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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来西域,他是要尽力争取西域部落心向大明的,哪怕他们在贴木儿的Y威之下暂时屈服都没关系,只要他们不认为贴木儿真能侵入大明,并且站稳脚跟,那么他们就不会死心踏地的为贴木儿卖力,这些地头蛇是敷衍还是用心,产生的效果可大不一样。
要争取这些人,当然要恩威并重。而这恩好办,这威可不好随便用,在这个敏感时刻,用的不当,反而适得其反,如今还有比歼灭一股令整个西域为之侧视的强大马贼更好的威慑么?他们实际上已经等同于一支军队,而且比西域许多部落的势力都大。
再者,在这里,正统的势力和良民百姓都没有一个统一的信仰和统一的民族归属感,更遑论一群有奶就是娘的马贼强盗了,一旦贴木儿兵临城下,恰恰是这些马贼土匪,最有可能成为他最有力的爪牙,他们不但会借贴木儿的兵势祸害西域百姓,让那里生灵荼炭,而且会死心踏地的投靠贴木儿,利用他们比其他任何人都更熟悉的西域地理,给明军造成更大的伤害。
如今既有机会,当然是能歼灭就歼灭!
在塞哈智开始移动后阵的时候,风裂炎也收到了夏浔的指示,他立即以金鼓号令士卒稳着步子退却,以防弄巧成拙,真被马贼冲乱了队形。
马贼与军队的最大区别,就是纪律和号令。哪怕他们的单兵战斗力再强,在训练有素的军队面前都是一群乌合之众,在双方交战的混乱时刻,军队可以依据号令进行有条不紊的战略退却,而马贼即便是进攻也是毫无章法。马贼中未尝没有人看出些蹊跷,因为甫一交手,他们就发现这支明军的战斗力较之他们以往遇到的敌人要强劲许多,他们人多势众,甚至还落了下风。
在这个时候,对方却选择了退却,稍有心机的人就知道其中有诈了,可是杀红了眼的马贼却没有一套行之有效的指挥系统,他们的传统,是当家的要冲锋在前,身先士卒。因此一些老成持重者甚至不能及时找到他们的头目,更谈不上用旗号或锣鼓传达一些命令了。
明军一旦开始退却,正在鏖战中的马贼们便精神大振,跟打了J血似的,嗷嗷叫着扑上来。明军退却了三箭之地,马贼就缠斗着追了三箭地,并且开始试图绕向侧翼,对明军形成切割式打击,这时一直退却的明军在听到三声短促的号声之后,却突然发起了反扑,以锥字形切进了马贼的队伍。
问题是马贼本来就没有固定的阵营,而且他们也没有什么需要坚守的,他们的目的在于进攻,在于掠夺,一部分马贼已经分袭两翼,试图切割明军阵营了,这支中路突破的明军很快杀穿了马贼的队伍,这样他们就等于是杀到了马贼的后方。
然后,可怖的打击开始了……
尸横遍野,五千悍勇难当的西域马贼一脚踢中了铁板,被天下最精锐的一支队伍杀得溃不成军,侥幸未死的马贼以手抱头蹲在地上,双眼不敢乱瞄,却竖着耳朵听着动静,时不时传来一声惨叫,听得他们心中一紧。
不一会儿,只听马蹄声响,随即一声长嘶,就停在他们不远处:“启禀国公,马贼逃走不足百骑,贼首已然战死,此人叫巴图,乃一窝蜂贼寇首领巴萨的胞弟,人头在此,请国公验看!”
一个淡淡的清朗声音随后传来:“打扫战场,俘虏带走。这颗人头么,带上,就算咱们送给沙洲的一件见面礼吧!”
“国公?”
西域原是北元统治区域,当初封在这儿的王爷、国公不在少数,所以这些马贼知道国公的意思,听说此番他们劫的竟是一位大明国公,他们突然觉得,自己落此下场,一点都不冤。
他们现在谁都不恨,就恨当初盘道儿的那个王八蛋,说什么明军护着一位大富绅往西域来,队伍上几辆大车满载金银,还有漂亮的女人,真是瞎了他娘的狗眼,老子要是能活着离开,一定剥了他的皮!
这时,他们忽然听到一个女人声音雀跃地道:“干爹好猛!干爹好厉害喔!”
几个正在咬牙切齿的幸存者不禁哑然:“原来真的有女人……,只是……这声音怎么像刚学会打鸣的小公J,稚嫩成这般模样?”
第760章 他来了!我来了!
