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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精校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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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81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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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夏浔吞吞吐吐地道:“这个……,头几日,魏国公也曾训斥他们不成体统,把他们禁足于府中……”

    朱允炆展颜道:“这就对了,徐辉祖做事,还是甚体朕意的。”

    夏浔尴尬地道:“不过,燕王世子性情敦厚,不外出时,便只在房中酣睡,倒也不生是非。可是二郡王、三郡王语言粗鲁,性情火爆,根本是待不住的人的。魏国公只把他们禁足两天,他们倒与堂兄弟们打了三架,动手的时候还不慎打碎了一对中山王昔年最为珍爱的釉里红玉壶春瓶。气得魏国公不肯再搭理他们,这对兄弟没了管教,更是每日溜出府去散心,其实燕王世子不是好动的人,依臣看,他也是担心两个兄弟惹出祸来,所以才不得不勉为其难,整日跟在他们的身边……”

    黄子澄冷笑一声道:“老大吟诗作赋,附庸风雅,老二老三则寻衅滋事,惹事生非,燕王家里,还真是生了三个宝贝。”

    方孝孺微笑道:“以行兄且莫大意,焉知他们不是故意自愚自污,以惑君上与朝廷?”

    黄子澄呵呵笑道:“孝直若说燕王世子故意自愚自污,或不无可能,毕竟是及冠之年的成人了么,虽还年轻,这点心机也未必就没有。但那燕王次子高煦、三子高燧,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漫说没有这份心机,就算有人暗授机宜,叫他们扮,也是扮不出来的!”

    黄子澄说得十分笃定,方孝孺细一思量,也觉得黄子澄说的有道理。他在陕西做了十多年的府谕教授,也不知教过了多少学生,若说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就能有这样的心机,那实在是太可怕了,他也是不相信的。这样的枭雄之资,天下间几百年能出一个?更不要说燕王家里一下子就出现两个了,捋须想想,方孝孺也是释然一笑。

    两个大儒都未想到,朱高煦和朱高燧只是本色演出罢了,要掩饰本性,完全伪装成另外一副形象固然很难,可是如果放大自己某一方面的特性,却足以让大多数人看不全他的本来面目。方孝孺和黄子澄没练成天眼通,可没长这么一双慧眼。

    就在这时,小林子蹑手蹑脚地进来,将一封奏疏递到朱允炆的面前,朱允炆一看那奏疏上有两道黄色丝绦捆着,不由得眉尖轻轻一挑,这可是他赋予二十四位采访使的特权,可以直达御前的奏疏。

    朱允炆对夏浔摆摆手,吩咐道:“好了,你去王驸马府上吧,盯紧了他们,只要不给朕惹什么大麻烦,且由他们去。”

    “是!”夏浔的目光在那封奏疏上微微一凝,轻轻退了出去。

    “湖北道采访使黄真进呈御览”,又看了看封区上那行端正雅致的小字,朱允炆便扯开双道的黄丝绦,拿起小刀削开了封口,打开来匆匆浏览了一遍,便把奏疏一合,在掌心轻轻拍了几下,微笑道:“没想到,这黄真倒是个能干的人,为朕立下头一功了。”

    黄子澄动容道:“陛下说的可是都察院……,哦,现在叫御使台了。可是御使台的湖北道监察御使黄真么,此人做了件什么大事?”

    朱允炆将奏疏递过去,微笑道:“先生请看。”

    黄子澄忙将奏疏接在手中,方孝孺也凑过去观看,两人将那份奏疏看罢,再抬头看看朱允炆,三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怡然、神秘的微笑……

    第270章 我希望那只是一个传说!

    荆州太晖观。

    黄真黄御使正带着两个随众在观中游览。

    这座道观是湘王朱柏修建的,朱柏信奉道教,还给自己取了一个道号叫“紫虚子”。这座由朱柏出资修建的道观,主体殿阁五座,偏殿、左右殿俱备,规模宏伟,殿宇高大。殿内雕梁画栋,熠熠生辉,当地人称“小金顶”、“赛武当”,十分的壮观。

    黄真站在殿上一面题诗的白壁面前,一句句地吟哦着:“张玄玄,爱神仙。朝饮九渡之清流,暮宿南岩之紫烟。好山劫来知几载,不与景物同推迁。我向空山寻不见,徒凄然!”

    这首《赞张真仙诗》是朱柏写的,他信奉道教,曾往武当山寻访张三丰,可惜未见真人,惆怅之下,写下了这首诗,因为太晖观是湘王朱柏出资修建,观主就把这位大护法的诗题刻在了壁上。

    黄真反复吟哦数遍,找不到什么可以用以攻讦的把柄,便又绕到了正殿,正殿有一排蟠龙柱,黄真又动上了脑筋,暗自寻思到:“道观之中,建蟠龙之柱,不晓得这是不是僭越逾制。唔……,我先记下来,回头向礼部同僚咨询一番。”

    黄真正想着,一个驿卒匆匆走了进来,一见黄真便道:“哎哟,黄大人,您果真在这儿,小人找了您半天了。”

    黄真问道:“甚么事?”

