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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号0911:我的囚徒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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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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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美香并没觉察出我脸上的变化,兀自靠在墙上喋喋不休:“哥,你说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了?起码得问问清楚人家到底办没办成事儿吧?我……哥,我还没等给她‘攮’进去呢,就给‘绳’进来了。哥……”

    “老兄,”我打断他道:“别着急叨叨,先把那个哥字去掉好不好?我听着别扭。”

    邱美香看了看我,很不理解地翻了一串白眼:“我这是尊敬你啊……好好好,既然你不愿意让我叫你哥,我不叫你还不行吗?哥……”

    “老胡!”我有些生气,猛地打断了他。

    “对,老胡老胡。老胡,你给评评理儿,没‘攮’进去能叫QG吗?”这小子一脸茫然,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我胡乱摇了摇头,示意他坐稳当了,作律师问案状,把头一歪:“别急,先说说看。”

    邱美香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唇,顺路把鼻孔下面一块看不出颜色的嘎渣捎走了:“哥……”

    我瞪了他一眼,他的反应很迅速:“老胡!老胡,我是真的没有咒念了,一个字,冤枉啊。”

    我笑了:“那是一个字?”

    狱中伴侣(4)

    邱美香郑重其事地掐了掐指头:“俩,应该是俩字……”一哆嗦,“别出声,站岗的……班长过来了。”

    班长“唰”地拉开了小窗口:“胡四你听着,以后不许跟隔壁的家伙乱说话,他现在犯神经病了。”

    我茫然,抬头应道:“我没跟他说话呀。神经病?我看他是很正常的一个人嘛。”

    班长面色肃穆地说:“这两天他就情绪烦躁,他爸爸遇到车祸了。”

    邱美香漠然哧了一下鼻子:“那就赶紧把人家放了啊,犯人也得进孝不是?”

    班长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我:“胡四,你家里有钱吗?”

    问这个干什么?我笑道:“班长,别闹啦,我家里有两床被子,七八个臭虫。”

    班长横我一眼,语气忽然沉重下来:“唉,真可怜,我要是有钱就救救老羊R他爹。”

    我的心头一热,站起来走到门口:“老羊R他爹需要捐款吗?”

    班长沉默片刻,用手轻轻划拉了两下窗框:“是啊,梁所发动全所干警捐款呢。”

    捐款?这可是个表现的好机会,我连忙接口:“我也捐!”

    邱美香一把拉回了我:“老胡,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咋的?人家不让犯人捐,咱们不是公民,没资格。”

    一听这话,我颓然倒在地上,像一瓣被拍过的大蒜。

    走廊上传来一阵叮当叮当的声音,像是勺子和茶缸的碰撞声。我不解地问邱美香:“今天多加一次饭?”

    邱美香悻悻地拧了一把嘴唇:“加饭?你说的那是干休所。还给你加饭呢,不掐你的口粮就算不错啦,是送水。”

    说着话,门下面的窗口就被推开了,一张干核桃似的老脸贴在窗口上,尖着嗓子问:“几个?”

    邱美香怏怏地应了一声:“老贾你没长眼吗?三个。”

    核桃脸老贾小心翼翼地往里瞅了瞅:“把缸子拿到外面。”

    邱美香应声把我和他的缸子递了出去。老贾边慢腾腾地往缸子里添水边嘟囔:“你个‘小熊’就这么糊弄我吧,这不才两个?”

    邱美香翘起小指,“啵”地将指甲上的一溜鼻涕弹到他的脖子上:“那个还没来,在我的蛋子里养着呢。”

    老贾把P股撅到窗口,反着手往里扇乎两下,P股一撅一撅地走了。

    邱美香屏住呼吸,探手将缸子拿了进来:“这个小子老是放P,看守所第一‘P匠’,出名了都。”

    “他也是个犯人?”我躲开P臭的范围,问邱美香。

    “也是,劳动号。就是刑期少留在这里的,你要是判的少也可以要求留在这里。”

    “留在这儿有什么好处?”

    “好处大大的,自由啊,可以跟着所长出去逛逛,‘滑溜’眼珠子啊,现在满大街好娘们儿。”

    这倒是不错,要是我判得少,无论如何得要求所长把我留在这里。好些日子没见着美女了,眼涩得厉害。

    邱美香喝了两口水,冲着屋顶一个劲地抛媚眼:“刚才咱们说到哪儿了?唉,我这脑子……”

    老贾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了,用勺子猛磕了窗口一下:“呔!我是你大爷。”

    我吓得一哆嗦,连忙爬过去拉上了窗扇。

    邱美香骂声娘,伸手拿过茶缸灌了一口水,眨巴两下眼睛接着说:“不管他,咱唠咱的。开始了啊……这不,那天我在坡里看瓜,晚上睡不着觉就想心事儿……咳咳,我就想啦,俺村刘老五他大闺女长得挺好,俩大乃子跟我家地里种的小香瓜似的,我骑上车子就去了。到了他家,爬墙进去瞅着西间开着窗户,我就跳进去了。黑影里也看不清楚,光看见俩白乎乎的影子躺在炕上。管他呢,反正俩闺女,都是母儿,哥们儿我一遭‘划拉’了算完。喂,哥……老胡,老胡你在听吗?”

