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电筒发出的雪白光柱在空中凝住,眼前的景象程然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自己一生都忘记不了。
那是一堆绝对不该出现的东在那里,有一堆破碎的肉组成了一个人形。腐烂的时间足够它们招引一大堆的苍蝇飞来吮吸腐烂的尸水和往稀泥一样的肌肉里产卵,但还不足让它们完全腐化,所以它们还可以拼凑成个人形。
那具人形被悬挂在水泥板的房顶上,用两根钢丝穿过肩胛骨形成主支撑。另外四根钢丝分别自手肘与手掌中穿过,尾端同样被水泥钉固定在房顶上,让整具人形形成一个微微向下弯腰的拥抱动作。而它的大腿则采用了两支上好的桌球撞杆,它们自脚心穿入,一直到髋部穿出皮肉,让整个人形站立了起来,如责骂脚踏实地。
通常情况下,只看一眼并不会看到很多的情况。但偏偏程然这一眼就看得足够多,多得可以造成惊涛骇浪一样的视觉冲击!
他可以看到,虽然那是一个完整的人形,但并不是一整个部份。它的四肢、头部与躯干之间都有着不小的间隙,间隙大得足可以看到后面的烛光。也不知道是什么工具把它们切开的,但断口已经膨胀腐烂,露出发黑发黄的脂肪与碎血,苍蝇们在这里安居乐业,抚育下一代,数不清的蛆虫在断口处涌动,甚至抱成团、结成块,坠落到地面。微风过处,那种腐烂的恶臭更加强烈,成千上万的绿头苍蝇轰的一声炸开飞起,又迅速盘旋着飞了回来,继续吸食自己的巢穴。
程然甚至还看到脱离颈部有近十厘米的头部上居然还枯着一个草环——这种植物还叫做荆棘。
草环下的双眼是两个空荡荡的黑洞,眼球不知道中被苍蝇们吸干,还是其它的小动物叼食而去。但他想肯定少不了它们的份,因为在意识到自己发出像被掐住喉咙的女人一样尖声惨叫的时候,他看到受惊的巨大灰毛鼠从人形的裤脚里钻出来,机警的四处逃警,偶然瞥向电筒的目光贪婪而狡诈,泛着一种恶意的狠辣。
程然想像老巴一样扔掉电筒,但他没有能做到,他听到自己发出了和老巴一样的声音,呼吸困难,一颗心狂跳着蹲在地上大吐。
“怎……怎么办?”程然的手指抠着地板伏在地上大吐,呕吐物溅到了手指上,让他联想到蛆虫窜动的肢体断面,吐得更加厉害。
“****先人板板!赶紧叫人啊!”老巴嘶声叫道。
“对讲机,对讲机在哪里?哦,在我这儿!”
程然慌乱的翻找那个半砖头大小的玩意儿。平时它们总在最不该响起时候提醒人们它的存在,在要用到它的时候却总是找不到。
老巴挣扎着爬起来,抢过对讲机,惊恐失措的转换调频,嘟嘟几长声接通以后就像疯狗一要对着电话狂吠:“这里有情况……别他妈跟我说废话!******妈的!快点……我找的就是你!问我什么事?****你妹……没事我找你闲磕牙?发现死人了!有人被切成碎片像香肠一样挂在天花板上……哪里……后边那个小楼……让我镇定?去你妈的镇定!是的,老子要发疯了,快点去叫队长和李长官过来,去你妈的……别在废话了!”
程然一把将对讲机又从崩溃了的老巴手里夺过来,努力吸了口气,颤声道:“你好,这里是军警搜索队第一小组。哦,是的,我们是负责这里的队员,两个人……让我们守在这里?我们不想守在这里,求你了,请快点派人过来。哦,好的,好的,请马上来!”
