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比如枷号,把解缙一枷,杵在那儿,站不直坐不下,犹如蹲马步,而且是强迫蹲马步,蹲到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却无法移动。再比如往他脸上盖块毛巾,朝上面浇水,拎一只大水壶,水流不断,你吸气就呛水,呛到你崩溃,可是却是一点伤都看不出来的。
解缙一身傲骨,奈何骨头虽傲,却不够硬。三木之下,何不可求?解缙咬着牙撑了几天,见还是没有人救他出去,反倒是连东宫属官带各部大臣,接二连三地进了大狱,终于明白大势已去,为了免受皮R之苦,只得违心地招供了。
只是根本子虚乌有的事情,你让他招供,解缙又有什么好招的?
解缙无奈,只好按照纪悠南的暗示,招认自己早被太子网罗旗下,为太子摇旗呐喊。因见皇上不喜太子,太子地位难保,才籍故还京,串联大臣,以迫使皇帝不敢妄易太子。纪悠南得了供词大喜过望,立即追问其同党。
你既然是回京串联大臣的,总该有同党吧?
解缙实在没法,只好绞尽脑汁,苦思冥想,把那平时跟他一块儿发过牢S的、说过怪话的,都当了同党供出来:户部主事君行健、工部屯田部主事邢凌山、兵部武选司郎中赵锋、通政司左通政慕容浩、大理寺少卿叶岚等等……
纪纲得讯如获至宝,立即禀奏皇上,得了旨意,将一干人等全部锁拿,可这些官儿最大的也只是通政司左通政慕容浩以及大理寺少卿叶岚,纪纲怎肯甘心,便叫纪悠南继续用刑,力求弄出几个大人物来。
纪悠南心领神会,回到诏狱便对解缙继续用刑,解缙拖着不招夏浔、胡广等这些位高权重的朋友,是寄望他们能为自己脱困出一把力,及至从纪悠南口中听到夏浔闭门称病、胡广意图退婚,解缙最后一点坚持也放弃了,咬着牙在供词上摁了手印,承认他们也是自己一党。
纪纲终于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大喜若狂,赶紧揣起解缙的供词,便往皇宫去了。
衙门里,八大金刚集合众缇骑摩拳擦掌,只等圣旨一下,便去辅国公府和胡广家里抄家抓人。
第935章 过家家
谨身殿上,朱棣拿着一副手绘地图认真地看着,那是一副海洋地图,从所绘路线上看,就是郑和这次下西洋所经地区的路线图。
朱棣看了许久,点了点路线将近尽头位置的一处标注,疑声道:“这里,距我大明已极远了吧,可能么?”
郑和侧身立在御案旁,低声道:“奴婢一路西行,诏宣各国国王,宣扬大明国威,原也未曾想到会得到这方面的消息。不料就在这个地方,这个地方叫做锡兰山国,奴婢在这里停泊宝船,会唔该国国王之后,曾在当地休整过半个多月。
船上水手久不上岸,难免心生烦躁,因此每到一地休整,奴婢都不禁出行,叫他们也能散散心。当时有几个水师士兵叫向导带着他们,上岸去寻酒馆喝酒。因为那里很少见到我中土人氏,当地土著十分惊奇。
他们都来围观攀谈,问我大明情形,给店里带来了生意,那酒馆掌柜兴起,便也与我官兵聊天,说是七八年以前,也曾有过一群中土人氏到过他们这里。水手们回船以后,只当闲话谈起,恰好被奴婢听见了。
奴婢向那几人问了问情况,得知七八年前,曾有二十多个中土人氏搭乘货船,抵达该国。那店家掌柜还谈起过这些人的装束、言谈、形貌。说这些人以一个文弱俊逸的年轻人为首领,时时伴在他身边的是两个中年人,面白而无须,声音温润而柔细……”
朱棣的脸色凝重起来,郑和的声音也放轻了、放慢了,低沉地道:“奴婢顿起疑心,便换了水手服饰,叫那向导领着,上岸去寻那酒馆,找到店主,向他仔细询问这个年轻人的相貌,说起来……与那个人确有六七分相像。”
朱棣沉吟道:“七八分相像……”
郑和道:“一路颠沛流离,风吹日晒,形貌必然有些变化,再加上衣着发型有所不同……”
朱棣喃喃地道:“会是他么?真的会是他么?这些年来,胡濙风餐露宿,每日奔波于大明各地,却始终找不到他的下落,朕还以为……,难道……竟是因为他逃到了海外的缘故……”
郑和道:“奴婢听那店主说,那伙人在他店中住过些时日,就给了那店主几枚金币,叫他把他所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奴婢,那店主说,他也很少看到从大明去的人,尤其是那些人行踪诡秘,身份成谜。
除了一个向导负责接洽店主,这一行人其他人都不大与外人接触。因为他们出手阔绰,曾引起当地几个泼皮无赖的注意,想要敲诈勒索他们,结果他们之中只有一个人出手,那人身材也不高大威猛,却把所有人都打翻在地,就此再也没人敢惹他们。
皇上,我中原技击之术,与西洋诸国不同,奴婢叫那店主比划了几下拳脚的样子,与我中原武功十分相像。这店主也觉得客人身份诡秘,曾有一次亲自送热水进房后,并未马上就走,而是趴在门缝上窥探里边动静,他瞧见……”
朱棣目光一凝,沉声道:“瞧见什么?”
