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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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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大江遇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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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云点点头,“霓儿听郭攀说过,他心里始终有个过不去的坎,当时他率领庄里的男子去襄阳守城,老家却被北兵夷为平地,庄里的人无一生还,其中就包括成婚不久的妻子。从那以后,他就和妻弟一起,到处奔走,一直到扬州。”

    “如此有情有义的男子,确实少有!”萧刚感慨起来,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有些紧张地看着爱女,“云儿,爹爹就问你一句,你真的喜欢他吗?”

    见父亲如此直白地相问,萧云白皙的脸腾地一下就红到了耳根,“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爹爹又不是外人。”萧刚又恢复了眉眼含笑的慈祥。他心里早就决定要将张岳拉到自己身边,然而他很明白,以张岳的品性和他所经历的坎坷遭遇,财物和其它物质上的东西对他没有任何吸引力,他最需要和最看重的,是如何去报国仇家恨;从军以来,他冲锋陷阵,从未掺杂私心杂念,也没有任何软肋。想来想去,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女儿许配给他,让他成为萧家的女婿,翁婿联手,大干一场,一举实现先辈们为之奋斗了几百年的夙愿,家里的任何人、任何事情都必须为了这个目标让路,甚至牺牲!他饱读史书,知道历史上凡成大事者,在必要的时候往往都不得不舍弃亲情。萧云是他最疼爱的孩子,从小到大,他从来不曾违拗过她的任何心意,在婚姻这件事上,他当然希望女儿能找到自己真正喜爱之人,但是他也打定了主意:就算萧云看不中张岳,他也要想方设法说服她接受,婚姻是他把张岳拉在自己身边的唯一手段!

    萧云微微点点头,羞得不敢直视父亲的眼睛。萧刚暗暗舒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鼓励女儿:“云儿,既然你真的喜欢他,就千万不要放弃,张岳他志向远大、能文能武、忠厚仁义。只是遭受了如此之大的变故,心变得很冷,感情不会轻易流露出来,这就要你用爱、用真情去温暖他,总有一天,他心结会打开、会接受你的。”萧刚继续分析,“他和郭攀不一样,和他在一起,可能会少了些乐趣,但多了分放心,不用担忧他会变心。”

    萧云认真地听着父亲的教诲,脸上的阴云逐渐散开了,眼睛变得明亮起来,萧刚身子前倾,笑着对云道:“在这方面,你要向霓儿学习,喜欢就大胆说出来,大胆去追,幸福往往是靠自己争取来的!”

    萧云不好意思的笑起来,萧刚慈爱地摸着女儿的头,目视远方,神采飞扬。

    为了不招惹麻烦,张穆几人都尽量避开大路、集镇,一路走、一路打听,进入北夏人占领的地界后,时不时就会看到耀武扬威的北兵人,他们总是远远避开,夜晚也不敢去客栈,就借宿在老百姓家里,只有需要添置衣物、食物的时候,他们才靠近集镇,张穆一人前去采购,徐葭带着文英和文华则留在镇外,这样万一遭遇危险,张穆一人容易脱身。好在离开甄家庄时,管家送的银两足够,一路上倒也没饿着、冻着。由于马匹目标太大,张穆将两匹马低价卖掉了,这可苦了文华,年纪太小,无法坚持长途跋涉,只好走一段,张穆背一段。

    天气越来越冷,天空整天阴沉沉的,时不时飘起雪花。当他们到达长江边时,发现渡口边有北兵把守,对过往行人进行严密盘查,他们躲起来观察,不长的时间,就看到有两人被抓起来了。他们不敢贸然上前,只好沿着江边往下游走,寻找过江之处。四野一片死寂,偶尔能看到几处茅草屋,却关门闭户,没有一丝生气。当他们经过一处江湾时,堤下枯黄的芦苇丛里突然传来响声,走在最前面的张穆一惊,立刻握住了胸前包袱里的短剑。“客官,你们是要过江吧?”只见芦苇丛中荡出一条小船,一位老人站在船尾摇着撸朝他们打招呼。

    张穆迅速警惕地打量起周边,江堤上除了他们自己,再没有行人;堤下湾里水流缓慢,芦苇茂密,从堤上有一条不易察觉的小路直接斜下到水边;小船很破旧,船尾橹边有一个炉子,上面放着一把水壶,滋滋地冒着热气,中间的船舱很矮小,人在里面只能坐着;老人须发灰白,面目友善,古铜色的脸上布满皱纹。江上除了被风吹得东摇西摆、呼呼作响的芦苇,再无他物。

    “有什么情况?”徐葭在后面问道,“哦,这里有条船。”张穆答着。

    徐葭走上前来,“姐姐快看,是船!”文英高兴地喊起来。

    此时此刻,看到船也就看到了希望,几人都暗暗高兴起来。张穆朝老人问道:“老人家,你这船这么小,能过江吗?”