    说实话,我还真没正经听呢,听了开头就知道结尾,这也太没劲了。

    我欠欠身子,讪讪地说:“接着说你的。”

    “你在听我就放心了。老胡你可真是个文明人,说听就听,说不听就不听……这不,我爬上炕,伸手来脱炕边那个姊妹的裤头,谁知道这个节骨眼上她翻了一下身子。我怕惊醒了她,摸摸索索从桌子上捞了一把剪刀,咔嚓咔嚓就剪开了她的裤头……当时我心跳得要死,整个人都晕了。”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嘴巴剧烈抖动,眼睛里仿佛要伸出一只阳物来。

    好,这个有点儿意思,我得好好听着。

    “我剪完了她的裤头,捏着上面的那一个角,顺手就是那么一掀,嚯……别笑话,没办法啊兄弟,谁到了那种关头也这样。我跪着,拿着家伙找她的窝场儿……什么窝场儿?咱从来没干过这营生,哪知道哪儿是窝场儿?反正我急不住了,‘心思摸乱’的,照腿中间那块儿就那么一下腰!刷锅——老胡,做完了饭应该刷刷锅你知道吧?”他用手在我的眼前刷锅那样迅速地划圈,很职业的样子。

    “知道。”我感觉眼晕,怏怏地把脸转向了窗外,窗台上有一缕阳光暧昧地闪着。

    “我太紧张了,锅才刷了半圈儿人家就醒了,照我的脸上就是那么一大下子。”邱美香把脖子往我的眼前一伸,迅速摆了一个挨刀的姿势,“老胡你看她把我给挠得。你说我还有什么情绪办这事儿?这不是害人嘛。这‘枪’也软了,人也害怕了,赶快跑吧。我翻墙出去骑上车子就窜,窜到半路觉得蛋蛋那块儿凉森森的。下来一看,乖乖,原来我是没穿裤子,这是撇在人家炕上了呢。不行,我得回去拿裤子……”

    “你别说了,路上就被人家抓了是不?你真牛。”我实在是不愿意听他继续絮叨下去了。

    “老胡,你说这能叫QG吗?”他摊摊手作冤枉状,把眼睛瞪成了铃铛。

    猛人汤勇(1)

    下午,家里给我送来了铺盖,我总算是有了自己的“装备”。

    跟“刷锅的”闲聊中,我了解了不少以前听都没地方听的“内幕”,原来我沾了大便宜呢。一般刚进看守所应该先进大号,大号里少则七八个人,多则十好几个人。进去得先挨上一顿“帮助”,除非你在外面名声很响,或者是你在这里呆的时间长了懂些规矩,否则这顿杀威棒是免不了的。刷锅的说,基本情况跟《水浒传》里描述的差不多。这几天凑热闹的多,大号里住满了人,我幸运地躲过了这一劫。

    晚上“放茅”——就是各号子的人搬着马桶去厕所倒掉排泄物,顺便上厕所。运气好了能在里面拣个带N臊气的烟头什么的。火柴是没有的,但是伙计们有办法,从棉被里抽出点儿相对干燥一些的棉花,棉花里再夹根笤帚苗什么的,放在地板上用鞋底下力地搓,搓着挫着就冒烟了,然后抓住时机把棉花一扯两半,对准冒烟的地方,嘬起嘴巴,痨病鬼喘气那样抽搭着吹,火苗就慢慢被吹出来了,这多少有点儿老祖宗钻木取火的意思。不过,暂时我还没享受到这种乐趣,因为这里不让吸烟。

    晚上放完茅刚回号子,“咩咩”的羊叫声又从隔壁传了过来,这是老羊R又回来了呢。叫声显得有气无力,像母羊难产。

    我趴到后窗上紧着嗓子吆喝了一声:“R哥,咱爷们儿又吃亏了?”

    老羊R有气无力地应道:“还好啦……没死人。”

    林志扬的公鸭嗓子又响了:“老R,没死咱接着唱啊。”

    老羊R哼唧道:“唱不出来啦,找不着感觉啊。”

    林志扬破口大骂:“耍他妈大牌?你以为你是李双江?唱!不唱明天放茅砸你老狗C的。”

    老羊R“唉”了一声:“别闹了,一会儿要放风了。”

    果然,走廊上传来一阵开铁门的喀喇声。

    刷锅的一个猛子蹦了起来:“亲乃乃哎,可等到这一天啦,”伸手一拽我,“还愣着干什么?走呀,放风。”

    我迟疑着站了起来:“不是刚放完吗?”