    那驿卒走近了,低声道:“京里来人了,是都察院左都御使袁泰袁大人,吩咐小人马上把黄大人找回去,有要事相商。”

    黄真惊讶不已,连忙随着那驿卒向外走去。

    黄真临了临了,受到了朝廷的提拔重用,那仕途之心重又热络起来。这一次朱允炆遣二十四天使遍巡天下,表面上是分巡问苦,惩治贪官污吏,暗地里却向他们密授机宜,叫他们寻察各地藩王的罪证把柄,为削藩提供道义上的证据。黄真这一回与前番寻访济南做傀儡时大不相同,立即赶赴荆州,希望能立下头功,得到皇帝的青睐。

    黄真有备而来,还真让他抓到了湘王的一些把柄,他到荆州,首先就得去拜访湘王,到了湘王府,他意外地发现湘王府正殿、大门两侧都开了一道角门,本来七道正门,若再算上这角门,那可就是九门,九乃数之极,天子之制。黄真如获至宝,马上把这条罪状记下来,急送京师。

    不过他估计湘王府只是多开了两道门,恐怕不足以治湘王的罪,所以这些天一直在荆州到处转悠,希望能找到更多有关湘王的有力罪证,奈何湘王在荆州口啤很好,并无什么不法之事。黄真别无他法,只得在建制僭越上下功夫。

    他琢磨着湘王既然在修大门的时候不注意这些建制上的规矩,别的建筑上面说不定也有问题,奈认湘王府又不是他想进就进的,只好在由湘王出资修建的一些城中建筑上着手了,不想京里就在此时派了人来,莫非上一次呈送的奏章所列罪名已经足以定湘王之罪了?

    黄真一路想着,急急赶回驿馆,马上面见都御使袁泰。

    等下人上了茶,袁泰摒退左右,只留下黄真一人,笑容满面地道:“黄大人,你在荆州做得很好,你是受本官举荐担任湖北道监察御使的,这一次你立下大功,本官在皇上面前也甚为露脸呐。”

    黄真惊喜地道:“还赖大人栽培。莫非……下官所上的奏疏,已为陛下采纳?”

    袁泰捻须微笑道:“然也,若非如此,本官怎会出现在这里?”

    他微微倾身,对黄真道:“九五,象征着帝王之尊,按制,非天子不得造面阔九间的正房,湘王扩建宅邸,门房九间,这是正中开门的官署形制,主楼亦开间九间,这就是僭越了帝王‘九五’之尊的等级了,此为‘大不敬’之罪!方学士和黄学士一致认定,凭此,足以向湘王问罪!”

    皇帝称宫,藩王称府,官员称宅,庶人称家,住宅建造,俱按等级,这是上下尊卑分明之道。湘王扩建王府时开了两个角门儿,这的确是僭越了建制,不过这算不算造反,都在皇帝一句话了,若搁在洪武朝,大概朱元璋会下道旨意,训斥儿子几句,但是建文要问他的大不敬之罪,似乎也是理直气壮。

    袁泰又道:“湘王善武力,是带过兵的人,与燕王朱棣交情很好。如果朝廷削燕,湘王起兵响应,确为朝廷心腹大患。朝廷已决定据此把柄擒拿湘王。不过,你也知道,上一次朝廷对周王不教而诛,对齐王和代王轻率削爵囚禁,遭至朝野间许多非议,因此这一次朝廷决定改变策略。”

    黄真紧张地道:“大人,朝廷打算怎么做?”

    袁泰胸有成竹地道:“持圣旨,公开诘问,迫使湘王主动俯首认罪,如此,可彰朝廷公平、法纪严明。”

    黄真捻着胡须想了想,担忧地道:“素闻湘王性情刚烈、勇武过人,如果他拒不俯首,那该如何是好?”

    袁泰YY一笑,说道:“这一遭儿,本就是明暗两招棋。朝廷已秘遣勇士,扮作贩夫走卒纷赴荆州,武器甲胄俱藏货车之中,到时候,他们会突然包围湘王府,切断湘王府和外界的一切联系,则住在城外的湘王三护卫,亦不知消息了。

    然后,你我再持圣旨过王府问罪,勒令湘王递请罪文表,只要湘王自承有罪,白纸黑字地写下来,朝廷再想怎么办他都是光明正大了。如果他敢公然反抗,嘿,那么他原本无罪也变成有罪了,朝廷拿他问罪岂不更加的理直气壮?”

    “真他妈的Y险!难怪我一直爬不上去,原来是心没有你们黑!”

    黄真暗骂一句,眉开眼笑地赞道:“果然妙计,高,实在是高哇!”