郑和低声道:“店主瞧见,那个年轻人端坐在椅子上,两个面白无须的仿佛管事模样的中年人,就跪在他面前,挽着袖子给他洗脚。店主觉得十分惊奇,不晓得他们到底是什么来路,生怕被他们发觉给自己惹来祸事,就此不敢再有窥视。”
朱棣神色一动,急忙问道:“后来情形如何?店主可知这些人去了哪里?”
郑和道:“奴婢自然问过的,那店主说,那些人在店里住了些时日,就托他帮助寻找继续西去的船家,店主帮他们找到了一艘货船,他们就继续往西去了。”
朱棣道:“继续往西?”他在地图上急急看了看,伸手一指道:“是这里,这里,还是这里?你标注的小葛兰、柯枝、古里,都在这一片,这是你此番西行的终点了,在这几个地方,你可曾打探过他的消息!”
郑和道:“奴婢既已生疑,到了这些地方,自然极力打听。只是,却并未再听说过这群人的任何消息。奴婢特意在这些地方休整了很久,依旧没有所获。”
郑和顿了顿,又道:“或许他们继续往西走了,即便是他们留在了原地,想找他们实也不易。在锡兰山,只是因缘巧合而已。皇上您想,奴婢有宝船两百多艘,其形巨大,西洋人氏从不曾见过,即便是他们国王,一见如此巨舰,都惊叹犹如浮城。
船上又有军士近三万人,有些小国举国人口也未及此数,一路西去,声势浩大惊人,只消在一处停泊,消息顷刻间就传遍该国各地。奴婢带领这么庞大的一支船队,声势本就过于浩大,又奉有宣抚万国的旨意,每到一国,必先与该国国王接触,消息因此传播更快。如果那个人真的藏在那里,也早得了消息逃之夭夭了。奴婢想打听他的消息极其困难。”
朱棣点点头,慢慢站起身来,在殿上踱了半天,才道:“三保,你这次西行,对朕的旨意完成的很好,尤其难得的是,你还能有这样的意外收获。朕宣示我大明武力,控四夷以制天下的主张不会改变。
朕还要再次下西洋的,只是各种准备,还需一段时日,另外,正可利用这次远洋经验,完善海图、改善船舰,总结航海技艺,等再下西洋的时候,我大明宝船一定可以走的更远,到时候正好查一查,这人到底是不是他,他是不是跑到西洋去了!这个人不在掌控之中,总是朕的一块心病!”
郑和道:“皇上,以咱们的船队之庞大,到了任何一个地方都隐藏不了行踪,这就等于是敲锣打鼓地告诉人家咱们到了,再加上异域他乡,人地两生,想找一个存心隐藏、且比我们早了好几年赶到那儿的已经隐藏起来的人,恐怕……奴婢不担心别的,只担心会误了皇上的大事!”
