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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天门口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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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9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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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西和杭九枫不在,否则就能毕其功于一役了。

    附近树林里的野J发出响亮的啼叫。马鹞子刚刚昏睡过去,就被枪声惊醒。到

    处都是枪声,身边却没有一个人。幸好手枪还在手里握着,马鹞子正要翻身,才想

    起手下的人担心摔着他,已经将他捆在担架上了。他开枪打断了绳子,束缚没有了,

    身子反而更不听使唤,稍一动作喉咙就发堵,仿佛随时会断气。

    七  一

    枪声突然稀了许多,很近的地方有个女人在说话:“马鹞子,你不要再动了,

    我的枪口正对着你哩!”

    天色慢慢地亮了,紧挨着担架的青石后面真的有一个黑DD的枪口。马鹞子想

    侧身将手枪架起来,无奈胸脯上像压了两捆刚割下来的水稻,他不得不依旧仰面躺

    着。

    “你是谁?”

    “我是阿彩。有件事需要你我一起好好商量才行。”

    “想投降了?”

    “放P!你想不想多活几年?”

    “废话。老子要活到一镇的儿子生了儿子才回西天。”

    “好,我们同时下令,各来两个人,将你我抬回去。”

    “你也受伤了?”

    “你少留一个人守小教堂,我就没事。别人都死了,只有那个杂种还活着,一

    枪打穿我的左脚,子弹竟然又钻进右脚。”

    “为什么就剩下你我了?”

    “难道你不知道,天堂下面有个叫豹子冲的地方,什么东西都能隔音,再警醒

    的人,也有同豹子走成鼻子碰鼻子的时候。幸亏有这块石头在中间隔着,你的人打

    不到我,我的人伤不着你,不然像你我这样不能动弹,早被打成千疮百孔”

    想着自己被手下的人丢在这里,一气之下,马鹞子又失去知觉。迷迷糊糊地听

    到枪声激烈起来。同时,阿彩也在用女人尖尖的嗓音大声叫喊。架在马鹞子身后山

    头上的机枪在猛烈地S击,几个想冲下山来抢救阿彩的人不得不退回去。独立大队

    的企图失败后,马上还以颜色,同样不许自卫队救回马鹞子。阿彩的声音被激烈的

    枪声搅得断断续续,最终阿彩不喊了,枪声也不响了。马鹞子这一阵晕了好久,醒

    来时四周已经没有任何动静。

    马鹞子忍不住长叹一声:“喉咙都快成了不冒烟的烟囱,难道要让我被N憋死?”

    阿彩还在岩石那边:“我已经叫你的人去请人来救命。你得咬牙挺住,才不会

    辜负我的一片好心。”

    马鹞子不敢相信已经有人去请梅外婆了:“我的人哪会听你的话!”

    阿彩笑起来:“我说你快死了,他们不信,一齐喊了三声,你没答应,他们就

    信了。”

    马鹞子每说一句话都觉得非常吃力:“你真聪明,知道自己人快没子弹了,就

    用这缓兵之计。可我为什么要同意哩!我的人打起枪来比放鞭炮还密,你那边比烧

    杉树刺还不如。我就想在这儿躺着,等着看那些将子弹打光了的家伙如何成为俘虏。〃

    阿彩一点也不怕:“别白日做梦了,你身上的血还能流到那个时候吗?”

    马鹞子用力回答:“当然有。我可是中饭吃猪R,晚饭喝J汤。

    上床睡觉之前还要吃一个当归煮J蛋,都是养血的东西。“

    阿彩故意用无奈的语气说话:“难怪你三天两头流鼻血。既然你像蚂蟥一样喜

    欢流血,我就不说了。我怕看到那些被蚂蟥唆干了血的鬼鱼。”

    马鹞子装出很轻松的样子:“你那伤可不好,脚上有根大动脉,一会儿就能将

    血流光。我的伤在胸脯上,就算伤着肺了,也不会流太多的血。”

    阿彩笑得很响亮:“难怪你说话时嘴里咝咝冒气。原来是肺上受伤了。你是打

    过仗的人,气胸是怎么回事,不会不清楚吧!气胸的人死的样子最难看,身上又青

    又紫像只茄子。”

    “凡事都有天意,若不是这块大石头,恐怕你我都没命了。”

    沉默一阵后,马鹞子主动找话说。阿彩更加大义凛然。“我追求的就是前仆后

    继,先死先光荣。”

