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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于宋忻微微一笑,不是为了那十亿?
什么……十亿?于兴业的心一沉。
我外公留给我的十亿。
何紫宣的父亲,是有名的富豪,偏偏只生了何紫宣一个女儿,外孙出世后,他疼爱到不行,拿出大半的身家为于宋忻存了笔基金。
规定只有等于宋忻到十八岁才能动用,这样硬邦邦的条文,原本只是出于长辈对后辈的期望与爱护,却成了女儿、女婿死亡的最后一击。
明明那是最后的希望,却无法动用,因为就连于宋忻本人,都只能在十八岁后才能取出来,进退无路,只能跳下去。
于宋忻的笑一如往昔,当我十八岁那年,你拿着我父亲当年欠赌场的那张借据跟我说,你如何辛苦帮他还掉了十亿,到如今公司都发展不起来,都是因为资金不够,不是吗?意即,父债子偿,他应该把那十亿拿出来。
拿便拿了,所以八年前,于兴业才可以大手笔的拿出十亿来开拓海外市场,因为是别人的钱,砸下去自然是眉眼都不抬,大手笔得很。
那是事实。
事实是,你骗我的父亲签了一张他根本就不知道的借据。与高利贷合谋,这笔债,怎么算都是划算的。
现在死无对证,你怎么说都可以了。于兴业本来就不会承认,反正于宋忻十八岁那年,在那笔基金可以动的时候,自己已经让他拿出来还了,反正目的已达到了。
这话不错。于宋忻笑着点头,彷彿无比赞同,不过当初给你的,现在你得十倍还给我了,这世上的事,真的很妙,不是吗?
提到这件事,于兴业简直要呕出血来,谁能想到,在德国有几百年历史的fc集团,居然会来骗他,那些合作案,全部都是有问题的!
当时他投入了全部身家财产,还跟银行贷了巨额贷款,谁知道现在,全部成空。
原来你一直在背后C控。于兴业气得手直抖。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于宋忻定定地望着他,不过我比你光明磊落多了,至少我还让你死得明白。
他哪里是让人死得明白,他就是来嘲笑自己的!于兴业真的吐了口血出来,再也站不住软倒在座椅上,无力地问道:你布局了多久?
不久,半年而已。于宋忻慢慢地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夏日的夜晚,难得有凉风,闷热到让人郁结。
半年……于兴业苦笑着,是了,fc集团放出消息要到台湾来寻找合作伙伴,就是半年前。
原本于兴业是那种精明小心的人,如果fc集团直接找上他要跟他合作,他肯定会怀疑,可偏偏fc的总经理是秘密来台,是他自己请人查到的。费尽千辛万苦,总算跟对方见到面,对方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里,选定要合作的对象也小是他。
后来也是他经过万般努力,将自己公司的财务、运营情况,还有合作案的构思统统带过去,耐心地一一讲解,这才打动了fc的总经理,促成了这次的合作。
自己努力得来的东西,总是分外的珍惜,自然就没有怀疑过它的真实性,何况他请人调查过fc集团,证明它运作良好,实力雄厚。
宏大跟它相比,完全是九牛一毛,所以他哪里会想到,这样的跨国集团,会从遥远的德国到这个小岛上来害他!真是……
我买的那些地,有问题是假的,对吧?
合作办厂,宏大出场地,fc出技术,原本完美的计划,谁知道在钱都投进去后,那几块花了他大半辈子金钱才竞标到的土地会突然出事。
最可恨的是,当初明明是fc集团暗示他那几块地不错,他们集团的总裁意属在那里办厂,他这才会放心去买的,结果现在一出事,fc居然会以因为他的原因害fc集团合作案失败为由,而将他告上法庭,要赔违约金。
在看到律师信上的金额后,让他都快要心脏病发。
怎么会假?院外的梧桐枝繁叶茂,大片的绿叶探在窗边,绿色喜人,我的实验室出来的检侧报告,从未有人质疑。
没了,没了,一切都没有了……他努力了大半辈子,用尽一切手段得来的东西,被这个小子在半年内悉数拿走,你做得这么绝……
绝吗?
