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己那会高中都不读一个呢?读了高中,也不至于今天写材料要全靠他小子了,不然……本来以为这次科里来了位更高学历的大学生,以后许多材料就可以让年轻的大学生写了,高中生能跟大学生相比吗?只要能把大学生团结到一起来……遗憾的是他(指丁永明)老人家不喜欢这位名牌大学毕业的大学生!原因很简单:一来,新到的年轻人学历高了点,他老人家不是时常在酒桌上大发感慨吗——小学生又怎样?新中国不都是些小学文化程度的将军们打下来的吗?我小学生怎样?在北江,我照样领导八、九万人马!二来,是外县人,是阚尚杰的弟弟。阚尚杰?何人不知:凭三寸不烂之舌,四处拉关系——这个县长是他老师,那个书记是他姨爹,三爬两跳就坐上了县委办公室秘书科科长的位子!
“我的位子是一枪一炮打出来的,一步一个脚印踏出来的,他们这种人凭啥子?”丁老人家随时拿阚尚杰来做评论。而丁永明的“评论”却不知怎么隔一两天就传到了阚尚杰的耳朵里,这样一来二去,俩人之间便无形中产生了隔阂;后,又从隔阂到相互藐视;再由相互藐视上升为相互仇视。要不是徐县长出面,阚尚杰的弟弟别想进云江县工商局……。
走着瞧吧,反正刚才丁老人家已给了他颜色看看,如果是聪明的,以后就应当识相!
阚海跟着贾科长来到办公室与邹玉茹和侯克明见过面,邹、侯两人都很客气地跟阚海点点头,这就算大家已经认识了。也就是说:从今以后,大家都是同一个单位里同一间科室的同志了。
法制科办公室里,邹玉茹与贾科长的办公桌面对面;阚海的办公桌则被安排来与侯克明对面。
“我刚从学校毕业分配到这里,以前从没有搞过行政工作,可以说对科里的工作完全是陌生的,还请老侯您今后多多指教呢!” 阚海一边收拾抽屉一边客气地跟侯克明套近乎。
“不敢说指教,只能说互相学习。”侯克明微笑着说道:“你人年轻,又有学识文凭,这办公室里的工作难不倒你,适应几天慢慢就上手了,都是些务虚的活儿。”
接着,侯克明抬起手腕看看表,说道:“哦,十一点半了,走,下班了,你在县政府伙食团买饭吃?”
“没有,还在我哥哥家里搭起伙的。现在正式上班了,可能要在伙食团买饭吃,反正是一个人,怎么都好安排。”
侯克明和邹玉茹相继出了办公室,贾科长仍在自己的方位上收拾文件资料。阚海正欲走过去招呼贾科长下班了,却先被贾科长叫住了:“你过来一下呢,小阚。”
阚海“嗯”地应了一声;带着满脸笑意赶紧跑过去,却见贾科长板着铁青的脸,便粗气都不敢出一口,规规矩矩地在邹玉茹的位子上坐下,等候贾科长的发落。贾基利则仍旧没有停止手中的活,轻蔑地瞟了阚海一眼,说道:
“小阚呵,从现在起你就是一名国家机关的正式干部了,我不管你以前在学校里是怎么生活的,都养成了些啥子习惯。但是,既然你已经成了一名国家机关的干部,特别是作为我这个科的一名干部,你就必须遵守机关纪律和制度。一切听从上级党委、政府的领导,服从单位领导的安排,党叫你干啥你就干啥,也就是说领导说啥子,你就要做啥子。特别是在上班的时候,上班就要象上班的样子,有工作就要兢兢力力地做,没事就多学习文件、党报党刊,上班时间不能随便在办公室里摆龙门阵,是不是呀?象刚才,还没有下班你就跟侯克明同志摆起龙门阵来。这可是办公室里的纪律不允许的哦,我说得对不对呀?今后注意到!”。
“是!是!是!对!对!对!”阚海绯红着脸,唯唯诺诺地答复说。
虽然说到工商局报道的第一天并不怎么顺利,并且,这个机关里人与人之间特殊的关系给阚海的内心留下了Y影,但一想到从现在起自己就成了一名国家机关的正式国家干部,阚海不禁激动万分,那喜悦的心情完全掩饰了内心淡淡的哀愁。是呀,十多年的寒窗苦读,最终目标不就是希望能成为一名堂堂正正的国家机关干部吗?如今自己已进入了这块天堂,有这么好的外部条件,有这么好的基础,下一步的任务主要就是如何寻求发展了,自己的基础知识是相当厚实的。充满自信的阚海似乎已经看见了光明的前景正一步步向他眼前走来!