    马鹞子心里恨不得阿彩真的先死,语气反而格外软:“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

    方,九枫就不说了,杭家人一向是这样。可是常守义原来像条野狗,谁有R骨头,

    就跟在谁的P股后面转。几年时间,他被傅朗西改造成一块啃不动的硬骨头。还有

    你,放着富人家的好日子不过,跟着一帮穷光蛋瞎胡闹。算了,我没力气说这些。

    你说,梅外婆怎样救我们?“

    好久没有听到阿彩的回答,马鹞子用枪把敲得石头叮当响:“是不是血流多了

    挺不住了?”一只山雀飞过来落在岩石上,吱地屙了一泡屎,溅了一些在马鹞子的

    脸上。马鹞子本想用咳嗽吓跑它,喉咙里一热,竟然咳出一口血来。

    “我在想,人被砍头时,从脖子里冒出来的那股血,实在太像燕子红了。”阿

    彩不紧不慢地重新开口。

    “我这颗头可不是你想砍就能砍的!”马鹞子每说一个字都觉得累。

    “当然,你们是泰山压顶之势,大小城镇都在P股下面坐着。

    只要有一口气下山,再重的伤也会有医有药。我就不同了,一年到头餐风宿露,

    好人拖成病人,病人拖成死人。所以,我才急着要你的人找一个会做手术的人来,

    帮我取出脚上的子弹。“阿彩说话很坦率。

    “冯旅长的军医才有这样的技术,梅外婆恐怕只会挑扎在手脚上的刺。”

    “我不相信你们的军医,只能找梅外婆,她在德国人的医院里当过护士,有将

    身子切开再缝上的技术。今日我连行尸走R都不如,置我于死地比踩死蚂蚁还容易。

    我只信得过她。她是不会趁人之危的。”

    既然手下的人已经按阿彩说的去做了,马鹞子也就懒得再想别的办法。两边山

    上的人都在往下喊话。阿彩替无法大声说话的马鹞子回答说,马鹞予眼下没事,但

    是气胸随时都可能要他的命。

    时间过得有快有慢。马鹞子从第二次昏睡中醒来,梅外婆已经赶到了。

    自卫队的人只许梅外婆带一个助手。杨桃要来,常娘娘也要来。梅外婆却选择

    了雪柠。别人问理由,她说自己认为雪柠最应该去,就是最好的理由。

    梅外婆从岩石这边绕到岩石那边,又从岩石那边绕到岩石这边。论伤势应该先

    救马鹞子,但论道理又得先救阿彩。清醒过来的马鹞子不肯接受这样的安排,提出

    和阿彩抓阄,抓到先的先做手术,抓到后的后做手术。阿彩说没有笔纸,马鹞子说,

    让梅外婆数一百个数,他俩猜其间飞过天上的山雀是单还是双,猜对的优先,猜错

    的延后。阿彩还是不同意。马鹞子又说,山谷中间的空地上不时有小兽跑过,就猜

    下一次小兽出现的方向,猜对左的为先,猜对右的为后。梅外婆不理会这些讨论,

    做好准备后,毫不犹豫地用剪刀剪开了阿彩的裤子。马鹞子急了,举起手枪*着梅

    外婆改变主意。梅外婆根本不理他,从布包里取出在开水中煮过的大小刀具镊子等

    物品摆在岩石上。

    梅外婆对马鹞子说:“不是我不肯先救你,只怪你这时候还存有杀戮之心,想

    着先让自己喘过气来,再来对付阿彩。真希望你们不要打仗,更不要杀人!少了这

    两样,天下的人不知要减少多少苦难!”梅外婆要求马鹞子暂时将耗费精力的念头

    放在一边,事情想多了,身上的血流得快,胸脯里的气就会越聚越多。梅外婆还说

    :“你的手术极为简单,手一抬就能解决。”

    梅外婆要阿彩尽量多喝些烧酒,这样做手术时就会少些疼痛。

    梅外婆一次次地问,可以开始了吗?经过多次摇头的阿彩还想摇头,做出来的

    动作却成了点头。梅外婆将剃头刀的刃口在枪眼旁轻轻刮了一下,被固定在树干上

    的那只脚好像没有反应。梅外婆的手抖得很厉害:“我在德国人开的医院里当护士

    那些年,偌大一座城市里只有几个医生敢给病人身上开膛剖肚。战场上抬下来的伤

    员,江湖上与人火并的好汉,还有形形色色遭到暗算的人,全往我们医院里送。从

    脚上各个位置往外取子弹的手术,我都见过,曾经有医生说笑话,只要动脉没被打

    断,这种手术我也可以做。”说归说,毕竟梅外婆没有实践过,记忆中那些熟悉的

    动作一旦做起来竟异常笨拙。

    被酒精麻醉的神经很快就被剧痛唤醒,阿彩开始大骂所有想得到的人:“你这

    个菩萨脸刀子心的恶婆娘!雪柠早就想嫁柳子墨,我替她完成了心愿,你为什么不

    道谢,还要借机害我!雪家与我是有个人恩怨,可死的那些人都是该死的,谁也救

    不了他们!你以为雪大爹死得冤?天下再也没有比我更冤的啦!不是雪茄临阵脱逃,

    我就没有机会嫁给杭九枫,也不会上山打游击。柳子墨是天下最坏的男人,你竟然

    瞎了眼,将自己的独生孙女儿嫁给他。到今日你还不后悔,真是最毒妇人心!还是

    雪茄好,逃婚归逃婚,却不动雪柠一根毫毛。我说错了,是柳子墨——柳子墨!我

    又说错了,柳子墨已经让马鹞子灭了全家!恶婆娘,快点照着上面捅一刀吧,莫这

    样零宰碎割!我想死,死了才能见到雪茄,马鹞子也会放心地娶雪柠了!柳子墨这

    个狗东西,以为我不会打仗,以为我是那种离不开男人的女人。”