行行复行行,夏浔经过长途跋涉,已经将到敦煌了。
从地理位置上来说,嘉峪关的确十分险要,北靠嘉峪山,危岩怪石,险不可攀;南临讨来河,因数万年河流冲刷,河谷深几十丈,宽一二里,谷底水流湍急,两岸刀劈斧削,只有飞鸟才可通越。再往南,就是冰封雪冻的祁连山。从嘉峪山脚到讨来河谷,不过十来里地,是走廊西端最为狭窄处,只要扼住此地,进可以攻,退可以守,不仅酒泉稳固,整个走廊中西部地区可保无忧,这是河西走廊西部锁钥,守住此关,关内基本便可得到保障。
明廷此番应对贴木儿的战略就是以嘉峪关作为第一前锋堡垒,然而把经略重心放置于此,也就意味着对其外领土的控制力急剧削弱。从嘉峪关到哈密一千二百里的漫长防线上,只有赤金、罕东、沙州、哈密等七处军事防卫,每卫只有五千六百人,实行军事和民政的合一统治,统称关外七卫,而这关外七卫,均是以归附的蒙古人为指挥使,其兵卒也大部分是蒙古人。
这七卫之中,哈密卫最重要,地处西部前线的突出位置,是内地驻防边庭的哨兵,西域但有什么风吹草动,哈密必定先知。另外两个重要的卫所罕东卫和沙州卫,均设在敦煌境内,是边庭与明朝内地联系的桥梁,同时直接担负西域防线兵马粮秣供应,是一个军事后勤基地,敦煌不保,明朝的西部防线就无法存在。
历史上,正是由于对哈密、敦煌等地经营不善,关外七卫争权夺利、内斗不休,由回鹘贵族在天山南麓建立的吐鲁番王国又不断东侵,而世界航海业也在此时逐渐发达起来,东西方贸易交流和使节往来的通道,由陆地逐渐移向海洋,那往返穿梭于各大洋之间的巨舟大船,其行进速度、承载人货的数量,都远胜于骆驼百倍千倍,西域的陆上交通和边庭防务已渐渐失去原先举足轻重的意义。
因此,正德十一年,敦煌被吐鲁番占领,嘉靖三年,明王朝闭锁嘉峪关,将关西百姓迁徙关内,废弃了瓜沙二州,此后二百年敦煌旷无建置,成为“风播楼柳空千里,月照流沙别一天”的荒漠之地。
夏浔执意西巡,目的有三,第一当然是为了当务之急,这趟宣抚西域,能多争取一个是一个,大明能争取到一个,贴木儿一方就等于减少一个,争取一个,得到的就是双倍的助力,这笔帐划得来。
第二就是想趁机了解一下西域。疾风知劲草,越是在这种险恶关头,越能够明晰人心所向、了解各方势力的强弱,如果谋略得当,不利的事也能产生有利的结果,破旧立新最难处就在于新旧混杂,弃也难、立也难,战争这种残酷手段,却恰恰是破而后立的最好手段,利用好了,可以借战争打烂一切坛坛罐罐,然后以明廷为主导,在此建立新的势力。
第三,则是夏浔对这个贴木儿到底能否安然抵达西域一直心中存疑。贴木儿是一个强劲的对手,所以他未敢利用自己所谓的‘先知能力’,向皇帝进一言半语,以轻视西域防务,否则防务上若有疏忽,而贴木儿竟然真的来了,他就是关外关内无数受战火荼毒的百姓们的罪魁祸首,一旦贴木儿的圣战成功,他更是民族的罪人。
可是照理说,即便中原多了一个本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他,也完全不可能影响到贴木儿的生老病死,如果是这样,贴木儿还是应该会半道暴病而卒的才对。他尽力往西来,最后一站放在哈密,就是希望在最前哨,能第一时间掌握贴木儿的动向。
这的确有些冒险,却是无奈之举,因为指望他的潜龙打遍天下是不现实的,虽然已经经过了七八年的发展,潜龙已经日趋成熟,但是叫他们深入西域执行任务,最大的阻碍就是语言和人种的问题。
丝绸之路不比其他地方,这里势力薄弱、没有经过多年发展的商贾是无法生存的,一群不通西域语言的外来汉人,即便扮作客商也够显眼的了,再叫他们去打探重要的军事情报,其难度可想而知。要打探西域情报,还是得依靠当地人才行。
情报的准确与否关乎国运,及时与否,则关系着大量的财富,要知道数十万大军调动,驻扎塞上,每日的耗费都是一笔惊人的数字,他的时间掌握的越精确,国家的负担就越小一些。
西行关外,他的第一站:敦煌,终于到了。
罕东卫指挥使唢南、指挥同知搭力袭,沙州卫指挥使昆季、买佳已然在敦煌城外迎候了。
罕东卫,卫址在南湖,负责阳关至肃北一线防务,卫指挥是元军降将唢南,指挥同知搭力袭是他的兄长;沙洲卫卫指挥是昆季和买佳,这也是一对元军降将,而且是兄弟二人,实际上他们就是两个部落的首领,一个是罕东蒙古部落,一个是沙洲蒙古部落。