朱棣微笑道:“这一点你已说过了,朕自然有所考虑。你不必担心,到时候,朕会派人与你同去,随你大船同行,先你大船而到,等他秘密打探完了,你的舰队也就到了!呵呵,这个人,有一项特殊的本领,他在任何陌生的环境下,都能如鱼得水,很快融入当地人里。”
朱棣笑吟吟地对郑和道:“对了,朕还告诉你,这个人跟你一样,也是个回回,你们不是有个说法,一生之中,该当朝觐一次圣地么,朕正好成全了你们。”
郑和又惊又喜,连忙跪倒叩头谢恩,却又担心道:“皇上,圣地距我大明,实在太过遥远……”
朱棣瞟了他一眼,道:“这有什么?你的祖先能在元朝时候就历千万里之遥到我中土定居,朕的宝船难道就不能扬帆万里,抵达你们那里?朕的宝船不只要到你们那儿,还要走得更远、更远……”
朱棣望向殿外,深邃的目光穿过千山万水,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地方:“朕的舰队,要一直驶到那天尽头,朕很好奇,朕想知道,那天边……是什么样子,那天外,又是个什么样子!朕要让我大明龙旗,飘扬到天外,飘扬到天外天!”
郑和激动地道:“皇上想看天边,奴婢就为皇上把船驶到天边!皇上想知道天外天的样子,奴婢就为皇上把船驶到天外天去!只要奴婢还走得动,还有一口气,就一定完成圣命!”
朱棣龙颜大悦,亲自扶起他,感慨地道:“起来,起来,三保啊,你是朕最亲近的人,也只有你,才是一心一意,只为朕打算啊!”
郑和站起身,道:“皇上夸奖了,奴婢是皇上的奴婢,自然该一心为皇上着想。只是奴婢才能有限,做不得大事,没法子帮到皇上更多。呃……不知皇上所说的那位可与奴婢同行的大人是谁啊?”
朱棣莞尔道:“那个人啊……,呵呵,那个人这时正在家里头装孙子呢。”
郑和大惑不解,讷讷地道:“装孙子?这……,皇上语带玄机,奴婢愚昧,实在是不明白,好端端的,装孙子做什么?”
朱棣叹道:“爷爷装孙子,孙子才好装爷爷啊,要不然这家家可怎么过下去。唉!不会装孙子的爷爷,不是好爷爷,不会装糊涂的皇帝,也不是个好皇帝啊!就是朕,如今也……”
他刚说到这儿,纪纲就P颠P颠地跑了进来:“皇上,解缙招认啦,他们果然是有大图谋的,原本招出的只是些小鱼小虾,这次解缙招出了两个主谋人物,这两人的权势地位非同一般,臣不敢作主,一接了消息,马上就来禀报皇上!”
朱棣瞟了他一眼,轻轻一摆手,郑和就像一道影子似的飘了出去,身形犹如鬼魅。纪纲知道这位郑公公是皇上心腹中的心腹,他当初在军中效力时,就曾亲眼见过这位郑公公可怖的武功,对他很是忌惮,虽然殿中宽敞,无须让道,他还是侧了侧身,以示敬意。
朱棣回到座位上坐下,收了海图,慢悠悠地问道:“我的纪大人从解缙那张大嘴巴里,又捞出了哪条大鱼啊?”
纪纲赶紧迈着小碎步迎上去,凑趣道:“皇上,这次可不是大鱼,而是鲸鱼啊!”说着自袖中抽出一份解缙亲笔画押的供词,双手奉了上去。
第936章 掐指一算
朱棣取了供词在手,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便呵呵地笑了起来。纪纲连忙一哈腰,竖起了耳朵,仿佛一直要扑向老鼠的猫,就等着听朱棣口中说出一个“抓”字,立马便去拿人,可他等了半晌却依旧没有动静,纪纲悄悄抬起头扫了一眼,就见朱棣拿着那供词,微微有些出神。
纪纲讶然道:“皇上?”
“哦!”
朱棣醒过神来,轻轻弹了弹写着供词的纸张,问道:“这个杨旭,功名利禄,都是朕给他的。如今他已位极人臣,爵禄世袭罔替,纵然不与太子结党,于他荣华富贵又有何碍?他会参予东宫之乱对朕不利么?”