    阿彩叫得越来越凶,说出的话越来越糊涂。

    独立大队的人在山头上不停地喊,想知道阿彩是不是出事了。

    雪柠担心他们开枪搅局,大声回答,梅外婆正在给阿彩动手术,这时候千万不

    要乱想瞎猜,一切都在阿彩的计划中,没有丝毫意外。

    梅外婆用剃刀一点点地刮掉枪眼四周的烂R,将镊子伸到枪眼里试了几次,发

    现子弹顺着骨头往下走了三寸。梅外婆不得不在枪眼上划一刀。疼痛到极点的阿彩

    突然不再说话了。取出来的子弹将一盆清水染得通红。梅外婆用沾满鲜血的手捂着

    自己的脸,再也不肯多看一眼。

    梅外婆转身呼唤,让独立大队下来几个人,将处置完毕的阿彩抬走。马鹞子说

    话的声音已经很微弱了,他用手枪*着梅外婆,不许她放走阿彩。梅外婆不得不用

    巴掌在马鹞子的胸脯上拍了一下。这一拍使马鹞子晕过去片刻,醒来后,他还能听

    到被人抬走的阿彩的大声呻吟。马鹞子下令猛烈S击,不将阿彩打成筛子不许停火。

    马鹞子用的力气很大,喊出来的声音却全被嗓子里冒出来的血泡兜住了,手下的人

    一个字也没听见。

    马鹞子没再喊下去。一把尖刀出现在他眼前。盯着梅外婆静若古井的样子,马

    鹞子十分不安。他认识这把刀把已被磨得雪亮的尖刀。雪大爹和雪茄活着时,每天

    都会用它将宣纸裁开,在上面写字或画画。虽然与剃头刀、镊子等锐器摆放在一起,

    尖刀仍格外显眼,刚刚磨过的刃口锋芒毕露寒光闪闪。马鹞子一直希望将这尖锐之

    物用在阿彩身上,梅外婆却一直没有用它。看着一双比春笋还要嫩的手一次次地拿

    起包布上的物件,交到另一双丰腴之态胜过新鲜蘑菇的手上,马鹞子很想提醒她们,

    尖刀才是最锋利的,要从阿彩的脚上取出子弹,不用尖刀怎么行!梅外婆和雪柠配

    合得十分默契,梅外婆一伸手,雪柠就会递过去一件她所需要的东西。送走了阿彩,

    雪柠拿起尖刀。

    梅外婆将尖刀握在手里,平静地告诉马鹞子,一会儿她会用这把尖刀,在他的

    胸脯上切一刀:“这里面的杀气太重,我要将它放一些出来。”梅外婆从没有在人

    身上动过刀子,她将尖刀握在手里,凭空试了几次,并要雪柠将马鹞子的上衣解开,

    用烧酒多擦拭几遍。

    雪柠的双手并没有让马鹞子得到安抚。在平常,马鹞子总爱做将雪柠的十只手

    指放进嘴里尝尝滋味的美梦。而这时候他已无心注意雪柠的手指是否真的柔若无骨,

    只是盯着梅外婆问,自己在哪里做了对不起雪家的事,为何要对他下杀手?梅外婆

    的手已经挪到马鹞子的头上,看着雪亮的尖刀在眼前起起落落,马鹞子想看又不敢

    看。梅外婆平静地说,只有杀人太多的人,才会格外担心自己被别人所杀。梅外婆

    将尖刀放回到包布上,腾出手来在马鹞子的胸脯上仔细地摸了一遍。马鹞子的胸肌

    十分发达,和平时穿了衣服显出的精瘦模样大相径庭。梅外婆禁不住和雪柠交流着

    对马鹞子的胖与瘦的感觉。梅外婆把尖刀握在手上,让一寸长的刀尖从巴掌的下沿

    露出来。梅外婆笑着告诉马鹞子,她不会将尖刀全部扎进他的胸脯,能将露在外面

    的一寸左右的刀尖扎进去,也就足够了,万一因为力气太小,或者是没对准肋骨间

    的缝隙,就得再扎第二刀或者第三刀。看着马鹞子面如死灰,梅外婆笑话一向喜好

    女色的马鹞子,居然在雪柠温柔的抚摸面前毫无反应,等眼前危机过去了,只怕马

    鹞子要后悔得吐血,将一肚子懊恼全部撒在线线身上。马鹞子好不容易咧开嘴笑了

    一下。不等马鹞子脸上难得出现的轻松随风而去,梅外婆的手突然一挥,露在拳头

    下沿的刀尖清脆地扎进马鹞子的胸脯,那响亮的声音是拳头与胸脯碰撞时发出来的。

    梅外婆突然变得柔弱无力,好不容易拔起尖刀。与此同时,马鹞子的胸脯上发出长

    长的一声咝,一股雾状的血气从刀口处冒出来,喷在梅外婆的手臂上。在替马鹞子

    包扎新的伤口时,雪柠认真地说,这就叫杀气腾腾。心有余悸的梅外婆瘫坐在岩石

    上,她说,

    这一刀要是扎在肋骨上,尖刀无论往哪边滑去,都会让马鹞子开膛剖肚。

    气胸的危险暂时过去了。马鹞子将后怕发泄在阿彩身上,发誓要亲手将阿彩头

    上的癞痢一块块地抠下来。

    雪柠说:“阿彩头上已经没有癞痢了。”

    马鹞子咬着牙说:“癞痢花好了,我就抠她的癞痢疤子!”

    梅外婆生气地用手指着马鹞子:“真是一个P股底下不开花的角色。”