敦煌的豪门巨贾也都迎候在高搭的彩棚之下,其中就有沙洲巨商满都拉图,也就是嬴战,和念青唐古拉山下的吐番贵族盛隆。
大明辅国公的车驾仪仗越来越近了,唢南、昆季连忙整理冠戴,举步迎上前去,嬴战和盛隆等西域豪商巨贾也满面堆笑地紧随其后,打破他们的头,他们也不会想到,即将迎来的这位国公,和他们所爱的女人,能有什么关系。
一辆步辇行进在茫茫白雪之中,两列剽悍的战士腰佩锋利的弯马,手持锋利的长矛紧紧护拥着他,天寒地冻,朔风呼啸,可是随在步辇旁边的一个大胖子却因举步维艰而不停地摘下帽子擦汗。
他是盖乌斯,本是东罗马帝国宫廷中的一个宦官,贴木儿的大军横扫亚欧大陆时带回一批宦官,其中就有他,如今已是贴木儿身边的近侍了。
今天,已经是他们在锡尔河边驻留的第五十天了,五十天,士兵们受了很多罪,有些不善保护自己的士兵都被冻伤了,但是总得来说,军队的战力保持还比较完整,冬季出征固然艰苦,可是对他们来说,远比忍受塔里木盆地的酷夏要舒服的多。
贴木儿得知附近有一位远赴西域宣扬圣教的圣人墓地,今天特意去祭拜了一番,此刻刚刚回来。他刚回到营地,大将盖苏耶丁就兴冲冲地赶来报告:“大汗,锡尔河已经彻底结冰了,就算驱赶着无数的牛羊同时踏上去,也不虞破裂,咱们可以继续进军了!”
贴木儿大喜,欣然道:“我刚刚祭拜圣人归来,就听说了这样的好消息,呵呵,莫非是圣人在天之灵在保佑我们么?”
他在柔软的波斯地毯上走了两步,高兴地道:“把占星大师波那提请来,我要叫他占卜一下我们的前程。”
“遵命,我的大汗!”
盖苏耶丁恭敬地答应着退了出去。
不久之后,一位容颜苍白枯槁的老者穿着一件玄色法袍,缓缓走进了贴木儿巨大的宫殿似的毡帐,站在地毯中央,向伟大的可汗恭敬地施了一礼,袍袖随着他的动作展开,袍袖边缘露出一圈用紫罗兰色的六芒星图案组成的纹饰,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弟子,捧着珍贵的水晶球和其它法器。
贴木儿兴致勃勃地道:“哦,波那提大师,您总算到了,锡尔河已经结冻,我准备马上渡河,我希望您能为我占卜一下接下来的运程,我突然对此很有兴趣!”
波那提干瘪的老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说道:“尊敬的陛下,行走在未知命运中的人,才是无畏的,当你看清未来的一切,也许会失去前行的兴趣!”
贴木儿哈哈大笑:“不不不,亲爱的波那提大师,我这一生都是无畏的,就像我腰间的宝刀,我的战士,同我一样无畏,不会因为前途是黑暗或光明而改变。看清我的目标,不会改变我的路,我只是……突然真的有了兴趣!”
波那提微微一笑,躬身道:“那么……,如您所愿,陛下!”
他举步上前,在一张桌前坐了下来,一个弟子立即把捧着的巨大水晶球放到桌前,揭开上边天鹅绒的黑色丝巾,波那提把他枯瘦如树枝的双手轻轻靠上水晶球,空中念念有辞,苍白的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睛饱含着沧桑,紧紧凝视着面前的水晶球,好象要把目光深深地刺进去。
帐幕中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就连贴木儿大帝都坐在那儿,静静地等待着,远处传来攸尔响起的马嘶。
过了许久,波那提的双手从水晶球上移开,脸上带着一抹奇怪的表情,看了一眼贴木儿,却没有说话。
贴木儿忍不住问道:“您看到了甚么?”
波那提苍老的脸颊毫无表情,只用低低的梦幻般的声音道:“尊敬的陛下,我看到了莫测的未来!”
贴木儿神色一紧,向前凑了凑,说道:“当您看到它时,它就应该不再是莫测的未来了,您可以把您看到的东西告诉我么?”
波那提眨了眨眼睛,他正凝视着贴木儿,可是那目光却仿佛穿过了贴木儿的身体,正投S在一个虚无的空间里,用一种茫然的腔调喃喃地道:“水火不相容,可是火星和水星却惊奇地连成了一线,金牛、双子、双鱼的位置都发生了变动,冥王宫的大门轰然打开,冥神的使者扛着巨大的镰刀,正从虚无中走来……!”