    朱柏是朱元璋第十二子,今年二十八岁,生得身材魁梧、英气勃发。此人文武双修,诗词歌赋,均甚精通,兵法韬略,尤其不凡。朱柏喜欢读书,常常读书至深夜,他还建了一处景元阁,招揽贤才,征集古本孤本,校对整理,重新誊录,以防绝灭于世。

    同时,朱柏膂力过人,善弓矢刀槊,驰马若飞,论古兵制、前事成败,常有出人意表的看法。他曾经奉旨三次领兵平叛,第一次是一支投降明朝的元兵暴乱,打算返回塞外,朱柏率军平叛,大败元军;第二次是五开蛮造反,朱柏巧妙地利用蛮军内部的分岐,分化瓦解,不杀一人,便顺利平息了叛乱,不战而屈人之兵,这堪称用兵的最高境界了。第三次则是平定古州蛮造反。

    此时,午膳后不久,湘王朱柏正用他惯使刀剑以致掌心满是硬茧的大手,握着一支笔在做画。他画的是自己的小儿子,这个儿子是他的侧妃秦渔所生。湘王正妃是朝中大将吴高之女,叫吴雪,为湘王生有一女一子。湘王正妃本是朱元璋出于笼络朝臣的政治目的给皇子们所选的妻室,不过这位吴妃虽然貌相不算极美,却也是个温柔娴淑、贞静端庄的女子,甚受湘王敬爱。

    至于这位侧妃秦渔,则是湘王就藩荆州之后所纳的当地女子,貌相绝丽、身姿婀娜,最受他的宠爱,两人感情也是甚笃。此时小儿子刚刚过了百日,侧妃秦渔产后不久,昔日窈窕飘逸的身段儿还未完全恢复,这时候还微微有些珠圆玉润的感觉,不过却也如熟透了的桃子,愈增娇媚。

    秦渔抱着爱子坐在锦墩上,朱柏泼墨挥毫,不等儿子不耐烦地哭叫起来,一副栩栩如生的稚儿图便已画好了。

    朱柏搁下笔,呵呵笑道:“爱妃,来看看,我为儿子所绘画像如何。”

    秦渔抱起儿子,姗姗走到案前,俯首一看,纸上一个婴儿肥肥胖胖、粉妆玉琢,藕节儿似的手臂大腿,呶着小嘴儿憨态可掬,在朱柏笔下,这婴儿活灵活灵,几欲跃纸而出,那眉眼五官、神情动态,果与怀中爱子一般无二。

    秦渔不由嫣然一笑,回眸娇声道:“人都说殿下擅画婴儿,妾身却是今日才发现殿下的本事。殿下,咱们的儿子才刚刚百日呢,殿下以后要常给儿子画像,一年画一幅,妾身要好好收藏起来。”

    朱柏哑然失笑:“一年画一幅,画上几年,我儿便不是婴儿喽。”

    秦渔不依地道:“殿下就答应人家嘛。”

    朱柏笑道:“好好好,都依你,我什么事儿不答应你了?”

    说着,朱柏俯下身去,逗弄爱妃怀中的儿子,就在这时,一个内侍匆匆进来禀报:“殿下,殿下,皇上有旨意到了。”

    朱柏一怔,脸上不由微微变色,朝廷削藩的动静闹得很大,诸藩谁不知道?当初那位在诸王叔面前谦恭仁孝的好侄儿,如今简直成了诸王心目中的勾魂使者,谁都怕见他的旨意。朱柏有些紧张地对秦渔道:“爱妃且抱孩儿回房歇息,我去接旨。”

    湘王府外,扮作行商走卒的朝廷兵马已将湘王府团团包围起来,原本藏在货车中的兵甲器仗也都取了出来,黄真看着紧闭的宫门,看看渐已西斜的阳光,不安地对袁泰道:“大人,湘王会俯首认罪吗?咱们宣旨都过了一个多时辰了,可这宫门紧闭……”

    袁泰很笃定地道:“你放心,湘王府中侍卫有限,湘王固然果勇,又能如何?他没有别的路走的,唯有向朝廷递表请罪,方有一线生机。时辰不是还没到么,耐心等等!”

    湘王府中,正妃、侧妃乃至王府属吏都跪在湘王面前,正在苦苦哀求,正妃吴氏泣声道:“殿下,殿下,不可行此绝路啊。王府多开了两道角门儿,也不是甚么大不了的事情,殿下就向朝廷俯首认罪,砌死了角门儿也就是了,殿下是皇上的叔父,皇上还能如何难为了殿下么。”

    朱柏眉宇间一片愤懑与决然,此刻,他已换上了一身戎装,白盔白甲,肋下佩剑,肩上荷弓,完全是一副出征做战的模样,就连他冲锋陷阵时惯骑的那匹白马,都已披上了皮甲,鞍鞯齐备,由一个老兵牵着。

    朱柏扶起妻子,豁然大笑道:“爱妃莫说傻话了,醉翁之意,不在酒也。我那好侄儿,在乎的岂是朱柏多开了一道门户?嘿嘿,他在意的实是我朱柏这个人罢了。我在世一日,便是他的眼中钉,必欲拔之而后快的。他既然对我朱柏的大好头颅这般朝思暮想,我送给他便是了!”