    刷锅的过来人似的矜了矜鼻子:“那是放茅,跟这个不是一个档次。这叫放风,是让咱们出去溜达溜达,这种待遇一个月也轮不上一次。”

    我霍然明白,脑子里一下子浮现出电影《红岩》里的一个镜头:一群共产党员在院子里散步,远处有个疯疯癫癫的家伙在绕着围墙跑。好啊,这可是件好事儿,我的确应该出去呼吸一下相对自由的空气了,我感觉这几天自己的肺都要长毛了。

    梁所刚刚打开门,刷锅的就猫撵耗子似的蹿了出去。

    我站在门后屏了一下呼吸,用一个京剧老生那样的步态踱出门去,一时感觉自己阳刚得厉害。

    走廊里赶集似的走着一些稻草人一样的家伙,身板儿精致的我傍在他们身边,竟有一种J立鹤群的感觉。

    走廊头上已经蹲了不少人,看表情都很兴奋,有点儿兔子出笼的味道。

    因为我派头拿得足,出来得自然晚,这行兔子排尾的位置当然就是我的了。我提一口气,斜着身子蹲了下去。

    梁所在开汤勇的门,这边,有个老鼠似的声音在嘟囔:“好嘛,犯人也分三六九等,还得伺候着出来呢。”

    刷锅的哼了一声:“臭虫你就是欠揍,让老汤知道,不砸死你才怪。”

    我探头往前一看,这个被称做臭虫的家伙竟然是个奶里奶气的小孩儿,不觉一笑。

    小孩儿见我看他,猛地一瞪眼:“看什么看?想打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猛人汤勇(2)

    这小子还挺猛呢,我哪里敢打人?心里不禁又是一阵憋屈。我摇摇头,冲他笑了笑:“兄弟别上火啊,我没那意思也没那胆儿。”

    刷锅的推了他的脑袋一把:“你小子这德行早晚得吃亏,你知道哪个山上出猴子?哪座庙里住着武二郎?夹闭着吧你。”

    臭虫横一下脖子,还想说话,猛一回头,立马真的“夹闭”着了。

    汤勇双手捧在一起,提着拴脚镣的绳子悠然晃了出来,出监的李玉和一般,昂首挺胸,目不斜视。

    梁所没等汤勇走近我们就喊了一声:“全体起立,放风!”

    蹲着的“兔子”们就像被大风吹起的稻草,乱糟糟地涌出了走廊。

    穿过隧道一般幽深的大过道,前面是一个篮球场,眼前一下子就开阔起来,感觉这个篮球场比天安门广场还要大,甚至不用壮阔两个字来形容其伟大都对不住良心。惬意地做一个深呼吸,悲壮地抬抬头,我这才觉察到,原来看守所的天空跟外面的天空是一样的,都是黝黑瓦蓝的,月亮四周也有星星点缀,星星的光也是不如月亮的光那么壮观。稍有不同的是,这儿的天似乎更深、更远,更像天。

    梁所让一直跟在后面的一个班长站到队伍前面,喊声:“带队,走。”班长把枪斜挎到肩上,站到队伍前面,铿锵地走了起来。这样的情景很让我激动,那一刻我竟然以为自己是个革命军人,在为保卫祖国苦练杀敌本领。班长踢正步,我也跟着踢,我觉得我的正步比他踢得标准,我当年当的是正规军,他当的是看守犯人的兵,在这方面我比他更加专业。

    绕着院子走了几圈,梁所喊住队伍让大家自由散步。我这才注意到,汤勇一直没有跟在队伍里,他一直在西墙边最亮堂的地方站着,月光映照下蓝幽幽的像一尊雕塑。我怀疑臭虫说对了,犯人也分三六九等,这家伙凭什么享受“小灶”?

    大家三三两两地溜达,几乎没有说话的声音。

    我感觉有些落寞,不由自主地想家,鼻子酸一阵麻一阵,眼圈也像抹了辣椒。

    “汤勇,放手……”这个压抑的声音刚刚发出,我就听见了一种麻袋砸到地上的响动。转头一看,C场中央,汤勇单腿跪在地上,两条胳膊在绕着一个人的脖子。那个人发不出声音来了,两条腿打夯般凿地。没等我反应过来,领队的班长就扑了过去,三把两把拽开了粘在一起的两个人。那声著名的“咿呀”又响了起来,随即传来汤勇疯狂的笑声:“我让你记住,你这种杂碎到哪里也别想跟老子叫板。”

    大家呼啦一下围了上去。

    班长割麦子似的将围上去的人群扒拉成一行。

    躺着的那个人咳嗽着,艰难地站了起来:“汤勇,死不了我就跟你没完……”