然而,第二天发生的事给昨天还信心百倍的阚海滚烫的额际或多或少地洒了几滴凉水,使他意识到:在充分估计自己知识基础的同时,严重忽略了自己的另一类知识功底的欠缺,即社会经验。家门——校门——机关门,这便是阚海在此之前的全部人生轨迹,但是,社会是多元化的,远非一条直线可描绘。
到云江县工商局报道后的第二天早晨,一大早,阚海便在心中默默地牢记着昨天贾科长的教导,他准时在上午八点钟来到法制科,那时,贾科长已经先于科室里所有的人上班了。他不仅独自一人把科室内外的卫生打扫了,同时还把几个开水瓶也灌满提回了办公室。当阚海慑手慑脚地走进法制科办公室时,贾科长正在为自己泡茶。他面如灰铁,双唇紧闭。
“你早,贾科长!”阚海讨好似地向贾基利问候。他不知道究竟是谁惹贾科长生气了,因此,走路、说话和端茶杯都格外小心。
贾科长装模作样地抬起手腕瞧了瞧,冷冷地回答说: “我早?噢,刚刚八点钟,的确算早!”
“在学校时,你的生活习惯我姑且不管,可现在你是在上班了,是政府机关的堂堂国家干部!”阚尚杰把电视机的音量调低了,面带愠色说道。“你是办公室里新到的,又是最年轻的,办公室内外的卫生、办公室里的开水,还有其他同志们的茶杯,不由你搞难道还由科长和其他老同志来搞?这是机关单位的惯例!”
“我上班是准时了的,可就是没有想到他(指贾科长)会提前时间去。”阚海完全没想到有人会把他今天早上迟于贾基利到办公室的情况通报给了阚尚杰,阚尚杰觉得失了面子,于是,便在吃过晚饭后即刻向阚海提出来。
到底是谁在诽谤自己呢?尚杰不说,阚海也不便于询问,只是感到实在是受了冤枉。
嫂子颜晓红把头偏向另一边,装着没听他们兄弟说话的样子。
“没想到?‘没有想到’这本来就是你的错误!”尚杰对于阚海的声辩很生气,他有些强词夺理地说道。
“参加高考时那么复杂的试题你都做对了,这说明你的脑瓜儿并不笨嘛,可怎么在这些事情上脑瓜儿却象少了一根弦似的呢?你想想,本来丁永明就是极力反对你进他局里工作的,这一下,他的人放言说你这位新来的本科生如何如何的不贪干,如何如何的摆架子,这不正好证明了他丁永明事前的正确、英明、伟大、光荣?你叫我的脸往哪里搁?啊 ?”
虽然阚海坚决认为那些向尚杰“告状”的人太小题大做了,或者说根本就不安好心,而尚杰也太武断、太注重自己的面子,太自私了,但是,他仍然很自责、很内疚。因为,毕竟这件事让“恩人”不痛快。
“哥哥批评得对,下不为例,从明天起我一定注意这个问题!”阚海为了立即平息尚杰的愤怒,便赶快承认了错误,并当场做出保证。
“唉,都怪你人太年轻!你自打从小起,从家门到学校门,现在又从学校门跨进机关大门,一直生活在单纯的环境中。”见阚海主动认了错,阚尚杰也语气柔和起来。“我刚进县委办公室工作的那阵子,不也就是这样的吗?每一天,上班之前的工作就是至少得花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打扫室内外的卫生,不单是自己这个办公室的,还有委办其他几间办公室的。接下来就是打开水,把自己这间办公室的水瓶全灌满了,如果其他办公室的人还没来,还得把其他办公室的水瓶也给灌满。然后,再把每位领导的茶杯洗干净,泡上新鲜的茶,等领导们一来到办公室便能喝上新鲜的茶水。天天都要这样,月月也要这样,领导们才会夸奖你:这娃儿勤快!除此之外,每天的工作是些啥子呢?收信发信,送报纸、杂志,接电话、记电话内容……有时听领导们聊天说笑话,你得在一边为他们掺开水陪笑脸。不管他们讲的笑话笑不笑人,幽默不幽默,雅与不雅,你都得十分认真地赔笑。啥子时候可以笑,啥子时候不可以笑,啥子时候该大笑,啥子时候宜微笑,这都是十分讲究、十分有学问的,全靠你灵活的脑瓜子自己把握。”