    七  二

    夏季里飘扬的裙袂让雪柠身上新添了许多美丽。

    经历了只在心情中存在的婚礼,雪柠更像一个成熟的女人。

    早在冬衣才脱春装刚穿之际,雪柠就在梅外婆面前将未来天气炎热时要穿的衣

    服试穿过两次。好不容易将去年才做的无袖旗袍穿上身,竟然只能扣上一粒扣子,

    胸脯没包住,腰肢也没包住。梅外婆马上张罗着给雪柠做新旗袍。雪柠不太相信自

    己的变化会有如此之大,三天以后,她又试了一次,结果还是一样。梅外婆抚摸着

    雪柠,像她这样肩头圆润茹房鼓胀大腿丰满,说明她可以做女人了。做女人不能太

    苗条,身上没有这些实实在在的东西是做不好女人的。梅外婆早早地托人带信到武

    汉,告诉在咸安坊开旗袍店的邓裁缝,按照爱栀出嫁那年的身材,给雪柠做两件旗

    袍。梅外婆穿的衣服全是邓裁缝亲手做的,从俄罗斯贵妇娜塔丽娅创建旗袍店开始,

    她一直保持着这种习惯。梅外婆还说,爱栀的衣服里,只有那件雪狐皮大衣没有经

    过邓裁缝的手,将来雪柠的衣服也得由邓裁缝来做。在女人的生活里衣着永远不是

    J毛蒜皮的小事,将自己收拾得多美丽都不会过分。天气由暖转热的前几天,雪柠

    的新旗袍捎回来了。雪柠将它们穿在身上,对着镜子反反复复地看了很久,也没找

    到不合适的地方。梅外婆喃喃地说,邓裁缝做的衣服,男人穿着像男人,女人穿着

    像女人,做得最好的还是女人衣服,从上往下,肩头比清水翻过岩石还流畅,胸脯

    圆得像是总有风在里面鼓动。一般的裁缝习惯将旗袍的腰和P股做得一样粗,还说

    这是为女人好。凸的地方让它凹一点,凹的地方让它凸一点,才是会做女人的女人,

    其实说到底还是裁缝没手艺。邓裁缝从不找这样的理由,一是因为他的手艺好,二

    是因为经过俄罗斯贵妇娜塔丽娅的点拨。假如没有邓裁缝,咸安坊一带的街上也就

    没有那么多漂亮女人。梅外婆没有给邓裁缝规定布料,邓裁缝选用常见的材质做的

    旗袍看上去却很高贵。这让梅外婆深感欣慰,活在彼此信任的环境里生活,是梅外

    婆心中实实在在的幻想,也是梅外婆对雪柠未来的祈望。只有常娘娘忧心忡忡,邓

    裁缝做的旗袍的确让雪柠显得更美丽,可大别山的天门口不是武汉的咸安坊,穿着

    这种青藤缠树薄雾绕山一样的东西,太容易让男人们想入非非。梅外婆差点说出常

    娘娘一向将自己包成一只布袋,可杭天甲还是对她产生了非分之想。梅外婆当然不

    会将这事摊开来说,她一笑,常娘娘就脸红,便足够了。梅外婆提醒雪柠,穿着上

    绝对不能马虎将就,不管外界条件如何变化,都要想办法将自己的衣物交给邓裁缝

    做。

    那个为躲避革命逃到武汉的俄罗斯贵妇之所以选中邓裁缝,就因为邓裁缝的眼

    神里也有一种高贵。梅外婆觉得雪柠应该记得那个俄罗斯贵妇。面对国民政府的驱

    逐令,她仍然不乱半点端庄。一次,雪柠站在门口,接过常娘娘买回来的冰G便往

    嘴里放,娜塔丽娅立即指出,女孩子永远不要站在门口吃东西,至于冰G,应当在

    树Y下的长椅上坐下来,轻轻地含在嘴里,不可用牙咬,不可用嘴巴唆,更不可伸

    出舌头舔。提起这些事,梅外婆意味深长地说,活在天门口,最需要保持的是骨子

    里的高贵。

    梅外婆要雪柠将新旗袍穿出去,越早越好,哪怕天气不够热,身子受点凉也要

    在所不惜,因为这样做能够提高别人的眼界。

    雪柠穿着新做的旗袍,跨过门前的小溪,悠然摆动着手臂,从来看不见的清风

    仿佛清晰了,一丝丝、一片片地在那比绸缎更柔软的腰肢处回转盘旋。女人爱美丽