    “那好,扬扬,我等着你。”汤勇举了举戴手铐的双手,转身进了走廊。

    “老天,原来是他。”我的腿一哆嗦,挨揍的人是林志扬——心里既紧张又爽快。

    回号子坐下,我的心还在悬着,感觉刚才看到的一幕实在恐怖。我实在无法理解一个披枷戴锁的人是怎么把一个一身轻松的人一下子就“办”成了一根木桩;我也无法理解在这样的环境里,一个人为什么竟然可以这样肆无忌惮。

    刷锅的把脑袋凑到窗口看了一阵,一P股坐到了马桶边上:“好家伙,汤勇可真猛啊……”

    接下来,刷锅的颤着嗓子告诉我,他刚来的时候在前走廊大五号,号老大凤三是个猛人,新来的伙计没有不被他折腾的,一个“堂”过下来,好几天都站不直溜。那天半夜,汤勇进去了。凤三刚咳嗽了一声,汤勇就发话了:“别跟我玩造型啊,我混监狱的时候,你还是你爹蛋子里的Y体。”凤三没看清楚他是谁,一枕头摔了过去:“弟兄们给他弄挺了他。”几条汉子没等扑上去,凤三就躺在了汤勇的膝盖底下,干张嘴说不出话来,整个人全傻了。等凤三喘过这口气来,旁边已经躺了不少人,全跟凤三一个表情,跟鲤鱼被卖鱼的当头敲了一刀背似的。后来凤三才知道,敢情人家汤勇比他猛多了,人家才是老大,从此“蔫P”。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猛人汤勇(3)

    “勇哥犯了什么罪?”我问邱美香,心里不免有些崇敬。

    “谁敢打听他的事儿?都在猜呢,有人猜他杀了人。”

    “那不完蛋了吗?”我倒吸一口凉气,“明白了,他这是豁出去了,反正是一个死。”

    “那也不一定,他有的是钱,这年头钱能保命呢。”

    “别瞎吹,杀了人,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

    “管他呢,过自己的日子吧,”刷锅的围紧了被子,“但愿他下了起诉别让我过去陪他,咱不敢。”

    “下了起诉就得有人去陪着?”我不解。

    “一般是这样,死刑号‘事事’多,所长怕出事儿。”

    “我不怕,我就喜欢跟这样的汉子在一起,长学问啊。”

    “你还别说,像你这种小案子,说不定所长还真能让你去看着他呢。”

    “那我就去,学点儿‘手艺’,将来回到社会,我也当大哥。”

    夜里,我做梦了。梦中我来到了一个地方,这个地方很Y森,像一座百年没来过人的庙宇。也不知道是因为天冷还是因为害怕,我的腿直打哆嗦。庙宇里面忽然就亮了,我看见我妈坐在本应是佛祖坐的地方冲我招手。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淌了满脸,浑身哆嗦得不成样子。我扑进去,一声妈还没喊出来,里面就又黑了,什么也看不见。我妈哭了,她在黑暗里唤我:孩子,过来,孩子,你快过来呀……我醒了,一时搞不清楚枕头上的那片湿是我的口水还是我妈的泪水。

    跟刷锅的胡乱聊了七八天,感觉日子过得还不是那么枯燥。他老是给我讲带色儿的故事,大多是在收审所里听来的,最好玩儿的是“被x吓跑犯”的故事。讲一位老光G攒足了钱去一个暗娼家里“开斋”,人家一脱裤子,他吓了一跳,照人家那个吃饭家伙上就是一巴掌:C他娘的,我还以为这是个什么好玩意儿呢,原来是个瞎牛眼。气哼哼地刚要走,被一帮皮条客拖回来暴打一顿,稀里糊涂就被送到了收审所。

    下过几场雨,天气一下子就热了起来,我的P股上长了好多痱子,一挠就出血。

    这几天被提了几次审,我终于也没能咬住牙,竹筒里的那点儿豆子倒得溜光,全然没了开始时的劲头。革命先烈的豪迈气质此时此地在我这等鸟人身上踪影全无。这阵子,我自己都搞不清楚我算是个人呢,还是算那个妓女裤裆里的“瞎牛眼”。

    第九天,我被提出去填了一张单子,就是正式搅我脑浆的那张纸——逮捕证。

    这下子清楚了,敢情我还真是个诈骗犯呢,不得不佩服老邱的眼力。

    夜幕又一次在不经意的时刻降临,我知道在温暖的春天里,每个夜晚都是美好的,在这样的夜晚,这样的钟点,有人正在欢歌,有人正在哭泣,有人在欢场逍遥浪漫,有人在街头拥吻缠绵,而我孤独地蜷缩一隅,伸长舌头慢慢地舔舐鲜血淋漓的伤口……一些纷乱的镜头经常出现在我的梦中,那阵子,做梦几乎成了我生活中的主要内容。

