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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动儿扑向萧剑僧,哀愤而六神无主的淌着泪:“……卑鄙!”
萧剑僧强撑一口气道:“……快……走……”
“走?”惊怖大将军笑着道:“我更卑鄙的事还没做,怎走得了?”
“……你!你说过要……放……她……的!”萧剑僧睚保选!啊恪帷小aΑ摹?br />
“对,我是要放她的,但不是现在。”惊怖大将军不住的用手交换着磨擦他的光头,象要擦出火花来似的,“等我做完了更卑鄙的事后,我一定放。至于报应,向来都是神保佑我,鬼维护我,我还怕谁?”
“鸟、弓、兔、狗”四人就像宠物一般的乖乖的、知情的、识趣的走了出去。
他们在门口等待。
──在里面传来殷动儿的尖叫哀号,连这四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也有点听不下去。
他们还听见惊怖大将军像一头什么野兽似的喘着气,一直重复的问:“怎样?我还老不老?混不混蛋?你看见了,不是我伤她,是她不懂得享受──我是在杀她么?不是的,我是在干她,我可没发誓我不干她……”
其他的话更不堪入耳。
惊怖大将军再走出来的时候,脚步似乎有点踉跄。他们看着他硕大无朋的背影,可以想像得到他加诸于那小女孩身上时的苦痛。
他们再走入石室“清理场地”、“料理后事”的时候,发现那全身都是血的小女孩正L着身子披着散发在说一些谁也听不懂,偶而听懂一个字都会悚然的话。
嚼舌自尽的反而是一向倔强如岩石的萧剑僧。
从惊怖大将军杀死冷悔善夺得总盟主之位,到他稳住大局、打得其他帮会盟派全无还手之力,至他勾结官商、独步天下,再来“清理门户”、“肃清异己”,直至连十一岁就开始跟他合创“大连盟”的萧剑僧也“铲除”之时,已经过了整整二十年了。
二十年岁月,可以让红颜变老、幼芽成树、黑发成霜。
这期间也有不少“动乱”,矛头是直指惊怖大将军本身的。
这一回,有各地书院的太学生和书生,痛陈国是,怨愤佞风,其中针对惊怖大将军弄权恃势、横行霸道更昭然若揭。
惊怖大将军权倾一方,他见惯武林的大风大浪,对这些小动小乱,“还真没放在眼里”,只指示府尹厉选胜,都监张判去把几个闹得凶的“头领”下在牢里折磨得只剩两分人形算数。
可是这样一闹,使太学生一肚子酸脾气和一身硬骨头都激起了书生本色,拚死无大碍,命就有一条。一方面,他们由甚孚人望的苏秋坊带头,决意到府衙校场上求见府尹陈情,要是府尹拒见,他们就赖在校场上不去;另一方面,由文武双全的张书生引领十七位太学生、文人、名士、书生,赴京呈递血书,望朝廷能为万民申张正义。
于是“兵”分两路。张书生一行人已浩浩荡荡出发,百姓喜彼等为他们出头,夹道欢呼相送;苏秋坊引领三百三十一人,到衙府告状投书,果不获见,便趁“青牛宫”的“神仙会”期,在市肆大声疾呼,声讨恶霸、力斥劣绅──无论恶霸还是劣绅,大家都心知肚明便是谁人,于是更是出钱出力、呼喝助势、挚意支持。
这事自然传得沸沸扬扬,传到惊怖大将军耳中。
他不惊不怖,站到城墙上俯瞰,只见一众蚁民,熙熙攘攘,舍死忘生的在干不知死活的事。在这之前,听说各县有不少太学生上京告他,他早已命人杀了好几批了;而且,他也闻说老渠镇等地有乱民暴动,他也派了人予以镇压。对这些事,他经验老道,一向指挥若定。
这时,府尹见事体闹大了,派尉校曾红军问计于惊怖大将军。
“这只是琐碎事情。太简单了。上京的那一批人,我早已派人混了进去,路上把他们一概砍杀,当是山贼强盗干的好事,更留下密柬,让地方官差发现他们上京勾结J巨,意图谋反,顺便可以使朝廷里的友好一清宿敌,一举两得,得其所哉!”惊怖大将军舒闲从容地道:“在这里混搞事的一批,更加好办。他们就在下面穷嚷嚷,咱们派几个吃靠边的家伙混进去,一觑着时机就拔刀子惹事,让他们闹个流血流泪,咱们正好可以堂堂之师,派衙捕把这些伤人暴民全逮起来、给他个煽动造反大罪,名正言顺,一网打尽,诚美事也。这些书生,能成甚么大器!”
