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已干,只余血两行徐夫人颤抖的伸出双手,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头发,她冲徐君微微一笑道:“君儿,娘很开心你能回来,你一定要带着小七离开这里,好好地活下去若是能见到你爹,记得替娘跟他说,娘对不起他”
徐夫人话说完,猛然一头狠狠撞向了牢房的墙壁一切发生的太快,以至于徐君根本来不及扑救
“娘”徐君声嘶力竭、肝胆欲裂。百德孝为先,他上辈子无父无母,从未尝过家的温暖。这辈子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温馨的家,谁知一日之间,接连目睹了亲人的惨状。饶是钢铁般的男儿,也经不住这连番的打击,眼泪纵横起来。
他抱着徐夫人的尸体,心如刀绞道:“娘,你为什么这么傻?”
徐夫人伸出手,颤抖的摸着他面颊道:“君儿,好好活下去,娘先走一步,把娘的尸体和福来放到一起。”
徐夫人话尚未说完,头一歪手臂落地,断了气息。她的亲生儿子死了,眼睛又哭瞎了,最爱的人也离她而去,她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女人是弱者,但在许多时候,女人要比男人更有勇气她不想成为徐君的拖累,也不想离开福来,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死。
徐君把娘亲的尸体和福来摆到一起,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道:“娘,都是孩儿无能,才害娘死在这里。娘放心,孩儿一定亲手杀了那狗官,替你报仇。”
徐君咬牙切齿的两巴掌把孙郡守扇醒,恶狠狠道:“狗官,若不是你把我娘关到这里,我娘也不会死。今天我要杀了你,祭奠我娘的在天之灵。”
徐君咬牙切齿的抽出了短刀,却不料地牢入口处突然传来一阵铁门开启的轰鸣声。
“里面的狂徒听着,本官乃是泗水城监御史,你逃不掉了,速速缴械投降。否则本官要带着官兵冲进来了。”
大秦律法极其完善,在每一城郡均设置了监御史一职,日常不参与治理城镇,但专门负责监察官员违法乱纪的行为,这一设置直至沿用到清朝。
孙郡守叹了口气道:“本官早提醒过你,一定要把剩下的狱卒全部杀死,你就是不听,这肯定是那两名活着的狱卒打开了地牢大门。”
“闭嘴。”徐君恶狠狠地抓着孙郡守的衣服道:“本少爷若是死了,一定拉上你垫背。本少爷倒要看看,这些官兵在不在乎你这个郡守的性命。”
孙郡守一个冷战,面色瞬间变得惨白。官场黑暗,远比战场更加凶险,他虽然深谙为官之道,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肯跟他同流合污。
喊话的监御史姓冯,为人虽有些迂腐,但颇为正直,一心想要找到孙郡守贪污受贿的证据,双方素有间隙,关系极度恶劣。徐君想用孙郡守做人质,冯御史未必会就范。而一旦冯御史拒绝,恼怒的徐君必会一刀杀死孙郡守。
况且,就算冯御史肯就范,孙郡守这个通匪的罪名怕是落定了。大秦官员理应宁死不屈,怎能受恶徒的胁迫?孙郡守领着徐君劫死囚乃是重罪,一旦上报朝廷,不但乌纱帽不保,还有可能人头落地。
孙郡守面色阴晴不定,额头出了一片冷汗,越想越害怕。前有狼后有虎,无论徐君或是冯御史,都要置他于死地,可他好不容易才爬上了郡守的位置,前途无可限量,怎么会甘心死亡。他颤抖的倚在牢房的铁栅栏上,开始思考对策。
“小七,少爷要带着你杀出去,你怕吗?”
小七摇了摇头道:“只要和少爷在一起,小七什么都不怕。”
“好,小七,少爷这就带你离开。”
徐君把小七背在肩上,给了孙郡守一脚道:“前方带路,你这狗官最好老实点,若敢逃跑,先宰了你再说。”
“你逃不掉的,泗水城虽是个小城,但守军亦有两千人。本官知道你勇猛,可双拳难敌四手。那冯御史和本官一向不合,根本不会在乎本官的性命,你这样出去只是自己送死罢了。”
“那你说怎么办?若本少爷真的出事,那本少爷向你保证,你一定会死在我们前面。”徐君阴测测的冷笑道。
“方法不是没有,只要你能留本官一命,本官自有办法让你逃出去。”
“说。”弱者没资格谈条件,徐君直接把短刀架在了孙郡守脖子上。他太了解孙郡守这种人了,无论如何,为了自己的性命,他都会开口。
“地牢尚有一条密道,只有历任郡守知晓,本官可以带你们从密道离开。”
“好,本少爷答应你,若能安全离开,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徐君点了点头,同意了孙郡守的提议。好死不如赖活着,他尚有大仇未报,不是玩风骨装傲气的时候。不过,他从来就不是什么所谓的正人君子,他只是一个无赖。这孙郡守害死了他母亲,无论如何,他都要对方偿命。
孙郡守带着徐君和小七东拐西拐的来到了地牢厨房内,指着巨大的磨盘道:“密道就在这磨盘下。”
