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当即走到窗下,看着院子里的树,目光闪烁。
“祖父在担心什么?”百里青锋在心中想着。“一切都是有缘故的——而且說不定,是有联系的!
握紧拳头,看着窗外的梧桐,暗下决心,“我一定要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林笑躺在榻上猛地打了个哆嗦。
翻了个身,头有点疼。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得早点离开百里青锋。
想起那天遇上的李郁,心里一阵发紧。回到萧地之后,不知道有多少人恨不得将麒光食R寝皮,自己这样子去疫区,真的会顺利吗?
一想到那天的情景,就知道麒光在萧地做了多少恶,害苦了多少人。
这就是现实。
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呆在大昊的人马身边,看到了萧地的战祸惨状却不知道自身的罪孽,如今到了萧地,离开了大昊人马的保护,真正接触萧国人民,才知道自己也不是无辜。反而,作恶甚多。
“好好补救吧!”林笑叹了口气。“能做到多少,就尽全力去做。不管能弥补多少,总比什么都不作要好。”
想起龙煊烨在梦里不断叫自己回去时可怜巴巴的模样,心里又一阵揪,“算了,那终究是梦罢了,谁知道他现在在炎都怎么样,是不是过的正滋润着呢!”一阵心烦,又翻了个身,长出口气。“他那么多妻妾子女,现在指不定过的多潇洒快活,我自己胡思乱想些什么。他怎么可能可怜巴巴,那个坏蛋,就爱欺负人,他怎么可能像梦里那样?都是我自己在安慰自己罢了!”
但是又知道自己这样想也是没道理的。
“他是龙啊,他想进我的梦里来,应该不难吧?”林笑转着眼睛想。“他上次给我那片鳞片,想必就是和我心意连通之物……那么难道梦里的他就是真的他?”
想起他抱着那个小麒麟可怜兮兮的模样,林笑忍不住噗哧一笑,“要是真的可有意思了!”
大昊的兵营里。
篝火渐渐暗了。
巡营的士兵忍着困意,在营房内巡视。
岑寂的夜色中忽地出现了一只黑鸽子,落在管营的窗口,咕咕地叫着。
站岗的士兵刚想将鸽子赶走,管营韦奥的手就从窗户里伸了出来,一把抓住了鸽子。
士兵吓了一跳,随即听见韦奥說:“这鸽子是我养的,今早上掉了队。”
士兵挠挠脑袋,暗想妳养的那几只破鸽子十天半月的回来一次,谁还记得它们长什么样?大半夜的倒知道回来了……不如我们宰了炖汤。
但是表面上却十分恭谨地向韦奥行了个礼,退了回去。
韦奥关上窗户,将鸽子抓到灯下,把鸽子项下挂着的那个小小的竹枝筒拆下来,把一端放在灯上烤了一会,几滴蜡油滴下来,然后在那一端拧了拧,拔下个塞子。露出里面的纸卷来。
韦奥看着纸卷上的内容,面上不由现出一丝沉吟。过了半天,他把纸条扔进嘴里,咽下肚去。
盯着灯光愣了会神,他快速走到桌前,伏案在一张纸上用蝇头小楷写了半晌,细心地把纸条折了几折,又塞进小竹筒,塞上塞子拿蜡封好,把那只黑鸽子塞进室内的一个小竹笼里,又从笼子里取出另一只鸽子来,把竹筒套在鸽子项上。
耳朵贴在门口听了一会,开门对站岗的士兵說:“去给我打点酒去,睡不着,喝几盅。”
士兵立刻乐了,赶紧答了声是,转身跑了。
看着士兵离开,韦奥把鸽子从身后拿出来,摸了摸,放上天去。
灰色的鸽子一下子冲进黑暗的夜色里,几下便不见了踪影。
白鼎臣站在驿馆的院子里。
明天就是中秋了。
以前这个时候,邺都都很热闹,每一户人家都团圆了,一家人吃着丰盛的酒菜,晚上一起出门去赏月,到河边放灯。
到处是欢笑的人群。
孩子们跑来跑去地嬉闹。
小姑娘们头上戴着桂花,一身香气地沿着河岸散步。
小伙子们也都在襟口挂一串桂花,三五成群地闲逛。
鼎岳每年都会在这一日买上许多口味的月饼,坐在院子里每个味道切下一小块,细细地品尝。他从小就嗜吃甜食,小时候家里的孩子每个都立下大志要做名垂青史的人物,鼎岳却与众不同,三岁时全家一起聚会(席间还有好多祖父、父亲的学生),问起每个人的志向时,轮到鼎岳,他皱着小眉头想了半天,最后郑重地說:“我以后一定要成为最好的点心店老板!”