波那提的喉咙里沙沙地咕哝了两声,两只眼睛蓦然睁大,毫无焦距地瞪着前方,声调突然变得异常恐惧:“他来了!他来了!”
贴木儿无法理解波那提的这番话,忍不住问道:“亲爱的波那提大师,您能对我说的更明白一些么?”
波那提依旧是那副表情,用诗朗诵的声调,念念有词地说道:“如今正是令人瞩目的生死之秋,天空中出现了惊人的症候,云间染满血腥的红色,冥神的使者束起了战袍,扛着他巨大的镰刀,把死亡的Y影投S在天空……
他本不该出现在这世上,可他却带着他的仆从们来了,一个不该是他的他,双子在前为他驾着战车、双鱼在后殷勤地服侍、他的身左是一个不是女人的女人,他的身右是一个不是女儿的女儿,多么奇怪的组合啊,他们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却因为命运之神的失误,错误地出现在了正确的地方。
一位伟大的君王,他睥睨天下而无人能敌,可是在冥神的使者面前,却将心甘情愿的俯首就戮!是的,他是冥神的使者,唯有冥神,才能将这位最伟大的君王在不该离开的时候请去他的神宫作客!这是不可抗拒的命运,所以他在人间的敌人,本该恐惧他、仇视他的,却帮助他;本可弑杀他的敌人,却甘心为他所用……”
贴木儿还是听不明白他这番话,但是却已感觉到似乎是一个对他不利的预言,他的脸色非常难看,忍不住唤道:“波那提大师?波那提大师!”
波那提听而不闻,声音却突然高亢尖锐起来,身子也在激烈地发抖:“他来了!他来了!回到撒马尔罕去,快回撒马尔罕去,只有那坚固的宫殿,那遍洒众神荣耀之光的地方,才可以得到神的庇护!”
贴木儿霍地站了起来,占星术大师波那提身子猛地一震,也突然清醒过来,焦距重新落在贴木儿的身上。
因为对那莫测的预言所产生的恐惧,帐中美丽的侍婢和众多的宦官们都匍匐在地,惊恐的簌簌发抖,贴木儿脸色铁青地道:“波那提大师,莫非你所看到的,对我非常不利?”
波那提枯瘦的老脸又恢复了古井无波的模样:“尊敬的陛下,未来的路上充满了层层迷雾,如果真主要通过我告诉您甚么,那么我已经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如实地禀告于您了,现在我所知道的,并不比您更多!”
贴木儿沉着脸,拖着那条残腿,在帐中缓缓走了两步,攸地站定,脸上露出一丝可怖的狰狞:“他来了,那么他是谁?我来了,我是贴木儿!我是世界之王!我才是冥神行走在人间的使者,永无畏惧、从无敌手!来吧!来吧!让我们一决高下!”
第761章 飞天舞
夏浔赶到敦煌时,远远看见十余个大小不一列阵而待的人马,只一眼望去,便不由为之动容。
要在西域立足,就得不断的与天斗、与人斗,没有一支强大的武装是不成的,眼前这些队伍,左右傍依官道的最大的两支人马穿得是蒙古式的长袍和皮甲,打得却是大明的旗帜,显然是沙州卫和罕东卫的蒙古籍官兵,而其它那些小一些的马队,自然就是沙洲权贵豪门豢养的亲兵了。
不管是敦煌两卫的官兵,还是那些世家豪门的私兵,阵形虽不整齐,却都透出冲宵的杀气,那种气势,绝不是光靠训练就能表现出来的,他们显然都曾百战沙场,是真正的战士。
“进!”
夏浔前方一千骑左右一分,催马前行,比起列阵与前的沙洲人马人数上虽然少了许多,但是气势上竟然完全地压了过去,这是甘凉精骑,论杀气不逊于对方,而队伍的整齐胜之百倍,他们哪怕在行进之间,也如铁板一块,仿佛整个队伍是同时提缰、同时迈步、同时移动的。
不动如山、其徐如林。
这是真正久经战阵的威武之师,整齐的服饰和兵器配备,更加重了这种整齐划一所带来的震撼。敦煌的地方将领、权贵豪门见了不觉为之心折,心中些许傲气荡然无存。难怪辅国公如此高贵的人物在此时刻敢远来西域涉险,这样一支铁骑,当真了得。
罕东卫指挥使唢南、指挥同知搭力袭,沙州卫指挥使昆季、买佳已然率领沙洲官吏和豪绅立即恭迎上去。
“末将罕东卫指挥唢南,见过辅国公!”
“末将罕东卫指挥同知搭力袭,见过辅国公!”
“沙洲马魁,恭迎国公!”