    这天半夜,我在梦中变成了一条狗,“喀嚓喀嚓”地咬一根骨头。我的口水像硫酸,淌到哪儿,哪儿就嘶拉嘶拉地冒白烟。正纳闷自己为什么会变成了狗,门突然开了,梁所推着一个人进来了:“胡四,再给你添个‘家口’,好好看着他,别让他寻死。”

    我急了,忽地爬了起来:“梁所,能不能让他到别处去?这个号儿太小啦,两个人都够挤的。”

    梁所用烟袋锅把铁门敲得像打铁:“明天送你去大号,那边适合你反省问题。”

    一听去大号,我的心猛然抽了一下,感觉脸上全是忧伤,去了大号我是不是也要被“帮助”?

    刷锅的瞪着我说:“老胡别怕,去大号就去大号,想点儿轻快的就好了。”

    我听从他的建议,使劲地想那些我曾经见过的美女,还真有效果——心抽得更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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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爆炸犯(1)

    这位新朋友的脸耷拉得老长,冷不丁一看就像一头干了一天活儿又挨了主人打的驴。我想笑,将就这副尊荣,拉到街上,戴上嚼子,再在脖子上拴根绳子,没人敢说他不是驴,没准儿让马戏团的“星探”看见,拉去走X,一下子就成动物明星了。

    这位叫驴朋友立在门边,昂首挺胸,冷眼打量着号子,看也不看我和刷锅的,“扑通!”把怀里的铺盖往地上一丢,仰天长啸:“我那娘哎,这就是监狱,难道这就是监狱?娘个x,有什么呀!”

    好家伙,派头不是一般的牛啊,这个人彪悍得很!我瞟他一眼,没敢搭腔。

    叫驴朋友甩一下头,用力做了几个扩胸动作,仰面朝天,硬硬地呆住了:“你还别说,是这么个意思。”

    这么个意思是怎么个意思?我怀疑此人的脑子有什么毛病。

    沉闷中,刷锅的忽地站了起来:“蹲下!”

    叫驴一愣,猛地把头转过来,眼睛瞪得像两只乒乓球:“班长,不是进来就不用蹲了吗?怎么还……”嘟囔着,还是磨磨蹭蹭地蹲下了。

    邱美香的表情凶悍绝伦。我顿时有点儿发傻:刷锅的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再看看叫驴朋友,傻乎乎地蹲在地下就像半截树墩。看来这家伙也是个雏儿,还真把老邱当成个人物了。

    “朋友,卖什么果木的?”刷锅的蹲在叫驴旁边,像个询问病人病情的大夫。

    “果木?”叫驴茫然,“班长,俺不卖果木,俺是个赶马车的。”

    “好嘛,破坏牲畜犯!”刷锅的仰面一笑,突然盯住叫驴,眼放精光,“说说,戳了几匹马?”

    停了一阵,叫驴朋友突然明白过来,摸着脑袋,发情老鼠似的笑了:“嘿,嘿嘿嘿,班长你可真能闹,俺能干那事儿?人和牲畜是不能交配的,不配套啊,再说,俺又没长那么大的家伙什儿……嘿,他们说俺是个爆,爆炸犯呢。俺爆炸什么来呀?娘啊,俺命苦。”

    刷锅的跳过去,在他的脖子上横扫一掌:“娘啊?关你娘什么事儿?命苦不能怨父母!说,怎么个事儿你?”

    接下来我弄明白了:叫驴朋友姓杨,是个光G儿,今年四十出头了,年前好歹谈了个瘸腿老姑娘,正准备结婚呢,被村长给搅黄了。叫驴勃然大怒,带了武大郎的怨气和武二郎的杀机,自制了一个炸药包,趁天黑放在村长家的窗台上,点上导火索就跑了。结果,接下来的一声爆响,把村长家靠窗睡的四口人全“照顾”到医院里去了,死没死人目前还不知道呢。

    “老杨,”我说,“你完蛋了,不管死不死人,你这罪过都不轻呢。弄不好要打眼儿啊。”

    “俺知道,俺哪能连这个都不知道?唉,俺真不想活了……”叫驴的脸色一点一点Y沉下来,“炸他的时候我就打好谱了,反正我赤条条的光G一根,死也就死了,反正我够本了呗。可怜我那老娘啊,我这一走,她可怎么活啊……今年的种子没买,化肥没买,大棚也‘掀盖儿’了,俺三叔的‘饥荒’还没打,好几百呢……哎,班长,我一天也没进食儿了,能不能给弄点儿饭吃?”