想到这,白鼎臣面上忍不住现出一丝笑容。随即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鼎岳现在一个人在炎都过的怎么样,而他更担心的是曲灵烟。
她那么固执,又那么脆弱。
在那个恐怖的麒贤身边可怎么过?……还有他们俩的孩子,未出世的孩子……可怜的孩子……
白鼎臣在院子里踱着步,此刻的他和麒正踱步的模样有些相似。
人生如此无奈。
深深的无力感牢牢地束缚了白鼎臣。
原来从没想过自己的生活会变成现在这样一团糟。
一直都以为,自己这辈子不过就是像祖父他们一样,忙碌工作,平淡生活。娶妻生子,延续香火。
不需太多心机,只求问心无愧。
可是一切都不同了。
萧国乱了,皇帝死了,一切都变了,自己成了亡国宰相,不知道何去何从。
无数人在等着他的态度,他们需要知道,他到底要领导他们走向哪里。
白鼎臣仰起头,看着月亮,又低下头,看着自己投在青砖地上那道长长的影子。
好累。
四周一片阒静。一点人声都听不到了。
在以往,中秋前夜也是很热闹的。
会有很多人去庙里烧香拜佛,许下心愿。
市街之上也张灯结彩披红挂绿,人们都抓紧在节日前购买月饼和时新水果。
可是现在一片安静。
甚至,白鼎臣觉得整个天地间都没有一个人了。只剩下了他自己。
如此的死寂。
缺乏生气。
都是战乱和灾荒带来的。
萧国到处都在死人。
团圆节,可是整个萧国还有几个没有死人的人家?!
白鼎臣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心中充满了悲痛。
一切为何变成了这个样子?
为什么,上天要给这样一个国家的百姓如许多的灾难?……
看着月亮,白鼎臣的目光渐渐变得坚定。“我不可以犹疑。我没有时间犹疑不定。既然我还没有死,有些事,就必须要做!”
手伸进衣领,拉出一条红线,线上系着一个白玉牌,和曲灵烟戴的一模一样。只是上面刻着一个“灵”字。
一用力,扯断绳子。
白鼎臣咬咬牙,将玉牌扔进了驿站院子里的荷花池中。
“扑通”一声轻响。玉牌就没入了水面,连泡都没冒。
白鼎臣看着荷花池,缓缓說:“灵烟,别了。下辈子我们好好做夫妻。”
转过身,决然地走进屋里。
第八十六章 仲秋惊变
屠龙关。
自古雄关如铁。
屠龙关地处峡江口,两侧群山环抱,传为当年腾龙太祖斩恶龙后恶龙尸身留下的遗迹,西为龙首,东为龙身,是以山以断龙峰、首龙峰名之。而峡江从两山中过,据传此江为恶龙身上之血,龙血流干之日,即为江涸之时。
屠龙关内,萧乾与东门家族、孙氏家族、贺氏家族等据守此处已经近四个月,大昊西南路军统帅向冲、徐福明的大军盘踞峡江对岸与屠龙关内最后的萧国势力对峙着。
仲秋之日,屠龙关内外一片肃静。
时有江鸟掠过天空,一声清唳,穿过两岸,隐隐得透出一股肃杀。
向冲站在土夯搭建的塔楼之上,遥遥望着屠龙关高高的关口。江风劲急,吹动他身上的大氅,猎猎地响。
手扶在腰刀柄上,浓眉紧锁。
“元帅,今晨东门澧对桐城发动了攻势,桐门守将派人急报,请求立即支援。”一个军官对向冲説。
向冲闻讯不语,过了一会説:“桐城守将是许攸吧?”
“是!”
“去,派人告诉他,让他坚持三日,三日后东门澧必撤。若是东门澧不撤军,本帅再给他支援!让他无论如何,坚持三日!”向冲沉声説。
“是!”
“元帅,东门澧有两万人马,许攸只有五千兵马,支持三日只怕不可能阿……而且桐城被我军收复不过一个月不到,民心尚未收拢,此时万一有人里应外合,只怕一日之内便会城破阿!”向冲的军师革素文不由进言道。
“许攸当年靠二百人就守住了丹江口,现在有五千人,怎么可能守不住一个小小的桐城?”向冲冷然説。“不是我见死不救,只是现在形势紧急,屠龙关不可有失,而现在我们缺粮!”瞪着屠龙关的大门,向冲狠狠地説,“再给我三天,等粮草到了,儿郎们吃饱了,老夫定要攻下屠龙关!到那时,小小的桐城之围,顷刻可解!”