一一见礼已毕,沙洲卫指挥昆季便道:“卑职等听说国公路上遇到了马贼滋扰?这是卑职等治理地方不力,请国公降罪!”
派去迎接的骑兵已经听到了些风声,急匆匆赶回禀报,昆季等刚刚听说,闻听之下不觉有些忐忑,是以一见夏浔便向他请罪。
夏浔淡淡笑道:“中原地界,十里一城,尚有宵小作恶。西域地方,千里黄沙,涉无人烟,城阜之间,相隔甚远,有几个蟊贼也不算甚么。”
他回顾一眼,风裂炎立即一摆手,阵中便押出百十个人来,风裂炎傲然道:“西域一窝蜂胆大包天,竟然袭击国公仪仗,贼首巴图已然授首,五千马贼逃走百余骑,其余留得性命者,都在这里了!”
风裂炎一语,立即在敦煌权贵中间引起一片轩然大波。
他们只风闻国公的队伍半途遇到了马贼,还以为是哪一股不开眼的小蟊贼踢中了铁板,却未想到竟是西域一窝蜂,整个西域最强大的一股马贼势力,更没想到他们竟然出动了五千之众,这已几乎是一窝蜂的一半人马了。
看看眼前辅国公这支人马,满打满算只有三千,一旦交战,至少得留出千余骑卫护国公吧?那么真正参战者估计最多只有两千,以两千对五千,“一窝蜂”的精锐骑兵五千人,居然只逃走百十骑,连巴萨的胞弟巴图也毙命当场,这……
沙洲的权贵豪绅们同巴家已经打过多年的交道了,如果他们能奈何得了巴家,岂能容巴家笑傲西域这么多年?双方的实力基本上是半斤八两的,而辅国公能以少胜多,干净利落地消灭这支有备而来的马贼,自己几无多大损失,这等战力,顿时让沙洲权贵们刮目相看了。
当他们看到巴图那颗冻得像冰的人头时,望向夏浔的目光更是只有敬畏。
这些沙洲权贵,包括罕卫、沙洲两卫的指挥,名义上是大明之臣、大明之民,实际上天高皇帝远,朝廷政令难及,因此他们在地方上就是土皇帝。本来么,他们只是归顺了大明,接受了大明的官职,地方上的一切制度、政治架构全然没有任何变动,也不像中原一样三司分立、派驻流官,地方上的军政司法,俱都掌握在他们手中,在他们统治的地方,权力比就藩一地的藩王还大,实际上就是国中之国。
因此,他们刚刚见到夏浔时所表现出来的的恭驯,很大程度上只是官场上的客套,心底里并不把这个过路国公太当回事儿的,眼下却是真的心生敬意了。这个地方,只认拳头,谁的拳头大,谁就受尊敬,夏浔剖瓜切菜一般干掉了敢予冒犯的一窝蜂,立即得到了他们的敬畏。
见礼已毕,沙洲权贵们众星捧月一般把夏浔迎进城去,进入沙洲卫指挥昆季的府邸。
夏浔注意到,昆季的府邸建筑是明显的伊斯兰风格,很显然,他也是回教信徒。夏浔在金陵城里,过得是钟鸣鼎食的日子,在他想象里,这千里大漠的一个绿洲,纵然再富绰,环境的优渥也有限,可是一进入昆季的府邸,却意外地发现,这里的奢华豪富堪比王侯,路途所见的一片荒凉都完全不见。
更叫他意外的是,宴席上居然有酒。
实际上,这是夏浔认识的误区,就像佛教一开始的教义是戒吃荤,这个荤并不是现在的概念,我们现在称的R食,当时称为腥,荤则是指五辛,即大蒜、葱、慈葱、兰葱、兴渠。而R食么,施主施舍什么,僧侣就吃什么,并无特别的要求。直到梁武帝时候,他认为既然戒杀生,就应该不吃R,一道圣旨,从而成了今日的戒律。
而回教圣人穆罕默德禁酒也有一个过程,一开始他只是尽量禁止信徒喝醉,后来则禁止信徒喝酒后礼拜,但是酒真的不是个好东西,喝醉酒后呕吐、胡说还是轻的,借酒闹事、蓄意伤害的事也是屡见不鲜,于是古兰经才定下了不可饮酒的教义。
然而这条禁令也有一个逐渐推行的过程,在最初阶段,还做不到所有信徒都禁喝酒精饮料。我们看一千零一夜,多是回教国家的故事,那些哈里发、王公、大臣、法官,包括学者、诗人、歌手、乐师等,经常参加酒会,甚至喝醉,这些都是当时上流社会的写照。
以目前来说,那位发动东方圣战的跛子大帝贴木儿,也是一个嗜酒的豪杰,西域这些皈依回教的原本无酒不欢的蒙古人依旧保持饮酒习惯也就不足为奇了。