    是对别人的敬重。分明拥有的东西。却要躲躲藏藏,反而会让人萌发恶意。女人的

    美丽是别人给的,别人看见了,喜欢了,就是美丽,别人想看却看不见,和丑陋又

    有什么区别哩!女人的美丽不完全属于自己,也不完全属于心爱之人,她的美丽属

    于所有人时,才能真正属于自己、属于心爱之人。

    雪柠将自己想到的这些话,写在水文日志的扉页上,放在右手臂弯和两R之间。

    西河水又在上涨,雪柠在雨量室里做好所有记录,回来时,街上的那些人仍在

    原地站着或蹲着。明明是等着想再看雪柠一眼,真走近了,那些人反而将头扭到一

    边,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常天亮也感觉到了这些,只要雪柠出现,四周的气氛立即变得紧张而激动。

    一九三五年的雨季如期而至时,王参议一天之内打了三次电话,由北向南注入

    长江的汉水,出现流域性大暴雨,以襄阳为中心的几个县突遭灭顶之灾。王参议要

    柳子墨火速赶赴襄阳,实地考察这场暴雨的前因后果。王参议每打一次电话,县国

    民政府就派一个人往天门口送信,催柳子墨立即动身。在凉亭外,柳子墨突然告诉

    送行的雪柠,不是所有的女人都适合穿旗袍,他所见过的女人,惟有她穿旗袍最好。

    旗袍之于她就像花瓣之于花X,清水之于游鱼,白云之于蓝天。在看过雪柠穿着旗

    袍的样子后他才明白,为什么小岛和子从不穿旗袍。

    柳子墨走后,常天亮一时失态,问久久不语的雪柠,邓裁缝给她做的旗袍不就

    是无袖吗,天门口的男男女女年年夏天都穿无袖的衣服,那些簰公佬还在河里光着

    身子撑簰,天气最热时胆大的女人更会躲在后门外一丝不挂地乘凉,从来不见有人

    大惊小怪。“你不要从柳子墨的话里找借口,想摸摸我的旗袍,直接说就行,别拐

    弯抹角。”雪柠心不在焉地说。常天亮真的抬起手臂,在那肩头上稍稍碰一下便连

    忙收手。好久之后,常天亮才告诉雪柠,他感到自己摸着雪柠的心了。

    柳子墨留下来的事,让雪柠非常忙碌。天门口的夏天就这样被她来来回回地走

    过去了。

    酷热的日子行将结束,马鹞子终于能够离开冯旅长的军队医院,回到了天门口。

    顾不上喝口茶,马鹞子便左手牵着一镇,右手拎着大包礼品上紫阳阁致谢。不是梅

    外婆往日在他胸脯上恰到好处地捅一刀,他就没救了。冯旅长的军医多次在马鹞子

    面前感慨,那一刀捅得无法再好了,必须得承认,这种事靠的是一分技术,九分运

    气。

    “按照梅外婆你最爱说的话,梅外婆你是我的福音!”雪柠领着常天亮从外面

    回来,正好听见这句话。

    往常只要一镇在身边,马鹞子就不看别的人,这时候也禁不住目光发直:“难

    怪那么好看的燕子红只长在一小块地方,原来老天爷将好看的颜色都用在雪柠身上

    了!”

    跟着马鹞子蹒跚学步的一镇突然清清楚楚地说了一句话:“我要她做新娘子!”

    马鹞子张大嘴巴,话没出口先笑了:“小杂种,你说了多少人想说的话呀!”

    “雪家的女人可不是那么容易娶过去的。”梅外婆抱过一镇,认真地说,“你

    能做到不杀人吗?你能做到永远不动杀人的念头吗?

    你能做到在想杀你的人面前依然很人道吗?“

    “一镇太小,哪能懂这么复杂的意思。他可是我的儿子,若不杀人,人家就会

    杀他。”马鹞子想抱回一镇,一镇已经到了雪柠怀里。

    “我做不了你的新娘子怎么办?”雪柠一一句话就将一镇逗哭了。

    “我要,我要你做新娘子!”