“元帅,淳于大帅和卢副帅的人马现在还驻扎在泗水关,皇上也没什么动静,我们现在和萧乾东门戟对峙了几个月了,皇上又不説战,又不派人,这么僵着也不是办法。”先锋官陈泰説。“粮道现在也不是太安稳,总有土匪出没。不如……”
“妳立刻带五千人马去接应粮草!”向冲断然説。“这些粮草非常重要,绝对不能有失!”
“是!”
屠龙关内。
身披重铠的东门戟站在关头,遥望着对岸大昊得军营。
“果然有人马调集……”站在东门戟身边的东门琛説。“不过顶多调了三千人,不应该是去解许攸之围的。”静静看着江面,説:“那个消息看来是真的,十七日有大批粮草走小夏口,而且向冲军中缺粮,为了保护粮草不失,不得不增派人手去保护粮道……”
“马上传书小夏口附近十处垛口,务必将这批粮劫下!”东门戟目中现出一丝决绝的寒光,看着向冲得军营,一字一字道:“向冲老儿,三日之内,我们这几个月的对峙就该结束了……到时候,妳这颗钉在我们门前的大钉子就消失吧!”一拍墙垛,大笑起来。
东门戟身旁的萧国兵士全都现出喜悦之色。
萧乾看着滚滚而去的大江,面上现出一丝期待:“阿戟,丞相快回来了……”
“唔!”众人全都远远望着北方,面上流露出期待。“丞相回来就好了!”
武阳城内张灯结彩,家家欢腾。
彩灯早早地挂在了各家门口。
沿街到处是叫卖声。
挎着篮子的小姑娘脆甜地喊着“卖花”,不少小贩沿河贩卖着盆景、花石、彩画、漂在河里的纸灯,家家户户都提着點心匣子,买了月饼回家去一同吃。
繁闹市街上的各种商铺都铺设货物,大肆吆喝贱售绒线、绢纱、蜜饯、香料,夸多竞好。
连药店都抓紧时机在卖月棠树。
很有节日气氛。
而林笑和砾岩等人则刚刚在百里青锋得陪伴下去了灾民聚居點,分发了食物和药品。
林笑看着灾民们衣不蔽体、满身尘垢的样子,忙让人去准备大锅,烧水,加入醋和青蒿煮开,然后让登记过得灾民一一沐浴、将衣物在沸水中煮了。
之后林笑又列了一大堆杀虱、熏蚊、除恶哕的药物,让百里青锋着人去准备,随后又走了几个聚居地,看了几个患病的小儿。百里青锋按照林笑得指示,一一准备各项东西。
随后林笑指出必须在这个聚居地里建立一套完善的卫生准则,不可随地便溺,垃圾每日顷倒,不能随地吐痰,以免疾疫传染。分发餐具,每十人中设一十夫长,负责一切事务的传达、人员的管理。每百人设一百夫长……百里青锋听得津津有味,C嘴説:“这和军队的人员管理差不多么!”
林笑説:“就是如此!”
“殿下真是厉害。”百里青锋由衷地説。连百里回雪看着林笑得目光都开始充满了钦佩与好奇。
“这些盲目流动的灾民离开故土之后,长期处于不受管制的状态,各种社会性制约的观念在他们身上都已经十分淡薄,现在首先要做得就是快速恢复他们的纪律感,让他们重新习惯被各种社会秩序约束。”林笑解释説。“这样才能让他们更快地恢复生活得信心,重新振奋精神,投入到新的环境中去开始生活得重建。”
“没错。”百里青锋连连點头。
“除了管理之外,最好还要建立相应的社会关怀制度。”林笑説。“比如设置医官义务为他们治病,鼓励城中善良得百姓来此慰问,给灾民营的人捐献钱款衣药等等,最好招收一些老妇做志愿者,为营中的灾民排忧解难,多一些人道关怀……”林笑滔滔不绝地説。
“志愿者?人道关怀?……”百里青锋茫然地听着一个又一个新鲜的词汇从林笑口中冒出来,越来越懵。
“唔……”林笑赶紧解释了志愿者和人道关怀的含义,接着阐述自己的人道主义救援计划……
出灾民點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百里青锋和林笑等人跟灾民一起在大锅里吃了两顿粥,切身地体验了一下聚居點的伙食,百里青锋陪着林笑深入了解了灾民的情况,林笑和百里青锋一起走了大半日,和不少灾民围坐在一起恳谈,林笑问到了不少灾区的情况,又了解了灾民们的想法,甚至侧面了解了不少萧国各地的现实情况,收获颇丰。百里青锋跟着林笑访谈灾民,渐渐的也没了烦厌之心,很快和灾民们也打成一片,谈笑甚欢。
灾民们知道百里青锋和林笑身份,对二人关怀众人的表现十分感动。因为在萧国,上下阶级之间的隔膜是极深的,任何一个贵族都不会与下层人对谈,更何况是百里和林笑这样的大贵族,居然对百姓中最低一级的灾民如此态度平和亲切,很多灾民闻风聚集过来,大胆地和他们説话,讲自己一路上看到的景象,表述了对和平和安稳生活得渴望。