宽阔华丽的客厅中燃起了来自西域他国的异香,猩红色的地毯上,一班身姿婀娜、容颜妩媚的西域少女伴随着着那满是异域风情的歌曲翩跹起舞,众官吏、豪绅陪伴着夏浔,歌舞助酒,喝得好不痛快。
难得见到如此原汁原味的西域歌舞,夏浔看得津津有味,昆季和唢南等人见了不禁会心一笑,只略一示意,等这歌舞结束,这几个花枝招展、浑身香馥馥的美人儿并不退下,反而转到了席间,傍着夏浔、风裂炎、塞哈智几个朝廷大员坐下,殷勤侍酒起来。
塞哈智是个鞑官,性情豪放,也很熟悉这一套,登时咧开大嘴笑起来,他只单臂一提,便把那美人儿抱上了自己的膝盖,揽着她的纤腰,叫她抿一口酒,便嘟起大嘴凑了上去,而另一边风裂炎更是轻车熟路,一张血盆大口早把人家姑娘的嘴唇儿堵了个严严实实,一只大手还在她胸口揉发面馒头似的运动起来。
只有依偎在夏浔身边的两个美女未曾受到这般待遇,忍不住便抱住夏浔的胳膊,主动将那饱满耸挺、圆润动人的部分凑了上去。
夏浔有些吃不消了,他可比不得这些自幼耳濡目染,早就习惯了这般作派的西域豪杰,大庭广众之下这般放浪形骸,夏哥哥会害羞的,虽然……肘上传来的软弹弹的感觉也挺舒服的。
夏浔急忙坐正身子,仿佛突然想起什么有趣儿的事似的,摆脱了两个娇娃的纠缠,对昆季等人笑道:“啊!今日见了这席间歌舞,本国公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我那府上,有两个龟兹舞姬,也擅西域舞蹈,平时在府中也有浅唱低吟为本国公饮酒助兴的时候,只是金陵环境不比西域,总觉得有些格格不入,不如叫她们出来表演一番,大家一起欣赏一下!”
夏浔这么有兴致,大家当然要捧场,众人纷纷应和,片刻功夫,两个身着桃色舞衣,腰系喇叭裤腿舞裙、怀抱琵琶、状若飞天的妖娆美人儿便姗姗走上堂来。
众人一看,这两个女子金发碧眼、身材傲人,十分的鲜丽妖娆,那脸上笑颜润漾,犹如三春花开,舞姿自若,步履轻盈,叫人一见便心荡神驰,不由齐声喝采。
昆季看着却颇有熟悉的感觉,仔细看了许久,才恍惚记起,自己当初重金从西域胡商手中买下两个绝佳美人儿,似乎就是龟兹人氏,因为当时正巴结着西凉宋晟,便忍痛割爱,转赠了宋大将军,莫非就是眼前这两个女孩儿?如果是她们……,那定是宋大将军转赠于辅国公的了。
听国公说她们曾在金陵府邸中住过的,那么就不是国公此番巡抚西域才收受的礼物,如此说来宋大将军早就巴结了辅国公……
昆季并不大了解夏浔在明廷的势力,他眼中最畏惧也最巴结的,只有一个宋晟而已。可他竭力巴结的宋大将军,却如他一般,要竭力巴结眼前这个锦衣轻袍、广袖高冠的年轻国公,那么这位国公的势力就可想而知了。
一念及此,昆季对夏浔更加的不敢怠慢了。
第762章 苏秦的嘴
西琳和让娜有心在自己主人面前表现,同时也存了与昆季府中舞姬一较高下的念头,舞得十分卖力。当乐曲声止,两个美人儿已是蝉鬓微湿,凝脂般的肌肤里透出桃红的霞晕,更显娇艳。
“好!好好!”
满堂宾主齐声喝彩,两个美人儿嫣然一笑,将琵琶交予侧厢的乐师,柳腰款摆,步履姗姗,径朝夏浔走去。夏浔身边那两个美人儿也是绝色,可是风情与这两个龟兹美人一比却又逊色三分,一见她们走来,自惭形秽,便让开了位置。
两个美人儿大大方方往夏浔身边一坐,便霸占了那两个女孩儿的位置,夏浔对这些女孩儿家的明争暗斗仿佛全未注意,他笑吟吟地举起酒杯,对昆季、唢南等人道:“秀色可餐,妙舞助酒,哈哈哈,来,我们满饮此杯!”
众人都捧杯与他饮了,夏浔便放下酒杯,喟然一叹道:“各位,我此来实未想到,遍地荒凉之中,这儿竟如人间天堂,难怪这塞上绿洲有西域江南之称。此地秀美富庶,人杰地灵,犹如世外桃源一般的胜地,本国公刚刚到此,就已喜欢上了这个地方,真希望以后能常有机会来到敦煌,与诸位这般痛饮,何其欢乐?