    “能,这船稳着呢!老汉在江上几十年,都是摇这种船。”老人家应着话,将船抵到了岸边,跳下船,把一根绳子固定在一块大石头上,身手敏捷、手脚麻利,一看就是常在江上闯荡的老把式。他扒拉开小路上的芦苇,上到江堤上来,看到张穆的眼神,他呵呵一笑,“客官好眼力,这路是特意遮掩起来的,这年月不太平,凡是都要小心才是。”

    张穆点点头表示理解,“老人家,你怎么知道我们要过江?”

    船家微微一笑,“我在船里看到客官走走停停,前后张望,身上背着包袱,从衣着看也是远道而来,我就猜想客官是要去对岸了。”

    “你就一个人摇船吗?我看你年纪很大了。”徐葭是想知道这里是不是只有老人一个人。

    “我孤老一个”,船家用手指了指小船,“家就是船,船就是家。”饱经世故的他显然听懂了徐葭的真实用意。

    张穆和徐葭不敢贸然上船,船家看出了他们的疑虑,也没有勉强,只是似乎很随意地说了句:“北兵来了,摆渡的人都跑了,这上下几十里就剩下我这了,我反正就一个人,年纪也大了,别的地方也去不了,过一天算一天。”说着,就从那条小路下去了。

    张穆和徐葭两人都知道船家说的是实话,他们沿江走了快一天了,也只发现这个渡口,再看看文英和张穆背着的文华,两人小脸冻得红扑扑的,天也快黑了,江风越来越大,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晚上连个栖身的地儿都没有。张穆把背上的文华往上拖了拖,侧身看了眼徐葭,徐葭看懂了他眼里的意思,轻声说道:“就从这里过吧!”张穆点点头,两人心里其实也想好了:眼前一个老人,就算对他们有什么不轨想法,怎么算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只要小心行事就行了。于是张穆朝老人说道:“船家,就有劳你送我们过江了。”

    “好勒!”船家走上来迎接,几人依次走下江堤,“路滑,客官慢点啊!”走在最后的船家一边招呼着,一边仔细地遮掩好小路。到了水边,船家把住船,待几人都上去了,就解开缆绳,跨上船去。“客官,请舱里坐!”说着,推开了船舱的小门,张穆探头看了一眼,里面只有一张桌子,上面放着几个粗碗,角落里卷着一堆破旧的铺盖和几件衣物,舱壁上挂着一些简单的生活物品,除此之外再没有了其它东西。几人弯腰钻进船舱,席地而坐,文英和文华还是第一次坐船,东看看西摸摸,觉得很新鲜。

    “客官坐稳,开船了!”船家喊了一声,小船就吱吱呀呀、摇摇晃晃驶离了江岸,向着江心驶去。江上的风越来越大,小船摇晃得更厉害了,文英和文华很快就因为晕船安静了下来,靠在大人身边。“大哥哥,我好渴。”文华抬眼看着张穆,这一天急着寻找过江,几人除了在路上吃了点干粮,还没有喝过水。“客官,壶里的水烧开了,你们就自己倒吧!”摇撸的船家显然听到了文华的话。“好的。”张穆应着,看了一眼对面的徐葭,只见她微微摇了摇头,便明白了,于是凑在文华耳边轻声说道:“文华乖,这船上的水是老爷爷要喝的,我们下了船再找水喝哈。”

    文华乖巧地“嗯”了一声,就闭上了眼睛。白浪拍打着小船,刺骨的江风从门缝和船舱的缝隙往里钻,晕晕乎乎的文华紧缩着身子,一连打了几个喷嚏,呢喃着“好冷!”张穆把文华搂紧了,船家在外面说道:“客官,可以把炉子拿到舱里去,江上风大,别把孩子冷着了。”徐葭左右看了看,对张穆说道:“要不,去把炉子拿进来吧!”

    高大的张穆钻出舱,解开固定炉子的铁丝,将炉子拎了进来,炉子让小船舱稍微暖和了些,几人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穆醒了过来,他感觉头有点痛,第一感觉是船不晃了,“难道到岸了?怎么一下就睡着了?”他心里嘀咕着,睁眼一看,吓了一跳,只见徐葭和文英、文华都被绑着,闭着眼睛坐在地上,这一吓非同小可,他完全清醒过来,这才发现自己也被绑着双手,他腾地站起来,头却“嘭”地一声撞到了屋顶,顿时剧痛钻心、眼冒金星。他观察了下,这是一间低矮的房子,四周都是木板,外面有水浪的声音,应该也是船舱里,但却不是原来乘坐的小船。“被江匪劫了!”他立刻反应过来,往窗外一看,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外面是茂密的芦苇。就在他紧张思索对策的时候,舱门打开了,送他们过江的老人家走了进来,“客官就醒了,看来客官的身体真不错,一般人中了我这迷香没有个把时辰自己醒不过来,客官半个时辰不到就醒了。”

    张穆很冷静,虽然心里很气愤懊悔,但他知道这件事肯定不是老船家一人所为,因为老人一人无法将他们从小船转移到这大船上来,此时最应该做的是想方设法保住性命,这样的地形,就算放开手脚也难以逃出去。“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重新坐下来,冷冷地问道。

    “我没看走眼,客官还真不是一般人。”老人还没答话,舱外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随着舱门打开,进来一个高大的中年男子,头快碰着仓顶了,双手抄在后面,“别人碰到这种事,不是怒骂就是哀求,客官却如此沉着冷静,殷某佩服!”说完哈哈大笑起来,老人退到了一边,态度恭敬地叫了一声:“大哥!”