徐君皱了皱眉头,这磨盘少说有四五百斤,普通人根本无法挪开,幸好他练成了半成品的万灵血体,不然还真是个麻烦事。他把磨盘推倒在一旁,露出了磨盘下黑漆漆、蜘蛛网遍布的洞口。
“狗官,本少爷先下去看看,你若敢骗本少爷,小心本少爷扒了你的皮。”
徐君找了条绳子把孙郡守的双手反绑,抽出短刀把洞口处的蜘蛛网一搅,跳了下去。
这密道极窄,只能容两人勉强通过,徐君探查了一番,从洞口爬上来道:“狗官,看在你带着本少爷找到密道的份上,本少爷就不折磨你了,安心的上路吧。”
“你,你不守信用。”孙郡守惊恐的连连后退,一直退到了墙角处。猛然按下墙上一个凸起的圆石,脚底的地面突然裂开掉了下去。这世上只有单纯的好人才会相信敌人,坏人永远也不会轻信任何人。孙郡守早就计划好了一切,为自己留好了后路。
“草,狡猾的王八蛋。”徐君低头探查了一番,发现孙郡守落入的地方深不见底,隐隐有水光乍现,似乎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水牢。
他倒是可以跳下去追杀孙郡守,但这水牢太深了,他不懂轻功,一旦落下想要上来可就难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思前想后,他决定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
“狗官,今日暂且饶你一命。你最好烧香保佑本少爷不会回来,不然本少爷一定让你后悔活在这个世上。”
徐君撂下狠话,先让小七进入密道,自己随后进入。两人爬了足有半盏茶的时间,总算逃出了地牢,从郊外一栋荒废庄园中的假山内钻了出来。而此时,大批的官兵冲进了地牢,把落入水牢中的孙郡守救了上来。
他大口喘着粗气,面色惨白,浑身剧烈颤抖个不停。这水牢专门用来关押那些冥顽不灵的死囚,里边的水冰凉刺骨、污浊不堪,寻常人最多三天就会皮肉腐烂。若不是命悬一线,他说什么也不会自己跳下去。他接过官兵递过来的棉衣披在身上,望着面色不善的冯御史,知道自己麻烦大了。
“孙郡守,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带着匪徒劫持死囚,本官非在皇上面前参你一本不可。”
孙郡守叹了口气,知道该来的总要来,躲是躲不过去的。他使了个眼色,两旁的官兵立马走了出去。厨房内只剩下一名统领官兵的副将,和冯御史的副手。
“冯御史,大家同朝为官,有银子一起花,何必做的这么绝呢?”
“哼,本官一向两袖清风,岂能与尔等为伍。念在大家相识一场的份上,本官会替你求情,让朝廷饶你一命。”
“冯御史,你断本官财路,本官尚可忍你。但如今你竟然想置本官于死地,那你不是逼本官铤而走险吗?”
孙郡守目露凶光,冯御史突然感觉胸口一凉,一把长刀从他背后捅入,把他捅了个透心凉。他吃惊的转过头,看到了自己的副手严御史恶狠狠地把刀抽了出来。
“呸,这老狗简直就是茅坑的石头,又臭又硬,害的大家都没银子花,早想宰了这老狗了。”
严御史甩了甩刀上的血迹,恨恨的又踹了冯御史两脚。自古清官多没好下场,冯御史不想要银子,他的手下可要吃喝玩女人的。
孙郡守冷冷望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冯御史道:“外面的官兵有多少人知道本官来到了地牢。”
留着长胡须,穿着武将盔甲的副将道:“除了下官的贴身亲兵和几个下属外,没人知晓。”
“可靠吗。”
“都没少拿银子,绝对可靠。”
“很好。”孙郡守点了点头,他从不相信任何人,但他相信利益。钱能通神,只要利益到了,敌人都会成为朋友。那些当兵的收了他银子,就要听他的安排。大家一条绳上的蚂蚱,他要出了事,谁都别想撇干净。
“冯御史勾结乱匪火烧地牢,协助乱匪劫持了死囚逃走,自己也惨被烧死。本官与乱匪英勇搏斗,身受重伤,惨落入乱匪手中,硬是被切掉了两根手指,都誓死不向乱匪低头。幸好你们两位及时出现,救下了本官剩下的,不用本官教你们怎么做吧。”
“下官明白,这就派人去做。那逃走的徐家三少爷怎么办?”
“马上重金聘江湖人追杀徐君,务必在保龙一族找到他之前将其杀死。”
“喳。”将官和严御史同时点了点头,立刻安排人准备火烧地牢。没人在乎冯御史的死,天下乌鸦一般黑,当官的哪有不贪的道理。冯御史压根不懂为官之道,死的一点不冤,倘若他虚与委蛇,背后参孙郡守一本,就不会命丧黄泉。不过,若冯御史这么圆滑,恐怕就不是清官了。
浓浓的桐油味弥漫在空中,地牢内瞬间变成一片火海。两名侥幸逃得一命的狱卒被乱刀砍翻在地,倒在血泊中不停抽搐。而数不清的犯人在火焰中凄厉嘶吼,只因他们可能看到了不该看的场景。
无毒不丈夫,量小非君子。孙郡守知道自己的手段并不高明,人是杀不光的,只要朝廷有心查他,总有官兵会松口。可事已至此,他只能赌一把。
反正不赌就要死,有赌未必输。只要上头肯收银子,那黑或白无非就是一句话的事。除了老百姓,谁会喜欢一个清官?谁又会在乎那些囚犯和狱卒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