曾红军听得服得几乎没五体“掷”地,说:“我去回禀大人,大人一定甚喜。却不知大将军要派些什么人闹事?”
“会滋事的人多不胜数,但这种事目的是闹得愈大愈好,要闹得大而又不出事的……”惊怖大将军略作沉吟:“自是‘丫头子’陈三五郎最为恰当不过。”
果尔,一众人群沸沸荡荡,闹到近暮,还未散去,而且人群聚合更多,群情更为浩荡。他们只求正道,不欲多生枝节。
惊怖大将军这时居高临下,俯瞰大局,指挥大局;一众官差衙役也在曾红军的布阵之下,严阵以待,整军待发。
他们见惊怖大将军就在城堞上,更为激动,大声指斥。惊怖大将军不愠不怒,只说:“这是绝妙时机。”便着人在城西悄悄升起了一面五爪旗。
旗一升起,混在人群里的陈三五郎就立时得令,他假意挨近正忙着指挥群众、照应大局的苏秋坊,忽然一撞,差点没把苏秋坊撞跌下平台来。
这时,靠近苏秋坊的几名学子门生,都护住苏秋坊,喝问起来。
“干什么?!”
“打人啊?!”
陈三五郎的几名手下也马上迎了上去,挑衅动武,一开打,队伍就乱了,一时逃的逃、叫的叫、乱的乱。苏秋坊和几名头领一齐高呼:“不要打!”“我们不要上当!”“不能打,一打就坏事了!”
陈三五郎却悄悄地拔出刀子,决定要先搠死几个,使场面更乱得不可收拾,他下定决心,一刀搠向苏秋坊。
蓦然,他的手给另一只手扣住,就像熔镶在铁岩里,完全动弹不得。
这时惊怖大将军的左眉忽似黑色蚱蜢的一跳,脸肌也搐了一搐,失声道:“咦!”
他本胸有成竹,一旦有人流血,马上就下令平乱,却见人群中的陈三五郎正要动手,流出第一滴血后即可血流长街,不料立即就有人把住了他的手;大将军半起着身子,要看那人是谁──这人却忽然抬起头,用两指把深笠顶上几分,冷电般跟他对望了一眼。
惊怖大将军心头一震。
那人也不打话,一跃而起,直上城头,手上还扣住了陈三五郎和他手里的刀子。
城下民众,全都哗然哄叫一声,然后陡地静了下来,在暮色四合、火光猎猎中鸦雀无声。
这么多的人,挤得水泄不通,刚才还是喧声震天,现在骤然静了下来,呼息不闻,真是诡异到了极点。
惊怖大将军跟那人对望了一眼之后,忽然有眼睛受伤了的感觉。
这人一掠身,已到了惊怖大将军身前的一方城堞上,似是微微跄踉了一下,随即站稳了,所处之地,比惊怖大将军还高了一级。
大将军的眼睛当然并没有真的受伤,可是,他却觉得这少年像极了一个人。
──但到底像谁,他一时又说不出来,只觉这人不但似曾相识,而且冥冥里还是性命攸关!
(他像谁呢?)
──到底像谁?
这时,众兵以为刺客,要一拥而上。
惊怖大将军知道善者不来。他伸手一拦,问:“你是谁?”
这少年道:“我姓冷。”
然后又淡谈、冷冷的加了一句:“人们管叫我做冷血。”
稿于一九八九年五月上旬。
少年冷血 … 万盛版总序 洒开大步
“温瑞安超新派武侠”系列,原拟每周出版一册,每册一完整故事;四册为一辑,每辑一独立故事,每辑连着一起看,自成系列;每册或每辑独立来看,也一样可以。
在电视、电影、录影带以及娱乐事业充塞、资讯爆炸、各类书刊多不胜数,人在短急而促的时间之流内无所适从,而且也不容许有太多选择之余,累篇冗长的传统武侠小说写法,受到了极大的压力与极巨的挑战,已到了非作出变易、突破、改革、超越与回应不可的时候了!