    王府长史周维庸脸色苍白,一头冷汗,连连叩头道:“殿下,殿下宫门逾制,又不是甚么大不了的事,便向皇上俯首贴耳,坦承罪过,想必皇上念及殿下恳切,也能网开一面的,纵然不行,也不过是落得周王、齐王、代王一般下场,何必行此决裂之事!”

    周长史是真的害怕,他知道朱柏性情刚烈,却没想到朱柏性情刚烈到如此地步,朱柏喜谈兵法,喜欢练武,当初就曾在王府中私自打造趁手得用的兵器,被人告发到朝廷,被朱元璋训斥了一顿,当时朱柏可是温温顺顺地向皇帝认错了,怎么这回他却暴怒如斯?

    周维庸看了看承运殿前堆积起来,且泼了油的薪柴,心中恐惧已极,王爷建制逾矩时他未能劝阻,本来就已有罪,要是王爷真的纵火自焚,他这个长史还能跑得了吗?只怕皇上要剥他的皮、抽他的筋了。

    朱柏听了周长史的话,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皇上削藩之急切,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他软硬兼施,先文后武,不过是迫我自己认罪罢了,我这请罪书一写,他就既可以遂了心意,又可以保住他那张至仁至孝的虚伪面皮了,哈哈……”

    那牵马坠镫的老兵热泪横流,振声道:“殿下,咱们反了吧!只要殿下一声令下,卑职赴汤蹈火,绝不迟疑!”

    朱柏轻笑摇头:“我不反!朱柏不能反!朝廷早已有备,你道本王能杀出重围么?如果反了,那才遂了我那好侄儿的心意。嘿!我朱柏偏不让他如意!”

    他又转向自己的王妃和侧妃,张开双臂,将她们轻轻搂在怀中,柔声安慰道:“我一死,天下必然震动。我那假仁假义的侄儿迫于形势,必然不敢再对你们这些孤儿寡母下手,为了收买人心,你们的境遇,比我那倒霉的几位王兄家人,或还好过一些。爱妃,你们莫要悲痛,好好带大我的儿子,我那侄儿倒行逆施,不顾骨R亲情,早晚……他会遭报应的。”

    “殿下!”两个王妃绝望地叫,朱柏再不理会,一转身,厉声喝道:“备马!”

    那老兵泪流满面地把马牵到他的面前,单膝跪倒,朱柏单足在他膝上一踏,纵身跃上马去,又喝道:“开宫门,升火!”

    “轰隆隆……”

    宫门开了,堵在外边的朝廷兵马一阵S动,立即握紧了盾牌,竖起了弩箭,可是宫中却不见一个士卒冲出来,一道道宫门依次打开,顺着宽敞平坦的大道,正看见那巍峨壮观的湘王府正殿“承运殿”,“轰”地一声,承运殿便已腾起了一道烈焰。

    袁泰大惊失色,失声道:“不好!湘王要自尽!快,快把他拦下!”

    当下不管不顾,袁泰一提袍裾,踉跄着便往里跑,黄真也没想到,今日传旨,会把皇子*上绝路,一时唬得心口直跳,双膝发软,眼见袁泰一溜烟冲进去了,后边许多侍卫也跑了进去,这才明白过来,战战兢兢地叫一声:“等……等等我……”,便也跟着跑了进去。

    湘王朱柏顶白盔、具白甲,骑白马,佩剑荷弓,盔顶红缨被承运殿燃烧产生的热浪冲得突突乱颤。他单骑独马,策立于承运殿前,轻蔑地看着急急跑来的袁泰和一众穿得五花八门的朝廷兵卒,厉声喝道:“我朱柏,乃太祖皇帝亲子!太祖宾天,身为人子,我朱柏疾不准视,葬不准会,抱兹沉痛,生有何欢?今皇上欲问朱柏之罪,想我堂堂太祖亲子,岂能卑躬屈膝,为求一条活路,受辱于狱吏奴婢之人!苟延残喘,求一活路,不是朱柏为人!本王,宁死不屈!”

    “驾!”

    朱柏猛地策马一鞭,拨转马头直向承运殿中奔去。

    “殿下!”还没跑到跟前的袁泰见朱柏如蹈火的飞蛾,连人带马扑进了承运殿,迅速消失在火焰当中,不禁绝望地叫。,——

    “殿下!殿下既死,妾何忍独生?这天下既不容得我们,我们一家人便去泉下相会吧!”

    湘王妃吴氏牵起一子一女的手,发红的双目向袁泰狠狠瞪去,红红的火焰映着她的脸,那目中仇视、凛然的目光骇得袁泰不由自主连退几步,吴氏一转身,便牵着一双儿女的手,向承运殿中奔去。

    “殿下!姐姐!”

