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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稍微支撑一点起来,转过头去,面对上他也正好转过来看我……
我要说什么?
背着光亮,他的眼珠颜色更深了,简直分不清瞳孔和虹膜的界限。
“我……教你……english。”我闭上眼睛,吞咽一下:percy!清醒些!这家伙是可怜你呢!等你能活蹦乱跳了,他照例把你当作新奇的性玩具,冷酷无情地干你!
“我教你说‘皇上’!”我表情严肃地看着他。
“哦?”他似乎很欣喜,黑色的眼睛仿佛飞过一抹光芒。“如此,你讲。”
“sucker!”
“萨……”
“su—cker——”拖长音,换上鼓励的眼神。
“su……k……er?”
口音很重,不过凑合了!我点点头,伸手指着他:“你是sucker!”
他稍微皱一下眉毛,大概是觉得这种幼稚的句子很可笑——哼!难道不是他自己想学吗?!
“你是sucker!”我的眼神坚定不渝。
他微微一笑,像是妥协:“我是……sucker。”
万岁!他说了!这个烂人!!!我太激动了,忍不住眨起眼睛。
他却把这当成鼓励,很认真地又说一遍:“我是sucker。”
不行了,撑不下去了!我喷出笑声,表情彻底松动!
“哎哟!”手腕被捏紧——该死的,这家伙确实狡猾!
“你敢戏弄朕?!”狰狞的表情。
“噢!不……”我觉得骨头快碎了!真不该惹这暴徒,不过也得怪他突然想起把面具戴那么久!
但很快地,那股令人恐惧的力量消失了,然后是更严重的恐慌……
我仰面看着正上方那张愤怒却不算冷酷的脸,呼吸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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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方才跟他说的那“sucker”是个什么意思——准是个骂人的混账话!高涉见那小子乐不可支那样,顿觉颜面扫地、怒不可遏,一下将他捉了手腕摁倒,竟把他大病初愈的事给忘了。
直至见到珀希双颊羞红,听着他急促的出气,下身渐觉吃紧,抵不住将嘴凑了上去。
珀希当即皱紧了眉,极不情愿的模样。高涉顿了一下,深深吸进口气,动手拨开乱在珀希脸上的头发——
“朕不强你,让朕亲一下好么?”
珀希眯起眼,似未听懂,但那神色却放松了不少。高涉私以为这便是允了,慢慢朝那张懵懂微隙的唇上靠了过去……
哐——
一声巨响!
“皇上!”
又一声惊呼,前后紧接。
第八章
话说瑞喜伺候完珀希用早点,见着皇帝对他关怀备至,二人情浓意蜜的情形,心里着实安稳受用了不少。又想见珀希高热既退,身上定出了不少汗,便殷勤地自个儿跑去后房烧了水,要与他擦身换衣。谁想兴冲冲地刚进门,便见到皇上压在珀希身上,摁着他手腕,似要强行那事儿。料想珀希大病方愈,如何受得住这折腾,瑞喜吓得登时撂了盆子,扑倒在地替他向皇帝求情讨饶。
“皇上!放过大人吧!皇上!求您了……”头磕得如舂米般,咚咚响。
“起来!”高涉一见便知这忠心的小太监准又在心疼他主子,只觉哭笑不得,罚也不是,赏也不该。不慌不忙站起来:“莽撞的小奴才,与你主子一般德行!”
瑞喜听这语气,抬眼瞄到床上的珀希也似安然无恙,只是被那声响惊诧到了,便觉察出这是误会,顿觉唐突,慌忙拾了盆子要走。不料后面拥进来一群太监侍卫们,想是听这动静前来护驾的。
“无事,都出去罢!”高涉略挥手,唤众人退下。“你站住!”瑞喜抢着步子也要走,却被点了名,停在原地不敢动弹。
“转过来,朕问你话!”
“你干什么?!”珀希见状,以为他要罚瑞喜,慌得撑起来去扯皇帝衣袖,被对方把住他手,轻轻一握,以示放心。
瑞喜战战兢兢转过去,扑通跪地,不敢抬头,以待处置。
“怕什么?朕不罚你。”高涉嘴角带笑,语气温和。这小太监原是养在这里将来接金顺的班,照看冷宫的,没想到他与珀希竟如此投契;高涉宽慰之余,不免有些虚落。
“哼,你这小子,虽说卤莽,倒也忠心为主,论理,朕该赏你才是。”
“奴才不敢!奴才惊了圣驾,罪该万死!!”
“谦让什么?朕话还没说完!”一边嘴角一抬。“然而现今,你家主子着了恶疾,却不该是因你的照应不周?!”