    “又一个饿死鬼,”刷锅的忍住笑,神色暧昧地瞅了瞅叫驴,“晚上有R包子吃,你吆喝吆喝所长,所长就给你送来了。”

    “真的?那好,”叫驴搭拉着脸,木呆呆地站起来,扒拉开小窗,一顿,猛地咧开了嗓子,“所长!所……”

    刷锅的脸色大黄,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好家伙,你小子可真够实在的,”猛地把他推倒在地上,“你以为所长是店小二啊,说给你上菜就给你上菜?你个怪x……算了,不跟你个缺心眼儿的瞎唠叨了,说多了你也消化不了……这样,”刷锅的拉叫驴站到墙边,指着墙上的一张白纸说,“老杨,这上面有八条监规纪律,你得先背过了才能吃上包子,所长要是不给你送,兄弟我亲自给你包。”

    爆炸犯(2)

    “八条”无非就是服从管教,禁止大声喧哗,认真交代问题等等,不难背,一条也就二十几个字。可这事儿在叫驴的身上麻烦可就大了,这家伙摩挲着新剃的光脑壳,半晌念不出一个字来,急得刷锅的直叨念:“一!一!你倒是念呀!”

    叫驴来回瞄着那张白纸,急得大汗淋漓,估计不是那顿包子勾引着,他跳井加上吊的心都有了:“班长……俺,俺不大认识字儿。”

    真正的班长踱过来了,用指头点着里面问:“刚才是谁在喊所长?”

    刷锅的捏了我的胳膊一把,嬉皮笑脸地说:“没人喊所长,我们这屋来了个文盲,我在教他识字儿呢。”

    我连忙把身子背向窗外,我可不想把自己也搀和进去。

    天上有几颗淡淡的星星,窗口太小看不见月亮,但我能感觉到月光,月光使这方天空显得十分安详。

    班长刚走,刷锅的就急不住了,拉着叫驴贴到了墙面上:“来来来,我教你认识字。看好了啊,一,热爱祖国,拥护中国共产党的领导,遵守监规纪律……”叫驴迷瞪着眼睛一句一句地跟着念,表情一阵虔诚一阵迷惘一阵麻木。

    邱美香看来还真是个好为人师的主儿,鼓捣了半宿,叫驴总算是磕磕绊绊地能背个八九不离十了。

    我困得实在不行,要不是急着看下面的节目,我早就睡觉了。

    “老杨,第一条能做到吗?”

    “能。”

    “第二条呢?”

    “没问题。”

    …………

    “第八条呢?”

    “保证做到。”

    “老杨,没包子你吃了,”刷锅的勃然大怒,“再背这条我听听!”

    “勇于检举揭发……狱内的一切违规行为。”

    “能做到?”

    “能?不能?”叫驴茫然地看着刷锅的,期期艾艾不知如何应答,“……能。”

    “能?老子要是在里面抽个烟,抽舒服了再跟哪位哥们儿C个腚眼儿什么的,难不成你还想去检举揭发老子?C你大爷的,找打!”啪!一个力道很大的耳刮子猛地扇到了叫驴的脖颈上,其势大有少林铁砂掌的味道。还真没看出来刷锅的竟然如此霸道,这样看来,他比那天晚上的汤勇可厉害多了。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幸亏他刚来的时侯我没跟他玩那套假文明,不然我就成叫驴的师兄了……

    我偷眼看了看刷锅的,手心里替叫驴捏着一把汗。

    刷锅的继续招呼叫驴的脖颈,叫驴不知道该回答能还是不能,挺着脖颈硬撑着。

    我也被刷锅的给搞糊涂了,低声嘟囔:“不能?”

    “不能!”叫驴受到启发,仰起脸高叫了一声。

    “好啊,违反纪律你敢不揭发?”叫驴的脖颈上又挨了一下。这下不是用铁砂掌了,刷锅的改用瓦刀砍了。

    “俺可明白什么是监狱啦……”叫驴哼的一声趴在地下,声音都缺钙了,“大哥住手,俺真的不敢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啦……”

    刷锅的往叫驴的脸上猛地啐了一口:“爷们儿刚来的时候吃亏比你多多啦。跟我玩脑子?你还得有那泡N!”

    叫驴一声不吭,拥着被子蜷下了。他不敢抬头,两手抱紧膝盖,翻着白眼看油灯般昏黄的灯泡,时不时缩一下脖子,好像有蚊子落在脖子上,他无力去打的样子。没来由地,我竟然有些心酸。

    我躺在大铺上呀,

    忽然我想起了美丽的家乡,

    爸爸妈妈慈祥的面容从我眼前过呀,

    止不住地泪水哗哗淌……

    隔壁老羊R沙哑的歌声仿佛来自悠远的天外。就着歌声,我又一次看见了我妈苍老的脸。

    爆炸犯(3)

    外面在打闪,听不到雷声,闪电是灰色的。我不知道这样的闪电过后,外面是否会下雨,只是感觉有一股说不清楚的情感正在慢慢地*近,让我的心针刺一般难受。我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孤单地蜷缩在这Y暗与潮湿里,我为什么要在这里看人狗一般的撕咬,我为什么不在家里陪我妈聊天,我为什么不在这样的天气里跟我爸下象棋?