    秦渔哭得鬓发散乱,一见王妃义无反顾地冲进承运殿去,便把爱子一抱,迎着那愈来愈烈的火焰冲了过去。

    “殿下不要舍下卑职,卑职还要追随殿下,为殿下牵马坠镫!”

    那老兵号啕着也冲了进去,湘王府长史心中一片惨然:“完了!完了!湘王自尽,无论是皇上迁怒于我,还是要我承担这大不敬之罪,我周维庸都没有好果子吃了,与其生不如死,不如就随湘王去了吧,至少……至少史书中还能留我一个忠烈之名。”

    想到这里,周长史把牙一咬,以袖掩面,亦向烈焰喷吞已无法近人的承运殿中冲去。

    湘王御下极得人心,一时间,竟有许多悲痛欲绝的宫婢仆从、侍卫属吏们,俱追随湘王而去,一个个前仆后继地蹈入火丛,黄真和袁泰失魂落魄地站在那儿,眼见如此惨烈景象,已是骇得不能言语了。

    “混账!混账!他竟敢自尽!他竟敢自尽,陷朕于不义之地,用心何其歹毒、用心何其歹毒!”

    朱允炆脸色铁青,愤怒地咆哮着。

    小林子生怕扫到了龙卷风尾,站在一旁,又习惯性地打起了哆嗦。

    方孝孺面色凝重地道:“陛下,我们也没想到,湘王居然会……,陛下,现在不是发怒的时候,湘王之死,马上就会传遍天下,这事儿是瞒不住的,咱们必须得马上想个妥善的法子善后,否则,群情汹汹,恐怕矛头要直指陛下了。”

    朱允炆一P股坐回椅上,无措地道:“朕该怎么办?朕该怎么办?朕即位未久,连黜chu诸王,今又迫使湘王自焚,朕……朕何以自解于天下?”

    黄子澄沉重地道:“陛下千万不可以这么想,如果陛下这时自觉理亏、自觉负疚于湘王,那才真的不可收拾,真的无法对天下人交待了。”

    朱允炆抬起头来,茫然看着他道:“那……那依先生之见,朕……该怎么做?”

    胜棋楼上,怀庆驸马、朱高炽等几人正在饮酒谈笑。怀庆驸马王宁一开始是想和燕王府拉开距离的,奈何朱高炽以自家亲戚为由,却是主动攀交,朱允炆也有心看住燕王三子,不让他们到处惹是生非,所以便暗示王宁可以与之交往,不料一经来往,二人才学相仿,性情相投,竟然真的做了朋友。

    席间还有几位南京城里有名的文人,此刻几个人正围着一人,观他做画。此人叫边进,乃是天下闻名的大画家。当初,他本荆中画师,因湘王朱柏也擅画,两人相交甚笃,成为好友,受湘王举荐,到了京师,供职于宫中,成为宫廷画家,就此一步登天,如今已名列“禁中三绝”

    边进正趁着酒兴,正当窗绘画莫愁湖风景,一副画作缓制完成,莫愁风景俱收于纸上,旁观的几人忍不住连连称妙。朱高炽举杯过去,看了这副画也是十分喜爱,便对边进道:“高炽十分喜爱先生这副大作,不知先生可肯惠赐于高炽?”

    边进欣然笑道:“承蒙世子青睐,臣哪有不肯的道理,且容臣题款钤印。来啊,取印来。”

    边府书童立即捧来一口檀木匣子,匣盖儿一开,里边盛着四块大印,边取取出那方“禁中画师边进”的大印,蘸了蘸朱砂印泥,正要在画作上端端正正地印下去,本在楼下游玩的朱高煦慌慌张张地跑了上来,上楼便嚷:“不好了,不好了,湘王……湘王……十二叔,自焚了。”

    “啪!”地一声,朱高炽手中的酒杯失手落地,摔得粉碎,一张脸已是苍白如纸,楼上众人一时皆是鸦雀无声,过了半晌,怀庆驸马王宁才疑声道:“湘王……湘王自焚了?这……这是怎么回事,你快说。”

    朱高煦喘着粗气道:“皇上明诏天下,街上都贴了榜文,我……我也是刚刚看到,这就跑回来了。那榜文上说,说……”

    朱高燧跑上来道:“二哥,我记得,我来说。榜文上说:‘去年周庶人橚谮为不轨,词连湘王,曰为同谋,朕以亲亲之故,不忍暴扬其过,只正周庶人之罪,未问其过。然湘王心怀叵测,不因朕之仁慈而悔改,齐王榑、代王桂谋逆事发,推问同犯,亦言与湘王同谋大逆。

    朕仍不忍加诛,只遣御使至荆州诘问湘王府门僭越之事,希图湘王收敛逆行,湘王柏自知罪行暴露,恐难逃纲纪制裁,竟尔阖家自焚,甚负朕望。湘王柏自绝伏罪,阖家俱亡,湘王既死,不削其爵,因其无子嗣存留,收其封地,赐湘王柏谥号‘戾’!”