    “你不能让人家空等十几年呀!这样吧,让雪柠生个女儿,和你一起长大,到

    时候自然就成了你的媳妇!”梅外婆的玩笑让雪柠十分不好意思。马鹞子竟然没有

    接着往下说,抱过一镇,带着不解的惶恐离开了雪家。

    常天亮听见马鹞子边走边教一镇,雪家女人是狐狸托生的,男人都会喜欢她们,

    可一旦镇不住她们,男人就没有好日子过了。莫看她们口口声声地说不杀人,也不

    让别人杀人,她们手里拿的是软刀子,不挨R,不沾血,不用力,只用心,专门对

    付别人的魂魄。经过常天亮的转述,马鹞子的话仍旧让梅外婆听得非常入耳。梅外

    婆喜欢马鹞子对自己的防范之心,梅外婆还盼着杭九枫他们也有相同的防范,到那

    时,天门口的民心民意就会大不一样。

    马鹞子一露面,有关时局的消息就多起来。在各地反国民政府的工农红军节节

    败退、苏维埃伪政权土崩瓦解的消息中,阿彩和独立大队的传闻最为真切。据说阿

    彩的脚伤好了以后,回天门口看过一县。有一阵一县总在夜里哭个不停,就是与亲

    娘见面的后遗症。阿彩好久没抱一县,好不容易将一县抱在怀里,像要吃人那样用

    嘴去亲一县,半天才松开,那声响亮的“啵”被隔着许多堵墙壁的常天亮听得清清

    楚楚。后来,一县被丝丝和线线带上街玩,左右两边睑上各有一块青紫的唇印。常

    天亮从不证实自己到底是否真的听见了,谁愿意相信就让谁相信去。

    暑气逐渐消退。常天亮独自呆在凉亭里。凉亭的视角很广,西河右岸的雨量室

    和小东山上的测候所都在视野之内。只要雪柠出现,肯定能看得见。想歇歇脚的赶

    路人并不在乎季节变化,西河沿岸每隔十里就有一座凉亭,那些肩挑背扛的人只要

    见到凉亭就会停下来喘口气。穿无袖旗袍的雪柠太招人眼了,哪怕隔着两里远,那

    双比细瓷净瓶还白嫩的手臂,也能吸引起各种人的目光。在练习说书的同时,常天

    亮细心地记着人们对雪柠的种种议论。别人看雪柠的眼睛也是他的眼睛。

    凉亭里的人时断时续,在西河里洗完衣服准备回家的女子,故意不将沾在手上

    的皂角汁用水汰干净,黏糊糊地伸在常天亮面前。

    常天亮要用力气才能猜出她们是谁。常天亮长成大人了,有些心思与往日不一

    样。明明已猜出面前的女子是谁,却不说出来。一只手摸着比长青苔的石头还滑的

    手背,另一只手顺着手臂得寸进尺点点滴滴地往前抚摸。有时到胳肢窝就停下,有

    时还越过胳肢窝爬上对方的胸脯。做这种半是亲昵、半是调笑的事情的女子总是那

    么年轻。要洗较多较大的衣物了,她们便三五成群地挑着满满的竹篮,趁着早上的

    太阳,一齐摇摇晃晃地下到河里。洗好衣物一件件地摊在河滩上,大家都不着急,

    慢悠悠地直到太阳快下山了,才收起晒干的衣物往回走。中午饭也没吃,她们还是

    高兴。一个女子独自面对常天亮时,肯定是明明白白地打招呼,远远地站着说话。

    人多势众时,胆子也大了,羞羞答答藏匿着的茹房被常天亮摸到后,她们反倒闹得

    更起劲了。没有出嫁的女子也敢和出了嫁的女子一道,半推半就地往常天亮怀里钻。

    闹到这种程度,常天亮只顾提心吊胆地护着下身,防着那些少妇冷不防扯下他的裤

    子,给还没嫁人的女子长见识。临到她们离开时,他一定要说,谁的嘴巴上又有鼻

    涕又有痰,小心将家里做种的公猪咸死了。

    这一天的太阳不好。会看天色的老人一早起来就预言,今年的头一场秋雨要来

    了。女子不下河了,出门在外的男人个个行色匆匆,凉亭里异常冷落。

    这种时候,常天亮敲起鼓来反而格外带劲。一个步履轻盈的人踩着鼓点进了凉

    亭,一只手放在鼓面上,另一只手放进常天亮手里。常天亮稍一琢磨,就叫出对方

    的名字:“你是柳先生!”耳边果然响起柳子墨的笑声。柳子墨说了几句客套话就

    往镇内走去。

    常天亮冲着远去的脚步大声问:“这一次你离开的时间真长,一共有一百一十

    七天,是回来看看就走,还是像以往那样长住下去?”