纪纲小心地道:“这个……,臣不敢断言。不过古人云:人心不足蛇吞象啊,皇上,如那凌烟阁上的侯君集,比之杨旭如何?还不是一样昏了头脑,参预太子李承乾之乱!”
朱棣的身子微微震动了一下,徐徐说道:“杨旭有大功于国家,不可只凭解缙一面之辞便定其罪。可是解缙曾是内阁首辅,如同国朝宰相,既有他的供词在此,朕若不查不问,似乎也不妥,朕很为难呐。”
“呃……”
纪纲摸不清皇上的心意,不敢胡乱搭碴,只好吱唔过去。
朱棣又指了指供词,道:“听说胡广前几天为了跟解缙划清界限,*着自己女儿悔婚,胡家女儿节烈,为抗父命,割了自己一只耳朵明志?”
纪纲心道:“这是谁告诉皇上的?定时东厂那班Y人所为了。”
纪纲心中想着,口中忙道:“是,臣也听说过此事,因为只是一个女子的家事,臣以为不涉及国计民生,所以没用这等市井间话题来分扰圣上的心神。”
朱棣道:“嗯!也不能说没有用,起码据此可以断定,胡广与解缙并非同谋,否则,他急着悔婚有什么用处,只消查明解缙与之勾结图谋不轨,还不是一样要拿他问罪,受国法制裁么?
他若真是解缙同党,就算不全力营救解缙,也不会在这时悔婚,这等举动一旦传入解缙耳中,那不是激怒解缙,*解缙招出自己么?说不通,这必是解缙听说胡广悔婚,痛恨之下有意攀咬。”
纪纲连忙道:“皇上英明!皇上英明!”
纪纲把胡广提出来,本来就是陪绑用的,否则单独把杨旭浔提出来,目的不免过于明显。其实既然是解缙招供,与他全无干系,皇上又怎会怀疑他别有用心?但纪纲做贼心虚,难免没有这样的顾虑。
如今皇帝一言否决了胡广的罪名,那就只剩下杨旭了,瞧皇上这样子,似乎不相信夏浔会勾结太子,不利于皇上啊。纪纲想着,眼珠微微一转,便叹了口气道:“其实臣最不希望被解缙招出来的,是辅国公!”
朱棣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轻轻“哦”了一声,便转眼看向他,纪纲重重地叹了口气,痛惜地道:“说起来,辅国公那是臣的老上司了,当初皇上起兵靖难的时候,臣在金陵,就与辅国公并肩作战,为皇上效力,自有一种袍泽之情,因此拿到解缙的供词时,臣真是大吃一惊,同时也无比痛心啊!”
说着,他就很痛心地垂下头去。
朱棣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意味难明的神彩,当纪纲缓缓抬头时,朱棣的脸上已一片平静。纪纲凝视着朱棣,沉声说道:“臣虽痛心,却不敢因私情匿而不报。臣至今还记得,皇上御极登基之日,宣布三大诏后,曾对满朝文武有过一番推心置腹的训诫。”
朱棣的眼神飘忽了一下,好象思绪飘到了很远的地方,登基十多年来,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十多年前的往事,在他脑海中仿佛已经过了许多年似的。
纪纲动情地道:“皇上说:‘过去,以武功开创天下的君主,必然倚赖将臣的辅弼。可是到后来往往难以保全将臣。常有人说,这是帝王狡兔死、走狗烹,屠戮权重功臣,以安宗室江山。真是这样吗?”
“皇上说,可曾有人查过,那些不能保全的将臣,是否骄纵枉法、是否恃宠而骄?君主代天应物,不只是功臣们的君主,而是整个天下的君主,不能有所偏倚。所以功臣犯法,一样要依法严惩。即使至亲至信,也不得宽宥!”
纪纲越说越动情,目中已是泪光闪闪:“皇上说,希望功臣都能长命富贵,与国同休。可若有人怙恶不悛,为非作歹,届时可莫怪皇上寡德少恩!这么多年了,皇上这番话,臣一直铭记心头!”
朱棣的目光闪闪发亮,激动地道:“好!好好,难为你还记得。昔日靖难,沙场战场,朝而不知夕死,你们都能站在朕的身边,不离不弃。能同患难,也当同富贵才是,朕希望共享荣华的时候,你们却一一触犯国法,弃朕而去!”