    天亮时分,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绵绵的细雨让我觉得日子将这样一直灰暗下去。

    我凝视着天花板,凝视上面脏鼻涕一般模糊的蛛网,凝视空气中无处不在的死寂,脑子梦游般地穿越历历往事。

    我坚信我不是一个坏人,我不就是拿了单位两千块钱吗?本来我想等我赚到钱以后就把这个漏D给堵上的,谁知道事发得这么快?没进来之前我跟小广提起过这事儿,我说,广胜,如果我挪用了一点儿公款,等我堵上以后会不会被判刑?小广说,应该不会吧?不过你要是真干了这事儿,还真得快点儿给人家堵上,不然真的容易出事儿。当时我没在意,心想,我很快就可以把这个漏D堵上的,谁知道还没来得及就进来了……最让我感到窝囊的是,我的罪名不是挪用公款,而是诈骗。我跟检察院的人争吵过这事儿,可是越争吵越糊涂,就像一只掉进粪坑里的鸭子,越扑腾陷得越深,越扑腾浑身越臭。我后悔当初没跟小广把他借我的钱要回来先把漏D堵好。

    我怀念以往的日子,甚至怀念上学时的单纯与无忧无虑……几年前我同样的身体单薄,但我心地善良,理想远大,是全校老师公认的栋梁之材。高中毕业,跟同学分手的时候,我在同学的留言簿上写道:“让我们共同拥抱美好的明天!”可是哪一天算是明天呢?现在,还是10年20年甚至50年之后?现在我只知道自己已不再是那个清纯少年了,我不知道自己的明天在哪里。

    “刚才我出去提审,听说老羊R他爹死在了医院里,所里捐的款没用完,剩下的留给老羊R当安家费了……”提审回来的邱美香轻声对我说:“唉,这个老家伙没了爹娘,自己一个人打着光G,怪可怜的。”说着,眼圈竟然红了。我几乎不认识他了,这个人也懂得感情?似乎觉察到自己的眼睛在发痒,我一闭眼,躺下了。刷锅的哼唧两声,真的哭了,我感觉从他眼里挤出来的全是坏水。

    歪躺在地板上,我又是一阵难过,心没着没落地悬着,想到自己的处境,脑中一片黯然。

    眼看要到中午了,所长怎么还不来领我换号呢?

    “刷锅的,帮我分析分析,你说所长真的能把我换到大号里去吗,他不会是吓唬我吧?”我往刷锅的那边偎了偎,颤着嗓子问。

    “不用害怕,”刷锅的坐起来,轻轻瞥了我一眼,“你在这里多少也算是个老犯儿了,再说你又是当地人,去了大号,他们一般不会把你怎么着。不过,听说大七号的老鹞子不大‘论糊儿’,好折腾个人啥的,别的没事儿。你只要少说话,多长点儿眼生就好。再就是去了千万不能承认你是个QG的,干咱们这一行的就是吃亏。你就说你是流氓、伤害、抢劫,实在不行说个破门、诈骗什么的也行。”

    “我记住了,我不是QG的。”说完了我直想笑,老子本来就不是QG的嘛。

    正说着话,大门“哗啦”一声打开了。梁所用钥匙指着我说:“胡四,收拾收拾铺盖,换号儿。”

    “去几号?”我战战兢兢地问。

    梁所一把拽出了我:“大七号。”

    好嘛,果然是去给老鹞子当“徒弟”……我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

    叫驴被惊醒了,支起脑袋茫然地看我,双眼暗淡无光,不看他偶尔眨动的眼皮,这人很像一具风干的僵尸。

    隔壁老羊R颤声吆喝道:“老QG,多保重啊!”

    邱美香看我的眼神有些迷乱:“老胡,去了要紧老实,千万别跟他们对着干。”

    。。

    一群怪鸟(1)

    大号在南走廊,与我所在的走廊隔着一处很大的过道,那儿有风不时吹过。

    我心怀忐忑地跟在梁所身后,抱着被子的手死命地抖。

    刚走近过道,林志扬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横着身子螃蟹似的往前晃。

    因为我曾经被他吓唬过,心莫名地一紧,脚步也有点儿顺拐,一个劲地往墙根那边出溜。

    林志扬看见了我,侧过脸冲我做了个狰狞的表情:“看什么看?不认识大哥了?”

    我下意识地站住,紧着胸口回答:“认识认识,是扬哥嘛。”

    林志扬忿忿地挥了一下拳头:“那天你说什么了?我可全听见了,你是不是说喜欢跟汤勇住一个号儿?”