瑞喜听这话,大惊失色,不住叩头:“皇上饶命!”
“嘿!”珀希见他那样,便猜高涉话里不祥,又扯起他袖子来。
“莫急!”高涉依旧将他手握紧,又对瑞喜道:“起来,朕赦你无罪,你且说说这几日里,你家主子过得如何?”料想珀希也抖不清话,不如干脆问他身边的人。
“皇……哇——”哪知瑞喜却一下子大哭了起来。
“瑞喜!”珀希再忍不住了,挣着要下去看瑞喜,却被高涉强拦了下来,他也再无气力争取,栽倒回去,喘着气,喃喃地又骂上了。
高涉知他误会的深,并不动怒,转过去抚着他脸,柔声道:“乖,朕问他话,不罚他!”
珀希大略听懂,虽不放心,也无力再争了,勉强躺好,竖好耳朵专心听二人交谈。
“自打……自打大人那日犯上受处,被拘了回来……”瑞喜抹着泪,一副委屈极了的模样。“大人……茶饭不思,终日不与人搭话,如痴了般……”他结结巴巴一阵,讲了许多珀希如何落魄的话,高涉听着,只觉百感交集。
“就是前日,暴雨将至,”顺便又提到珀希最出格的举动,也是这次的病因。“大人非但不避竟攀上房檐,到那屋顶上行走……”
“他爬上屋顶作甚?!”高涉大喝一声,既而转过去严厉地瞪着珀希。
“奴才不知!想必是大人想皇上想痴了,才做出这等荒唐之事。”瑞喜想着替珀希博得皇帝怜惜,愈发讲得煽情。“那日雨急风骤,雷又打得凶,大人只穿着里衣,独自在屋顶挨着。待到侍卫们上去将他驾下,整个人都冻凉了,故此发起高热……”
“知道了!你下去吧!”高涉不耐烦地朝他挥袖,瑞喜一怔,抽抽鼻子,领命退下了;半路,又抢回来将盆子也收拾了去,赔个笑脸。
幸得没再撞上高涉后来的变脸,不然又是一番纠缠。
“爬上屋顶为何?!”
摸着对方的秉性,高涉自然不把那小太监的话全当真,知珀希做这疯事该另有缘故。如此荒唐,*地他收起怜悯,厉声质问。
珀希果然不买他账,冷着脸,将头转到一边。
高涉觉得自己似严厉了些,便上前,换成诓哄腔调:“乖,说与朕听,上去为何?那屋顶上有什么?”
“我要回家。”
高涉心头一震,压住乱,依然稳住语气:“先不说那头,只把眼下的话答了——你上屋顶干什么?”
“回家。”
“你?!”高涉被*紧了,扭住肩膀一把将他转来面对自己——
却又语塞了。
珀希躺在那里,面无表露,那双碧眼睁得圆大,分毫不动,待到泪水积足,眼珠一转,滚落下来。
这时,他才吸起鼻子,喉结蠕动个不停。
高涉亦吞咽一下,只觉万分艰难:这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如何能不思念故土亲人?至于那“油艾丝艾”国,前几日他顺便问起沈境等,俱无听闻者,可见距离中华之遥远。且隔着重洋,就算寻到知途之人能带他回去,这波涛巨浪中,教人如何放心?更不要说他从此一去不还……
“你……当真要回?”艰难地说出违心之话。
珀希不言,眼珠稍稍转动着,似在思索;不会儿,抬起胳膊一把抹过脸上的湿迹,出声吸口气——
“你让我回家?”
* * *
怎么可能?这家伙根本不知道美利坚合众国的存在,因为它根本就不存在——在这里!
我在干什么?跟这家伙玩猜心事游戏——亲爱的,你会为我摘那颗星星吗?哦,是的!我将把它摘下来戴上你的手指!呵呵……
“你让我回?”我看着他,又问了一遍,第一次占尽主动。
他却把脸转到旁边一会儿,再转回来变成一副伪装过的表情:微笑,看上去很轻松,还动手拨弄我的头发——
“此处有何不好?”
真让人扫兴的回答!我不耐烦地闭一下眼睛:好了,谈判破裂!我转过身去:“我睡了!……噢?!”
他又掰着肩膀将我转过去——不许我睡觉?!混蛋!(虽然我并不是真的要睡。)
恩,等一下!他的表情……这就是刚才面具下的真相?看上去……很……
伤感?
“不许回去!”否定词从那对微薄的嘴唇里坚定地蹦出!