纪纲泣声道:“皇上的苦心,臣都明白,臣知道,眼见靖难功臣违法入狱,皇上心中不好受,皇上巴不得是冤枉了他们,臣又何尝愿意把自己的袍泽送进牢狱啊。
臣以为,解缙举报辅国公,关系重大,朝廷既不枉也不应纵,臣是辅国公旧部,为了避嫌,不宜查办辅国公的案子,可是这事又不能等闲置之,是以……可否由东厂暂时控制国公自由,查明真相,再还国公清白之名呢?”
“嗯……”
朱棣起身,在殿下缓缓踱起了步子,纪纲垂着头等着,心中忐忑不已,眼见皇上不肯拿杨旭,他只好先动之以情,再拿皇上自己说过的“诫忠臣谕”来挤兑他,最后又以退为进,抬出东厂,也不知如此作态,皇上能否下定决心拿人。
过了半晌,朱棣缓缓站定脚步,道:“东厂甫立,对其职权便有明确界定,东厂只有查缉之权,没有刑狱之权,这样吧,为了公平起见,杨旭就交由你锦衣卫控制起来,暂且押入诏狱,有关他的案情,由东厂来办!”
纪纲连忙伏地叩头:“臣谨遵圣命!”
一俟出了谨身殿,纪纲颊上泪痕未干,一抹狰狞的笑意就浮现在眸中:“我帮了你汉王这么大的一个忙,接下来可该你投桃报李了。杨旭,我只负责替你把人看住,能不能搞死他,就看你的手段了!”
杨府里这些天很平静。
夏浔无所事事,只在家中闲坐。
可他这个年纪,实在还不到贻养天年的时候,娇妻美妾倒是常伴左右,可是夏浔已非知好色、慕少艾的一个小青年,身体上当然没问题,却也不致于天天迷恋那床第之事。
当此时刻,他又不便到处游山玩水,要不是家里两个小生命的诞生,给他增添了许多人生乐趣,夏大老爷真要在家里活活憋出病来。
其实夏浔在府上也不是无事可做,现在每天下午末时三刻,夏浔都会准时坐到书房里用功,一直待到申时才出来,杨家的下人几乎要以为自家老爷准备弃武习文、发愤读书、来年考个状元郎回来了。
夏大老爷读书的这段时间,哪个下人都不许进去的,甚至连夏浔的几位娇妻爱妾,都自觉地不去打扰。整个杨府,只有茗儿约略知道一些,有一天有些自家的事务,需要他这一家之主决定,管事在前院儿候着呢,茗儿才去了一趟小书房,等她叩门说明身份,夏浔就叫她进去了。
茗儿就是那时匆匆瞅了一眼,她看见相公在房中弄了好多绘画用的上好大纸,用戒尺画了很多的框图,里边填的都是些官员的名字、籍贯、为官的经历,与其他官吏的关系,以及他的主要政治主张。
茗儿当时问过一句,夏浔告诉她这叫统计图,通过比对这些官员的相同与异同,找出问题的所在。
他还告诉茗儿,他这么做的目的绝不是试图继续C手皇储之争,只是想做到心中有数,以避免可能的祸患,茗儿便不再问了。她相信相公,相信相公对她的承诺,除了在女人这个问题上……
午餐后,夏浔在后花院散了一阵步,遛了遛食,便在小校武场上练拳,打扮成送菜小贩的徐姜每天午后会送菜进府,然后把头一天搜集到的京城里各个方面的消息送给夏浔。
一见徐姜到了,夏浔便收了架势,走到校武场边上,从武器架上拿起一块毛巾,一边擦着脸上、颈上的汗水,一边对徐姜道:“结合这几天搜集的资料,我分析,恐怕我会进诏狱了!”
徐姜大惊,失声道:“什么?怎么会……”
夏浔莞尔道:“你慌什么?诏狱,我又不是第一次去了,这种地方出来进去的多了,就跟串门子没什么区别了。”
徐姜干笑:“国公说笑了,如今国公闭门不出,这朝中的纠葛,没道理牵扯到国公身上,国公多虑了吧。”
夏浔叹了口气,道:“本来,的确是不会再牵扯到我身上的,可是……,以纪纲的为人,解缙落到他手里,他不会不大做文章的。”
徐姜道:“就算纪纲想做文章,想要扳倒国公,他还差点份量吧?”