一天下来,百里青锋觉得自己好像换了一个人一般,他从没想到,接近了最底层百姓的生活,居然能给他带来这么大的收获。
临近傍晚时分,众人才意犹未尽地离开灾民點,往城中走。
陡然间由破败的灾民中间走进繁华热闹的市街,看着眼前辉煌的灯火、摩肩接踵的人群,所有人一瞬间都产生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教坊里的乐声传到了街上,排挡摊子沿街排满,夜还未阑,河里已经开始飘了一些彩色的纸灯。
“还没吃月饼呢。”百里青锋看着林笑,忍不住説。“一会回了宫中,殿下吃點月饼吧!”随即添了一句,“有妳最爱吃的莲蓉月饼。”
“嗯?”林笑一愣,百里青锋却面无异状,看着街市的灯火,十分平静。
林笑得心里却开始打鼓,麒光就是爱吃莲蓉月饼,这一點知道得人不多。以前的百里青锋自然是知道的,可是现在的百里居然记起了这个,难道?……
看着百里青锋骑在马上轩昂的姿态,彩灯映得他的脸色十分动人。林笑叹了口气,慢慢放下车帘。
不管他想没想起一切,自己的决定都不会改变。而他现在,才是那个需要面对抉择的人吧?
——是做个断袖,还是从此成为正常的男人。
天色终于完全黑了。
一轮明月升上天际,璀璨的月华照亮了人间的欢腾。
无数等待着这一刻的老老少少纷纷将手里的“一點红”羊皮纸小水灯放到河面上,一时间数十万盏水灯浮满水面,烂如繁星。
河边的众人都站在岸上,望着远去的纸灯,各自合掌,默默祝祷。
林笑等人也停了下来,驻足观望这难得一见的美景。
“为何要放这些灯?”林笑看着眼前的美景,忍不住问道。
“这是送给河神的。”百里青锋看着灯,痴痴道。“人们在这一天放灯,祈祷河神保佑家宅平安,让一家人下一年还能团圆。也有年轻人放灯,祈求姻缘圆满,心上人与自己幸福和谐的。”説到这里,转头看着林笑,説:“殿下,妳不去放一盏么?”
林笑看着铺满河面的红灯,半晌不语,过了一会才説:“我不爱凑这些热闹。”转过头,淡淡説:“再説,河神怎么可能满足这么多人的心愿。求人终不如求己。”
“……説得好。求人终不如求己!”百里青锋笑了起来,看着林笑説:“殿下这些日子让我惊喜不断呢。”
林笑看着他,微微一笑説:“那或许是因为,将军以前对我的误解太深了。”
“或许,我以前,根本就没有好好认识过真正的殿下……”百里青锋深深看了林笑一眼。
“明日是既望之日,会有很大的观潮仪式,届时还有水军C演,殿下,明日可愿一同前往?”看着沉默的林笑,百里青锋笑着问道。
“好呀。”林笑看着越漂越远的水灯,漫不经心地回答。
有时候,一样的月亮,在不同的环境里不同人的眼中看,心里的感受是不一样的。
武阳城的月亮圆得喜气洋洋,圆得人人满意,可在被围的铁桶般的桐城人眼里,那轮月亮映照出的是死亡与恐怖。
白惨惨的月光照在荒凉的城下,早上厮杀过后的血迹还未干,尸体正在城下慢慢腐烂。那不是敌人的尸体,那是守城的士兵被S落城下的尸体。
有的人当时只是受了重伤,还在哀号,希望获救,可是到了下午,渐渐的就没了声音。
到了晚上,城上城下都已经是一片死寂。
许攸身上的铠甲在行动间发出沉重得撞击声,摘下头盔抱在怀里,擦了一把汗,夜风吹来的不是凉意,而是杀气。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许攸忽然觉得自己像在做梦。
一个疯狂而绝望得梦。
小小的孤城,伍千守军——不,经历过今天早上的厮杀过后,五千人马已经只剩下了四千七百九十七个。
向冲説,要桐城坚持三天。
许攸咬紧牙关,三天。他心里没有底。
许攸很年轻,只有二十六岁。
可他是员名将。在他二十岁的时候,他用二百人守住了丹江口。当时他面对的也是二万大军。所以向冲説,妳守得住。
但是许攸知道,他这次,不光不一定守得住三天,还很可能丢了五千儿郎的性命。
——在丹江口,他有险可据,身后是一城支持他的老百姓;可是在这里,只有残败的城墙,已经被攻破过一次的城门,一城麻木不堪或者仇恨着大昊的百姓……
可是桐城不能丢!