    站在一旁的夏浔听了这话,额头青筋也是腾地一跳:“好!好一个克仁笃孝的建文帝,*死亲叔父全家,居然还要赐谥号为‘戾’,事情都让他做绝了,真真一个畜牲!”

    边进脸色苍白,默然半晌,慢慢收回那块“禁中画师”的大印,又取出一方略小些的印来,蘸了印泥,在画作下方郑重地按了一按,收起印匣,向呆若木J的众人拱拱手道:“下官身有不适,先行告辞。”说罢头也不回,黯然而去。

    夏浔俯首看那幅画,只见画上题款四个鲜红的小子“湘府殿赐”!

    “湘府殿赐”,这是湘王朱柏赠与边进的一方钤印,湘王已死,湘王府已付之一炬,但是边进,这个宫廷中的画师,却在他的画作下边,郑重地印上了湘王所赐的钤印,这是一个无权无势的画师无声的愤慨和抗议。

    此后,这位中国明初有名的画师,在他的画作上,大多会钤以湘王朱柏所赐的这方印,以为纪念。永乐十一年时,距此时已是十五年后,他做了一副《三友百禽图轴》,落款处钤印仍是湘王所赐这一方印,这副画作现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

    朝中出了这样大的事,众人都无心饮宴了,大家匆匆告辞,立即各自散去。朱高煦和朱高燧也知道此时风起云涌,恐怕湘王之死,将要引起一场轩然大波,所以也不敢再莽撞生事,大哥朱高炽沉声说一句马上回府,他们便乖乖地上了自己的战马。

    朱高炽坐的却是马轿,待他上了车子,在轿厢中坐下,他才控制不住目中的泪光,双目莹莹地看了一眼伴同进来的夏浔,惨然道:“湘王,好一个湘王!陛下,好一个陛下!”

    同样的一句话,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意思,夏浔沉默片刻,缓缓说道:“世子,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湘王朱柏阖宫自焚了,夏浔记得,四年之后,朱棣兵临城下,朱允炆也选择了“圔宫自焚”。只不过,传说他没有死,而是假死逃生去了,夏浔希望:那只是一个传说!

    第271章 不可收拾

    早朝的时候,站在前边的大臣发现走上御座的皇帝脸色不太好,朱允炆肤色本来就是白皙的,此刻仍然是白皙的,却缺了些健康的血色,眼皮也有些浮肿,微微蹙起的眉锋,将他郁郁的心情毫不掩饰地显露出来。

    朱允炆的脸色的确不太好,心情也不太好,昨儿一宿他就没怎么睡觉,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后来干脆披衣起床,随便翻出本书来看,害得本被唤来侍寝的皇妃风宝儿战战兢兢地陪他坐了一宿。

    “众卿……平身……”

    朱允炆有气无力地说罢,看着阶下缓缓起立、貌极恭驯的群臣,忽然一阵心悸:“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真是这样吗?对朕的一切决定,无论对错,他们真的只有一味的服从,而且是从心底里服从吗?湘王……以死抗争,阖家自焚,这又怎么说?”

    ;他忽然想起了小时候听父亲说过的一件事,这件事还是他幼年的时候听过的,已经陈封在心底很久了,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想起来了。父亲对他说的,是三国时候的一件事,有一次,魏文帝曹丕在酒席宴前,忽然一时兴起,向群臣问了一个问题:“若生父与君王同时身患绝症,而只有一丸药,只可救一人,众卿是救君呢,还是救父?”

    文武百官纷纷慷慨陈辞,向皇帝表示自己的忠心,说如果他碰到这样的局面,一定会舍父而救君,其中却有一个叫邴原的大臣一言不发,曹丕点名问他,邴原大声答道:“臣当然救父!”

    当然救父,救君还是救父,这还需要讨论吗?在他看来,当然是父亲比君王更加重要,曹丕没有加罪于他,因为曹丕也知道,那些声称舍父救君的大臣,不过是讨他的欢心,说的都不是真话。

    父亲对他说:“天下至亲,莫过于骨R。我们生在帝王家,较之寻常人家兄弟手足,更多了许多规矩、体制,所以远不及寻常人家的亲人有机会亲近,唯其如此,我们更要重视亲亲之情,多多关怀体贴骨R至亲。”

    他的父亲朱标,一直没有什么显赫的作为,连皇太子也没做几年就病死了,可祖父的二十多个儿子,有的慈善,有的暴戾,有的乖张,有的孤僻,不管什么性情的,却都对他父亲恭驯亲近,真的把这个大哥当成大哥敬爱。即便他的父亲逝世这么多年,不管谁提起他来时,都仍然是满怀崇敬。

    难道先生教我的错了吗?我该向父亲那样吗?我这样做有什么不对?我是皇帝,我是皇帝!他们为什么就不能成全我的一片苦心?