    “不敢当!”张穆不卑不亢,又问了一遍:“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这个。”姓殷的男子双手从背后拿了出来,手上两个精致的小袋子,张穆看清了那是自己和徐葭身上的钱袋子,这帮人趁他们昏倒,搜身了。旁边的老人也跟着笑起来,还往徐葭身上看了一眼。想到大嫂被侵犯,张穆忍不住发怒了,他直起身子,看了一眼还在昏迷的徐葭,瞪着眼睛大声骂道:“你们这些强盗,竟然使用如此下作的手段,真是猪狗不如!”

    殷姓男子和老人都吓了一跳,他们没料到张穆会突然发怒,徐葭也才被吵醒了,她一睁眼就明白了眼前的处境,当她看到自己藏在贴身衣服里面的钱袋子在殷姓男子手上时,立刻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明显被人解开过,脸腾地就红了,又羞又怒地瞪着两个强盗。殷姓男子似乎明白了什么,转头问老人:“老马,怎么回事?”

    被叫做老马的老人嬉笑着说道:“大哥,那是个女的,我也是搜身的时候才发现的。”

    “畜生!”徐葭狠狠地骂出声来,这辈子只有张岳能碰她的身子,想到那个猥琐的老头在自己身上搜摸,她一阵阵觉得恶心。

    殷姓男子站起来向徐葭走去,张穆霍地站起来,头又“嘭”地一声撞到舱顶,他忍住剧痛,挡在徐葭面前,怒喝道:“有什么事冲我来!”

    文英和文华也被吵醒了,看到自己被绑,姐弟俩吓得大哭起来,徐葭赶忙凑过身去安慰道:“别怕,不会有事的。”

    殷姓男子看了看挡在前面的张穆,回转身去,突然身子一转,一拳迅猛地击向张穆的头部,纵然张穆反应神速,也没有来得及避开,这一拳势大力沉,结结实实地打在他脸上,张穆顿时口鼻鲜血直冒,一个踉跄撞在舱壁上,外面又冲进来两个人,将张穆按住,文英和文华被吓得又大哭起来。

    “住手!”徐葭大喝,“几个大男人,却干起拦路抢劫的勾当,还不敢真刀真枪,趁我们不备偷偷摸摸地下药,算什么本事?”说着她靠着舱壁站了起来。殷姓男子走到她面前,一把扯掉她的头巾,一头乌黑的秀发散落了下来,男子用手指拨开搭在她脸上的头发,仔细端详起来,她没有丝毫退缩,该来的畏惧也没有用,与其被肆意凌辱,不如痛痛快快地死掉。

    “姿色是真不错!”殷姓男子说着转过身,踱到老马跟前,瞪着眼问道:“老马头,你不会坏了我们的规矩吧,嗯?”

    老马头马上回答:“老大,您定的规矩我牢记着呢,何况,对这种北夏女人,我老马也没兴趣啊!”

    北夏女人?老马虽然声音很低,但离他不远的徐葭却听到了,这话让她一愣,心想:他们这是把我们当做北夏人了。从老马头的话里,可以肯定他们不是北夏人,就在她思考的时候,殷姓男子转过身来,缓缓说道:“好啦,你们该上路了。之所以留你们到现在,这也是我们的一个规矩,就是让人死得明白,免得到了阴曹地府,阎王问起来,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去的,记住了:老子名叫殷白盛,要算账的尽管来找我。”说完,挥了挥手,按住张穆的两人抓住张穆就往外拖,老马头也准备过来拉徐葭。

    “别碰我!”徐葭厉声喝道,她用力甩开脸上的头发,柳眉倒竖,这气势把老马头镇住了,他愣了一下,转身去抓文英姐弟,两姐弟害怕地大哭起来,“把我放开,你们这些人渣,身为七尺男儿,看着那些北夏人欺凌老百姓不管,就知道躲在这江面上,干着伤天害理的勾当,死了我都不会饶过你们!”张穆怒不可遏,他无比懊丧,用脚顶住地面,一路上这么多腥风血雨,都闯过来了,没想到竟然会栽在几个劫匪手上,还连带着把大嫂和两个无辜的孩子。

    “骂吧,还有什么尽管骂,等会儿你就只能到江里去骂鱼了。”殷白盛不气不恼,还坐下来挺有兴致地看着张穆,手上一直把玩着两个钱袋子。张穆知道说多了也没用,他挺了挺身,看着门外翻滚的白浪,语气平静了许多,“要死也要死个明白,有一件事你们说清楚,我们没有碰船上的任何东西,你们在哪放了迷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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