阚尚杰非常自豪并十分认真地继续讲:“你以为我这个科长是碰运气来的么?特别是从科员升为科长的起步阶段,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呀?就说那年夏天我们县城搞创文创卫吧,由于省上有个工作组要下来检查,当时分管这项工作的县委副书记要县委办写一份报告材料,五千多字呢,只有一天的时间。办公室的主任便把这一重任落实到了我的头上。第一次接受这么重大的任务,你还别说,当时我确实有些心虚。但是,我也知道这是我们办公室主任对我的一次重大考验。如果材料写得好,我的前途和命运将如何你是不难猜到的;当然,要是这事给弄砸了,你也可想而知我怎么在办公室里立足?更不用说啥子发展了。那天下午;我从三点开始写,翻报纸、找文件,读县级各部门和全县各镇、乡送上来的简报、资料、数据,一直忙到第二天凌晨两、三点钟才把汇报材料写好,连晚上的夜饭都没来得及吃,只肯了两块你嫂子卖来的面包,你问她是不是真的嘛。”
颜晓红娇媚地盯了阚尚杰一眼,随及又显得不屑一顾的样子,抿了抿嘴唇又转过头去继续看电视节目。
“那晓得,当我第二天红肿着双眼去上班时,办公室主任忽然宣布说,昨天晚上上级领导们加班(喝酒、打牌、进卡拉ok厅的雅称)得太迟,今天的专题汇报就不搞了,材料写好了就交上来。我一听,象颗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动弹不得:我辛辛苦苦熬了一晚把材料赶写出来,而那些领导们当时却在夜总会里逍遥!这还没有啥子,更没有让我想到的是:一个月后在《陵州日报》的第三版上,我的这篇材料被浓缩后作为经验总结予以了发表。当时我非常惊喜,因为自己写的文章第一次上了市报嘛,可当我怀着惊喜的目光去寻找作者的名字时,我惊呆了。你说怎的?作者居然是那位分管书记!办公室主任当时就坐在我旁边,他当然看出了我的心思,便严肃地对我说:作为办公室的工作人员,我们的一切工作都是为领导们服好务;领导满意不满意,是我们一切工作的出发点和归宿;我们每一位同志的思想和观点,才能和智慧,集中到一点,都是领导的观点和才智——听了主任的话,你说我是啥子反应?”
阚海摆摆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尚杰继续说道:“那还有啥子反应?还由得你选择?继续好好干,这是革命工作。否则,要是领导们知道我做过脸色,现在我能晋升为科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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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忍”宫墙
时令进入寒露后,云江的天气一天比一天更凉爽了。碧蓝的苍穹越来越高远,愈来愈清澈透明;阳光明朗地照耀着而不曝烈;田野、山峦、森林、草坪,浓绿滴翠;城郊的平原上秋收已毕,露出一块块镜面似的水田;秋燕在潮湿的空气中娇健飞翔。
十月中旬的一个星期天的早晨,阚海很迟才起床。那时,窗外已经没有了雨滴声。
嫂嫂颜晓红七点半就上公司的门市部去了,而哥哥阚尚杰由于要去县委办公室草拟一份重要材料,他早晨八点钟准时起了床,临出门时,阚海迷迷糊糊地听见他说:“面和绍子在橱柜里,起床后就自己动手弄吧。”
上午九点过阚海才懒懒的从床上爬起来,趿着拖鞋睡眼惺松地走进厨房,三两下涮了牙,放着水龙头猫洗了脸,然后,穿好衣裤,对着哥哥衣橱上的立镜理了理蓬乱的头发,抬手一看,时间已经很迟,便没了在家里煮面条的兴致。于是,他关上门急匆匆走出了县委大院。
“已经上班好长一段时间了,也应该去林老师家看看了,星期天,她(他)们应该在家吧?”阚海沿路寻思着。他在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勾勒着徐炳松和林素英几年前的身影,臆想了老半天,人物的脸谱依然是模糊的。
在前两天上班时侯克明曾跟他说起过,这个小县城里只有两家馆子的面好吃:一家是县城北街的“雅鲜面馆”,另一家就是县城西街原来的县川剧团大院门口的“将就面馆”,特别是“将就面馆”卖的牛R辣面和J汤面条最为可口,县委和县政府机关里上班的许多对饮食很讲究的“公仆”们都喜欢到那儿去解决早餐。当然,北街雅鲜面馆的鳝鱼辣面和干绍、脆绍面是最好吃的。但由于云江一中位于县城南街,去雅鲜面馆不顺路,因此,阚海决定就去“将就面馆”解决早餐。
“ 将就?”