夏浔道:“本来是的,可现在不同了。皇上一回京,就挖了一个坑,可是狐狸太谨慎,不肯往里跳,皇上怎么办?只能往坑里丢点诱饵,叫它觉着诱饵很美味,而且坑里没有机关。可这够份量的诱饵只有两位,一份是太子……”
夏浔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一脸无辜地道:“另一份就是我了!把太子丢进去的话,万一弄假成真怎么办?你说,不丢我,丢谁?”
第937章 夜猫子进宅
徐姜走后,夏浔在校武场徘徊良久,才去简单地冲洗了一下,换了衣袍,绕进花厅。
几房妻妾正在厅中聊天,说的左右不过是些儿女经,手上还顺道做些营生。
两个刚刚出生不久的孩子正在午睡,其他几个孩子却已醒了。
夏浔儿女满堂,十分高产,叫外人好生羡慕,对自己来说,也确是给家里增添了无穷的乐趣。
若只一班成年人的话,夫妻坐在那儿,有多少话这么些年也说光了,可是有孩子在那儿,就有无穷的话题。半大不大的孩子,襁褓之中的孩子……
爱情的幸福,一双男女就能体会了,而家庭的幸福,总要有个孩子,才能显得圆满。
眼看过了末时了,夏浔还在罗汉榻上逗弄着孩子。小荻生了个胖墩墩的男孩,西琳生了个白白嫩嫩的女儿,兄妹俩只差几天,全都放在罗汉床上午睡,女孩儿打小就老实,吃饱了打个哈欠就睡,很少折腾,男孩子就不然,精力充沛的不得了,这时候二少爷已经醒了。
夏浔侧卧在罗汉床上,逗弄着小儿子。他手里握着一个用各色丝线缠成的球,把球一晃,小家伙就手脚并用,拼命地来勾这个球,抓呀抓呀,抓累了就躺在那儿,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稍稍恢复了气力,立即四肢朝天,继续奋力想从父亲手中把球夺过来。
这个小子精力太充沛了,不把他的力气耗光,他就会跟混世魔王一般,咿咿吖吖的折腾得你谁也别想安生。思杨和思浔已带着怀远跑出去玩了,思雨和思祺却依偎在夏浔的身边。
这两个小丫头毕竟比两个姐姐小着几岁,两个姐姐已经懂事了,杨怀远又太小,所以都不大在意小弟小妹的出生,这两个丫头可不成,平时不大缠着父亲的,可这时看见老子宠爱小弟小妹,心里就生了醋意,非要缠在他身边分一份父爱。
于是,夏浔只好一边哄着小儿子,一边给两个小丫头讲故事,扮足了慈父相。夏浔讲的是《屠夫与狼》的故事,这故事不长,架不住夏浔能讲,狼被勾在R钩子上…翘了,他接着讲狼哥哥来复仇,狼哥哥挂了,狼弟弟又来,每匹狼的死活都不相同,现在他已讲到狼外婆……
茗儿坐在一边看着帐本儿,时不时抬头C话,跟几个姐妹说笑几句,忽然,她看了一眼墙角的铜叶莲花状的漏壶,提醒夏浔道:“相公,已到末时三刻了,还不去‘读书’么?”
夏浔“哦”了一声便坐起来,两个小丫头知道老爹要去“读书”了,便不再缠他,她们下了床,趿上鞋子,跟爹娘说一声,就跑出去找姐姐玩了,夏浔却盘膝坐起,咳嗽一声道:“夫人呐,各位娘子,且停一下手中的活计,为夫有话说!”
夏浔这一说,不管是绣花的、看帐的,给孩子缝做衣裳的,全都停了手向他望来,茗儿好笑地道:“相公有什么事儿要吩咐,这么郑重其事的,莫吓坏了姐妹们!”其他几女听了也察觉大家一脸紧张,不觉笑起来。
夏浔道:“这个……为夫近日心血来潮,掐指一算,当有牢狱之灾。看朝廷上现在这情形,恐怕要往诏狱里走一遭了。”
夏浔这句话一落地,房间里登时静到了极地,几个女子都非呼吸粗重之人,这时竟能听得清她们急促的呼吸声。梓祺惊声道:“老爷,你别吓我,出了什么大事了?”