    我偷眼瞄了梁所一下,真希望他能过来把这条狼赶走。梁所好像没注意林志扬过来,一晃一晃地在前面走。我赶紧跟了几步,回头作出一付笑脸:“扬哥你可真是好耳朵,我那不是跟刷锅的随便开玩笑嘛。”

    林志扬做个要冲过来的姿势,一顿,突然笑了:“你怕什么呀,老子还从来不打老实人。”

    我放心了,脚步随即慢下来,故作镇静地耸了耸肩膀:“呵,我怕什么?我又没得罪过你。”

    林志扬“啪”地打了一个响指:“哥们儿,好好混啊,从这里出去的没一个脓包。”

    这话被刘所听见了,猛一回头,冲林志扬吼道:“谁让你出来的?”

    林志扬回头指了指过道前面:“提审,检察院的人找我,可能要下起诉呢。”

    梁所拽了我一把:“你少跟他叨叨,学这种人没好,早晚得吃亏。”

    林志扬一怔,竟然说了一句多年以后的流行语:“做人要厚道哦。”

    大七号在这个走廊的最南头,紧靠着一个大窗户。从窗户看出去,外面阳光明媚,三五成群的麻雀扑拉拉从树梢边掠过。一个巨大的灰色信筒子样的岗楼上站着一位神情肃穆的武警,不是偶尔转动一下眼珠子,很让人怀疑那是一个绿色的兵马俑。奇怪的是,静悄悄的走廊上突然响起了一串细细的狗叫:“汪汪,汪汪!”我的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弯儿来。这里的动物可真够齐全的,有羊不说,竟然还养着狗,说不定哪天我还可以听见驴叫唤呢……你还别说,小号里还真的关着一头驴呢——老杨空D的目光在我的眼前一闪。

    打开铁门,梁所把我往里一推,冲里面喊了一声:“姚光明,给你加个人。”

    我一个趔趄抢了进去,不小心踩在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上。那东西发出一声狗叫唤似的声音,我估计刚才的狗叫声就是这玩意儿发出来的。来不及低头看他,我战战兢兢地躲到了墙角。偷偷抬眼一扫,心里猛地打了一个寒战:好家伙,敢情这里住了一帮死人。这些人盘着腿坐在各自的铺盖上,冷冷地盯着我,全都顶着一张惨黄惨黄的脸,这种黄色就像死人盖在脸上的黄表纸一样。其实,人长时间不见阳光都会有这种鬼脸,只是当时我没有看到自己的脸罢了,就像一只猴子骂别人的P股红,其实自己的也白不到哪儿去一样。

    除了门口团着的那堆东西,屋里没有人说话,让我怀疑这些家伙是否都死了。

    没有人说话,我不敢随便出声,就那么傻乎乎地呆在那里,我几乎能够听见自己咕咚咕咚的心跳声。南面的大窗户下斜倚着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家伙,见我傻站在那里,微微正了一下身子,冲门口那团黑乎乎的东西勾了勾指头:“巴儿,过来,唤两声给这位新来的叔叔听。”

    一群怪鸟(2)

    我这才看清楚,原来门口那团黑乎乎的东西是一个穿着黑色棉袄的人。

    这个人的长相很另类,后来我时常把他跟某年春节晚会上表演吃J的一位朋友联系在一起,感觉此人不当演员真是亏大发了。

    这个被唤作巴儿的人应声跪了起来,把两条支在前面的胳膊弯了弯,肩膀一耸,用手挠两下地,抬起脑袋冲我“汪汪”叫了两声,让我直怀疑自己是个要饭的叫花子。斜倚在窗下的那个家伙满意地呲了呲牙,又歪躺下了。此人的脸似乎比别人的健康了许多,黝黑通红,像一具勃起的巨大阳具。可能是因为他一直在接受着阳光的爱抚,才显示出如此阳刚的雄性魅力。他坐在这帮死人堆里正如一头雄狮蹲在一群绵羊里,雄壮得十分荒唐。莫非这个人就是传说中的老鹞子?这形象,这派头,果然恕?br />

    见我G子一般杵在墙角发愣,“阳具”懒洋洋地抬眼瞄了瞄我:“哪来的?”

    我低着头,没敢正眼瞧他:“后走廊小号。”

    阳具先生挑一下眉毛,慢慢腾腾地脱掉上衣,露出一身结实的肌R。他穿着弹力背心的前胸隐约闪着一只黑乎乎的老鹰,这只老鹰目光炯炯地盯着我,似乎随时准备扑出来抓我。这只鹰让我觉得自己估计得没错,眼前的这个人一定就是老鹞子。老鹞子这个外号又让我想到座山雕这个外号,心中一阵阵的泛凉,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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