桐城是大昊粮道上一个重要的城镇,没有了桐城,向冲的二十万部队就吃不上补给。
所以就算是死,也得守住桐城,就算把牙咬出血,桐城也不能丢!
打到最后一个人,也得守住!!!死守!!!
许攸看着月亮,想起家里呀呀学语的一对儿女。眼眶里热意上涌。
是的,敌人要过去,就得踏着我的尸体过去!
可是,我不会给妳们这个机会得!我要活!
带着剩下的四千七百九十七个人,活到最后!!!
“将军!敌人有动静!”
许攸扣上头盔,城头所有经历了一天厮杀、疲惫不堪的士兵都警醒地趴伏在垛口里,盾举起护住身体,露出一只眼睛看着夜色里敌人的动静。
俗话説,千军万马。
其实仅仅五千人,一个大C场也是站不下的。
而一万人马,看在眼中简直就像一帮蝗虫一样,铺天盖地。
二万人在桐城城外的荒原上,看着就多得像星星。
一起行动的时候,发出巨大的声音。呼啦啦如同潮水。
他们白天的进攻并不猛烈。甚至就像做了个样子。但是许攸知道,夜晚的敌袭才要命。自己的四千七百人不眠不休枕戈待旦,时刻被敌人S扰,体力和精神最后都会降到最差,而敌人只要每天派五百人日夜S扰,最后就可以把五千人拖垮,然后二万人一拥齐上,把五千个疲惫得眼皮子都睁不开的士兵打烂。
现在,对面的人马开始动作了,但是奇怪的是,他们没有生火,还把住的营地里的锅灶营房都拆了。
“他们想干什么?”许攸的手心里开始冒汗,每当遇上他看不透的敌人时,他就会冒汗。
脑中急速地思索着,这些敌人似乎是在撤退?可是他们根本没有与桐城兵马陷入持久战,也没有任何大的损失,没有道理围而不打,没有道理迅速撤兵……迷惑我么?不对……他们不可能这样做……他们的兵力占优势,他们的人马比我强,他们只要强攻几次,就能拿下桐城……可是为什么不打了?……为什么突然趁夜色撤退?……
趁夜色撤退?!!!!
许攸的心咯噔一声,一个可能性突然窜入脑海!
他们是伪装攻打桐城!他们的真实目的是破坏粮道,袭击运送粮草的部队!
“快给向大帅传书!东门澧的真实目的是劫粮道,快派兵去增援!!!”许攸大喊着,奔下城头。
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叵测。
上一刻危急的还是桐城,下一刻倒霉的可能就是二十万西南军。
向冲的大营里围着火堆的士兵吹着竹笛,悠扬的笛声在月光下的江面回荡,每个人都想起了家乡。
还有自己那个动人的姑娘。
没有姑娘的,也都会想起爹娘。
向冲拿着刚送来的急书,看着上面许攸的结论,向冲得脸色变了。
“陈泰走了多久了?!”
“禀大帅,已经快到风波渡了!”
“完了……”向冲脸色惨白,“快给他传书,让他小心埋伏!”
“大帅?”
“快,叫徐福顺、潘寿光立刻點齐一万兵马,前去接应陈泰!”
“是!”
传令官飞快地跑了。
向冲站在大帐门口,惨白的月光下他的脸色白得像一张纸。
“不可能……不可以……陛下……老臣难道要辜负您了么?……”
陈泰领着五千人马,站在风波渡口。看着满眼狼藉的尸体与被砸烂的运粮船。
江风夹着腥咸的血味。烟熏着人们的眼睛。
船上的火夹着浓烟,照得江面一片红。
全死了,也全没了……八千运粮兵马,十万石粮食……不知道是沉进了江,还是没到江边就被人全毁了……
人都傻眼了,呆看着江面,马也不发一声。
天地间一片寂静。
只有一轮光秃秃的月亮映照在他们头顶。
陈泰的心怦怦跳着,他感觉到了杀机。
握紧马缰绳,陈泰慢慢抓起马鞍上的流星锤的把柄。
“列阵,缓慢撤退!”陈泰终于下了命令,夜色里他的眼睛闪着冰冷的寒光。
“前方可能有敌人的埋伏,我们现在必须马上撤往桐城!”陈泰沉声説。
陈泰今年二十八岁,他的家门世代武官,他的高祖父曾经官居太师,陈泰能做到西南大军的先锋官,不是全凭家门荫蔽,他一直是个聪明的指挥官,用兵谨慎,但是,武力强大!