于宋忻抚过那片梧桐叶,传说,梧桐树是凤凰栖息之树,它可以引来凤凰。
于佳辰,在于家就是公主一般的存在,于氏夫妻对她爱如性命,所以她便是于家最致命的伤。
于宋忻抬腕,看了看时间,还有五个小时就天亮了,天亮之后,就会有人来找你,因为你跟杨立委那些人的……他沉吟了下,似乎在思考怎么用词般,慢慢地说道:友谊,希望这回,你不会太麻烦。
你……你……于兴业捂着胸口,疼得白了脸,什么叫养虎为患,他今天终于明白了。
可自己明明查过,他对当年的事情真的完全不知情的呀,因为连他的父亲在临死时都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他一个七岁的小孩,又怎么可能会知道?
所以我才说,应该感激你的贪心。于宋忻,微微一笑,走过去微弯下腰,望着他那张保养良好的脸庞,我用十亿买下我十九年的时间,成长到足够强大,其实并不算太贵,不是吗?于宋忻的笑分外明朗,何况你这次,加倍地还给我了,我是不是忘了跟你说,你买的那些地,是我卖给你的。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被轻轻地放了上去,于宋忻转身往外走去,不去看那被压垮的骆驼,因为,不值得。
第十章
于佳辰一直在焦躁地等着父母的消息,她完全无法坐下来,心里无比地气闷,她找不到自己的护照。
问了管家,管家说,被先生拿走了。
先生是谁,除了于宋忻,她不会傻到去猜别人,他怎么会拿走,又是什么时候拿走的?
她狠狠地瞪了眼那个一问三不知,面无表情的管家后,转身走了。
真是的,什么人用什么样的管家,变态请的人,都呆板到让人抓狂。
她也不想去思考于宋忻怎么拿走她的护照了,这是他的地盘,他请的人,他要做什么,再容易不过了。
当然,她自己也是个俗辣,她不敢打电话去跟他要,因为他既然拿走了,只有等他想给的时候,才会给她,要了也是无用功。
没有护照,那她该怎么离开墨尔本?现在去申请补办,只怕时间上也来不及。
她在房间里面急得团团转,觉得今天的暖气开得太强了,让她不断地心跳加速,热得快要爆炸了。
为什么会这么不安,她的眼眸看了眼挂在墙壁上的钟,似乎除了担心家里的事,她总是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抬头,望着墨尔本淅淅沥沥的雨,一滴一滴砸在玻璃上,停留不住往下滑去,印下深深浅浅的痕迹。
天气很糟糕,比天气更糟糕的,是她的心情,心烦意乱,总觉得要出事。
想让自己静静心,拿起一本书来看,以前总是可以让她心里平静的文字,这次怎么都看不入眼,一个一个的字母象是有生命般,从纸页里面跳了出来,四处乱蹦。
烦!扔开书本,于佳辰继续在房间里面来回转圈。
当手机铃声响起来的时候,她被惊地跳了起来,死死地瞪着那响个不停的铃声,心跳如雷,突然……害怕了,害怕到手脚都是软的,不敢上前,不敢去接那个电话。
可又怎么会不接,万一是父母打过来的呢?想到这里,她快步跑过去拿起来,一看,不由得微皱眉头,安安?
