻,也不得不考虑日后如何面对列祖列宗的事情了。

    当初登基时,东林党在朝中把握大权,正是所谓“众正盈朝”的局面。年轻的朱由校原以为大明会在自己手上迎来一次中兴,谁知辽东一丢,自己反而有成为亡国之君的可能。要处置罪将罪臣,朝中互相攀扯不说,要是真下狠手处理了,边疆反而将无人可用。

    “真是难堪,难堪!”朱由校以手抚额,自言自语道。身边的魏忠贤刚要跟上好言几句,二人却听见远处传来了尖利的嗓音。

    “大捷!大捷!”那尖利的嗓音是东厂太监孙云鹤发出的。他手上拿着奏折与捷报,急匆匆地跑到朱由校的身边,扑通跪在了地上。

    “跑什么跑什么,没礼数的东西,在主子爷跟前”魏忠贤还要再骂,却被朱由校出手制止了。

    “大捷?什么大捷?”

    “回回主子。”孙云鹤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辽东!镇江大捷!斩首鞑子二百一十九颗!俘虏鞑子游击二名!”

    “此话当真?”朱由校激动地站了起来,明金开战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说有捷报传来。

    “千真万确,俘虏与首级均已解送入京,主子爷即刻便可差人前去查验!”

    “快!捷报我看!”朱由校不待魏忠贤递送,便自己一把将捷报抢了过来,“传叶向高、杨涟、孙承宗、左光斗、袁可立来见!”

    朱由校在书房中接见了这些臣子,兴致勃勃地将捷报和马祥麟的奏章给众人传阅了一遍。

    “镇江有此大捷,皆赖陛下洪福。”叶向高率先开口道,“这吕涣真一介女子,竟能带兵深入敌窟,立此奇功。微臣年逾花甲,这等奇事当真是闻所未闻。”

    “此功可赏,然而女子带兵,终究不成体统。”左光斗说道,“若是令奴酋所知,岂不说我大明无人?陛下应另择良将,取而代之。”

    朱由校还没有说什么,袁可立便提出了反对意见:

    “用兵向来讲究不拘一格,女子带兵又有何妨?秦夫人同样是女子,其麾下白杆兵不照样打出了大明的威风?若将有功之将调离,恐怕要寒了边关将士的心。”

    “陛下,微臣倒是有个法子。”孙承宗说道,“马宣慰的奏章中已经说明白了,光复镇江的吕涣真与之有婚约,如此,朝廷可在镇江设卫,授马宣慰镇江卫指挥使,领镇江参将,如此便可名正言顺地将那吕涣真替下来了。”

    众臣刚要点头时,又是袁可立大呼不妥。

    “马宣慰是石柱地方土司,安可再外派做边将?这镇江与四川相隔十万八千里,若是马宣慰在战事中有个什么闪失,石柱地方岂不是要乱?”

    “袁大人说的是。”杨涟附和道,“再说了,边将千百个,只有这吕涣真立下如此奇功,换做别的将领来,恐怕未必有撑得起局面的本事。”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商议了半天,最后终于得出一个折中的方案:授石柱宣慰使马祥麟镇江参将一职,加封其妻吕涣真为五品宜人,因马祥麟身不在镇江,故令其妻吕涣真暂领参将事。

    “至于这吕涣真的捷报中还奏请朝廷发给粮草、银两军械一事。”朱由校说道,“交给兵部评估一下,尽早拟个清单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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