对讲机安静了下来,两人惊恐的对视了一眼,恐惧的往门边缩去,老巴甚至提不起勇气去拾自己的手电筒。两人缩到门外,背靠背紧紧挨在一起,点着那把唯一的手电筒不敢熄灭,只盼着救兵快来。--救兵来得很快,只花了二十一分四十三秒。
两人,两个年青的家伙,有一个还嚼着口香糖,手背上纹着颗红心。两人只看了现场一眼,就加入了老巴和程然的呕吐队伍。
即使军警也会吐,而且吐起来一点不比普通人差。
程然看到口香糖第一个时间从那个小子嘴里被喷出去时,心里还泛起了恶毒的快感。
随后是狂乱的对讲机一直响,近半小时过后,大部队来到。这次来了九辆车,一路尖啸着呜呜作响驶来到废弃大楼旁边。再接下来,地面上布满了零时拉起的电线,十三楼被照得如同白昼。
门洞边拉起来黄色的警戒线,整个现场也被一大片厚实的塑料布包裹起来,那可怕的人形与之一起被包装。
但是,就算隔着密不透风的塑料布,那股恶臭仍然遮挡不住,四面八方袭来。苍蝇被惊起,满空里嗡嗡乱飞,像一朵诡异的会自主移动的云。
此时是傍晚。
也是李默柳到达的时刻。
李默柳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形:近二十个灯架一起面对着一个像温棚一样的东西,发出炽热的白光,越发让人汗水流个不停。一大堆军警在忙碌,闪光灯不停的在塑料布里亮起。有穿着密封服的人在喷洒不知名的药液,军警们恼怒的看向他们,提醒他们不要破坏现场。
老军警、小军警,男军警、女军警,在自己身边来回走过的人,大部份都在身上留着呕吐过的污渍。所有的军警,吐的远超过没吐的。
李默柳皱了皱眉,刻意突略快要涌到嘴边的呕吐感,向着一人走去。“嗨,李长官。”
那人极其不正经的道,一手支着纤腰,脑后的马尾又换了种颜色——这次被挑染成了咖啡色。擦得发亮的皮鞋配着一身雪白的法医制服,制服的颈部开口处可以看到颈部围了根鲜艳的围巾,有点像斑马或是猎豹身上那种花纹,马尾的颜色和它很接近。记得上一次开会,这人妖坐自己身边,炫耀它的牌子是天知道那是什么鬼东西!不过,排除这人明明长了一张极其男性的性格脸宠却喜欢烟视媚行的行为举止,他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优秀法医。
当然,这还得排除他半路突然抽疯会跟哪个男人跑了?
不过谁能知道他原本只是一个半调子兽医……这样的异物在末世居然混得还不错,李默柳只能忠实的用一句成语来形容现在的作战指挥部——有容乃大……
“你好,罗乐。”李默柳冲他点头。
“麻烦请不要把这两个字发音成啰啰好吗?我不是猪!你见过我这么英俊的猪吗?”罗乐道,并很不雅的翻着白眼。
一个男人翻白眼,样子能看吗?李默柳迅速黑了脸,拉长着脸看他。
“法医!我没心情开玩笑!”李默柳沉声道。
罗乐把手举到眉际,比划一下,然后以自认为很帅气的动作一甩。李默柳又把眉毛皱成了两条蚕,受不了的撩开塑料布就打算往里走。
“等等!”罗乐叫道,摸出瓣大蒜交给李默柳:“相信我,今天你用得着。这里最英武的男人吐得像台廉价的冰淇淋机一样往外冒白沫可不是什么好事。珍贵礼物,独家奉送,你下次少批我两句就行。唔,或者让我走个后门,给我一星期假期?”
当最后一句没听到,李默柳接过大蒜塞进嘴里,辛辣的味道直冲鼻腔,难受,难闻,但却让人精神一振,那股中人欲呕的恶臭被冲淡了许多。
感激的对罗乐笑笑,李默柳钻进了塑料布,罗乐随后钻入。纵然有万全的心理准备,眼前看到的东西还是让李默柳呼吸一窒,顿了半步才继续向前走。等揭开了塑料布,李默柳才知道这里面有多臭。
为此,他十分感激罗乐。这人油腔滑调的没个正经时候,但就是相当的专业。递了一副橡胶手套给李默柳,罗乐自己也戴上一双。
“死亡时间有多久?”罗乐道:“你指各个部份的时间,还是指单独一部份的时间?”