或许是面馆老板认为自己卖的汤面味道还比较可以而特取此名罢,阚海想到:这店名取得太有意味了,一方面表现出了主人家对自己烹调手艺的自信,另一方面又体现了主人的幽默和谦虚,进而反衬了自信。“将就”是本地区的方言,意思是要得、比较可以或过得去、马马虎虎之意。挂此招牌,真正起到了还没等顾客亲口尝其面食的美味便已让顾客记住了店名,同时又引起了顾客的好奇心。看来,这家小吃店的老板实在精明!
一路上想着,阚海很快就来到了县川剧团大院的门口。
“来碗啥子面,兄弟?”
阚海刚走到店子的门口未待坐下,坐在面馆门口一侧专门负责收银的那位肤色黝黑、个头矮小、身材单薄的年纪约摸四十五、六岁的男主人家便热情招呼道。而在小吃店里面灶头上忙碌的则是一位身高体胖、年纪约摸三十五、六年岁的女人。餐桌间有两个年轻姑娘在帮着端面碗或收拾用餐后的碗、筷,观其穿着打扮,象是从农村出来打工的。
“有些啥子绍子,老板?”阚海问。
“有红烧牛R、红烧肥肠、海带R丝、炖J汤、辣子J绍、干绍、脆绍——还有蒸饺、水饺、抄手、汤圆、醪糟儿蛋……样样都美味,任你兄弟选。”男主人家如爆火豆般朗朗背诵了一通小吃的品名,随即,笑容可掬地望着阚海。
“那就——来碗红烧牛R的!辣不辣哟,老板?”
“兄弟吃不住辣的?”
“不,我是说要辣点的!”
“保管你辣得有滋有味,红烧牛R面——一碗,要辣一点的!”
男主人家转头朝店里放声吆喝着。那声音、言词让人听着很舒服。
二十来平方米宽的铺子里摆放了五、六张小饭桌,几乎每张都坐满了客人。阚海索性就在摆放在街边人行道上的桌子傍坐了下来,心里想:外面的空气更好些,一边呼吸着潮湿而清新的空气,一面慢慢品尝鲜美的牛R辣面,这真是一种难得的享受吧?!
阚海踏着街边湿湿的人行道上的水泥方砖穿过大半截西街来到了云江县政府大院门口,然后,再从这里往右转就拐进了县城的另一条主街——南街。
由于昨晚刚下了一场小雨,直到今天早晨黎明时分才停下来,此刻,天堂镇的上空仍旧是灰暗而且潮湿的;街边的芙榕树那翠绿的叶子上还悬垂着一粒粒晶莹剔透的水珠;凉爽的秋风匆匆地滑过街边行人的肩头,在小镇深灰色的新旧建筑群间肆无忌禅一番后,“呼呼”地在大街小巷里横冲直闯……
云江一中座落在县城南街一座古代文庙的大四合院里,该大院始建于北宋真宗大中祥符年间,占地约四十多亩。其规模宏大的文庙内有三进院落:一进院落包括万仞宫墙、圣域、贤关、孔门、义路、灵星门和泮池;二进院落由大成门、东庑、西庑、拜台、大成殿组成一个四合院,该院是文庙的主体建筑;第三进院落是君圣宫,在大成殿北20米。院内众多的建筑群中要数大成门最巍峨壮观了,它是一座集歇山式、牌楼式、悬山式三种屋顶造型于一体的巨型庙宇。而大成门的北面是新建的教师宿舍楼,其东面则为七十年代修建的教学大楼。
由于是星期天,学校里除高三年级的学生外,其余低年级的学生都没有上课,因而,校院内十分寂静。
阚海信步来到大成门前,仰起头,凝望这座宠大而肃穆的古代庙宇,对古代先人们智慧的敬意由然而生;肃立大成殿内,徜徉在东西两庑间,闲坐在拜台古老的石阶上,徘徊于泮池荷花边,那远古圣贤的传经授典的盛大场面就仿佛呈现于眼前!
特别是当他穿过义路,伫立在大院西边那堵长约二十来米,高七、八米,顶盖绿色琉璃瓦的石砌庙墙前时,墙壁上那敕石工精、运笔遒劲,每颗面积均达两平方米的四颗行楷石刻大字把他给深深地震撼了——为何叫“万忍宫墙”而不是“万仞宫墙”?书者难道是位白字先生,以至错把“仞”字写成了“忍”?也莫非是书者乃大智若愚而故意为之?为何将“万忍”镌于庞然庙墙之上呢?是暨以抒怀还是为了启示后来芸芸之众生?