我该绝望吗?但为什么会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毕竟,他说了实话。
然后他扑了过来,咬住我的嘴唇要跟我接吻。我惊慌了一下,不自觉张开了嘴,他的舌头伸了进来……
“恩……呼、呼……”等到头脑里那段空白结束,我先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然后是脸的发烫——真丢脸!不,没关系,这是正常现象,缺氧而已……
当视觉也恢复了,最先看清的是那对燃烧中的黑色眼睛,难以置信它们曾经那么冰冷。
* * *
颜尚昕没料到此时距离上次见到珀希已过了将近十日,更没料到他的模样竟憔悴至如此:瘦了不少,眼睛下面挂两只黑月牙,衬得他那眼眶陷得更深了。看来那些宫人的传言也似空X来风、未必无因。
只是看那神情举止依旧轻率浮躁,只怕再经历一场疾病都打退不去这简直让人嫉妒的乐观——这便是天性。
“sunshine!许久不见!”
颜尚昕听对方又拿那番语绰号叫他,无奈地叹气。“恩!”本想问候几句的心思也没了。
珀希哪去计较哪些,依然兴冲冲走到他身边;也不坐,让随行的瑞喜将吉他递与他,二话不说挂到身上——
“我写新的歌了!”
“哦?”听到这话,颜尚昕两眼一睁,也喜不自禁了。“如此!你先弹罢!”
颜尚昕作洗耳恭听状,打算将曲大致记下,好与珀希商议编排。这几日,没了珀希与他同练,独自弹奏曲子总嫌单薄,不料今日久别相见,他竟作了新曲!莫非是前些日子卧病所感?正好!这小子奏的多是欢快讨喜之音,今日倒要见证见证他如何令听者伤感悲怀,考验考验他功底!
珀希这才坐到凳上,表情果然沉了下来,眼皮低垂,嘴角紧绷。
哐——
试音的拨划照例粗糙,颜尚昕却才觉察自己已好久未听这吉他的音色了,感慨万分。
wokethirstyan islandthe sea……”这次,珀希的唱词出现极早,几乎与琴音同步,颜尚昕略觉有些唐突。
……
i wokehungry with hungry cougars surrounding me。
i hit the soft spotthe soft spotmy head。
madetiredi sung frombed。
……
初一听,这节奏确实偏缓,只是调子偏高,珀希也似唱得轻快。但随着歌声渐进,他的表情愈发忧愁,嗓音略带哭腔,悲戚无以名状。
……
i've seen the world; kissed all the pretty girls。
i've saidgoodbyes and now i’m readydie。
最后一下,犹如咽气。
“如何?!”
“呃?!……哦!好!”
想不到他还能以如此坦然的笑容抬头,颜尚昕被他那歌中的悲情揪住,回神不过,不禁皱眉一下,又怕对方误解,仓促应答了。
“那好!”珀希倒不在乎这些,手背搁在鼻前吸吸:“我们来编曲它!我不等了!”
“好……”颜尚昕略心不在焉地答道,不自觉瞟着眼睛看珀希:虽然这小子看着还是一副轻浮样,但眉宇之间却不似以往浅显开朗,几日不见,他倒像长了几岁……
第九章
那是个小巧的花朵形口袋,有点像零钱包,表面绣着栩栩如生的花卉图案。
“这……个?给我?!”我把它举到那个送东西来的女仆面前,谨慎地问。
“是!”她对我行个屈膝礼,略带羞涩地微笑:“这是我们昭仪娘娘亲自动手为大人绣的香荷包,望大人笑纳。”
“‘香……荷包’?”我立刻把它凑到鼻子上一闻:真不错!是那种古典的东方香料味!那就不能用来放零钱了——对了,我还没见过这里的钱呢!
“哦!多谢她!多谢!”我笨拙地感激道,把那个小包往袖子的夹层里塞。
“呵呵……”她用手遮着嘴,咯咯笑出了声。
“大人,荷包须佩带在身上。”瑞喜凑过来小声提示。
我朝他皱皱眉毛,然后那名女仆走过来了——
“奴婢来为大人戴上吧?”说着就从我手上把东西取过去,半跪下去……
“嘿?!”我连忙去扶她:我可不想看到女孩子这样!
“这……呼!”她先是吃惊,然后轻笑一声,脸似乎有些泛红:“不妨事,大人多礼了。”瑞喜也走过来摇我胳膊,示意我放松些。
我只好乖乖站在原地让她摆弄,看到她蹲下去,脸与我的腰带平齐——这个位置……我尴尬地仰头望着天花板,咬起了嘴唇……
等她终于完成了工作,重新站好,我才小心翼翼地低头下去看一眼……原来是把带子穿在腰带上。呃……还是像钱袋,我是说,古时候那些人挂在腰上的。不过这颜色太鲜艳了,我不确定自己是否愿意带着它到处走,被一些人看到,比如颜尚昕。
“珀希大人天生丽质,向来不重装扮,今日佩上昭仪娘娘亲手锈的荷包,真乃是锦上添花画龙点睛啊!奴才在此替我家大人谢过昭仪娘娘了!”福乐油嘴滑舌地说了一串,又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朝那女孩磕个头。
“公公恁是多礼!翠儿可受不下这下!快快请起!”女孩——我现在知道她叫“翠儿”了——赶过来扶起那总让我丢脸的家伙,还抬头笑着看我一眼。
福乐以为自己表现得很好,也看着我咧嘴傻笑,我板起脸,恨不得将他一脚踢出去!
