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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方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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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章 井底有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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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半仙的这一番话,我要说不信那是假的。可要说相信,陈年旧事传来传去可信度不该打个折扣吗?眼看着窗外天际泛白,左右是不能睡了。我看着天快亮,想想以娘娘的完美主义性格,多半还要留在那边继续勘察。余半仙有些困倦,我也就借口不吃早饭,让她休息。瞅着狼青也回了窝,我轻手轻脚的走出去,从磨盘下摸出桃木匕首揣在袖子里,独自往白家老宅去。

    清晨露水重,踩着草芽没走多远鞋子湿了个透。不过并不黏腻,反而凉爽的很。这是白天,如果是晚上,可想而知该有多么阴冷。

    这座宅子看着很近,走过去颇费了些时间。茂盛的植物将道路尽数遮蔽,砖砌的院墙塌了一个大豁口。原本平整的砖地被东一棵西一棵的树拱得几乎看不出原貌,更别提那些摇摇欲坠的房子。看来人的力量,终究是难以与天地自然相抗。

    娘娘就在这样的环境里摸黑找了一晚上吗?他那么矫情的人,还有洁癖,真的很难想象。如果要是我,光是在这里待着就够吓个半死的了。

    我翻过地上一米来高的墙基跳了进去,左右看看,这宅院并不规整,里边也没有套着院落。一间间的房子都不太大,且互不相连,星罗棋布的立在一片杂草荒芜中。

    这不应该啊,家族聚居的宅院总要分出主次来,没道理个个都长成一个样。目测了一下位置,我从北侧山边来,房子是沿着江岸自西向东排列,左近几处应该是白家人居住过的。再往远处才是所谓的鬼宅,侧耳倾听,江水拍岸的声音缓缓而来,昨晚便是从那里发出的绿光。

    不过真的是水鬼上岸吗?我不太愿意这样想。结合我这次的行动,我宁愿相信这是人为。或许这一家的后代在以这种方式保护他们的秘密。

    话说到我的任务,我在出发前还收到过一条老板的短信。依旧是言简意赅,不过到了现场我已经能够参透五分的含义。

    “东北宅内,下有乾坤。黄白灰鼠,甚巨,林狗。”

    这段话的意思我理解的是在宅子的东北角的某间房子里有一个入口,下去以后会有地下通道之类。考虑到江水的高度,即便是地窨子如今很可能已经被水灌满了,难度很大啊。黄白我理解为金银,就是说白家之前经营的是金矿,这很有可能。东北的群山中黄金储量不小,运气好的话在山石附近也能发现土层上覆着薄薄的砂金。

    灰鼠是北方松林里特有的物种,所指代的可能不是存有灰鼠皮,意思可能是已经引起了宵小注目,且是本地人。林狗是南美洲的物种,也就是外来者的意思,当然说的不是我们,而是另一支或者是多支队伍。

    可他这个“甚巨”,我就不知道说的是灰鼠还是林狗。标点符号就不能点的好一些吗?

    多想无益,还是找到娘娘为先。我正好拿着手机,赶紧给他拨了电话。等待音响起的那一刻我竟然看到了它!

    不是我眼里好,而是碰巧它就在我面前!正对着院墙豁口的这间房子,窗框掉落的窗台上,就放着他那部抵我半年工资的滑盖诺基亚。

    银亮亮的外壳在一片鲜绿的背景下太显眼了,我也顾不上脚下,几乎是扑过去。把手机拿起来,手机上不知沾着绿泥还是口水,湿糊糊黏哒哒。铝制的外壳上坑坑洼洼,好像有人用它砸过核桃。还有一点点电量,他的手机设置了密码,我打不开。壮着胆子进屋一瞧,后窗框的看不出样子,顶棚也塌了,露出了黑黢黢的大梁。地中间还有个大坑,被一堆朽木杂物塞的满满当当。

    这……难道就是老板所说的那个入口?

    娘娘究竟去了哪里?难道他进去了,留个手机给我做提示?这不可能,老板的短信他不知道的啊。可是如果他没下去,他为什么把手机丢在这里呢?

    在这种时候,几乎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慌是没用的。我推开滑盖,手机亮起了那一刻我注意到了屏保。那是他拍的一张照片,内容是黑土地,仔细辨认上面有几个仓促写就的字迹。

    “林狗在侧,甚巨。”

    我明白了,昨晚那束手电光未必是他,更有可能是大老板和他都提起过的外来的竞争者。而且他还解开了我的疑问,果然是竞争者众多。他留了个手机给我,说明那个时候没有信号。诺基亚的待机时间很长,现在也只剩下了半格虚电,随时可能会关机。我只能猜想昨晚这部手机一直在找信号,以致于耗光了电量。

    他躲了起来,说明竞争者就在这座宅院里,很有可能现在还依然在此。那么竞争者在哪里?我想以我的力量肯定是找不到的,不过人找不到的东西,有一种生物能发现。

    那就是狗,狼青!