不管是为什么,足见古人用心其苦唉!
多么遒劲的笔力呀!
“砰!砰!砰!”
“你找谁?”
开木门的是位年轻姑娘,她长着一张动人的瓜子脸,肤色白皙细嫩,一根玲巧的葱头鼻镶嵌其中;小鼻梁上端两翼画着一双匀称、清澈如朝露的牟子,一对蛾眉贴水面而飞;一抹红润的薄唇微微张开,露出一排R白色的玉牙……。
是洋洋?
阚海猜想着,可又见姑娘的脸上没有一丁点儿洋洋多年前的特征。女大十八变,难道多年前的那个可爱的小姑娘如今已变成这么漂亮的大姑娘了?或者,是自己敲错门了?
“请问——林素英——林老师是不是住这里?”阚海愣愣地看了这姑娘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问道。他终于没敢冒然叫这姑娘“洋洋”。
一抹淡云掠过这张洁白陌生而美丽的脸庞,那姑娘轻轻地对阚海点点头,然后,调转头往屋里喊道:
“林老师,林老师,有人找你!”
那姑娘冷冷地把阚海留在了门外,绯红着脸退进里屋去了。观其神情,显然她是在为刚才阚海那专注的目光感到几分气愤。
“谁呀?请进屋嘛。”
林素英刚从厕所里出来,洗了手还没来得及擦干便快步来到客厅里,她先是颦了眉头,待看清了门外来的人的面孔后,欣然笑将起来。
“林老师!”
“阚——阚海!”
师生二人同时喊起来。刚才来开门的那位姑娘和客厅沙发上座着的那位一身西装革履的男青年也应和着笑了。
“哦,长胖了,长胖了,其他都没有变!”林素英欣喜地上下打量了阚海一番后,偏着头蔼然可亲地说道。阚海被林素英这样上下打量着,很是腼腆地搓着手,憨笑道: “大学里没有读高中时那么紧张,可能就是这个原因。林老师,您一点也没变呢,连说话的口音也跟那时给我们讲课的时候一样。徐老师呢,开会去了?”
“在门口呆站着干啥?快进来。你徐老师他出差去陵州了,说是下午才回来。”林素英欣喜地拍了拍阚海的肩背,向他介绍客厅沙发上坐着的那位男青年和刚才来开门的那位姑娘说:
“欧阳松、那梅,都是我教过的云江一中高###级的学生,欧阳松在我们县的物价局上班,那梅也当了灵魂的工程师了。”
随即,她又把阚海向欧阳松和那梅作介绍:“阚海,我和徐炳松在洛河县三溪中学教过的学生,高八八级毕业的,现在刚从省城大学法律系毕业,分配到我们县的工商局上班。”
“哦,这样子说来你该是我们的师兄了?你好,你好,我在县物价局上班,跟你都在一个院子里,前段时间倒经常跟你碰面,要不是今天在林老师家里,我还不晓得我们是师兄、弟关系呢。”
欧阳松紧紧捏着阚海的手,两人你先摇摇,后我又摇摇,嘴里净说些客套话。林素英忘记了介绍欧阳松和那梅是从那个学校毕业的——是高中毕业直接进了县府物价管理机关?还是大学毕业后方才分到现在机关里的?当然,欧阳松和那梅自己也就没有自荐,阚海更不方便询问。
那梅在一旁淡淡地应和着笑,从她那紧挨着欧阳松坐的情形来判断,显然,俩人是一对夫妻或至少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但自从阚海被林素英第一次作了介绍后,她那双晶莹的眸子闪S的光芒,便一刻也没有离开过阚海的身影。此刻,她脸上一抹淡云没了,又恢复了她那特有的甜静的白嫩,当阚海羞涩的目光与她闪烁的目光相遇时,两人就彼此很客气地相互点了点头。
“省城大学?那可是名牌大学哟!”欧阳松转过头来对身边的阚海说道。
“是我们国家的前八所综合性重点大学之一嘛 ,在历年的招生中,它的录取分数线是相当高的。虽然我在离开三溪时,确信你一定能考上大学,但要不是看见你在学校里给我写的信,我还真想不到你会考取省城大学。当然,那时我只教你教到高二年级,读高三年级时恐怕你就更加努力了吧,当时高考总分多少?”