他喜欢用流星锤。
他的士兵喜欢用狼牙棒和短斧。
他们以前是镇守北朔边境的士兵。他们的武器很沉重,杀伤力惊人。
陈泰预料到,今天早晨保卫桐城的兵马一定是疑兵,而那二万人,现在一定守在他回去得路上,打算竟一个全功,灭掉西南军的先锋官——著名的重骑兵部队!
东门澧是个老将,他用兵喜欢用计。
并且,屠龙关内的兵马实在是不多了,死一个就少一个。
东门澧一定会保存实力,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
所以,就算他有两万人马,他也一定会采用埋伏战术。
——面对著名的陈泰重骑兵团,任何一个拥有两万人的将领都不敢説必胜无疑。
对于步兵而言,伍千重骑兵相当于一万五千的战斗力。
尤其还是恐怖得陈泰的重骑兵!
所以,陈泰在脑中急速地推断出,东门澧一定会选择在陈泰的后面截断退路,而他们佯装围攻桐城的目的就是让桐城不能分兵救援粮道,又迷惑了大营里的向冲。所以东门澧一定是趁着夜色撤退,以他们的行军速度,此时必然守在了地势险峻的接天崖!
陈泰咬住牙关,接天崖两侧悬崖陡峭,下面只有一条仅供三骑并行的窄道,那里重骑兵不光不能保持队形,也无法冲锋,若是被堵住了前后开口,一把火就能把伍千重骑兵烧成烤J。
所以,往回走就是送死。
陈泰看着月亮,下了一个后来名垂青史的决定——转道奔桐城!
陈泰是勇将,也是智将。
可是匆匆带着人马去接应他的徐福顺与潘寿光却没有想得像陈泰和许攸那么周详。
东门澧没有等来陈泰的重骑兵,却等来了一万轻骑兵。
东门澧从来不和人客气,就算对自己老婆,他都不客气。更何况是敌人!
“萧乾他们夺了西南军的粮食!还把徐福顺与潘光寿的人马杀了一半?!”正躺在“倚红阁”得软榻上听着歌姬弹琴的百里旌风一下子坐起来,脸色大变。
“他们怎么得到了西南军运粮草的消息?”百里旌风一把推开身边的女人,怒目看着面前报信的黑甲军士。
“据説是得到了内部情报。”
百里旌风在地上来回地踱着步,眼睛不住转动。“该死!”
“爹,出了这么大的事,明日的水军C演,还要不要继续??”百里盖世看着百里旌风,小心翼翼地问道
“要!为什么不要?不光要办,还要办得声势更大!更慑人!”百里旌风咬着牙,看着面前的百里盖世,皱了皱眉头説:“锋儿绝对不会像妳这么问!”
“是。”百里盖世赶紧垂下头,看着地面,恭谨地答着是。
“去叫锋儿来!”百里旌风大声説。“我有事和他商量!”
“少主子还没回来呢……”
“他在哪里?”
“和麒光殿下去那个灾民救济點了……”
“该死的!派人去叫!快!”百里旌风大怒道。
第八十七章 大江潮涌
百里青锋坐在百里旌风对面,面色凝重。
“情况已经有了变化,只怕萧乾等人很快就会出屠龙关,与向冲决壹死战。”百里青锋説。“就算是他们不出来,向冲也坐不住了,他等不到粮草,坚持不了多久,而且,他也壹定忍不下粮草被劫、徐福顺潘寿光战败的耻辱,想来定会在日内出兵,进攻屠龙关。”百里青锋沉吟着説。“以我对萧乾和东门戟的了解,他们定会让东门澧据守峡江西口,阻拦西边徐福明的五万兵马,而且峡江西口地势险峻,水汊河道众多,方便小舟行驶,附近的小船他们定然已经全部争用了。”
百里青锋看着面前的沙盘,垂首沉思了壹会,继续説:“而这壹路兵马进退皆易,驾着小舟顺江而上,进可支援屠龙关,退可散入夹觜峡,退守江夏郡。而徐福明纵有五万优势兵马,对他们这两万人也无可奈何。”
看着沙盘,百里青锋继续分析着:“萧乾和东门戟夺了向冲军粮,又杀了他们五千人马,定然不会就此收手。我猜,就在他们派东门澧去桐城时,应该就已经派了关内兵丁趁夜色驾小舟分散入了屠龙关东西各个险峰,埋伏起来,等着偷袭向冲……”抬起头,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説:“只怕,粮草被劫、徐福顺潘寿光拜逃的消息壹传到西南军大营,屠龙关对西南军大营的总攻就开始了!”