只是,强敌将至啊!那贴木儿征战天下,灭国无数,兵锋所至,除了劫掠唯有破坏,凡是被他侵占的地方,就像秋霜打过的草地,一片枯萎,再无生机。若是被他占领了此地,我们这等逍遥自在的日子,可就再难享受了!”
众人一听,都知道夏浔要谈正事了,昆季、唢南等人立即竖起了耳朵,风裂炎和塞哈智两个夯货吃“皮杯儿”吃得一脸的胭脂唇红,却也正襟危坐,神情严肃起来。
夏浔方才谈笑风生,盯着舞蹈的美女妙相毕露的目不转睛,实则心中一直转着念头,怎么把话题引出来。要说明自己的意图很容易,要引起这些西域大豪的共鸣却很难。跟着谁都吃香的喝辣的,人家为什么就一定要为你拼命?
为谁而战?
这是关乎士气军心的首要问题。
对自己的兵尚且如此,对这些只是以羁縻政策控制起来的地方势力就更是如此,所以,夏浔的切入点,就选在了共同的利益上。
宁为J头,不为牛后。这些权贵豪绅在西域是逍遥王,他们肯定是不愿意做贴木儿的炮灰的,问题是他们对大明有多大的信心?如果他们相信大明陈兵嘉峪关,要放弃关外领土,又或者相信贴木儿能占领中土,那么他们没得选择,势必要投靠贴木儿。
别看现在大家一副歌舞升平、其乐融融的样子,如果现在来的不是他夏浔而是贴木儿,这些地方的土皇帝,一样会用这样的待遇甚至更隆重十分的礼遇去迎接贴木儿。无所谓忠心,向他们要忠心至少在目前这种经略阶段是办不到的,唯有利益,才是根本。所以,夏浔先用他们的切身利益引起他们的共鸣,引起他们的关注,随后才说起自己的主张。
“贴木儿精骑二十万,还有近五十万备兵,驱赶大批牛羊东来,这件事,想必诸位都已知晓了!”
夏浔顿了顿,又道:“朝廷屯重兵与河西,锁嘉峪关而内守,这是要放弃西域么?不然!西域、决不可失、断不容失!这,就是我大明的态度!河西与幽燕,是中原帝国的两只臂膀,若断一臂,虽不致死,却也从此疲弱不堪,只能被动挨打,敌攻我守、此消彼长之下,慢慢耗空中原国力,终有一日走向覆亡
而关外若尽为敌酋所有,河西与幽燕还能守得住么?从三皇五帝到如此,所有的例子都告诉我们,守不住!因此,朝廷守幽燕,必经略辽东;朝廷守河西,必经略西域!朝廷不会放弃河西,就绝不会放弃西域!”
夏浔的语气斩钉截铁,在场的没有一个笨蛋,有些话不需要说得多么直白,这个态度表明就足够了。
我们决不放弃西域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贴木儿只要来了,只要占了这个地方,我们就一定要夺回来。这儿是你们生于斯长于斯的地方,我大明从未亏待了你们,这儿一旦战火不断,最倒霉的就是你们。加入贴木儿的阵营,你们这些地头蛇就是炮灰,要首当其冲,迎接我大明军队的怒火!
要首鼠两端?行,你们可以左右逢源,但是这场仗打完了,贴木儿胜了还好说,败了就会退回撒马尔罕,而你们呢?家园已完全毁于战火,你们附庸贴木儿,又要受到我大明的制裁,这后果……自己想去!
昆季沉思片刻,清咳一声道:“国公所言甚是,这个……经略辽东的事,末将也有耳闻。只是……,朝廷兵马尽屯于嘉峪关内,弃关外万千里地不顾,这……这西域辽东,又在哪里呢?”
夏浔微微一笑,说道:“就在这里!敦煌就是沈阳卫、哈密就是开原城,这里就是河西的‘辽东!’昆季将军可能觉得,朝廷对河西不及对幽燕的重视。你看,幽燕之外,辽东之地,屯卫所官兵十五万,设官立府,经略多年,已是坚不可摧,朝廷决不会放弃辽东,收拢官兵与山海关内的,为何对西域采取截然不同的措施呢?”
这一点正是在场官吏豪绅们最关心的问题,他们本来的打算就是两不得罪,大明来了他们迎大明,贴木儿来了迎贴木儿,本来嘛!强敌压境时,你把关门一锁,把我们丢在外面,凭什么叫我们给你卖命?
夏浔道:“原因,很简单,朝廷现在顾不上来啊!”