这是一个新而大胆的尝试。能成,最好;不成,再来。
武侠小说已到了最低潮(武侠电影、电视均如是,连武侠连环图也一样响起了警钟),必须要先行打杀,而后复活才成。
已酒天大步走一步,老走老路,只怕就算走老了,也没有路了,而且也寸步难移。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只敦请您一起来行这千山路,并请在漫漫长路上给我们指引。
这系列第一至十二集,由“皇冠”出版,合作愉快,路是创出来了;现在,路还要走下去,而且还要另辟蹊径,从十三集开始,由“万盛”接棒,继续长途跋涉下去,涉此青山,登彼千仞峰。
少年冷血 … 第二集 一个对十一个
在这儿的规律是:你越强别人便越不敢打击你,你只要强到不怕人打击,就是一个成功的人了。
第一章 一棵树,一片云,一条大河
第二章 剑主浮沉
第三章 刀仗起落
第四章 折断
第五章 十一个暗示句子
第六章 恶斗恶斗恶
后记一 做点事
后记二 冷冷血的血
少年冷血 … 第一章 一棵树,一片云,一条大河
“这个人的血一定是冷的”。
——这就是他十八岁以前五名“教练”对他的评语。
他只当这五人是“教练”,而不是“师父”。
——“教练”是对方教,他练;有一天对方不教了或教不了了,他就可以不练或练他自己的了。就算是强仇大敌,只要能让他学得着东西的人,他都当他们是“教练”。
师父则不然。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这个人的血一定是冷的。”是他那五个遭他击败的教练对他的评语。
他的“师父”却只有一个。
他师父并没有对他作出评价。
——“师父”一向很少去评估什么人,可是,让他得以既为捕快而又能同时当杀手的,完全是“师父”的力荐。
他甚至也不清楚师父的名号。
他只知道他复姓“诸葛”。
——人人叫他做“诸葛先生”。
他是谁呢?
——这连他自己也不甚清楚。
每次,他都好想去问他的师父。
——不过他却很清楚师父的脾性,到了适当的时机,师父自然会告诉他;要是还没有到时候,那么问了也是白问。
(我是谁呢?)
他也常常这样问自己。
他只知道师父发现自己的时候,自己是在一处断崖下的狼窟里。
“你那时候大概只有一岁大吧,在黑暗的D里望进去,眼睛是绿色的,我还以为是什么野兽;”师父跟他说,“后来,我还发现你吮狼R,才推断你是因母狼哺养而活下来的。”
“后来那头狼呢?”
“给猎人杀死了。我因生怕要你骤离狼群,会一时不适应,便多次到狼X里探你,着R娘让你哺食,让你逐渐习惯下来。那头狼初以为我们要加害你,拼命要攻击我们,但我制伏了它,它看我们并无恶意,后来也对我们没恶意了。”诸葛先生说,“如是者过了一年,有一次,它带七只小狼去觅食,刚好附近有一位将军,要抓一些狼回去咬食给他关起来的叛徒,他的手下刚好遇上了这头母狼,于是杀了小狼,把母狼抓回去了,只剩下了你,独留在狼X里;这时我已别无他法,便拟把你收养。”
“……可是,我却记得,我好像一直都是在野外长大似的……”
“你记得一点也不错。”诸葛道,“后来,我发现你十分不适应人间的生活,越渐消瘦下去——也许是天性如此吧,我便把你留在原野和森林里,只派人常常来看顾你……不过,你一到了野地林间,反而像一只脱出樊笼的野兽,活泼快乐,欣喜无限。”
(听来我真像一头兽多于像一个人了!)
(难怪大家都说我的血是冷的!)
(——所以都叫我做“冷血”!)
冷血有五个“教练”。
这五个“教练”都是诸葛先生为他千挑万选的。
——这五人,要不是在武林中很有名,就是在朝廷中很有地位,或者是很有江湖经验;要不然,他们是实战的好手,或是武术理论的宗师。
要不是诸葛先生的金面,谁想拜这五人中任何一人为师,只怕比面圣还难。
第一位“教练”叫“狠将”陈金枪。
那时冷血才七岁半。
陈金枪十九岁。
——但在陈金枪十六岁的时候,他已经击败青溪“左手神枪”石见,重创商河“银枪老侯爷”及“金枪小霸王”,格杀翼城巨盗“邪神枪”王令行,连“大眼神枪”罗有意和“双枪过三关”仇友三全都在比他们年轻至少二十岁的除金枪门下拜师。
陈金枪的先人曾受过诸葛先生的恩惠,陈金枪为了报恩,所以才答允诸葛先生所托,特别前来这荒野之地教冷血习武。
他身着华服,仆从如云,珠光宝气,傲慢自恃,调教冷血这样的毛头野小子,对他而言,确有说不尽的委屈。
等他摆开阵仗,金刀大马要冷血行拜师入门之礼的时候,冷血问他:
“你是什么门派的?”