茗儿也急声道:“相公,你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夏浔摆摆手道:“莫急,莫急,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沉不住气。”
说是这么说,他这一家之主要出事,谁还不担心,一众妻妾俱都围上前来,满面惊慌之色,好象他这一去就回不来了似的。
夏浔道:“这,只是我的猜测,作不得准。我只是了解了一些东西,揣摩了一下圣意,大致做此推断。其实,对这件事,我是有些期待的,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自从皇上这次回来,所作所为,天马行空,无迹可寻,我也完全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皇上到底想做什么,那才是最危险的。如果我的话应验了,就证明我的猜测是对的,那样,我自然能够趋吉避凶,平安无事!”
纵是以谢谢的机敏伶俐,听了夏浔这番没头没脑的话,也不禁大皱眉头:“相公到底在说什么?怎么入了狱,反而平安无事。难道不入狱,反而要有祸事临门?”
夏浔微笑道:“非也,若是我不入狱,那就证明,我猜测的不对。我猜测的不对,倒也不致有祸事临门,不过那样的话,恐怕太子就真的要倒了,如果太子倒了,皇上千秋万岁之后,汉王登基大宝,我们这祸事还是不免要临头,正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如果确如我所言,真的拿我下狱……嘿嘿,这祸患就能彻底了结,再也不用担心了。”
茗儿急道:“哎呀,这里又没有外人,相公你还打得什么机锋,你直截了当地告诉我们不就成了么?”
言犹未了,二愣子急急跑来,方到厅口,便大声叫道:“老爷,咱们府门外,来了好多锦衣卫!”
“当真?哈哈,果然来了!”
夏浔拍手大笑,欣欣然好不欢喜。
茗儿和谢谢虽然依旧不明白夏浔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见他如此神情,便暗暗地放下心来。茗儿心想:“相公既说入狱比不入狱好,想来应有缘故。相公胸中自有定计,我们只管照顾好家里,莫叫相公C心便是。”
梓祺和苏颖、小荻可想不到这一层,一听锦衣卫围了国公府,再加上夏浔刚刚说过他要入狱,顿时焦急起来,急忙围上来,七嘴八舌,乱乱纷纷,梓祺道:“纪纲怎么来了?老爷一向与他不和,进了诏狱还能有好么?”
小荻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乱转道:“怎么办?怎么办?夫人,要不然你进宫向皇上求个情吧,皇上甚爱娘娘,夫人是娘娘最疼爱的幼妹,不看僧面看佛面……”
苏颖杀气腾腾地道:“岂有此理!老爷为朝廷、为皇上,上刀山下火海,几番出生入死,功劳苦劳哪样没有,这皇帝老倌儿三番五次、五次三番拿老爷入狱!咱们反了吧!任他做皇帝的如何了得,咱们逃到东海,往海上一躲,他奈我何!”
西琳和让娜俏目含泪,巧云已经捂着嘴巴,眼泪噼呖啪啦地落下来。
夏浔瞪了苏颖一眼道:“胡闹!还嫌乱子不够多是不是?你们都安份些,家中一切,尽由夫人作主,不许给我惹事,老爷方才说的话你们都忘了么?”
夏浔举步就往外走,一脚跨出门槛,扭头又嘱咐了一句:“方才我对你们说的这些话,你们心中有数就行,万万不可泄露一句,否则,老爷我可就真的有麻烦了!”
夏浔说罢,抬腿就往前院走,众女子忽啦啦便把茗儿围了起来,急急问道:“夫人,怎么办?”
茗儿也是心乱如麻,十分牵挂,但她一来相信相公既发此番言语,必有所恃,二来相公已经走了,这府里就得由她撑起来,谁都能哭、谁都能乱,唯有她不能乱,便故作镇定地道:“方才老爷说的那番话,你们不是都听见了么?不要慌,该干嘛干嘛去,安生过日子,老爷心中有数,不会有事的。”
见众女依旧犹疑,谢谢也道:“姐妹们不要愣着了,夫人说没事,自然就没事。何况方才老爷有言在先,你们好好想一想,咱们老爷除非叫人打个措手不及,但凡他事先有了提防的,从来只有他叫人吃亏,谁能叫他吃了亏的?”