“总分是伍百六十多分!”阚海无不自豪地回答说。
“当时我也没想到能考上省城大学,填自愿时我是瞎蒙的,看见哪所学校的名字听起来舒服就填那所。当时我们学校的有位老师在看了我填的志愿后,还嘲笑过我呢,问我:你知道省城大学在我们国家所有的大中专院校里排位是第几?我回答说不知道!那位老师说:排位第八,你知道不?第八呢,你还是认真地考虑一下好些,搞稳妥点!但是,班主任李老师看了我填的志愿后,没有说啥子,只是要我在考前的最后阶段,少钻些凝难题,多温习温习课本上的基础知识。”
“你说的班主任老师就是李###吧?他历来看问题都比较客观,我是比较了解他的性格的。”
“我高考的时候,吃亏就吃在‘跛’科(指各科考试成绩悬殊大)上,当时,我要是认真听林老师的就对了,唉,后来意识到了呢,却又晚了!”欧阳松遗憾地C话说。
“是呀,你们两个都可以说是吃了‘跛’科的亏!”林素英微笑着指了指欧阳松和那梅,继续说道:
“欧阳松呢‘跛’在语文上,那梅你就‘跛’在英语上,你们两个说是不是?”
“是的,是的,当时糊里糊涂的,就是没有把您的话记到心上去,满以为语文差了点,把数学学好点就可以扯平,那晓得这样‘扯’是很不合算的。”
“我当时也是感情用事了,对英语不感兴趣,误以为只要多记些单词就可以了,对语法部分我可以说是根本没有下啥子功夫的,结果,考起试来,每道题都好象能做,但就是每道题都要出点小差错,结果总分就大受影响!”
欧阳松和那梅都面带愧色地在林素英面前自我总结了一番。
“两位说的也是,当初我的想法跟你们两位说的一样。”阚海接口说道:
“高一时,我的英语课成绩是全班的第一——倒数的。那时我也曾想过干脆放弃了这一科,以烂为烂,满以为只要在其他学得起走的科目上多下点功夫,是可以把弱的那一门的成绩补得上去。但是,当时教我的英语的林老师及时批评我说,英语科目是今后高考拿分的一门主科,你别以为学好了其他的几门就可以了,一门主科要是与其它学科相差个几十分,要想从其它的两、三门课中扣出几十分来补这门‘跛’科是相当不合算的,现在你英语课稍差点你就想放弃,万一那天的语文课或数学科又差其他同学一点,你不也要放弃罗,现在改变这个观点还来得及,要是临到高考了,恐怕你再说啥子也晚了。”
阚海顿了顿,涨红了脸又补充说:“当时,林老师把我都说哭了呢!”
“那时你不哭,恐怕高考后你就笑不起来了呢,是不是,阚海?”林素英笑着说道。
“那是肯定的!听了林老师的话,高二时,由于我有意识地在英语科目上多下了功夫,期考时,我在班上的英语考试成绩就爬到了前三十几名,林老师你们去县城的那年,我的英语成绩就爬到班上的前十几名上去了。当然,到高三时,我的英语成绩跟我的其他科目一样,都跳到班上的前一、二名上去了。高考时我的英语成绩考了九十一分,比我们大学里有的英语系的同学的高考英语成绩还高几分呢。”
“是呀,有很多‘跛’科的同学都有你们这样的经历和体会,但是,现在我班上有几名学生还没有意识到呢,多次教育他们,他们还总以为我是看他们不惯的,要是他们今天也在场就好了,听听你们这些师哥、师姐的亲身体会,或许他们更容易早醒悟些。”
说道这里,林素英站起来,哈哈笑道:
“不错!你们三位都还不错,都是大学生,现在毕业了各自又有了安稳的工作,进的进了机关,那梅也当了‘灵魂’的工程师,都好。我看这样,现在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多了,反正这屋里今天只有我们师生四人,中午就在我家包饺子吃,如何?洗的洗葱子,两位男同志就擀面皮,很快就煮好了。”
欧阳松和那梅立即表示赞成,并说,他们好久没有自己动手包过饺子了,今天就在林老师家检验一下‘手艺’是否退化了。
“要不,我先去买猪R和葱子,是买猪R还是买牛R?”