等到翠儿走了,好奇心驱使着我将“香荷包”从腰带上取下来,重新拿在手里把玩。
好吧,这是我在这里收到的第一份礼物,来自秦昭仪——她对我真好!记得上次我和颜尚昕一起为女士们演奏时,她是鼓掌喝彩最积极的一位。(桃:粉丝,还用说吗?)
难以置信这是用手工制作的,那些彩色丝线的复杂组合看得我眼晕,不足三寸宽的面积上,它们构成了一副和谐的画面:花丛和蝴蝶。颜色就像画上去的一样,过渡非常自然——绝对是艺术品!
我又将它凑在鼻子上闻,味道很舒服,大约是檀香和别的什么。接着我捏到里面有些硬的小东西,就将它拿开,寻找到隐藏着的开口,从里面掏出几粒像是大药片的玩意,灰黑色,看上去就不好吃。
这就是香味的来源。我直接去闻它们,觉得太浓烈,又放了回去。
毫无疑问,这就是这里的香水了,没准我的这个还是“香奈儿5号”呢!
女孩子送我香水……嘿嘿!我忍不住笑起来。
“大人何事如此开心?”瑞喜端着茶水走进屋里。
“哦!来!”我依然笑着,招呼他坐到卧榻上,然后把香荷包举起来给他看:“如何?”
瑞喜也笑了,抬手抓抓脑后:“自然是美观精致,大人似喜欢罢?”
“嘿嘿!”我不好意思地笑了。“有女子……给过你东西么?”我顺便问他,这小子年纪不小了,模样虽然嫩了点,但还算清秀。
“这……”没想到他居然这么不知所措,脸通红,眼珠乱转:“大……大人这是什么话?!”
“哈哈……”我大笑起来,这小子也太害羞了点!“不要在意!恩,我想……有女子喜欢你吧?”
“大人!”他又跪下了,语气很焦急:“大人莫要取笑瑞喜了!”
取笑?是说我在开他玩笑——恩,差不多!但他也不必这么认真啊?那声音都要哭了。
“起来!”我照例去将他扶起。“我不取笑你,我跟你讲话。”
等他抬起头,我知道事情或许真的很严重:他哭了,表情很痛苦。
“为何?”我皱起眉毛问,很后悔自己的无聊玩笑,也想知道它错在哪里。
“大人……”他抹抹眼睛,止住抽噎。“大人,瑞喜乃是净身的阉奴……如何……如何敢向往那风花雪月之事,敢请大人莫要以此事打趣奴才了……”
“‘净身的阉奴’?”
瑞喜听到这问句,突然睁大了眼看我,惊讶得嘴都来不及合上。
“那是什么?”他的反应让我更好奇,仿佛底下隐藏了什么了不起的秘密。
“大人?……”他抿抿嘴,视线朝着别处,过了一阵才开口,声音听上去很艰难:“瑞喜……与大人不同。”——我皱眉:是说我们的外表?“大人您乃是真真正正的男儿,而瑞喜……”他眨一下眼睛,滚出一行泪水。
“瑞喜是个忤逆不孝的阉人,不男不女。”
不男不女?……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我吓得往后一躲:别怪我刻薄,本能的力量如此强大。
“大人无须惊慌!瑞喜不是怪物!”瑞喜上前安慰我,叹口气:“望大人恕瑞喜不敬之罪。”
说完,他褪到不远处,动手掀起自己的长袍,开始解裤带……
“jesus christ……”
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情景,我感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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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朕出行期间,朝廷上大小事宜,皆请管相代为C持了。”
“请陛下放心,老臣自当尽心尽力。”
一番交涉往来,高涉总算把事情对尚书令管引讲清了,也听了对方不少劝解叮嘱,俱是老生常谈,烦不胜烦。
“管相自忙去罢,朕与应风还有些琐事要谈。”他恭敬地请送对方,还示意一旁沈境略搀扶着老人些。