    朱允炆的面孔扭曲了一下,恍惚间,似乎听到有人正在呼唤:“陛下,陛下!”

    “嗯?”

    朱允炆清醒过来,定睛看去,才见鸿胪寺官员正小心翼翼地站在那儿,说道:“皇上,今日谢恩、陛辞的官员都已经宣布完毕了,如果皇上不见他们,那么……,就可以让百官奏事了。”

    朱允炆端正了一下身形,说道:“那就……奏事吧。”

    “遵旨!”

    鸿胪寺躬身领旨,转向群臣,高声喝道:“皇上有旨,群臣奏事,有本早奏,无事退朝!”

    “臣有本奏!”

    朱允炆眼尖,看见武臣班中,站出一员虎将,后边似乎有人拉了他一把,他还狠狠地一甩袖子,掷脱了想拉住他的那位同僚,朱允炆这才看清,站出来的这位是当朝武臣一品,中军大都督徐增寿。

    “徐爱卿,有什么话说吗?”

    “是,臣昨日听说,湘王因小过受陛下诘责,阖家自焚于宫中……”

    徐增寿还没说完,练子宁便越众而出,沉声道:“徐都督慎言,湘戾王是蓄谋反叛,罪行败露,惶恐自尽,可不是什么小过。”

    “你放P!”

    徐增寿勃然大怒,厉声喝道:“反叛,又是反叛!先帝驾崩不足一年,周王反了、齐王反了、代王反了,现在湘王也反了,怎么原来不反,突然之间天下诸王就都反了?反了也就反了,现在满朝文武、天下士庶,就只听说他们反了,真凭实据一件没有!如果他们真的反了,臣为武将,愿代陛下,第一个出兵讨伐,战死沙场亦不足惜,奈何只凭一言定罪,朝廷法纪何在?威信何存!”

    黄子澄YY地道:“徐大都督,什么叫‘原来不反,突然之间天下诸王就都反了’?你这是在暗讽皇上无道,致使天下不宁么?”

    “我日你姥姥!”

    仇人相见,份外眼红,徐增寿已经憋了一夜的火了,一听他把自己往沟里带,气极之下破口大骂,卓敬忿怒地喝道:“徐都督,纵然你是忠良之后,位极人臣,岂可君前失仪,一至于斯?”

    徐增寿倒也知道凭他这句话,朱允炆如果有心为难,可以断他个失仪之罪,干脆指着黄子澄,抢先向朱允炆告起状来:“我日你个姥姥,你挖抗埋我!皇上,你听见啦,他黄子澄表面上道貌岸然,一肚子男盗女娼,他居心叵测,Y险至极,他这是故意拐带,陷臣于不义,皇上要为臣主持公道!”

    朱允炆气极,拍案喝道:“胡闹,这是金殿,百官奏事之地,吵闹什么,统统退开!”

    户部侍郎郭任排众而出,向朱允炆一揖,朗声道:“自皇上登基以来,储财粟,备军实,为的是什么?北讨周,南讨湘,剪燕双羽,除朝廷大患、求万世太平罢了,徐都督受朝廷俸禄,不该忠君之事,为君分忧吗?”

    郭任言下之意是:咱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皇上是要削藩的,从一登基就打算削藩了,早就开始做准备了。这几个王爷都是带过兵打过仗领过兵权,和北平燕王关系比较好的,不管诸王到底有没有谋反之举,都逃不出先被削爵的命运,湘王自己不识时务,怪得谁来?

    你还帮他说话,你倒底是站在哪边的?

    郭任倒是站在朱允炆一边的,可惜他这话说的太不委婉了,一点也不知掩饰,朱允炆听了脸上不由一红,还未来得及撇清自己,旁边又有人说话了:“郭大人此言差矣,难道削光了诸王,就能万世太平了么?”

    “咦?谁这么大胆子,明知皇上心意,还敢跟徐增寿那愣头青一起跟皇上唱反调?”;众官员扭头一看,站在御使府群僚之首的袁泰差点儿没气晕过去,说话这人竟是他御使府的人,而且还是他为了打击吴有道的亲信,亲手提拔起来的一位年轻的御使:“这小子忒不识时务,居然跟我唱反调!”

    这位年轻的御使叫郁新,正是一腔热血的时候,只觉自己身为御使,理当坚持公理正义,根本不理会袁泰那杀人般的目光,对朱允炆昂然说道:“陛下,诸王都是太祖的儿子,孝康皇帝(朱标)的手足兄弟,陛下您的亲叔父。二帝在天有灵,看到陛下您贵为天子,而自己的儿子和兄弟却惨遭杀戮,他们心里能够平安吗?所谓削藩之见,都是些竖儒的愚见,臣劝陛下不要听他们的,不然我大明大好局面,恐怕不出十年,必生大乱,到时候陛下悔之晚矣。”

    齐泰怒道:“郁御使,你这是认为,皇上在*诸王造反啦?”