阚海想到时间已接近中午,昨晚已跟尚杰和嫂子说起过今天要来林老师家,于是,他也表示赞成并争着要去买菜。
“那里还用得着你去买?都有现成的,搁在冰箱里的,帮着擀面皮子就行了!”林素英笑着说道。
于是,大家便挽起衣袖,一齐动起手来……
由于下周星期一,即明天上午八点半,云江县委要临时召开一次县委常委会议,研究布署下周星期五如何接待以市委副书记曹志峰为首的市法制建设领导小组一行人来云江检查普法工作的情况,史立成要阚尚杰务必在这个星期天,将开会的时间、地点、会议内容通知各位参会的常委。
阚尚杰在办公室里打了半天电话,除政府那边的常务副县长黄启外,其余的几位常委都通知到了。黄副县长没在家,其爱人刘永秀说他去了县政府办公楼,而阚尚杰挂电话到县政府办公室去,值班秘书又说今天早上见到过黄副县长,但这会儿没有在办公室,刚才有事还打过他一次传呼,没有回。
阚尚杰听这个秘书一说,便知黄副县长肯定是去了县政府办公室主任朱万怀家打牌,因为他知道朱万怀、黄启的“牌瘾”都大,两人常在一块打牌,曾经他好几次在县政府办公室找不到黄副县长,都是去朱万怀家里才找到的。
于是,阚尚杰便带好公文包,匆匆赶到县政府大院来,刚走到县政府伙食团处时,阚尚杰碰上了县政府办公室行政科的科长罗中文。
“阚科长去哪里?”大腹便便的罗科长首先招呼道。
“哟,你好,罗科长!不晓得你们朱主任在不在家?我找他有点工作上的事。”
“在家,在家,我刚从他家里出来。”
罗中文说罢,神情诡异地把左手掌举起,掌心对着他自己的脸,晃了几下,小声嘟噜说:“正在过招呢!”
阚尚杰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领会了他的手势的意思,内心里暗自庆幸自己的猜测没有错,同时,忽又想起了什么事似的,赶紧转过身来喊道:
“罗科长,请等一下,我问你一件事!”
由于有事相求,阚尚杰便主动后退两步把罗中文叫住。
“你们这边的公有旧寝室还有没有一间?”
“哪个需要?你们县委大院里不是还空得有吗?怎么这么远的到这里面来找?”罗中文迷惑不解地问阚尚杰。
“不是我自己要,是我的弟弟阚海刚大学毕业分配到县工商局里上班,罗科长你是晓得的,他们单位没有单独的房间,我弟弟已经在我家里挤着住了好长时间了。”
阚尚杰掏出一盒已开启了的翻盖红塔山香烟,抽出来一支递过去。
“你是晓得的,县工商局属于你们县政府这一块的,如果它属于我们县委那边的,我就不会劳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哟,抽阚科长的好烟哇。”罗中文笑喜喜地接过香烟说。“如果你是在两天前问我嘛,倒还真的是没有呢,昨天我们办公室的打字员小宋搬起走了,只有她住过的那间寝室目前还没有人来找,就是县长楼后面的那栋一楼一底的红砖墙房子楼上,只有小小的一间哦!”
“感谢,感谢,实在是太感谢了!只要有一间就行,宽窄无所谓,反正又还没结婚的,来,再来一支!”
“谢了,谢了,不用再拿了!”罗中文装模作样地推搡了一番后,仍把烟接了。
“只不过,小宋还没有把钥匙交给我,她里面还放得有一点小东西,我明天就叫她把房间全部腾空。”
“她大概啥子时间能交钥匙?”阚尚杰凝思着问道。
“明天搬——最迟后天!后天我把钥匙给你,怎么样?”
“那好,就后天!”阚尚杰握住罗中文的手,夸张地摇了摇。
“那就说好了,现在我得去你们主任家办点急事,对不起,失陪了,下来再感谢你哥子,一定!一定!”
说罢,阚尚杰向罗中文挥挥手,朝县长楼快步走去。
“没关系,只要有多余的,没关系!”
罗中文还是被阚尚杰那热烈的感激话所感动了。虽然,他知道阚尚杰的那句“下来再感谢你”的话,永远是一句空话!
阚尚杰回到宿舍来时,妻子颜晓红正在里间厨房里做晚饭。他本想把在县政府大院里为阚海找到一间寝室的事告诉弟弟,却里外不见阚海的人影,方才想起他昨晚说过的要去徐炳松家的事。阚尚杰很感无趣,心里便寻思着:为了能在县政府大院给他找间寝室,自己还欠了他人一份人情,一早就去了徐炳松家里,怎么到现在仍不见人回来?
“我找罗中文在政府大院里面要了一间单身寝室。”
阚尚杰怏怏地嘟噜说,以寻求一点儿来自老婆口中的安慰。然而,颜晓红只“嗯”了声,再无下文,观其表情;似乎早已经完全沉浸在了另一个美妙的梦幻世界之中……。
你以为我找寝室纯粹是为了他?哼,真是的,狗咬吕D宾!还不是为了自己俩口儿生活上方便些?那知…阚尚杰寻思着,懒懒地一甩P股坐到了沙发上。
“哟嗬,我是你请的丫环咋的?如果你认为是,那就把以前的工资付了!”