“不忙不忙!”管引却还推辞,微笑摆手。“老臣也要与陛下谈些琐事,望陛下容老臣再言几句。”
高涉略怔,勉强笑笑:“丞相请讲,朕听着便是。”
“哼、哼!”老丞相不慌不忙地清清喉咙。
“恩师请茶!”沈境递上茶盏,亦不忘一尽晚辈之礼。
“恩,有谢应风了。”管引坦然接过,当着皇帝的面,慢慢呷上一口,又递给沈境放好。高涉不露声色,却把沈大学士实在地盯了一眼。
“前者,蒙圣上宏恩,谴老臣嫡孙女慧妃娘娘回家省亲,老臣等家人无不感激涕零,大颂皇上恩德……”
高涉尴尬地点头,连后面的沈境都颇有忍俊不禁的势头。
“慧妃娘娘回家,住了半月光景,与家人说了不少宫里的新鲜事。”过场做尽,总算开讲了。“其中最引人入胜的,便是关于那番国乐师的奇闻。”
高涉双眼微眯,手握着镇纸一紧。
“听娘娘说,那乐师年不及弱冠,生得高大俊美,面白眼碧……恩,颇为新奇。”管引倒没去看皇帝脸色的变化,越发说得上劲,摇头捻须起来。“还有他那弹琴演唱,亦似热闹有趣。听娘娘讲着,老朽与家眷等俱向往不已。”
“然而,”语调稍变,高涉已经猜出他接下来的话了——
“老臣从娘娘话语间得知,圣上似颇喜爱这位小乐师,将他留在宫闱,且常常探望……”管引停在这里,撇嘴摇头。
“丞相但讲无妨。”
“哼、哼!”又是清嗓。“这器乐曲唱,本就是为着玩赏娱乐之用;圣上国事C劳,平常听听看看,以宽心惬意,自然无妨。只是……”又卖关子——高涉眉头微皱。“只是这曲子也好,乐工也罢,终究只是戏耍的玩物,当不得事。老臣斗胆多言,望皇上……”站起来,鞠躬作揖——
“望皇上明知轻重,万不可玩物丧志啊!”
“恩,”高涉微微一笑。“管相所言极是,朕自当谨记!”
“陛下圣明。”
“这样,应风,你代朕送丞相出门罢!”
“微臣遵旨!”
沈境送走了话不尽兴、心不甘情不愿的老尚书令,望着他蹉跎的背影,只觉可笑可叹:为国事奔劳了大半辈子,如今竟还要为小孙女的得宠争一番。这样一把年纪,舍不得的东西倒多了起来,真替他累得慌。
忽得想到自家那同在深门里的亲妹,如何不是与那小慧妃一般境遇?算了,论当初,也是这要强的丫头自找的!
走回上书房,正正脸色。见高涉坐于位上,手持那白玉镇纸又往笔筒上磨蹭,不时碰撞出清冽之声,却不说话。沈境自坐回原位,心想高涉被这老夫子一顿训导,且又说的是他近日心病,必然不悦。作翻书状,静观其色。
“管相说的倒也是。”想不到半晌过去,高涉竟冒出这么一句!沈境忙抬头待命。
“这弹琴唱曲,不就是玩赏娱乐之物么?”
“……”语气不对——沈境不言再待。
“呼……”高涉仰头长出口气。“这南巡一路,虽新奇,却也不乏劳顿,又被拘在船上那点方寸之地,似无趣了些。”
沈境听这话,知道下面会是什么,却又不敢给自己挑明。
“——不若带名乐工,与朕弹唱解闷……”转眼看着沈境。“应风以为如何?”
“皇……皇上喜欢就好,微臣不敢妄言。”
这……这哪里是什么丧志?简直是失心!
第十章
“……花纹棉直裰两件,丝面薄夹袄一领,束衣玉带一条、绣花锦带两条,玳瑁银梳篦一套……”
我忍不住打个哈欠:一大早被人推醒,穿得规规矩矩,站在门口听一个人用戏剧性的腔调念完一串话后,继续大声念一本长长的名单,然后另一些人按照他说的把东西一件件捧到我面前请我“过目”;我还得点头表示看过,不然他们就停在我面前不走。
瑞喜和福乐却很激动,把那些东西一件件接过放好——不就是皇上那家伙送的吗?全是衣服,还不是为了让我穿给他看!呸!
对了,我可以把这些送给瑞喜他们!可怜的人,一想起昨天的事我就觉得内脏在翻腾。是的,我知道从前在亚洲和中东一些地方,统治者会使用一些受过阉割的男仆来伺候他的女人们。没想到在这里也是这样——难怪他们看起来总那么怪……
算了!我清清脑子,把不愉快的念头都甩掉:你又不是社会活动家,当心自己别被阉就好了!