“金枪门。”
“我不喜欢这名字。我不入门。”
“什么?我是你师父,你竟敢……”
“我不拜师。你至多只配当我教练。”
“什么?”
“要我拜师?可以,”冷血冷冷地道,“除非先打败我。”
“什……什……么?!”
(不教训教训这小子我陈金枪还成什么大器?!)
他要空手把这野小子好好揍一顿。
冷血却抄了他的金枪就跑。
——他的金枪甚重,但冷血抄着飞奔,左窜右溜的,竟不觉负累!
陈金枪猛追冷血,冷血逃入密林,利用地形,一下子埋身在落叶堆里,一下子又匿身在乱草丛中,陈金枪竟抓他不住。
陈金枪暴跳如雷,追了半天,满头大汗,衣衫尽湿,什么威仪都丢到前生来世去了,一面穷追冷血,一面大呼:“死杂种,有本事还我枪来,跟我一拼!”
冷血忽然自树后转身出来,神色冷然。
他把高过他两倍的金枪扔给陈金枪。
“来吧。”
冷血神色坚决。
陈金枪问他:“你的兵器呢?”
冷血拔出一把“剑”。
竹剑。
——这剑是他自己砍竹子削成的。
陈金枪把心一狠,怒笑道:“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我!”
(不杀这小子难平心头之忿。)
陈金枪冲向前去,一枪搠出,忽然脚底一软,已陷入泥泞之中。
他越想拔足出来,越在泥沼里越陷越深,一下子已及胸际。
他高呼救命,忽然,咽喉给一物顶着。
竹剑。
冷血用金枪把陈金枪拖拔出来之后,陈金枪成了泥人。
想怕这是他生平至大的一次挫败。
他正抹去脸上和身上的泥泞,脸上的泥团抹去之后,他的脸色并不比泥垢覆盖时好上多少。
冷血也用小手替他刮去泥块。
“不是我要打你,”冷血说,“是你一副什么都比别人强的样子,也不问问别人是不是比你更强。”
陈金枪自后拔出匕首,一手已箍住冷血,狞笑道:“你想打垮我?小杂种,还差远呢!”
这时,其他的人都在树林外面,陈金枪恶向胆边生,一刀扎向冷血。
他的刀被打飞。
诸葛先生一脚把他踹翻。
“难为你还是故人之子!”诸葛先生怫然道,“竟作这种下三滥的伎俩!”
冷血倒是向倒在地上半晌爬不起的陈金枪深深一揖,还拱手为礼。
陈金枪愣在那儿,不明所以。
诸葛先生捋髯问:“为什么?”
冷血说:“他教会了我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
“因为我打败了他,他才能打胜我。”
“对。一个人只要还没死,败了一样可以取胜;反过来说,得胜之际往往就是日后落败的契机。”诸葛先生微笑道,“所以他还是教了你一招。”
“不过,他只配当我的教练,”冷血仍拗执地说,“不能当我师父。”
诸葛先生颇感兴趣地问:“什么人才配当你师父?”
冷血用小小的手搔了半天小小的脑袋,然后,他指了一指上面,指了一指下面,又指了一指前面。
前面有树林。
下面有地。
上面有天。
“一棵树,一片云,一条大河,”冷血说,“还有你。”
少年冷血 … 第二章 剑主浮沉
可是诸葛先生太忙了。
朝廷上的党同伐异,新旧之争,已让他殚精竭智、疲于奔命。
他并不常来看冷血。
他却为冷血请了另一个“师父”。
——“白首书生”韦空帷。
韦空帷很有学问。
他教冷血识字、念书。
冷血开始也学得很有心、很用心。
他天未亮就在田野间奔行,然后回去读书。他一大清早就去追野兔,然后回到小木屋去念书。他大正午去伐木渡河,然后在树荫下拿着一本书猛啃,他在入暮时分用过了饭,藉着星月的微芒看书。他在深夜虫豸四响的天籁间,抱着一本书进入他不时打出一拳踢出一脚的梦乡。
这样念书念了四年多,韦空帷再叫冷血背诵读过的书时,这少年就不怎么听话了:“我为什么要背?”
“背才能熟。”
“熟有什么用?”
“熟能生巧!”