她听着好友在手机那端,用小心翼翼的声音告诉她消息之后,脑海里一片空白,昂贵而漂亮的手机,从掌心里滑落,一脸呆滞。
小辰,你要有心理准备,我刚刚从楚沛那里知道消息……楚沛最近在为某知名报刊拍照,所以消息比一般人都要快,于伯父和于伯母在昨天晚上去机场的路上,出了车祸,当场就……
这世上的事情,总是如此地突如其来。
***
宏大企业的总裁于兴业跟他的妻子因为车祸过世的消息,第二天就在各大报纸铺天盖地地传开了,随之传开的是宏大严重的帐务危机,还有于兴业有政商勾结,暗箱C作的竞标工程的事情也悉数曝光。
有的事情,并不会随着人的消失而消失,这个事件,成为了今年最大的焦点,因为随后又牵扯出大批行贿丑闻,一时之间民众议论纷纷。
因为于氏夫妻都过世了,一下子所有的目光都集聚在他们唯一的女儿,宏大企业唯一的继承人于佳辰身上。
只是这个于佳辰,好像平空消失了一样,任凭无孔不入的狗仔记者怎么打听,都找不到她的下落。去学校问,只知道她快一个月前就跟学校请了假,目前不知所踪,就连她的同学都不知道她为什么请假,去了哪里。
找不到当事人,又丝毫风声都听不到,媒体的焦点只好转移到这次被牵连的官员身上,好歹挖点料交差。
在一片流言蜚语中,于佳辰乘座着低调奢华的私人飞机,在夏夜晴朗的天空中,从澳洲直飞台北。
一身萧索的颜色,大大的黑色墨镜遮住了她所有的容颜,从专用的通道出来后,进入那辆熟悉的车子里。
于佳辰软软地靠在舒适的座椅上,望着窗外急远掠过的风景,眼眶里一片空D。
一个月前,她看着同样的风景离开台湾,再次回来,一切都变了。
没有眼泪,没有昏厥,没有撕心裂肺的大哭大叫,所有电视里面连续剧情该有的情绪,她统统都没有,因为这不是电视剧,这是人生。
她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样的反应,又该如何去面对这一切,她只记得当于宋忻出现澳洲,出现在她面前时,轻轻地说道:回去吧。
她在那一瞬间,真的感觉到了天旋地转。
接下来发生的所有事情,她都失去了概念。
回台,处理父母的事情,她一直都安安静静的,像个失去生命力的娃娃,乖乖地做着别人叫她做的事情,没有情绪,没有失控。
基本上所有的事情都已经交由专门的公司处理,她不用为琐事C心,而于宋忻在那天接她回来后就离开了,幸好,她从未奢望过他会陪着她,所以也称不上失望。
于氏夫妇生前风光无限,呼朋引伴好不热闹,生后却只有一个简单的仪式而已,那些所谓的朋友,一个都没有出现过。也是,这世上就是如此,人走茶凉,更何况如今的宏大,早就已经没有了往日的一切,又哪里会有人再来。
当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于佳辰在管家张妈的陪伴下,穿着纯黑的裙子一步一步缓缓地踏进于家的大门。
从澳洲回来之后,她一直没有办法再走进这个家门,情愿住在饭店,都不要回家,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她该回家了。
小姐,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下?张妈望着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姐,这才几天,小姐就瘦成那样,纤细的身子在黑色裙子的衬托下,显得更加弱不禁风。
唉,谁能想到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
张妈。于佳辰轻轻地开口,声音嘶哑。
是的,小姐。张妈听到她的声音,心疼到不行,这是这几天来,第一次听到小姐开口说话,可怜的孩子,该有多难过,老爷和夫人有多疼爱小姐,她最清楚不过了,小姐这次,只怕是伤心到了极点。
这个。于佳辰拿出一张支票递给她,你分给大家,该走的就走吧。
小姐……
如今于家,不再需要这么多的人。于佳辰抬眸,望着熟悉的布置,每一个角落,都熟悉到眼睛刺痛。
小姐……
我累了。她低下头,举步朝楼梯走去,你们走吧,就不用跟我告别了。
小姐……
于佳辰象是没有听到般,轻轻地一步一步往楼上爬去。
她好累,好累,累到不想说话,什么事情都不想做了。
***
我要恭喜你吗?男子修长的手指抚过酒杯的边沿,佣懒的眸子淡淡地瞥了眼坐在一旁的好友,那人一直望着计算机认真而专注。
男子的唇边勾起意味深长的笑,复仇的滋味,是不是特别甘美?
对方果然是沉默以对。
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男子懒懒地靠在沙发上的身子略微地往前倾,你帮我除掉了我的二哥,让我顺利地拿到了继承权。
朋友之间,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利益,一场双赢的合作,他被某人利用来报仇,某人被他利用来争权,结局是,各达各的目标。
结论是,他这辈子都不要跟这个叫宋忻的男子为敌,因为他,太可怕。
不用谢。宋忻敲下确定键,让刚刚设定好的程序自动运行,身子往后靠,伸指揉了揉太阳X,感觉那里有些许酸胀。
自然是不舒服的。男子嘲讽地一笑,你已经连续工作七十二小时没有休息,忻,就算你想拿诺贝尔奖,也不必如此。
宋忻直接当没有听到。
你就不担心你那个漂亮的妹妹,撑不过这次的事情?