——残酷并让人沮丧的世界。
“以上,请大人仔细验看完毕,在下方好对上头回命。”念名单的仆人对我鞠躬示意。不用说,他也是……不,别再想了!
“谢谢……”我也对他鞠躬回礼,心里充满同情——这个起码三十岁以上的男人竟然从没有跟女人睡过,真可怜。
“大人多礼了!”他慌忙扶起我,原本冷漠的面孔上出现尴尬的微笑。
“我们大人就是没架子,平易近人,公公莫见怪!”福乐赶过来赔笑脸——其实这家伙除了废话多,笑得难看点,也不是什么坏人,真不知道我以前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凶。
他们互相寒暄着,然后那个人朝屋里的其他人挥手,示意可以走了。然后福乐抢着跟了出去,大概是要把他们送到门口。
走回屋里,看着那一堆崭新的衣服和饰品,还有一些漂亮的、似乎是用来珠宝的盒子——现在正装着珠宝也不一定。
我拿这些干什么?除了手表和一些手链,我不喜欢在身上戴任何装饰,那些衣服累赘且不容易穿,直到现在,我都没办法独自将一套正装正确地穿整齐。
“皇上准是见大人前些日子委屈了,送这么多与大人装新!”瑞喜摆弄着一只装饰着珠宝的金属梳子,反复看,舍不得放手。
“你喜欢么?是你的了!”我漫不经心地说
“这……大人莫说这话!”他连忙丢下梳子,脸色大变。“这是皇上送大人的,小的可不敢!”
“我不喜欢……”我说着,顺手拿起那只梳子往头发上刮——很重,好像是银的。太密了,扯得我头皮痛。
“大人又说怄气话了,皇上送的都不喜欢,大人还喜欢什么?”
“ipod!”
“呃?”
“无甚。”我对他无所谓地笑笑。看瑞喜的表情似乎不放心,但他也没再追问下去。
是的,我想要个新的ipod!还有车,爸爸答应等我一拿到驾照就送我一辆hummer——虽然是二手的。事实上,我应该已经开着它满街呼啸了……(桃:再次感慨,你爹真有钱!)
如果没来到这里的话。
当天傍晚,我果然被皇上派人请去见他,穿上新衣服。其实是瑞喜他们坚持让我换的,我只是不想违悖他们的好意——谁在乎那混蛋的想法!到头来还不是要脱光!
不过说真的,那家伙最近都没有真的干过我,每次过来看我都停留得不长;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去他的住处——自从上次和他吵架后……
等等!我抱住吉他颤抖起来:难道他准备要大干一场?!
我会死的!!!
没机会了——当我意识到这个严重的问题时,轿子已经停在那座大院子门口了!
看在上帝的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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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珀希背着琴,穿一身光鲜的新衣出现,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金光灿灿;高涉愈发感到欣喜,禁不住对他微微一笑:
“快坐过来,吃些东西。”
珀希却站着不动,远远观望着他,眼神格外警惕。
“哼!”高涉以为他不高兴这时被唤来,挨了饿,在怄气,更觉好笑,更大声道:“快过来,都是你爱吃的菜!”还朝他招手。
“你不听琴么?”珀希问一句,依旧不挪半步。
“急什么?身子要紧。”高涉渐渐也习惯与他躲猫般周旋,此时心境上好,甚至觉得别有趣味。
珀希像是不放心什么,转起脑袋将四周打量个遍,终于还是板了个脸,来到那桌边。高涉原为他设了位子在身旁,却被他端着那凳子躲避似的转到对面去了。
好个精怪的东西!高涉被这明显幼稚的举动弄得愈发想笑。
“东西还满意么?”随口问起他今日命人送去的新秋衣等物。
珀希只顾着吃,听到这突然的提问,愣一下:“噢……好……唔!”嘴里包满饭,说话时那米粒像下雨般落,旁边有把持不住的宫女,为忍笑,嘴都拧歪了。
高涉本想数落他,但听闻他喜欢那些衣物,火气又熄了下去。“慢些吃,又无人与你挣抢!”随便说道一下,却像是诓哄。
“秋凉了,晚上盖厚些。”想起他上次那场恶疾,忍不住补上一句。
珀希这次却连头也不点一下,正专心地要夹住那只狮子头,又不许人帮他。
只知道吃!高涉见他一副汗都要急出来的模样,紧皱一下眉,伸着筷子啪一声敲开珀希的筷子,轻巧地就将那R圆儿托起,送到珀希碗里。
珀希看着自己的碗,又看一眼高涉,双眼一眯,腾地站起来,端上碗,倾身向着对方,将碗里的狮子头还给了他!