“砍柴、烧饭的功夫才熟能生巧,读书、练剑只要对基本上有认识,能够活用和有所悟就是道理,死啃死背反而悟不出所以然来。”
“哎,你这样说,真是羞煞圣贤!你自己懒,不肯好好花功夫在背书,就诸般借口!”
“谁说我不会背?”冷血立即把刚看过的整篇文章,一字不漏的全背诵出来,“你看,背又有何难?能悟才难!”
韦空帷张口结舌。
“可是读尽圣贤书,上不能替天行道,下不能主持正义,外不能除暴扶弱,里不能自立自强,空念万卷书,不过是书生万声嗟哦,又有何益?”
韦空帷气得几乎没把书砸在冷血脸上:“……你……你这冥顽不灵的……的家伙!”
这时,突然有人闯了进来。
一个山贼,扶持着一个在道上强掳过来的官家小姐,因避差役追踪,逃匿到这儿来。
他冲进来的时候像一座会走动的大山。
他向韦空帷大喝一声,晃晃鬼头大刀,韦空帷早已吓得七魂去了六魄,“臭书生,你!去弄吃的来!小家伙,快去生火!我——”他指着自己那像一团烧塌了的蜡烛的鼻子,“老子先跟小姑娘乐一乐。”
那女子早已衣不蔽体,给他吓得只会饮泣,既不敢挣扎,也忘了挣扎。
韦空帷想要以夫子大道,来劝诫大盗,大盗一巴掌就把他刮飞八尺,把大刀在他面前地上一C,狠戾戾地说:
“你再不烧点吃的来,老子饿了,先把你烤了再说!”
冷血趴过去向韦空帷悄声道:“读书?还是解决不了一切事的。”
那大盗根本没把这十一岁的小孩子看在眼里,只咕噜道:“还嚼什么舌根!老子饿死了!”
当下飞起一脚,要把冷血踹倒。
冷血突然翻身滚地倏然抓住地上那把刀的刀柄猛然用力把刀拔出陡然骤然血光暴现——那大盗的左脚便在倏然之间断了。
冷血飞身把大盗蹴倒,双手握刀,刀光指着大盗的咽喉,盯住大盗,眼也不眨,既不回首,也不转身,只吩咐道:“韦夫子,你去横柜上第三架子那儿找金创药和麻葛出来,替这人包扎伤口;小姑娘,你快穿好衣服,出去房子朝西——就是猪栏那儿高呼救命,我听到有官兵已搜到西面半里开外的地方。”
次日,韦夫子“也不干了”。
少年冷血的第三个“教练”是“剑主浮沉”贺静波。
贺静波是京师的剑法高手、剑术宗师。
他一生比剑四十七次,未尝一败。
败在手上的却无不是剑法名家、剑术高手,其中包括了号称“京师第一剑”曾永远和“独尊剑王”顾有我。
他教冷血品评一把剑的优劣,教他如何练剑,教他如何破解对方的剑招。
他教了冷血十一套剑法、十四种剑招,让冷血使过天下十八柄名剑。
——只花了两年时间。
不是教得快。
他自己不愿教得那么快。
——教得愈快,自己所长越快变成对方所强,而自己所短的越易让对方发现。
是冷血学得快。
太快了。
冷血对剑有天份——连贺静波也只能这样承认。
他教的剑招,冷血一下子学会,学会了就没什么兴趣再练。
他只好授予绝招。
——所谓“绝招”,冷血也一阵子就摸清楚了窍门,于是“绝招”就不“绝”了。
“没有什么所谓绝招,”有次那小子居然还那么说,“能打败对手的招式都是绝招。要击败人,就得要快、准、狠,只要能把握契机予以对方致命的一击,就是绝招。对敌的时候,瞬息万变,所以应变得当的招式就是绝招,要不是有什么秘传的绝招,只要练了它就可以无敌天下!”
贺静波受不了。
——突然教训起“师父”来了!
——这野杂种!
“你连好剑也没一把,”贺静渡手上有一把名剑,叫做“主”。贺静波得此剑二十年,不能用之,未明其利,一直到有一次,他几为“京师第一剑”所败,为曾永远的强大剑势压得全无还手之力、甚至也没招架之能、信心全失、沮颓万分之际,此剑转而“御人”,成了“主人”,剑意大盛,结果轻易重创“京师第一剑”曾永远,获得胜利,“还配论什么剑!”
冷血年少狂妄,贺静波决意要挫挫这小孩子的锐气。
冷血却说:“没有好剑就不配论剑,那么,岂不是剑用人,而不是人用剑?”