……
想想看,换了任何人,都承受不了的,最爱自己的父母,就那样突然离开了她,原本是家世显赫的富家大小姐,现在却成为负债纍纍的可怜人,那些钱,只怕她这一辈子都还不清。
……
她现在最需要的,应该是有人陪在她身边吧?
……
她会不会想不开?
雷亚力。
嗯?怎么了,受不了了吧?
我刚刚已经通知了伯爵大人,你在台湾。
靠!他妈的,他要是被那人抓回去,恐怕再逃出来的可能性为零了,你居然这样对我?
宋忻合上计算机施施然起身,往门边走去,拉开门的瞬间,他静静地开口:雷亚力,如果心不自由,逃得再远也是徒然。掩上了房门,离开了。
雷亚力安静地望着已经掩上的房门,愣了半晌,终于低低地叹息出来,说的是我,还是你自己呢,忻?
***
宋忻的车子平稳地在深夜的马路上行驶,超过七十二小时未睡觉,现在的他,精神反而清醒无比。
他开车就跟他的性格一模一样,稳重自持,绝不会违反交通规则,也没有追求速度的逐胜心理。
他的人生,一直都是如此,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在行走,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井井有条,分毫不差。
七岁那年家里突变,他年纪虽小,可是却很快明白了自己接下来要走的路,一点一点,一年一年,慢慢地走着。
就连复仇,他都是仔细地将每一步都计算好了,然后一击即中。
他成功了,而且并没有那种所谓的复仇过后的空虚感觉,这样的结果,十九年前,就应该发生,虽然晚了,但好过没到。
这世上,谁都不比谁无辜,任何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任,只是于兴业的责任,了结得太快了。
他原本计划让于兴业的余生在监牢里度过,还有什么比让一个人在最得意的时候跌入谷底,让一辈子意气风发的人在黑暗的监狱里了此残生,更令人爽快的事情?
可惜,于兴业还是逃过了。
虽然自己那晚去找于兴业,将消息透露给他,就已经想到他会早一步逃离,逃离也是在宋忻的预计之类,甚至自己就等着他离开。
不过,蛇行的轿车以及一辆砂石车,轻松地结束掉了上一辈所有的恩怨,这是他没有预算到的。
离开的人,总是幸福的,悲惨的是被留下的那个人。
你就不担心,她会想不开?
尖锐的剎车声在不算吵杂的马路上无比刺耳,一向严格遵守交通规则的人,居然直接横过单行线,掉头,往另一边的道路疾远行驶而去。
宋忻一跨进于家大门,就直接往三楼于佳辰的房间走去。
少爷,你总算回来了。张妈听到佣人来报告说他回来了,就立刻走出来,在三楼的楼梯口遇上他,我很担心小姐。
我明白。于宋忻冷静的语气立刻安抚了张妈慌乱的心情:我去看看她。
好。
很快他就走到于佳辰的房门外,伸手转了转门把,锁住了。
小姐可能在睡觉……
钥匙。
少爷?
去拿钥匙来。
是。张妈立刻转身去取钥匙。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怕这个长年在国外很少回家的少爷,她在于家工作了近二十年,对少爷跟于家的关系还是比较了解的,这个少爷是于家收养的,却没有丝毫寄人篱下的困窘,明明看起来斯文体贴,可莫名的,她对他不像对小姐那么有亲切感。
表面上看来,小姐任性,少爷温和,应该是少爷好相处才对呀。
满脑的疑惑,但身为经验丰富的管家,什么该问,什么该做,张妈一向都分得很清楚,很快便取来了钥匙,宋忻接过去迅速地打开了房门。
一室安静,卧室里空荡荡的没人,所有的东西都保持着原来的模样,未动分毫。
他对于佳辰的房间很熟悉,没有丝毫迟疑,直接往浴室走去,关着的门内隐隐传来水流的声音。
张妈一直很机灵,她不只拿了房门钥匙,还把于佳辰房间所有的钥匙都拿过来了,见少爷要去开小姐浴室的门时,张妈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有把阻止的话说出口,就算心里觉得不妥,但她还是不发表意见好了。
当浴室的门打开时,一室的烟雾缭绕,热气腾腾的房间里,柔软白皙的少女穿着浴袍静静地躺在浴缸里。
漆黑的发丝如海藻般飘荡在水中,浮浮沉沉,光洁如玉的脸蛋靠浴缸的边沿,彷彿睡着了般,安静宁谧。
她就象是泡澡泡到忘记了时间,就那样睡着了一样。
只是被水浸湿的雪白浴袍,被缓缓流动的鲜血染成触目惊心的颜色。
啊!小姐!