“你……”太监八喜见此人这等嚣张,再忍不住,举起拂尘指向珀希。
“且慢。”高涉动手将拂尘按下,面带笑意看着:倒是有骨气!却还略欠机智,倒要看看他自个儿何时能吃上?
珀希见他笑得不怀好意,原本快要夹住的筷子忽然一松,放了那圆儿;转去夹一旁的糖醋鱼了。
“哼,”高涉轻笑一声:原来还是个权谋之徒。指头往桌上一叩:“赐酒与他。”
宫女随即为他斟了满满一杯在面前。珀希闻出是酒,脸色一沉:“我不要!”
高涉亦怔了一下,又很快明白:“呼,朕竟将你不胜酒力之事给忘了。”挥手让宫女给撤下。
但见珀希三两下吃尽三碗米饭,并喝了小碗百合糖水,一副水足饭饱的安逸模样,坐在那里懒洋洋地望着顶上发呆。(桃:没叼牙签真可惜。)
“饱了么?”高涉随口一问,不等他回答,转脸对身后的八喜:“领他去后面歇会儿。”
“是!”八喜领命,招呼两名小太监,一同走到珀希身边:“来,大人!老奴带您去里屋。”说着,那两名小太监动手去架珀希胳膊……
“哇!”不想他大叫一声,腾地站起来将二人挣脱,仿佛对方手上带了火。
然后退几步,战战兢兢地把高涉看着,对方亦茫然。双方僵持片刻,珀希才开口道:“我……我要弹琴!”
高涉不明白他今日为何如此古怪,时刻如临大敌般:莫非得了什么风声?却也不该害怕啊?以他的个性……
“也好,才吃过东西,动动也好。只是不要唱了,莫乱了里气。”且顺着他,再说,也好久没听他弹奏了。
珀希吁口气,如蒙大赦,接过下人递来的琴,漫不经心地踱到一旁那张卧塌边,坐上去,收起一边腿枕着另一边,姿势神情俱散漫悠闲。
他略拨一下弦,音色虽也悦耳,却无什力度,不成旋律,无心得很;倒也听了高涉的话,并不动口唱。大约是吃得太饱,到底困倦起来,还没听出弹的什么,只见他渐渐停下不动,双目微合,竟像在打盹儿。
“倦了就去歇着!”高涉大声喝醒他:怕他真的睡着,从塌上跌落,被人取笑不说,万一又磕着哪里……
珀希果然惊醒,蹭地直起背,马上一副精神百倍的模样:“我弹!”
did you see the stylish kidsthe riot。
were shovelledlike muck。
set the nightfire;
wombles bleed truncheons and shields。
you knoherish youlov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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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歌是个好办法,我现在觉得有精神多了!
妈的!这家伙一定没安好心!看那副诡异的笑容!还让我喝酒!——谢谢,我绝对不会在你看得见的范围内接触任何酒精饮料!
等会儿得想个什么借口逃掉!……不过,似乎不可能——完全不可能!好吧,我承认自己这样是在苟延残喘,但看在上帝的份上,我真的不想跟这个人一起——一刻也不想!不管他是不是真会对我做什么龌龊的事,我就是觉得不自在!
哐——
最后一下,我放得非常用力。气恼,却无可奈何——真想一把砸下去,尽管它是这里我唯一真正的伙伴。
“恩,弹得好!”皇上冲我这样喊,毫无诚意。我厌恶地皱眉,低头整理琴弦,打算一直弹下去……恩,忍不住打个哈欠。
“好了,莫再逞强,去后面躺会儿!”他说着又派人来捉我。
“不!”我站起来吼一声,把那些人吓住了,然后背着吉他站到屋子中间:“我要唱!”
但我要唱什么?思维太乱了!随便弹几下……
“你偏要与朕作对么?”
“赫!”天呐,他是什么时候走过来的?!已经到面前了!
“过来,莫要闹了。”皇上对我伸出手。
“我……不干!”我把伸过去一半的手猛地收回,紧紧握成拳头。“噢……”他把我拖了过去!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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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涉扶住意识全无的珀希,无奈地苦笑:这倔强的东西,也不知道在争什么!抑或是对他一贯的不依从?*着他动手将其敲昏,闹得不快。
为他将琴从身上卸下,递与身边接应的下人,高涉搂住珀希,将其头枕在自己肩上,忽听得他竟微声打起鼾来——竟是真睡了。不禁莞尔一笑,对着他耳畔低语:
“乖,待到明日起来,随你唱多久都成!”