这句话正好说中了贺静波的弱点。
他气得拔出他随身十六把剑,要冷血选一把。
“干什么?”
“我要教你:没有好剑就没有好剑手。剑手的剑主掌他的浮沉。”
贺静波拔出“主”。
他的神色变了:充满了敬畏、恭谨、谦卑,那把剑却发出了惊人的光华来。
“确是好剑,”冷血还是说,“但我不喜欢喧宾夺主!”
“夺主?”贺静波怒笑,“它还能夺你的命哪!”他放下了剑鞘,准备放手一战。
冷血一哂:“试试看。”
贺静波叱道:“拔你的剑。”
冷血忽然抄起了门旁的扫帚。
“什么?”贺静波气得像一头栽进了粪坑里,“你用这个?”
冷血双手持着扫帚,肃然道:“它就是我的剑。”
“找死!”
贺静波使出了“从善神剑”。
他的剑就像流水一样。
他用剑就像一艘急流快舟,乘风破浪。
冷血的扫帚很快便被削断。
冷血随手又抄起船桨。
贺静波愤恨极了:他觉得把手上的宝剑削在这种烂木头上是对剑的轻侮。
这种想法使他“从善如流”的剑法施展不开来。
久战无功,贺静波忽然转使“主流剑法”,木桨又给削断。
冷血忽然环臂一撼,拔下一条十三尺的横梁,变作巨剑,攻向贺静波。
每一次木头与剑大力碰撞,贺静波就心疼得发出咒骂。
他杀性已起,终于使出了仗以成名的“浮沉十三剑”。
他只使了五剑,冷血手上的木梁连断五次,手上只剩下五寸不到的一截。
冷血悠然退出了屋外。
“看你能逃到哪里!”
剑光忽急追冷血,冷血到了屋外,忽然拔了一根尺三长的茅草,就以草使剑,攻向贺静波的眼!
贺静波的“主剑”可削铁如泥,断金切石,削在空中风中这一条柔弱无依的草,也一样得心应手,但贺静波的右眼皮也给茅草叶子划了一道血痕。
冷血忽然又掠回了屋里。
贺静波急追而入。
冷血遽然返身出剑。
贺静波最不怕的就是剑比剑。
——因为谁也比不过“主”。
——比较“主”,其他的剑都不过是”仆”。
他立即还了一剑。
这一剑,却刺入冷血递出的剑鞘里。
冷血沉腕一扳,贺静波剑便已脱手,冷血立即拔剑。
“主”剑在冷血手里,剑华大盛,贺静波一见是“主”,一时不知如何招架闪躲,剑便抵着他的咽喉,人和剑都顿时凝住了。
“你是我的好教练,但不是师父。”冷血挚诚地说,“因为你教会我许多剑法和辨别许多好剑,然后又教会我一件事:所有有名的剑法到头来都不如一套适合你自己的剑法,真正的剑手不是能使一把好剑或是名剑,而是能把天地万物无一不可作剑。”
“谢谢。”最后,冷血仍恭敬地对他的”手下败将”致谢。
少年冷血 … 第三章 刀仗起落
第四名“教练”,是位名刀法家。
──“求败刀”牛寄娇。
“我不喜欢刀,我要练剑。”冷血还有着少年人的执拗,这时他十四岁了。“你学的是刀法,跟我无关。”
“未知生,焉知死?你不学刀,如何练剑?”牛寄娇说,“你错了。”
“为什么?”
“一张纸有空白,才有画。诗多从非诗中寻得。一个得病的人才知道健康的可贵。阳是因为Y才显露出特性。火要遇上水才成对比。”牛寄娇说,“你要练好剑,就得学好刀。从剑知剑只是坐井观天,真正的剑手,需从不是剑中悟剑之道。”
冷血登时亮了眼,专注得象少听一句都遗憾终生似的。
“刀客的刀主掌了他一生命运的起伏;”牛寄娇说,“当刀手使刀的时候,手足是刀的部属,心神是刀的指挥,身体是刀的庶民,也就是说,全神贯注、四肢百体,尽在刀中。”
“这样岂不也为刀所役吗?”冷血听过另一位“教练”类似的说法。
“当然不是。”牛寄娇说,“我只主张人与刀合而为一。”
此后,牛寄娇便教冷血刀法理论。
开始的一段日子里,冷血心悦诚服。
可是不久便发现牛寄娇只讲刀法论,从不使刀法。
他也没见牛寄娇使过刀。
他反而用使刀的手来画画。
他在画布上画刀。
刀是最难画的,一如流水,但他画来就象画布上有一把真刀。
有时他也写字。
他在宣纸上写刀字。
刀字直落破纸飞去。
甚至他也刺绣。
他绣的仍是刀。
那就象活着的刀!