颜晓红在厨房里嘟嚷着:“进来帮忙洗菜,坐倒干啥子?”
阚尚杰怏怏不乐地进到厨房里。
平日里,只要颜晓红一发牢S,阚尚杰一般都不与她争辩。在他看来,跟女人争辩就如同“秀才遇到了兵”,与其如此,不如装糊涂,俗话说的:女人夸(吵),男人粑(软),一家大小笑哈哈嘛!
“喂,你猜今天黄竹均问我啥子了?”
颜晓红一边切着冬瓜,一面靠近阚尚杰,神秘兮兮地说。
“那个猜得到喔,你们婆娘伙的事情!”
阚尚杰觉得老婆的话问得有些莫名其妙,便没好气地回答道。然而,此刻正在兴头上的颜晓红并没有在乎老公的怨气,仍自言自语道:“她问这些天住在我们家里的那个年轻人是谁,是不是那个最近刚分配到县工商局上班的那个大学毕业生,并且,还问我这个人是不是我们家的啥子亲戚。”
一听说书记大人的夫人在打听阚海的事,阚尚杰忽地来了兴致,便迫不急待的追问:
“黄阿姨还问了些啥子?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我给她说就是那个刚分配到县工商局的大学生,是你的弟弟。”
颜晓红一面把切好的冬瓜推进沸腾的锅里,一面不经意地回答说,她整个儿脸上洋溢着甜蜜的笑意。
阚尚杰凝视着老婆的侧面身影,他忽然惊诧到:原来,老婆的侧影特有一种韵味,那朝上翅着的弯弯的睫毛,那座乖巧的小鼻儿,还有那性感的朱唇和丰满的下颌……怎么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就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呢?
“她问这个有啥子意思呢?”阚尚杰象是自言自语,又象是在询问老婆颜晓红。
“啥子意思?”颜晓红白了阚尚杰一眼,十分卖弄地说道:
“你说啥子意思?平常你比猴子还精,怎个关键时候你又想不到呢?那春燕妹儿(指史立成的女儿史春燕),今年好多岁数了?春妹儿谈了恋爱了没有?你知道吗?”
阚尚杰的一双小眼珠儿沿着颜晓红的脸孔溜溜圆不停地转动,当她刚说完,阚尚杰便一巴掌“啪”地打在自己的额头上,恍然大悟地说道:
“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阚尚杰不停地点着头,暗自佩服颜晓红的机灵,心想到:颜晓红真是如别人家背地里说的:不长身体,是长心子把把去了?
女人都是这么多心眼!
难道是黄竹均相中了阚海这个“女婿”?如果真要是这样,那阚海这家伙就快要走红运了!阚海是自己亲亲子的弟弟,他要是能当上史立成的乘龙快婿,那作为阚海亲哥哥的我,不就……。
能吗?黄竹均为她的女儿相中了阚海?春燕呢?
自己的亲亲子的弟弟是堂堂名牌大学的大学生,何况,他又是一表人才:一米七五的块头,结实的身体,正宗的“国”字脸——作为左脚有点儿毛病的史春燕来说,她要拒绝这门好亲事,那才怪呢!
史立成呢?
哦,对了,上个月过中秋节去他家赶礼时,他们两口儿不是感叹说:家里啥子事都放心,唯一不放心的,便是春燕儿的个人问题!史春燕不喜好交结朋友,性格又固执,对象嘛到劳烦叔叔阿姨的介绍了一打又一打,最后,一个都没看上眼:要么说人家是“二杆子”;要不就是“憨包”或文化知识够不上档次……真是拿她没办法,可她自己年龄也不小了呀!
阚尚杰摆摆头想道:当时,自己不是还信口开河地说,有机会一定要给春妹儿介绍一个称心如意的男朋友吗?怎个就给忘了呢?
“她还说了些啥子?”阚尚杰为了证实自己的想象,便问道。
“没有多说啥子,只是说,有空就到她家里去耍,让你的堂弟也一起去,说啥子你们是亲兄弟嘛,不别不好意思。”
颜晓红一边从沸腾的冬瓜汤里捞起煮熟的猪R,一边答复丈夫说。
阚尚杰的脸上荡漾着欣喜——对头,就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还有其它啥子意思?
阚尚杰忽又想到:黄竹均虽然心有所想,但终究还没有亲口说出来,与其这事让黄竹均给挑破,莫如让自己来主动实施。自己主动为史春燕作媒,以此作为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