    这位年轻的御使淡淡一笑,沉着地答道:“身为御使,肩负举劾百官、监察刑律之责,视有不平、听有不公,当奏闻天子,以正视听,这是御使言官份内之事。齐大人也要效仿黄学士诱徐都督入罪之法吗?”

    堂下群臣中立即有人发出嗤笑,齐泰脸皮比黄子澄薄一些,一听这话不禁闹了个面红耳赤。

    方孝孺一见,忙也站出来为朱允炆辩驳,一张口便是上古先贤,一闭嘴就是孔曰孟曰,朱允炆坐在御座上,心烦气躁,恨不得拂袖而去。他知道对他削藩的手段,朝中一直有人不以为然,但是惮于皇帝的威严,群臣一直不敢仗义执言,也就一个致仕在家的前都督府断事高巍不知轻重,向他提过异议,可是因为湘王之死,朝中终于出现了公开反对的声音,这令他深感不安。

    朱元璋的儿子没有一个省油的灯,齐王代王只是给他上点眼药,燕王朱棣一会儿硬、一会软,半是嘲讽、半是戏弄,也曾一度让他陷入尴尬,但是他们的作为都不如湘王朱柏这般激烈。朱允炆好名、要脸,但是他的叔叔们一致选择了不给他脸,狠狠地打他的脸,朱柏更是用自己全家人的性命,狠狠地扇了他一记耳光,让他身上一度自我标榜的仁孝慈善的光环,开始渐渐褪去。朱柏之死的意义,在他死后才开始显现,朱允炆担心,不只是诸王对他暗生敌意,恐怕朝野间许多人都要离心离德了。

    “方学士所言,本官不敢苟同!”

    听方孝孺夸夸其谈了一番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做臣子的当为君父分忧的理论,礼部员外郎靳悠然出班奏道:“皇上,臣以为削藩之策,并不妥当。先帝以一介布衣,驱胡虏、败群雄,乃雄才大略,开国雄主,封建藩国若是有害无益,难道先帝会不知道吗?建国封藩之雄主,如汉高祖刘邦,难道才智韬略不如一群夸夸其谈的文人吗?

    为什么要封建藩国?盖因外戚也好、内宦也罢,亦或朝廷权J、地方诸侯尾大不掉,势压于帝时,封建诸藩就是皇帝最大的后盾,故而如吕太后、窦太后、武则天之强大,宗室一旦发力,也不过如昙花一现,皇权终究要重归于皇室。如果说皇室诸王不足信任,那么外人就更加值得信赖了吗?”

    黄子澄怒道:“靳悠然,你一小小礼部员外郎,竟拿旁门左道之说来蛊惑皇上吗?”

    靳悠然人如其名,性子极慢,他怕一着急打断了自己的思路,仍然慢吞吞的,悠然说道:“黄大人此言差矣。汉朝人总结秦历二世而亡的教训时说:“秦内无骨R本根之辅,外无尺土蕃翼之卫。吴陈奋其白挺,刘项随而毙之。”这就是只设郡县,没有分封的弊处了,否则陈胜吴广、刘邦项羽,焉能轻易成功?

    始皇驾崩,赵高指鹿为马,弑君专权,若秦国宗室强大,焉能视其胡为?自古以来,权臣把持朝政而外无强藩时莫不如此,盖因皇族孤弱,皇帝一旦为人把持,便只能任其胡为。天下更易,官员可以再侍新朝,皇室宗亲可以么?所以,若说对皇室的忠心,难道还有人胜过皇族宗室?”

    黄子澄冷笑道:“难道你忘了汉朝七王之乱、晋朝八王之乱?”

    靳悠然慢条斯理地道:“下官没有忘,历数古今,藩王之乱,能数得出来的,也就只有这两件了,下官就知道,大人怎么可能不提出来以为佐证。”

    靳悠然这番调侃,配上他慢悠悠的语调,更是引得群臣中一阵轰笑,靳悠然自己却很冷静,一本正经地道:“汉七王之乱,起因是汉景帝和晁错认为吴王刘濞有罪,趁机削他的封地。晋朝八王之乱,是因为晋惠帝痴呆,贾后杀死太傅杨骏、汝南王司马亮、楚王司马玮以及太子司马遹,引外戚专权,故而诸王起兵叛乱。

    下官不是说不可限制藩王之权,也不是说藩王俱都奉公守法毫无过失,但是两次藩王之乱,俱由朝廷引发,古往今来,历数亡国之因,因藩王之乱而致亡国者寥寥,把盛世万代寄托于削藩,臣以为,大错特错!”

    “咳!臣以为,靳大人说的话有欠妥当,削藩还是应该的,不过可以采用将诸王易地而封的法子,再辅之以推恩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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