“你不是要教我刀法吗?”有次吃饭的时候,冷血忍不住问。
“我已经教了。”
“可是我从未见你握过刀。”
“刀法一定要握着刀才能教吗?必须要有剑才能成为剑客吗?你当年不是用木栓、船桨、茅草击败过贺静波的‘主流之剑’吗?”
“可是……”
“你仔细想想,其实我天天都在练刀。”
冷血忽然明白了。
“你在纸上谈刀。”
──纸上的字,刀气纵横。
牛寄娇微笑。
“你在绢上练刀。”
──绢上绣刀,刀意绵密。
牛寄娇捋髯。
“你在布上出刀。”
──布上绘刀,刀就是道。
“对了,刀不离道,道不离刀。”牛寄娇嘉许地说,“真正的刀,头头是刀,头头是道。一个人能在某事能有所成,一定因在那事上竭尽所能,才能激发出古今未有之才能,旷绝天下的才华。难其如此,纵有才分,也必要比他人勤奋才能有大成。故要得道,取刀之道,必须得时时练刀,以致一举手一投足,绘画写字绣花,无不是在练刀才行。”
“所以你在写字时,无一字不与刀字交锋。在绘画时,高山流水人物,无不是与刀交手。在绣花时,花鸟虫鱼,无一不以刀之叛姿出现。所以天地蜉蝣,莫不是刀?”
“也莫不是道。”牛寄娇加了一句。“唯其专情,才能得道。所以我是个从不动刀,只在画布上画刀的刀客。”
冷血长吸一口气,眼里又绽出一种比求生更烈,比求死更浓的神色来。
“我都明白了。”
“很好。”
“不过我还不服。”
“哦?”
一切武道的道理,对真正的武术,都有助益;”冷血说,“可是正如世间,书上许多大道理未必可行一样,刀道有成,不代表刀法有成。”
“──所以我要试一试。”
他一说完,立即出“刀”。
──桌上的筷子就是他此际的“刀”!
筷尖停在牛寄娇眉心上。
牛寄娇也不知是没有避,还是避不了。
“好,你用的筷子,使的是刀意,用的是剑法,正见已完全悟了道。”牛寄娇神色很有点落寞,“坦白说,我也是求道者结果为道所弃。这些年来,我终日埋首刀论,虽然有成,但却完全忽略了实战。所以,我的刀法只有虚壳,并不实在。今天,你却为我印证了我的刀法理论。好!”
“我没有资格当你师父。”牛寄娇舒了舒身子,开始收拾他来时挽过来的包袱,“但我还是竭尽所能,把我懂的教给了你。”
他顿了顿又说:“你悟得好快!”
冷血又恭恭敬敬的向他深深一揖:“你虽然不是我的师父,但你教了我许多东西,足使我一生都受用不尽。”
他虔诚地道:“你是我的教练。”
他的“最后一位”教练是“杀手楼”的刘扭扭。这人杀人的手法一向诡异,所练的武功也十分诡秘。
刘扭扭一见面,就跟十五岁的冷血说:“你不服我,是不是?”
冷血说:“是。”
“这样好了。我们来试一试,你杀我,我也杀你。要是你杀得了我,我当然不配当你的师父。要是我杀得了你,那你就当我一辈子徒弟,不管我愿不愿意把武功传授予你,你都得尽一辈子弟子之责服侍我,直到我死为止。如何?”
“好!”
冷血充满斗志的路上,看不出一点犹豫。
他答应得那么爽快,连一向办事直截了当的刘扭扭,也为之迷惘了一下:自己到底有没有必胜的把握。
于是他们走到四里开外一个叫“天地眼”的地方。
这是一个只要是高手都看得出来:那是可以好好干上一场的地方!
本来微雨。雨势渐大。
那杀手站在那儿,看冷血的眼神就象是等待他快快交待遗言。
冷血站在那儿,却似在看雨。
雨势横扫天下,他冷眼看冷雨,连心都是冷的。
杀手刘扭扭拔剑。
剑离鞘,鞘是黑沉沉的,剑白得清亮。
剑光猝映冷血。
强光下,冷血的眼陡绽出两点绿芒,一点也不受影响。
杀手微微一栗,问:“你不是空手吧?”