宋忻几个大步上前,按住那不断地汨汩流血的手腕伤口,将它举高,高过心脏。
闭嘴!冷冷地两个字,止住了张妈的尖叫声。
眼睛扫过放在一旁的红酒瓶,还有散落在地上的药瓶,拿过来,再伸手将于佳辰抱了起来,往外走。
少爷,要不要叫救护车,我去打电话。被刚刚看的那一幕吓得手脚都慌成一团,一把年纪的张妈生平第一次觉得脚都软了。
不用,你待在这里。丢下这句话后,宋忻抱着于佳辰消失在楼梯口。
小姐……张妈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这么傻……
***
手术室的红灯一直亮着,宋忻笔直靠在墙壁上,安静的医院走廊,透白的日光灯照在他的身上,映着他浅色衬衣上已经干掉的的血迹,分外地显眼。
从送于佳辰进入手术室后,他就一直这样站着,沉默而且平静,面无表情。
时间过得极慢,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足足五个小时过后,来来回回的医生、护士看着他,好奇至极,却无人敢上前来问。
他一直保持着这样姿势,安静而且耐性十足地等着。
于佳辰吃了整整一瓶的安眠药,然后用一把锋利无比的刀片,在自己的手腕上划了下去,流出来的鲜血,快将她的浴袍整件染红。
他抱着她时,她的身体已经一点一点地变得冰冷。
他抱过她无数次,只有这次,让他生平第一次觉得,有的事情,超出了他的预计。
那紧闭的手术室大门,阻隔了他与她,现在的他除了等,别无他法。
一向可以冷静计算,慎密思维的头脑,此时此刻,象是疲惫了般,停止了运作,他定定地望着某处,对周遭的一切都失去了反应的能力。
他太冷静,又太过平静,那样的模样,只要是偶尔经过的人,都会吓到不敢靠近。
轻微的手机铃声响起,打破了那种死一般的寂静,是他的简讯铃声,这是很难得的现象,这个号码,只有极少的人知道,知道的那几个人,从来都不会传简讯给他。
他的手,有些许的僵掉,慢慢地拿出手机,修长的手指滑开键盘锁,点开,只有很短很短的几句话,不到十五个字。
再见了,于宋忻。还有,我爱你。
昂贵的手机,被重重地砸向对面的墙壁,这部号称世上质量最最上乘的手机,一瞬间四分五裂……
【待续】
男人不喜欢时,女人的死缠烂打,不过是闹剧;
女人不喜欢时,男人的甜言蜜语,不过是笑话。
宋忻,性格沉稳内敛,是个冷酷到骨子里的男人,
在他的人生里,他习惯掌控一切,习惯了于佳辰的听话,
习惯她在他身边,习惯她望着他的眼神,
也习惯了让自己的眼里只看她一个人。他曾自嘲,
全世界的女人这么多,只有于佳辰他不能喜欢,
可她的傻气,她的乖巧,却一次次地让他心动。
他以为自己不在乎,喜欢也可以变成不喜欢,
她不过是个陪他上床的女人罢了。谁知,
当于佳辰真的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看着她跟别的男人约会,
看着她对别的男人娇笑,心里那醋意,像被打翻似地,
让他又妒又怒地将她逮了回来。她恨他?没关系,
反正他不会放她走,为了不让她躲他,不管她愿不愿意,
他直接让她成了名副其实的宋太太,要她每个夜里,
只能在他的床上被他折腾得哭着求饶。他心想,
既然恨他,那就好好的恨,哪怕是恨上一辈子,
至少,也是他跟她的一辈子……
第一章
醒来的时候,正好是清晨。
半开的窗户,轻笼的烟雾带着几分迷蒙,丝丝缕缕地顺着微风飘了进来。
翠绿的嫩枝在晨雾里舒展着身姿,早起的鸟儿在枝头跳跃,绿叶窸窸窣窣地随之起舞,淡淡的光线里,细小的水雾上下翻滚。
一切,静谧而安详,显得分外不真实。
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带着初醒的朦胧的眼眸望着雪白的天花板,静静地一动不动,就连呼吸都缓慢依旧。
她,是死了,或是活着?