    临走之前娘娘教过我一句桃木匕首的口诀,我回到了余半仙家,果然她还睡着。狼青自己出去溜达了,正是天赐良机。它的主人很爱惜它,用砖垒了个小房子似的窝,还用粉笔画了一扇窗子,看起来可笑又可爱。我知道它回来未必会吃饭,肯定要喝水。看看四下无人,我把匕首掏出来,在衣袖上蹭了蹭,插进了水盆里。

    左七圈又七圈,相见有缘凭我差遣。

    如此三遍,水面被搅起小小的漩涡。莫说了狼青,就算是人,喝过了这下过咒的水,立时三刻也会迷失心智。我信娘娘,他的法子绝对不会有错。

    但是我没想到,这法子太厉害了,远远超出了我的控制。

    我再次下到白家老宅里,狼青乖顺的跟着我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直到发现手机的地方,我才再次看它一眼。理论上人是不能跟陌生的大狗直视的,这是一种挑衅的行为,极有可能会激怒它。这个时候狼青正等待着我的号令,我没有对方的东西,只能判断这手机或许与对方有过接触,当然也沾着娘娘的气味。无论狼青找到的是谁,只要找到一个就好。

    我把手机缓缓的放在狼青的鼻子底下,看着它的眼睛。想要说的话不必出口,全在眼神里。狼青聪明,嗅了一嗅立时就窜上了窗台。它是寻一个高处,一双茶色的眼睛谨慎的四处搜寻。耳朵尖不断的变换着方向,捕捉一切人类无法察觉的声响。

    很快的,它有了发现,向着宅子的西南角猛窜而去。我在后边远远的跟着,不敢靠的太近。走到一半,它的速度慢了下来,地上有什么东西引起了它的注意。

    我看着它在地上嗅了一嗅,转而折向北。顺着它的足迹过去,地上果然有人的脚印。不多,间隔距离也很长,似乎有人从此大步跑过。这是宅子的中线,有人自南向北跑过,很可能是到达江岸后被水鬼惊吓所致。

    无法确认这是否是娘娘的足迹,但随着往北的行进,足迹越来越密,越来越多。说明昨晚有人,且不止一个人在此停留。

    如果他们人数众多,狭路相逢我是吃亏的那一个。好在这里空屋子不少,我找了一处躲进去,等下狼青无论有任何发现,一定会吠叫示警。

    这间房子门框都被一株榆树顶的脱落了,好在青砖的主结构还挺立着。我钻到榆树旁的门板后,正好能够掩藏起身形。眼看着狼青跑过去又折回,在地上嗅个不停,有点要跟丢的意思。我心里着急,又联系不上娘娘,想着要不给大老板打个电话坦白了算了,可他鞭长莫及,真是进退为难。

    谁知我电话还没掏出来,狼青钻进一人高的蒿草里狂叫起来,随即响起了一句京骂:“大爷的,我招你惹你了啊?”

    诶?这什么情况?

    我揣好手机钻出去,绕过房子一看,当即傻了。屋后有一口井,辘轳还在,井绳看上去还很新。就在那井沿之上,站着个窄胯溜肩的少年,冲顶二十岁的样子。狼青虽然没扑他,却吓得他不敢动,抱着辘轳一抖一抖的不撒手。

    我看见了他,他自然也发现了我,那表情泫然欲泣,说话都带着哭腔。

    “我说您这养的是狗啊还是狼啊,我身上是有两块饼干,都给它成吗?快让他放过我吧。”

    我本来还悬着心,见他就一个人,也没什么武力值的样子。当下腰板就挺起来了,我有狗我怕什么?

    “你是什么人?来我们村儿干嘛的?”

    本来还想充个本地人震慑一下他,谁知他倒也不傻,上下打量我一番,回嘴道:“你们村儿?这附近大大小小的村子有五六个,说出名字来。”

    我……

    我还真不知道这小村子叫什么,一下子就给他问住了。趁着我舌头打结,狼青好像回过了神,转头冲我叫了起来。

    完,这下子我也要跳井?

    那少年一看这情景想是明白了过来,当即叹了口气,好似我这个对手很不足为惧。顾自从兜里掏出饼干,唿哨一声扔远。狼青得了吃食,化作一道青灰色的影子,瞬间不见了。

    我不得不直接面对他,这才发现他的衣服裤子干燥且干净,不像是在这里过过夜的样子。一身休闲,脑后还别着个墨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拍时尚杂志的呢。

    “我说,”他发了话,指指脚下的井口道:“多少钱能让你替我下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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