冷血静了下来。
完全的静了下来。
象一头黑夜里的伏兽。
杀手刘扭扭忽然有一种感觉:
──如果他现在不马上出手,恐怕就不再会有勇气向这少年出手了。
他平生只杀过十六个人。但这十六个人之难杀,恐怕要比杀一千六百个人还甚。这些人全是巨寇大恶,官府朝廷,都不愿再期望能活捉他们来受刑伏法,所以就交给他去“提头来见”。这些人都是极难杀、极不易对付之人──唯其难杀,他越是要杀;对方越强,斗志越炽。
死中求活的活才是痛快,死里求生的生才算过瘾。没料这次遇上一个野兽般的少年人,他竟有些心悸。
所以他立即出手。
真正的杀手和真正的高手都一样,杀人的时候和出手的时候,越快解决越好。
他们身上的装备,也越少越好──足够应付便好了。
刘扭扭一出手,就丢掉了剑──不是剑鞘。
剑鞘才是他的剑!
这一剑直取冷血咽喉,如果是剑,绝对发不出那么巨大的动力,以致剑鞘还远离冷血的咽喉,可是已有一股力道,使冷血的喉核几乎要激裂!
冷血就在这刹那间捡起杀手所扔的剑。
他以对方的剑来挡住对方的剑鞘。
杀手变招。
冷血反攻。
两人交手三招。
忽然杀手一笑。
YY一笑。
冷血只觉手心一寒。
他低首一看,只见自己手中所握的剑,竟有一只眼,向自己眨了一眨。
就在这瞬间,杀手已挥剑鞘,斜戳冷血左太阳X。
突然之间,他也觉自己手心麻了一麻。
他心中一惊,连忙撤招一看,自己手心里竟也有一只眼!
──这只眼居然也对他眨了一眨!
他大吃何止一惊。
这刹那之间,他几乎不敢相信这只手是属于他的!
就在这时,他又觉得脚底一寒。
──一股寒气似从足心透入,直攻他的五脏。
他俯首竟见地上有一只眼!
怪叫声中,刘扭扭急纵而起,人到半空,已然顿悟:
他刚才欲以“转嫁大法”震摄对手心弦,以俾顺利得手,但显然对方意志力奇高、斗志坚定,把他的“转嫁大法”“转嫁”了过来,所以他让对方看见剑上有眼,但却反而使自己乍见手心有眼、地上有眼!
──小小年纪,定力与斗志何等惊人!
不仅够定够胆、够强够悍,而且出手还够快够准够狠。
因为刘扭扭人在半空,已感觉到剑风已指着他的右耳耳侧。
待他再急落地面时,剑尖已抵着他的人中X。
刘扭扭情急生智,一张口,用牙咬住了剑尖。
冷血一笑。
他神情一向冷峻,小小年纪,已难得一笑,可是这一笑,却似云开见月,这笑容仿佛把他整个脸容熔化了重新再塑。
他弃剑。
刘扭扭死里逃生,惊魂未定,久久才敢松齿,任由长剑玎然落地。
“……你……为什么……?”
“你真的相信用牙齿就可以咬住一柄有力的利剑吗?”冷血低头看他自己的手。他的手坚定、修长、有力,指节突露,“用这种方式,的确需要勇气,我佩服你。”
“坦白说,我也不相信能用牙齿咬得住剑,除非使剑的是废人,我知道你只要一运劲就可以在我嘴里刺出个血D来,可是你没有这样做。”他长叹,“诸葛先生也跟我说过:我未必是你之敌。我就是不信,嘿……”
“我只是够胆够定,别的可没赢你。”冷血尊敬的说,“你仍是我的教练,但我需要的是一个师父。”
“象你这种人,除了诸葛先生能教你之外,”刘扭扭拾起地上的剑,还入鞘中,掉头而去,“还有谁能教你呢!”
少年冷血 … 第四章 折断
诸葛先生终于来看他了。
就在他十六岁那年。
他的样子好象打从一开始起就苍老到了底,所以这十五年来他根本没有再老。
他一见到冷血,就抚着长髯,负着双手,眯着针眼,微笑说道:“其实,你的武功已练得很不错了。”
冷血说:“可是,我还没有一个称心满意的师父。”
“世间最好的师父,莫过于自己;”诸葛先生说,“因为只有自己才知道自己要学什么,怎么去练。”
“但我没有一种完全属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