记忆是一种很讨厌的东西,不会因为你昏迷多久而消失。偏偏,她醒过来那一刻,已然清醒。
那些痛苦,那些难过,那些痛到极点不想再痛的绝望,如潮水一般涌过来,汹涌澎湃。
醒了,嗯?淡淡的熟悉的男性嗓音,穿过那片飞舞着的水雾,轻轻飘过来。
她的身子反S性地一疼,全身上下所有的神经细胞在那一瞬间都恢复了知觉,疼得毁天灭地,疼得无法呼吸。
原来,她还活着。
可为什么还活着?瞪着那一滴一滴滴入她身体的Y体,恨得不能自已,就是它们,让她还要再继续痛下去!
以为一瓶药一个刀片,就可以逃离这一切?依旧是熟悉到刺痛的嘲讽语气,依旧是听了都会心痛的好听的声音,于佳辰,不可能!绝无可能!
她慢慢地偏过头,看向他。
入眼的那一瞬间,她有些许的疑惑。
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的男子,是于宋忻,她从小就认识的那个人,可是却又好像不是他。还是那个永远都干净儒雅的男子,依旧是那淡定自若的男子,可他,却好像……不一样了。她居然会有一种,他的情绪在失控边缘的错觉。
明明,他的神情、他的语气都像以前一样地平静呀,为什么她会有那样的错觉?
可是好累,好累,她不想再研究他了。十几年来,她没有一天是弄懂过的,现在更加是不想懂。
为什么要救她?为什么不让她死?她不想活着了,太痛苦,罪孽太重。
她转过头,轻轻地闭上眼睛。
好累,如果可以永远都睡下去,该有多好。
没关系,一次不成,还有下次。总会有一次是成功的,不是吗?虽然,累了点。
还想再死吗?
……她沉默,不说话,一点都不惊讶他永远可以看穿她。就像她并不奇怪为什么她一醒,他就会知道一样。
记得我以前说过的话吗?他一步一步地走近,清新好闻的男性气息淡淡地萦绕在她的鼻端,熟悉得让她心又在痛了,死总是容易的,活着却是最难的。而你,于佳辰,必须给我活着。
为什么?为什么?她的手在被单下握成一团,就算此时没力,却还是掐得掌心一片疼痛。
记住了吗?嗯?
她依旧闭着眼睛,不言不语。
于……
啊!于小姐醒了?一声惊呼打破了他们之间紧绷的氛围,明媚娇俏的女孩奔了进来,呼啦啦带进一片热闹的气息,浓郁的中式早餐气息扑鼻而来,油条、豆浆之类的杂七杂八,与这冷寂的病房格格不入,可,又有什么关系?
于小姐,你终于醒了,你都不知道宋先生他……
卢小姐,麻烦你把窗打开一点,好吗?轻轻浅浅的男性嗓音,温和有礼,自自然然地打断了那位卢小姐未说完的话,可就算话题被打断,卢小姐却一点都没有介意。
喔,好。听话地转身去开窗,推开时看护的职业习惯总算让她想起来要问:于小姐醒来多久了?叫医生了吗?
