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游方郎

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正文 第二章 实习游方出京师
书架管理 返回目录
    天下能人千千万,我是蹭不上边儿,可总觉得娘娘应该能够排得上数。大老板神出鬼没,八成是看不上这保持八十年代风格的旧货市场,从来都没出现过。要不是娘娘三不五时接点生意,光靠我们这块八毛的收入,早就连这三个半平方的店子也租不起了。

    说到这里,我倒是想起早上收到的一条短信。见他还在那儿犯选择恐惧症,索性把他叫住,手机按出短信界面给他看。

    “你这破玩意儿能砸死个人,早就说让你换你不……”他看到内容的那一刻愣住了,狭长的眼眶里眼珠子滑来滑去,好半天才神不守舍的笑了一下。

    “卧槽?”

    他虽然嘴坏,却是极少爆粗口的,还是有那么点京师小爷的优雅。这么一来我也愣了,收回手再看一遍这据说是来自大老板的短信。

    短信上只给了个航班号,我查过了,目的地是一北方小城,名叫江湾,后边跟着一串电话号码。要不是我知道这是大老板的手机号,一准儿把它当垃圾信息删掉。可是这也太没头没脑了,老板们都这么言简意赅的吗?回信息去问,人家却不再搭理我了。

    “这啥意思啊?”

    我问了好几遍,他什么都没回答,倒是赶紧撂下帘子进了屋,在身上左摸摸右摸摸掏出钥匙串来开柜台底下的柜子门。

    赶紧给他让开地方,我差不多整个人要蹲在圈椅上。这三个小柜子他宝贝的跟什么似的,从来没给我看过。我一直都挺好奇,真到他全部打开的时候,我一看,瞬间傻眼了。

    “卧槽……”我情不自禁学了这么一句,学也学不像,主要是因为看到的东西让我心里发虚。那怎么形容呢,简直像是电影里欧洲那些巫师的法器。古镜、虎刺只能算寻常,还有好多奇形怪状的木质叉子。一个个乌绿发霉,透着岁月的沧桑。总觉得这些东西不该存在于二十一世纪,真要排上用场,那大概不会是小事。

    “感觉有点瘆人。”

    他百忙之中回头白了我一眼,道:“你不懂的多着呢,要我一样一样给你解释完,黄花菜都凉了。”

    听这话里的意思,是有什么急事要办,我赶紧收起猎奇的心思,捉住他的肩,问他:“是要出门吗?”

    “是啊”,他点点头,拂开我的手,回身从里边挑挑拣拣,找了把木质的匕首递给我,又好好的锁上柜子门。

    这把匕首整个不过三寸长,还没我的巴掌大。木质的纹路很清晰,看起来像是辟邪的桃木雕的。没什么花纹,只在刀身处刻着一个万字符。虽然是木质的,两侧的刃口倒锋利,裁纸绝没问题,不过防身就……

    他扶着膝盖坐在另一只圈椅上,点着支烟寻思了一会儿。我正把玩着匕首胡思乱想呢,他把烟往地上一扔,差不多是蹦起来捻灭了,双手把我连人带椅子推开就开始拾掇我的东西。

    我不是穷嘛,就睡在店里,拿两块瑜伽垫打地铺,仅有的几件衣服都卷在里边。我见他这么急三火四的还以为他急着走找不到衣服换,结果一问,卧槽,是要我去,当即我就怂了。

    “不是吧,我去?我去他大爷的,我能干什么啊?”

    其实也不是我真怂,我知道娘娘和他的老板是做什么行当的。他们这叫做“皮行”,可不是贩卖皮草的,而是要钻深山老林子寻药。往老一辈查,这还是江湖上响当当的游医,海上方活死人肉白骨的。

    不过到了近代,市场经济浪潮一冲击,老行当们都免不了门户凋零。皮行如今一分为二,精通医术者坐镇家中,被称为“四平”;娘娘他们是专职寻药,老话叫“挑将汉儿”,现在他们统称“万儿”,也就是卖手腕,靠手艺吃饭的。

    目测娘娘就应该是一位不小的万儿,不然怎么有那么多老头见天拎着瓜子儿来堵门?可他极其挑剔,先看瓜子儿,不是小街栗子炒出来的他连门儿都不让进。其次还要看大老板的指示,轻易不肯接生意的。可只要他接下来,必能得手。出去一趟十天半个月回来,就够这店一年的房租了。

    但凡能称得上万儿的,身手、眼力和经验都必须是一流。这行当门道深,用娘娘的话说,道行不够即便是顶带紫光也认不出那是东霞芝草。我就不行了,也不知道他出去都做什么,大概是对方给组个队,他担当技术核心吧。虽然万儿们单兵作战能力都很强,可和天地自然比起来还是蚍蜉螳臂,非常需要各方各面的支撑。请动一位万儿出马,二十人的队伍那是标配,特殊情况下还得翻倍。我毕竟没有实际参与过,也就只能理解到这程度。

    这次可不就来了一个参与的机会,虽然有点突然。我的心里砰砰乱跳直发慌,还隐隐有一丝雀跃,纠结死了。

    “你也甭担心,老板怎会把真正的核心告诉买家?都是划个大概的地点,真正到了才会告诉他派出去的人。”

    我一琢磨,怪不得人家能当老板,原来关子卖在这里。

    “那我只要手机保持畅通,收到消息后告诉给对方就好了?”说完我轻松了不少,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一趟几乎可以称得上公费旅游。