百里旌风看着百里青锋,目中充满嘉许。点头説:“不错!你分析的非常对!就是老夫定计,也是这般考量!”
百里青锋面色肃穆地微笑了壹下,目光中闪过壹丝精光,看着百里旌风説:“祖父,孙儿觉得,这件事里透着些Y谋发动的味道。”
指着沙盘上的峡江粮道,説:“大昊后勤补给的粮道有三条,这附近也有无数条旁支路线可走,不管是水道还是陆路,大昊壹向走亳州的旱路,这次走水路不光是因为水路快,而且避人耳目,可以掩盖西南军中极缺粮草的紧急军情,而且还可保证粮草安全,那条线路上基本上除了小股的江匪,没有任何武装势力。可是这次劫粮,却透漏了三个信息:壹,萧乾等人知道了西南军缺粮,二,他们还知道粮草的运送路线,三,既然埋伏的是东门澧,那么劫粮的就另有其人,因为粮草被劫时东门澧应该还在桐城佯攻。从这三点推断,萧乾他们在大昊的大本营里安C了细作,而且,已经有很久了,这个细作甚至可以知道大昊军队最隐秘的情报。并且,在大昊部队的运粮通道上劫了数量那么庞大的粮草却还能无声无息,运作迅速,还不是屠龙关内的部队,那就説明,是当地沿途的小股武装势力。这样的势力只有壹个可能——江匪。我们所知道的沿江土匪的势力有十三个。以前只知道有六个是东门家控制,现在基本上可以断定,那十三个大的江匪势力应该都是东门家的人马。或者,已经都被东门家收服,为其所用。”百里青锋看着百里旌风,説:“白鼎臣带着龙煊烨给的钱粮物资已经回来了,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萧乾他们发动了壹切力量打算拔掉门口的西南军。这壹切,定然是早有预谋的!接下来的发展只怕会出乎我们预料地快速。而龙煊烨若是不能尽快拔掉他不对里面那个暗桩,只怕将要出事的不光是西南军壹路军队!”
百里旌风连连点头,説:“依你看,那个暗桩会是什么人呢?”
“依孙看,那个暗桩应该是与太子敌对的势力里的人安排的。”百里青锋沉思了壹下,説,“大昊的部队里基本上都是六殿下麒贤的势力,尤其是在萧地的部队,多是以前的北部军,不是效忠麒贤的,也是效忠麒贤母亲家族势力的。不会有任何外部势力安C进去,可以保证绝对忠心。而大营总指挥部更加是大昊武官世家的势力范围,几乎不会出现壹个外来势力。所以,这部分人可以排除嫌疑。而大营下属的中转机构却是聚集了不少下层贵族势力的,他们有的出身平民,依仗军功升迁,但是最终也不可能进入高层,打入权利的最中心。即使有些大贵族在其中,可也全都是落魄了失势的贵族,也都是渐渐被排挤出权力中心的壹帮,这些人里,最容易出现叛变者。”看着百里旌风,百里青锋的面色十分端凝,“依我看,能接触到这种核心消息的只有这两个权力阶层,而大昊的军队里对军人身份的审核十分严密。不可能是萧乾他们的势力可以打进的,只能是收买了大昊的人。而大昊军人自视极高,骨子里就都和龙煊烨龙麒贤壹样傲慢,不可能被萧乾他们收买。他们攻打萧国时太轻松了,所以从骨子里他们就没把萧国的军事力量放在心上。在他们眼里,被围在屠龙关只能依据险要地势死守不出的萧乾他们和土匪或者灭亡的萧国壹样,都只是些小蝼蚁,苟延残喘罢了。对于根本看不上眼的势力,他们才不会效力。而能够説服他们出卖情报的只能是另壹个原因——他们效忠的是太子之外的势力,为了夺嫡,他们需要利用萧乾东门戟的力量打击支持太子的麒贤的势力。而且,我怀疑,就是在萧国武将集团内部,那些常年被压抑无法升迁的人当中,也有极其高层的人物背地里是反太子的。”
“没错!”百里旌风击掌赞叹。“和老夫想到壹块去了!”