宋忻漆黑如墨的眼瞳一瞬间紧缩,抿了抿了唇,抬手,按下病床墙壁上的呼叫铃。
咦,居然没叫?这可不像他会做的事。私人看护卢雅菲小姐困惑地皱着眉,有些许的不明白。
该怎么形容这位宋忻宋先生呢?他是卢菲雅长这么大所见过的最最不一样的男子。
俊逸出尘,儒雅不凡,这样的词汇用在他身上,好像都不足以形容万分之一的他。
在于小姐被送入医院的那一刻开始,他一直都是冷静自持的。平静的容颜,自若淡定的神情,好像任何事情在他的面前,都不再是问题,都可以轻松地解决。
在于小姐昏迷的这三天里,成为她的私人看护守在她身边,简直是莫大的福利耶。呃,这样说虽然不太好啦,但她心里有偷偷在庆幸,因为可以在于小姐身边,就等于在这个男子身边。
她可以时时都看到他,看他处理事情果断而明快,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他都有条不紊,简直就是要迷死人。
哪怕在于小姐最危险的时候,医生说可能会救不回来,他也只是很平静地说了一句话:救,无论如何都要救活她。
他那时的神情,她这辈子都忘不了。明明是冷静的,可是又是疯狂的;明明是自制的,可是却又是失控的。
喔,什么乱七八糟的形容词呀。矮油,反正这位宋先生呢,天生就是有一种儒雅淡然之气,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他,想要依赖,想要依靠。
在卢雅菲的眼里,于小姐醒来第一时间叫医生过来看这种小事,宋先生根本就不可能会忘掉的呀。
他明明是很在乎……
所有的疑问,在医生和护士的涌入中被冲散了。
吞下的整瓶安眠药,在洗了几次胃之后,完全解决了。
比较棘手的问题在手腕,大动脉血管干净利落地被完全割断,修补起来非常的困难,而她又失血过多,所以这次,于佳辰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休养。而后遗症是,她的左手,不能再提重物。
这世上的事情,永远是要付代价的。你不爱惜生命,生命也不会轻饶你。
于佳辰望着裹着厚厚纱布的手腕,唇边的笑,是苦涩的。
那个男人在医生宣布她已经脱离危险后,就消失了。然后张妈拎着香味扑鼻的J汤,泪眼迷蒙地出现在她面前,小姐,你怎么这么傻……
她望着天花板,继续发呆。
从醒来开始,她就没有说一句话。不想说,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可以说什么。一个手上染满双亲鲜血的人,还有什么资格活在这世上。
如果爸爸妈妈不是为了去纽西兰接她,就不会在去机场的路上出车祸,他们就不会……都是因为她,全都是因为她!
每次一想到这个,她的心就痛得如刀绞一般。这样的念头,每天都在她脑中不断地重复,每次都让她痛不欲生。
可她不能死,至少那时还不能死。
虽然不孝,虽然罪孽,可她还是要好好地送这世上最爱她的父母最后一程。所以她一直忍着,忍着,忍到五脏六腑都痛成碎片,还是忍着。
终于等到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她回到那个她出生并且成长的地方,放了满满一缸的热水,拿出刀片……
刀划下的那一刻,她没有觉得疼。
真奇怪,人在临死的时候,居然没有感觉到痛。也是,跟心里的疼痛比起来,这点的小痛,又算什么。
用整整一瓶的红酒咽下那瓶白色的药片,闭上眼睛靠在浴缸边缘,静静地等待着她心心唸唸的解脱。
可是脑海里浮现的,是……
她要死了,马上就要死了。随着她的死,那段纠缠到身心俱疲的感情,也终结了。
她以为自己解脱了,因为她看到爸妈朝她笑着伸出双手,可等她醒来才发现,原来她又被拖进这个残酷的世界里,痛着、疼着,无法挣脱。
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死!
他的话,像刀刻一样印在她的脑中。
不准!多么可笑!他为什么不准?又凭什么不准?现在的她,还有什么是不可失去的?而且他不是一直都讨厌她吗?她死了,他不是刚好称心如意?又为什么要阻止?