然后一鼓作气将珀希打横抱起——这大个头小鬼,果然分量不轻!——往里屋走去。
第十一章
我相信任何人一觉醒来后发现自己睡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都会惊慌——不管这里是否依旧富丽堂皇、而且不远处照样站着一名我熟悉的人。
“大人您醒拉?”福乐嬉笑着朝我走来,殷勤地问候。
那丑陋的笑容结合此时的环境让我本能地往床里面躲:“哪里?这里是……”
“嘿嘿!”他笑得真恶心。“大人还不知吧?这是在皇上巡游的龙船上呢!”
“‘巡游的……龙船’?”那是什么东西?!皇上?该死,又是这家伙搞的鬼!气愤让我立刻恢复了精神,坐起来,离开床往门的方向走去——这个房间异常地小。
“大人当心着点!船上风大!”福乐追上来,把一件外衣披在我身上,被我不耐烦地蹭掉了。
“jesus!”
开门不到半秒,我被那瞬间看到景象吓得不轻,惊慌失措地退回来把门掩上,用背抵住——好像那边有一头吃人的怪兽。
“……大人?”
“哪里?……这里?!”我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像网球一样乱撞的声音。
福乐显然是知道状况的,但也被我的举动吓到,一副战战兢兢的表情:“这里……这是在船上啊?”
“‘船’?”是水的意思吗?还是指河?我只知道刚才看到一大片墨绿色的水……在动的!是船?!我现在在船上!——天呐!这是怎么发生的?!
“大人?先把衣裳披好……”福乐捧了件外套朝我走来。
“瑞喜在哪里?!”我急需一个朋友的安慰并为我解释这一切!
“这……瑞喜那小奴才在宫里呢!皇上就准小的一人随行伺候大人!”他说着说着还笑了起来。
瑞喜在宫里?那么这里就不属于“宫里”了?天呐,皇上那混蛋要把我带到哪里去?!我渐渐顺着门板蹲下去,手伸进头发里缓慢地揉,脑子里旋转着一团迷茫与恐慌的晦涩混合物……
“哎噢——”
“大人?!”
“shit!”我捂着被撞痛的鼻子跪起来,气恼地争脱前来搀扶的福乐:谁他妈的这么粗暴?!连敲门都不懂!
“你这……无事蹲在门口作甚?!”
这个声音……噢,除了那狗娘养的还能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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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这小子不明事理,事情又决定得仓促,无暇、也懒于对他解释,高涉便想了趁其熟睡、用迷香熏沉他的法子,直接将人搬到船上,待以后慢慢说明。哪想那香似熏重了些,抑或这人原本就贪睡,过午还不见睁眼!高涉吃过午膳又来看他,刚一推门就听里面一声惨叫,一眼看去,正是珀希跪趴在那里。想来他方才准是蹲在门口,被这一下撞倒在地。
“sonbitch!”这小子捂着鼻子嘟囔着什么,反正不是好话。高涉便不去扶他,留给下人收拾这棘手的摊子。却又看他一眼,似也没伤着哪里:给他痛吃也好,省得老学不会规矩!
“为何把我……船上!”珀希收拾起来,果然冲他大声质问,神色极其不满。
“先把衣裳穿好!”高涉看他一眼,皱眉训斥道。
“船?!”珀希哪管那些!只挥臂嚷嚷,脸都急红了!此时他身处异地,还是在船上这等奇怪的地方,更不知要将他载去哪里呢!
“坐下!”高涉终于朝手边的桌面上用力一拍,多少震慑住了那毛躁焦急的小子。但见珀希悻悻地坐在对面的凳上,随行而来的太监赶紧着趁机将外衣给他披好。
“你要……干什么?对我?!”珀希说出这话,似也冷静了些,只是双眼把高涉恨得死死,嘴里还磨着牙。
“不识好歹!”高涉说着,漫不经心啜一口下人递来的茶。“这等好事,旁人念都念不得来呢!”
“好事?”
“哼,朕带着你出来游玩散心,还不是好事么?”见到那副茫然不知的模样,忍不住对他微微一笑。
“‘游玩散心’?”
“你……?!”高涉不想给他当夫子,使眼色叫他身边人讲与他明白:这傻东西,便是这点麻烦,活活急煞人!
“这‘游玩散心’啊……”谁知那福乐虽然一向油嘴滑舌,不过都是溜须拍马之辞,全然不解珀希那套思维。“这‘游玩散心’……就是皇上疼大人您呢!”
“what?!”不料珀希一听这话,倏地站起,一下子退到一处角落里去,鼓着眼睛,极其警惕地盯着高涉。“我不要你疼我!”
高涉本来诧异他这突然的举动,忽听到这话,立刻明白,顿觉哭笑不得,只将手枕着额头叹气,掩饰笑意。
“皇……皇上?”那肇事的奴才自然不明白这是怎么个局面,失措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