“麒贤和太子党最信任的人自然就是母舅家,以及和他们有各种盘根错节的姻亲关系、利益关系的那几个大世家,淳于家、陈家、端木家、杜家、严家、徐家、向家、车迟家……”百里青锋眯起眼睛説,“他们这些年大力提拔了这几家的人马,整个军队现在几乎全是这家把持着权力,而以前那些老牌武将家族比如李家、崔家、西门家、高辛氏、许由氏……现在渐渐都被排挤出了权力中心。我怀疑,这几家中有某家甚至某几家的族长暗地里投靠了贺兰端凝和麒正的势力,指靠麒正夺嫡成功,他们重夺军权。现在最希望西南军和淳于净吃瘪的就是他们这伙人,壹切庞大势力的垮塌壹定是始自内部的分崩离析。现在大昊军队因为太子与大皇子的争夺,矛盾已经渐渐露出端倪了。”
百里旌风无比欣赏地看着百里青锋,面上显出壹个大大的笑容:“没错!”
“而我们,正好趁着这个时候,浑水摸鱼!”百里青锋面上显出果断的神色,看着百里旌风,沉着地説:“龙煊烨现在还没反应过来,他还在梦想着统壹天下,现在我们就让他在自以为征服了萧国的幻觉里,给他沉重的壹击,让他从快乐的巅峰跌下来,摔个粉身碎骨!”百里青锋攥起拳头,砸在沙盘上,目中跳跃着野心的火焰。
“他现在正好焦头烂额,萧地的瘟疫,流动的灾民,萧乾和东门戟对大昊的打击,白鼎臣即将对他的背叛……”百里青锋嘿嘿笑了,“然后,在他最头疼的时候,我们将给与他们致命的壹击!”
“S雕与北朔还有西燕都已经联络好了,尤其北朔上下这次没有遇到壹点阻力,可能和白鼎臣还有那个曲灵烟的关系有关系,金璋帝连自己最心爱的公主都送进虎口了,他是打算豁出去了。”百里青锋看着百里旌风,静静説道:“只等那最关键的时刻到来,大昊,和萧国壹样,全都要灭亡了……而这天下,注定会统壹在我们百里家的手里!”
百里旌风听着百里青锋描述的辉煌前景,眼中似有火焰开始熊熊燃烧,越燃越烈!看着百里青锋,百里旌风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説:“锋儿,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就像当年神算子预测的那样,注定要带领百里家族君临天下,称雄于世!”深深地看着百里青锋,説:“我们百里世家几千年的积累,为的就是这壹个完美的时刻!而你,正是要带着百里家逐鹿天下的霸主!”
百里青锋看着百里旌风,面色沉凝。“祖父放心,孙儿绝对不会让您失望!”
“锋儿,你若是喜欢那个麒光,就把他留下吧。”百里旌风忽然笑着对百里青锋説。“壹个男人而已,又不碍着什么。虽説他以前和萧氏父子有些不清不楚,可是还算能干。人长得也还过得去。你惦记了他那么久,总要沾壹沾他身子才能随了心愿。”亲密地拍了拍百里青锋,説:“祖父看你这些日子跟他形影不离的,十分留恋,也很心疼你。与其让你自己耗神在他身上,不如我直接跟你挑明了。办大事者不拘小节。男子汉大丈夫,喜欢美色没什么不妥。喜欢就要了他,全当收个娈宠。”笑眯眯地看着百里青锋,“你不用担心,不会有人敢对你説三道四的!”
百里青锋慢慢红了脸,説:“孙儿知道了。”
林笑看着面前的壹盘莲蓉月饼,忍不住想起了龙煊烨。
不知道他现在干什么呢?是不是也在吃月饼?他喜欢吃什么馅?
忍不住粲然壹笑。
想起他无可奈何地看着自己的模样,可怜巴巴的,真是好笑。那天梦里面他抱着小麒麟,两个壹起用那种无辜又可怜的眼神看着自己,就跟俩松鼠似的,想起来都有趣。
看着他们那个样子,就忍不住想多欺负他们壹下……林笑壹下子笑出声来,心説我怎么能冒出这种念头了?还想欺负欺负人?……
“殿下心情不错啊!”百里青锋穿着壹身白色月袍,摇着扇子靠在门上,笑笑地看着林笑説。
林笑大惊回头,看着百里青锋,壹时间有些怔忡。“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