    娘娘不置可否,只是笑笑。我一看他这清淡的笑就汗毛倒竖。他这人的脾气虽古怪点,从来不会危言耸听。可他所说的不担心是基于他自己的经验基础上的,他自然是不必担心。我这样的菜鸟要是当了真,一准儿有得亏吃。

    趁着他还蹲着,我双手一探压住他的肩。我比他高,也比他壮,这么一来给他压得抬不起身子来。他想挣扎不知为什么又停了动作,偏过头问询似的看着我。

    我赶紧可怜兮兮的摇了摇他的膀子,放软了声色道:“娘娘,我的好娘娘,我就是个儿头高,真到了深山野林子里简直废材一个。”

    他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微弱的光,可能是也想象了一下那惨不忍睹的场景,噗嗤一下乐了。

    “你好在还有点自知之明。”

    我一听,有门!赶紧趁热打铁道:“千刀万剐不胡头一把,这次你就陪我去吧。”在他反对之前我赶紧竖起两根手指发誓:“我保证,就这一回,下次您就瞧好儿吧。”

    “但愿还能有下一次。”

    他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神色,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还想再问,见他一叹,笑道:“都这样求我了,就不能叫一声哥?”

    “啊?”我半张这嘴呆愣了有四五秒钟才反应过来。今天真是见了鬼了,娘娘居然能有这样好声好气不鄙视我的时候。虽然时常有人称呼他为“爷”,可这些万儿到了线上所有人都要以哥哥来称呼。意思是打虎亲兄弟祸福相依,整队人的安危就看万儿在任务之余能不能有一点怜悯之心了。我一喜,知道他这是答应了,赶紧热切的叫了好几声。

    “好大哥,亲大哥,谢谢你啊。”

    果然他这好颜色撑不了五秒钟,迅速转换成一脸鄙夷。

    “行了行了,少肉麻。”他撑着膝盖站起来,一边按着手机翻电话本一边头也不抬的道:“飞机是明儿早上四点,你别迟到。老板只给你一个人订了票,我肯定没法儿跟你一趟走,大概能赶上八点的那班。”

    他能陪我去,一方面是照顾我,另一方面也说明了这单生意不小,容不得失手。这样一想我就开始紧张,生怕到时候说错什么话办错什么事情。也有些无措,不知道下了飞机后是该等他还是先与对方汇合。

    结论是我还真的要先去,还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跟着我。明明不是作奸犯科,却弄得好像地下党。等我顶着星星到达航站楼,看到屏幕上滚动着我要乘坐的航班的编号,紧张的无以复加。

    我到的不算早,拎着个阿迪王的旧包,手里还拿着瓶矿泉水像没头苍蝇般的乱转。一边看着大屏幕上的时间,一边急三火四的换了票。

    过安检的时候,也不知是这破包质量太差还是藏的那把桃木匕首有问题,等安检员把我放开,我看到的就是传送带尾端一堆散落的零零碎碎。

    “不至于吧,我看上去应该很纯良啊。”我赶紧把毛巾包着的匕首先揣裤兜里,再收拾其它东西。无意中一抬头,安检门那边有个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幽微的蓝纹像水光。

    我这人有点轴,注意力被吸引就顾不上手里的东西。再仔细看清,发现是个女人的衣袖,七分袖的旗袍。如此古典的装扮本来就少见,那丝绸是黛蓝色,介于深蓝和浅蓝之间,很庄重的颜色。这也就算了,七分的袖边上是用纯银线绣的花纹,五福捧寿。如果没有估计错,这一身衣服只有蓝色和银色两种颜色。这……

    分明是寿衣啊!

    我的心里忽然升起一种诡异的悚然,下意识的停了手,不敢再动。不知是谁轻咳了一声,我这才发现那个女人被一群黑衣人保护似的围在了正中。那是一溜精壮男子,小平头,年纪都不大。看着有些莫名的眼熟,一个个都面容严肃生人勿近的样子,平地一阵杀气。安检员刚才还嚣张,见到这阵仗也有些惊了,离老远我听见她来了一句:“这又是哪位大明星?”

    如果是名人,这些黑衣人八成是保镖。这种人跟我八竿子打不着,为了看她一眼挨两下子也怪不值的。我不是不识相,赶紧收拾收拾东西往里走。

    说来也奇,我一走,这些黑衣人也跟着走。我抱着个包乡巴佬似的小步急行,就听见身后高跟鞋“哒哒哒”也往我这个方向来。声音不疾不徐,在这样的深夜里清晰异常,让我如芒在背的不自在。我是真心不想招惹上这些人,看见有个开着门的餐馆,都没怎么犹豫就拐进去躲在门边。余光瞄着外头,他们脚步不停依旧顺着路往前走。

    看看方向,大约和我要去的是同一个登机口。不用想也知道,他们肯定是坐头等舱。既然这么高身价干嘛不走VIP?差点害得我平白惹不是。

    餐馆里幽幽飘着饭菜香气,我这不争气的肚子就开始叫唤。看看距离登机还有四十多分钟,想着吃点什么填肚子。机场的东西,贵的离谱,小小一盘饺子要九十八,数一数,合将近十块钱一个。除非我是饿死鬼托生,才当这个冤大头。

    这个时间餐馆就只有两个服务员,都疲惫的很,大概也没心思理会我。趁着他们低头扫地,我准备不动声色的离开。刚把菜牌放下,耳后突然响起一个带着笑意的男声:

    “想把这个脑袋打开,看来不太容易。”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