“你说什么?”罗乐大剌剌扯过一只手臂,道:“比如这一块,它的,嗯,死亡时间至少超过半年。在这中间,它还被低温冷冻过,看肌肉的萎缩和失水情况就可以得知。同时由于被冷冻过,它具体被切下来的时间不太好判断,只有进一步检验后才能得知。我想我得提醒你,结果并不见得准确。”
李默柳又无法控制的皱眉,做为一个严谨的人,他并不喜欢听到不准确,不能具体判断这类模糊的用词。
但罗乐接下来道:“不过,不必用科学的办法我都可以告诉你准确的时间,我指它们被砍下来的准确时间。”
满不在乎的拉过一条右臂,罗乐道:“不必我废话,你也应该认识吧?这是人的右臂。”
李默柳不耐的道:“简单扼要!”
“好。右臂。”
发现李默柳恼怒的看自己,罗乐耸耸肩:“完了。”
“罗乐!”李默柳低声咆哮。
“听到了,别冲我吼!”罗乐嘟囔着道:“知道你为什么总是不招人喜欢吗?排除你糟糕的人际关系,不会用入微的眼光观察也是问题之一。做为你的朋友之一,听听我的忠告,管好你的脾气。然后,麻烦你多读一些书,要学会用客观的眼光看问题,你是指挥官,你得记住了,你不是一个征战沙场的战士。”
看李默柳已经在发飙的临界点上,罗乐明智的调转话头,另一只手举起一只左臂,道:“你来看,这两只手臂有什么不同?”
李默柳仔细看了许久,没说话。
罗乐则道:“尽管它们腐烂得很厉害,一眼看上去就是一堆烂肉,没有什么分别,可仔细看还是有着许细节的区别。看,左臂明显比右臂更纤细,虽然我们知道习惯用右手的人右臂会更发达,但不会差别这么多。同时你看两只手掌的区别,左掌掌心柔软,几乎没有茧。而右手,粗壮、发达,茧分布均匀。我并不能从这些就能判断它们来自哪个职业人士的手,但却可以肯定一件事,它们绝对来自不同的人。这点不必做精确的栓验我就可以知道。”
李默柳心中微动,迟疑了一下才道:“你的意思是……”
“就是你那个意思。”李默柳身体僵住,“你确定他们都来自不同的人?”
“对。”李默柳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接下来你会说,它们就是代表了有几个人遇害吧?”
罗乐没有废话,直接拨过左腿,那左腿腐烂得太厉害,这人也没个对死人的尊重,更别说恶臭或是可怕的形状什么的,对他丝毫没有影响,他竟然撕的一声自桌球撞杆上撕下一部分来。
“罗乐!”李默柳咆哮。
后者不是那么太诚肯的道歉:“一不小心弄坏了证物。”
李默柳恼怒的瞪他,罗乐却把那把皮肉伸到李默柳面前,李默柳得屏住呼吸才让自己不当场吐出来。那皮连着**的肌肉与脂肪,有些像被揉烂的豆腐渣,被罗乐满不在乎的摊在手里。
污秽的汁水顺着他的橡胶手套流淌,与微白发黄的手套形成强烈的反差,十足恶心。
李默柳强自摆出平静的表情看罗乐,他知道这人是个彪悍角色,但完全没有想到他彪悍到这个程度。能拿这些烂肉不当回事的,估计全营地只有他这一个狠人。
“你想让我看什么?”李默柳平静的问。
罗乐把皮肉翻过来,露出已经快不要像皮肤的那部份皮肤,那里有一道长长的刀伤,更有在医院缝合过的痕迹。
“眼熟不眼熟?疤痕组织总是腐烂得更慢的部份。”
李默柳的瞳孔急剧收缩:“老左?他在成为军警之前,他巡逻的时候左腿因为和河北帮的兵械斗时缝合过。”
”这正是左先生的****。右腿嘛,当然是他们小组其他人的。相信我,只要进行dna签定,你会毫不吃惊的发现其它的部份分别属于阿强,张德,华子。我对比过牙医记录,那颗头是华子的,嗯,除了头发……头发并不属于这其中的任何一个人。以发质来判断,它应该属于外籍人种。很不幸,这里估计还存在着外籍受害者。”
停了一停,又道:“明白了吗?整整一个小队都被干掉了!”
李默柳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他毫不怀疑罗乐的专业分析,这些拼凑成人形的部份确实来自那些人……
也就是说,这个凶手……现在就躲在了营地里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