    “不走了!汉水一带的情形太惨,多看一眼都是受罪。”

    听声音柳子墨没有回头。常天亮立即想到,柳子墨是在争分夺秒,走的时候雪

    柠刚刚穿上旗袍,再晚一步,雪柠就会将旗袍脱下来洗净晾干藏进衣柜里,想看就

    得等待来年。四个月没同雪柠这样的女子见面,若不想念,就不是男人。男人天性

    善变,去年不想娶雪柠,不代表今年还不想娶雪柠。柳子墨的脚步声露出了内心端

    倪,天门口已经近在咫尺,不是急着与雪柠重逢,何必如此匆忙。随风而来的声音,

    被风分割成一个个片段。常天亮努力用耳朵将它们连接起来。在预计的时间里,他

    预料的那声惊呼如期出现。常娘娘叫着:“柳先生回来了!”表达的却是雪柠的心

    声。往后还有杨桃、段三国、马鹞子等等熟悉的声音,所有这些热烈的情绪都在替

    代雪柠,让她能在突如其来的惊喜面前充分地表现痴情女子的羞涩。柳子墨一定进

    屋了。随风飘扬的久别重逢的喧哗已经散去。

    七  三

    一种糟糕透了的感觉陪着常天亮,也不清楚生了多久的闷气,突然觉得有人进

    了凉亭。

    “谁?是黄水强吗?我听到你的声音了。”

    “你听错了,我是小岛北。”

    “你生病了?”

    “我有些累,你能帮我将柳子墨柳先生找来吗?”

    “柳先生不会来见你。他也是刚回来的,有很多人要见,有很多事要做,暂时

    轮不到你。”

    “你不肯帮忙,我只好自己去了。”

    记得小岛北的声音没有这样嘶哑,常天亮要他伸手过来,细细地摸了一遍后才

    肯确认。小岛北掏了一块银元放在鼓上。常天亮用鼓槌猛地一敲,银元在鼓面上跳

    了两下,叮叮当当地掉在地上。

    常天亮怔了怔,忍不住答应了。临走时,他仿佛再次听到黄水强的声音。追问

    之下,那个声音飘然而去。

    常天亮以为,此时此刻柳子墨一定在和雪柠单独说话。急急忙忙地走到小教堂

    前面,才发现柳子墨正在对许多人讲汉水和长江两岸闹水灾后的惨景。“这下子做

    棺材的木匠可要发大财了。”

    柳子墨不满这样的议论,便停下来不再说话。常天亮很高兴柳子墨没有单独和

    雪柠在一起,他用很大的声音告诉柳子墨,有人在凉亭里等着他。

    小岛北的到来让柳子墨十分意外:“和子呢?”

    “她回东京大学读书去了。”小岛北的声音在颤抖。

    柳子墨没有横眉冷对,只是语气比较硬:“你们兄妹俩不是相依为命吗,为什

    么你一个人往这儿跑?实话告诉你,七月初,湖北省中部的荆州、襄阳等地区下了

    大暴雨,共有九万六千多人被淹死了。当年关云长在荆州水淹七军,也没死这么多

    的人。”

    柳子墨话里有话,就差直截了当地告诉小岛北,他当间谍刺探的那点情报起不

    了多大作用,熟悉地形水势的当地人都被淹死如此之多,人生地不熟的日本军队真

    要沿长江往上进攻,肯定会陷入比曹C军队更惨的境地。

    小岛北递过一只不大的纸箱:“是和子让我给你的!”

    常天亮一直在凉亭里轻敲鼓板慢击鼓,小声地独自说书。

    山西蒲州解梁县,关公出世人罕见,身长九尺赤红面。桃园结义胜同胞,会使

    青龙偃月刀。怒斩华雄恨袁绍,夜袭车胄说张辽,忠心辅汉又降曹,秉烛待旦穿旧

    袍,颜良文丑死难逃。

    五关斩将保皇嫂,义气留在华容道,长沙不嫌黄忠老,江东赴会竞单刀。水淹

    七军神机妙,东吴求亲绝了交,威震华夏刮骨疗,死后吕蒙定不饶,留得后世有关

    庙。三国只有张飞勇,平生忠直性古董,粗中有细将人哄。三战吕布他为首,长坂

    桥头三声吼,吓得曹C往回走。义释严颜能将就,智取张郐定中州,夜战马超是对

    手,会杀人,会喝酒,这种英雄今少有。

    小雨已经下了一阵,凉亭的瓦檐开始滴滴答答地滴水了。凉亭内却很安静。纸

    箱内放着一封信,还有几只柳子墨十分需要的玻璃器皿。

    在常天亮惊心动魄的鼓声里,柳子墨满腹狐疑地读完信:“告诉我,和子是不

    是出事了?”

    “咚!”追声鼓正好压着柳子墨所问的最后一个字。

    “她像你我一样,也在读气象学。”

    “咚!”追声鼓又一次压在小岛北最后的语音上。

    “你骗不了我——我永远记得让我日夜想往的燕子红,多么好的花哟,燕子一

    来它就红了。可是今日燕子红要回去了!因为杜鹃开花了,我的爱变成了杜鹃,我

    的生命也变成了杜鹃,杜鹃就是你的小岛和子。请代我将你送给我的燕子红放回到

    她最爱的地方,你明白,那一定也是我最爱的地方——这都是和子在信里说的!不

    管你懂不懂,可是我懂。她早就对我说过,她只想做燕子红,不想变成杜鹃!”