小姐,你吃点东西吧。耳边又响起陈妈苦苦的劝:你这么多天什么都不吃,身体会支撑不住的。
真的吗?真的会支撑不住吗?她瞪着那一点一滴打入她身体里的营养Y,就是它们,让她想死都难。
二十四小时,不是张妈就是那位卢小姐看着她,就连上洗手间都是门半开着,不放她单独一人。
绝食,没关系,有营养Y;拔针,更没关系,这里是医院,有的是可以再C针进去的人。
跳楼,可以,她有能力走到窗边再说;割腕,开玩笑,除非她可以用牙刷割。
所有的路,统统被堵死了。
一直到半个月后她出院,都没有办法找到任何机会。
可只用营养Y支撑的身体,毕竟还是不行。
她瘦了,以一种可怕的速度迅速地瘦下去,就连站,都没有力气。
望着这幢陌生的房子,她完全没办法说话。
小姐,少爷说先住在这里,这里环境好,最适合调养身子。张妈扶着她下了出租车,看她站在那里不肯动,于是解释道。
她还是默默地不肯移步,死死地瞪着这幢透天厝。这是台湾最典型的早期房子,已然斑驳的灰色围墙,陈旧的雕花铁门,大大的庭院,两层半高的楼房,在在诉说着它的历史悠久。
在台北有一幢这样的楼房不奇怪,毕竟这里不是市中心。可问题是,他怎么会有?
这一瞬间,她发现自己从头到尾就没有了解过那个从小就认识的男人。他的事情,她完全不知道。
不该觉得失望或者难过的,她本来就不该知道。
小姐,我们进去吧,你身体不好,不要站太久……张妈在一旁劝得口水都快干了,可她家小姐却还是一动不动,只是瞪着这幢房子发呆。她担心地看了看天上炽热的艷阳,再看看小姐,虽然没有直接站在太阳底下,但她担心再在外面待下去,小姐的身子会受不了。
突然一双手臂伸过来一把抱起于佳辰。
啊……张妈的惊呼声叫到一半在看到来人是谁时,自动收音。
宋忻抱起那个倔强不肯移动的女孩,为她此时的重量而微微地皱着眉头,腾出一只手按开大门,往里走去。
于佳辰痛恨地闭了闭眼眸,为自己到现在还会被他的气息所影响而生气。
宋忻走了几步停下来,低头去看,这个倔强的小女人,手指紧紧地抓着大门铁栅栏,半垂着眸,摆明无声地反抗。
他低头在她耳边很轻很柔地说道:我不介意就这么抱着你站在外面,但我不保证会只是抱你而已。
这个人是个变态,一直都是!
他看到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很不情愿地松开,满意地微勾唇角,抱着她继续往里走。
陈妈拎起宋忻刚刚搁在地上的计算机包,仔细地将灰尘拍掉。少爷最宝贝他的计算机,以前听太太提过,少爷的计算机,价值连城。当然,贵的不是计算机本身,而是计算机里面的东西。
当于佳辰被轻轻地放在柔软的床上时,她依旧半垂着眼眸,淡淡的唇紧紧地抿着,一言不发。
宋忻放下她后却没有直起身子,半俯在她的身上,定定地望着她。
苍白透明到没有丝毫血色的脸颊,如同一朵无力的小花,被抽掉了所有的明媚鲜妍,就连漆黑浓密的眼睫都显得无精打采。
她憔悴得厉害,非常非常厉害。
他的气息密密麻麻地笼罩着她,很清爽、很好闻的男性气息,虽然没有抬头,但于佳辰感觉得到他在看她。随他看好了,又怎样?
她的手指却一点点地不受控制地揪住了床单,丝质的布料在她指下攥成细碎的折。
他的呼吸很平、很缓,伸指,慢慢地抚上那颤抖的睫毛,刷子一样,细细地蹭过他的指腹,从指间一直泛进心底深处。
她一动不动,丝毫不受影响般,倔强的表情,拒绝的姿势。
于佳辰。轻轻地,似叹息般的声音,他的手掌带着微凉的温度,盖在她眼睛上,温柔而无奈。
她全身猛地一痛,象是被拉紧到极致的弦,紧到发痛,就等待着松开的那一瞬间。
漫长的等待。
一室的安谧与沉默,时间在此时彷彿失去了意义。除了眼皮上的温度,别无其他。
嘴唇,象是被轻轻地碰了一下。如同微风拂过花瓣般,若有似无。
手掌移开,他的气息也远离了。
好好照顾小姐。
陈妈刚走到门口,看见宋忻从房间里出来,淡淡地丢下这句话后就走掉了。
她愣了愣,快走几步,看见于佳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她的身子象是被偌大的床给淹没掉了般。
小姐,你累了吗?张妈将于佳辰的行李放到一旁,走过去探身去看。
乌黑的秀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