夏浔把手从两个美人儿圆润迷人的小腰上抽回来,屈指数着:“各位大人,现在朝廷正发兵征讨鞑靼呢,二十万大军出塞,人吃马喂,多少钱粮?这是北边,南边呢,四十万大军入安南,兴灭继绝,为安南陈王讨公道,只这两处,就是六十万大军呐!
再说东面,我有一位知交好友,说起来,他与诸位一样,也是一位虔诚的回教信徒呢。他奉了我朝天子之命,率军十万、战舰千艘,宣抚南洋诸国去了,你们算一看,这就是七十万大军呐。只能说,贴木儿挑了一个最好的时机,趁着我们四处用兵的机会,举兵东来。”
“七十万大军……”
在场的头领们听着都有些眼晕,不过他们并未怀疑,一则夏浔略有夸张,夸张的不多,二来他们消息滞后,军事行动的详细情报他们是不可能知道的,他们去年才刚刚知道靖难期间,朝廷先发五十万兵,又发六十万兵剿燕王,两相比照,并不觉得夏浔的话有什么不实之处。
夏浔又道:“如今,朝廷在甘凉有精兵十五万!”
这一句,他没有丝毫夸张之处,因为这些西域将领不可能对近在咫尺的甘凉兵力也不了解,如果有所夸张反而要弄巧成拙了。
夏浔道:“在陕西、四川、河南,已经集结了大量人马,即便不动用京营卫成军队,朝廷也可以随时向甘凉再投入三十到四十万的军队!”
这个数字,登时听得在场众人心神大振,唢南迫不及待地道:“国公,如此说来,要保证西域作战,至少五十万人马是没问题的,这……,为何朝廷还要收拢官兵,屯兵于嘉峪关内呢?”
夏浔瞟了他一眼,眼神很灵活,将“你知不知兵?”五个字诠释得非常清楚明白,弄得唢南老脸一红,很是心虚地缩了缩脖子,但他还是不明白,既然朝廷可以抽调出这么多兵马,至少一倍于贴木儿的军队,为何不予他迎头痛击。
夏浔看得唢南很惭愧了,这才解释道:“因为,北边、南边都在用兵,尽可能的在中原保留一些机动部队,一旦南北战场出了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才抽调军队出征嘛,未虑胜,先虑败,如今三面作战,岂能不留余力?如果这般冒失地作战,一旦有所失利,岂非满盘皆输?”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一个更主要的原因!”
夏浔严肃地道:“我们必须正视自己的短处。中原军队,多出身农耕,不可能像塞北、西域的百姓,自幼精于骑S,因此,他们必须经过严酷的训练,才能成为一个优秀的士兵。我们要训练一个杰出的骑兵,要耗费大量的资财,而草原沙漠中的人,自幼为了生活,放马牧羊的过程中,就已经完成了这个训练。
可是中原人,亦有自己的长处,他们善于制造各种精良的兵械,单独拿出来与塞北西域的人去大漠草原上较量骑S虽略显逊色,却胜在可以适应多种环境下的作战,山地、丛林、河网、平原、守城……,他们都能胜任,那么我们为什么不去扬长避短呢?非要用自己的短处去应战敌人的长处才叫英雄?依我看呐,那叫愚蠢!”
“同时,中原军队步骑混编,机动力较差,更依赖于粮草辎重的供给,数十万大军一动,需要大量的粮草补给,一旦粮草不济,就要出大问题,而西域千里不见人烟,远远比不得中原十里一城随时补给的环境,把数十万大军放到旷渺无人的地带,岂非自曝其短么?”
夏浔道:“你们看,河西通道东起乌鞘岭,西至玉门关,南北介于祁连山和阿尔金山、马鬃山、合黎山和龙首山之间,东西长而南北窄,南北两面山岭绵亘,山岭夹峙之间,最宽处不过两百余里,窄处仅几百步,古人谓河西之地“一线之路,孤悬两千里”,这不是极好的痛击来犯之敌的好地方么?
贴木儿远来,虽驱百万牛羊,也难以长久供给,只要把他们阻在关隘之下,耗尽他们的粮草,待其兵疲将惫之际,再发兵掩杀,岂不是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
夏浔看了看在场的豪绅将吏,又道:“当然,这一来,关外之地,可能要受一阵苦难,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一则,朝廷正在南北作战,牵制了许多兵力,否则,我们大可以兵力之众补拙,不必先守后攻;
二来,这西域……,总有一些人对朝廷抱有忌惮之意,这么多年来频施手段,阻碍朝廷的力量向西经营,现在强敌来临,仓促之间,这里道路不畅、粮储不足、关隘不险,朝廷又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叫士兵做无谓的牺牲吧?他们也有父母妻儿啊!”
夏浔淡淡一笑,又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