    面对柳子墨声泪俱下的质问,小岛北突然放声大哭,断断续续地说,因为自己

    与一位陆军司令官相识,才导致小岛和子被司令官QG。小岛和子写好这封信,要

    他亲手交给柳子墨,就跑到东京湾投海自尽了。小岛北的哭声短促而洪亮,酷似往

    日在天门口的歌唱。

    常天亮终于没有忍住C进来说了一句:“你应该将那个狗司令砍碎了,扔进海

    里喂鱼。”

    一旦哭过了,小岛北身上的傲慢比往日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是妹妹太幼稚,没有理解司令官的美意,她不知道喜欢她的男人是世界

    上最了不起的。”小岛北的声音响彻西河两岸。

    因为气恼到极点而浑身发抖的柳子墨,指着通往县城的路,嘴里说不出一个字。

    小岛北明白这是要他快滚:“妹妹这样死比活生生地嫁给中国人好。今日我不

    会恨你,但是,下一次见面,我一定要为她报仇。

    你没有资格爱我妹妹,她的死归根结底是你造成的。“小岛北转过身去,毫不

    犹豫地往回走。

    “小岛君请留步!”柳子墨冷静下来,“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怪罪。如果

    我有这样好的妹妹被冤死,我也会失去理智。”

    “你又错了。如果不是要当面了断你我过去的友情,不管和子是不是亲妹妹,

    我都不会给你送信。大丈夫说话梆梆响,从今往后,于家于国,我都要杀你!“小

    岛北短暂地站了站,突然唱起曾被柳子墨禁止的那首歌曲,一头扎进雨中。

    细雨密密麻麻地一直下到天地同样漆黑。从下街口重新开张的铁匠铺里透出来

    的灯光,映照着焦急的雪柠。“柳先生,天这么黑了,你在哪里?”“子墨!你再

    不回来,会急死人的!”常天亮提醒柳子墨细听雪柠的呼唤中有多少深情。为了安

    慰,也是冲动,常天亮大声地斥责柳子墨,放着天下不可能有第二个的好女子不顾,

    却为一个看上去没长骨头的日本女人争风吃醋,日本女人像猫,一条活草鱼,只要

    切成片,用绿绿的雀儿屎一样的东西拌一下,就能下咽,还说是上好的菜,真要娶

    她做老婆,生下来的儿女肯定个个会捉老鼠。说起这几个月雪柠时常上半夜做梦哭,

    下半夜做梦笑,吃东西也是好一餐差一天的情形,常天亮已经不再为柳子墨着想,

    完全是抒发自己的感情了:“光有运气的男人是娶不了雪柠的,还得有经过十世才

    修来的福气。”

    常天亮一天比一天难过,同一天比一天快乐的柳子墨站到一起,那种反差谁也

    看得出来。雪柠注意到这些,一次次地问,常天亮是不是有心事。知道小岛和子死

    去的消息后的第四十九天,常天亮悲哀地说了心里话:“这一次,雪柠真的要嫁给

    柳子墨,同柳子墨一起生儿育女了。”刚刚换上有袖旗袍的雪柠不敢笑话他,女人

    总是要嫁人的,这道理谁不懂。常天亮想,为什么天门口没有哑巴开口说话、瞎子

    重见光明的奇迹发生,除了杀的人比别处多,好事一件也没有。雪柠也很惆怅,她

    盼望着有奇迹在柳子墨身上出现。

    第二天到来时,一大早柳子墨就走进雪家,告诉梅外婆,他要对雪柠说一句话。

    他的话只有四个字:“等我回来!”

    柳子墨没告诉雪柠自己要去哪儿,都以为他这一去少说得半年,三五年也有可

    能。只有常天亮不这样想,柳子墨已经失去一个女人,他不会再失去第二个女人。

    三天吧,只需三天,柳子墨就会回来。常天亮用自己的心情来揣测柳子墨。

    第三天拂晓,打更的段三国收起铜锣正要回家睡觉,忽然在朦胧中看见了柳子

    墨的影子。

    柳子墨怀抱着只有天堂才有的紫色晕边的燕子红,走过无人的小街,借着溪水

    的潺潺声,坚决地敲响紫阳阁的大门。梅外婆还像平常那样,或亲自动手、或由杨

    桃帮忙,一丝不苟地收拾好自己。

    她在书房里坐定,等柳子墨尝过刚刚泡好的清茶,才问他这么早来有何要事。

    常娘娘已将一大捧燕子红养在净瓶里,书房弥漫着沁人的芬芳。

    柳子墨毫不犹豫地说:“请将雪柠嫁给我!”

    梅外婆同样没有丝毫没有犹豫地回答:“等今年的第一场雪落下来,你会听到

    我们的答复!”

    柳子墨刚离开,雪柠便从自己的睡房里跑过来怪罪梅外婆,不该再让柳子墨等

    下去。梅外婆出人意料地说,虽然雪柠和柳子墨彼此等了对方很久,真要做出在一

    起生活的决定,还得再考虑一些时日。梅外婆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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