见这位智多星也这么说,众女想想,也是这个道理,惊恐之意这才稍减。
夏浔由二愣子管事陪着,一路到了前厅,就见喜鹊登枝的八扇屏下,一人锦袍鱼服,头戴无翅乌纱,肋下悬一口长刀,双手负在背后,正在观望屏上图画。
夏浔轻轻咳嗽一声,那人攸地转过头来,接着转过身来,鹰视狼顾之象,跃然入目。这人虬须如猬,目光锐利如同冷电,正是锦衣卫都指挥使纪纲。不过这位在金陵城凶名可止小儿夜啼的狠人,见了夏浔却没有狠像,他的脸上立即堆起笑来,便疾迎上来。
纪纲笑容可掬地迎上前来,左腿迈前一步,左手扶着膝,右手下垂,右腿朝下屈膝半跪,整个动作潇潇洒洒,透着一股俐落劲儿,尽显心中的轻松和愉快,笑吟吟便道:“纪纲给国公爷请安!”
请安是大明军礼,俗称“屈一膝”, 到后来满州人一甩马蹄袖,踏前一步,请安行礼,就是沿袭的这种明朝军礼。
不过在明朝这时候,这“屈一膝”可用的场合还不多,除了军营之外,只在私人场合才能行这个礼,在衙门和公众场合,就必须依照级别高低行作揖礼或者叩拜礼了了,如今纪纲在夏浔家里见了夏浔,如此行礼,便比作揖亲近了几分。
夏浔看他惺惺作态的样子,心中不禁好笑,这个装爷爷不像、装孙子不会的瘪三,平时见了自己,恨不得早早就避开去,似乎向自己行个礼都是莫大屈辱,如今他要抓自己回去,反而格外地恭敬起来。
说到底,这是他的自卑心作祟,可怜这纪阎王,满京城几乎没有不怕他的,谁知道他骨子里竟是一个如此自卑的人呢?纪纲既然想猫戏老鼠,夏浔也就不跟他客气,只大模大样点一点头,开口问道:“纪大人一向公务繁忙,今日登门,所为何来?”
第938章 二进宫
纪纲笑眯眯地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下官这次来,的确是有点儿事情!”
“哦?”
夏浔睨了他一眼,一撩袍摆,往椅上端然一坐,淡淡地道:“讲!”
纪纲见他还在摆架子,自觉被他压了一头,心中大是不悦,立即把胸一挺,喝道:“皇上口谕!”
他这胸挺得实在是太高了一点儿,胸前补子顶起,感觉有点J胸,夏浔站起身,慢腾腾地揖了下去:“臣,杨旭听旨!”
他是公爵,不要说是口谕、中旨一类的旨意不用下跪,就算是非重大场合、重要典制的圣旨也无需下跪,纪纲拿他没法,只好咳嗽一声,道:“皇上说:罪臣解缙,招认杨旭与其共谋,结党营私,图谋不轨。事关重大,不可不查,着即将杨旭羁于诏狱待查!”
“臣领旨,谢恩!”
夏浔揖了一揖,直起腰来,对纪纲坦然道:“走吧!”
纪纲登时一呆,他本想看到夏浔惊怒、咆哮、胆怯、恐惧,怎么都好……,任何一种意料中的表现,对他而言都是一种莫大的享受啊,比山珍海味还要可口,比绝色佳人还要销魂,比……,可他……
纪纲大失所望,只好讪讪地道:“下官素知国公对朝廷忠心耿耿,毫无私心,这定是解缙诬告,说起来,下官在皇上面前也力保过国公,奈何……呵呵,下官也是奉旨行事,委屈国公了。”
夏浔道:“平生不做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连纪大人都知道解缙乃是诬告,皇上英明,又怎么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呢。相信皇上自会还我清白。眼下要控制我的自由,以便公平问案,这是规矩使然,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杨某一等公爵,禄位虽高,却也高不过王子去,国法面前,自当遵从。”
纪纲窒了一窒,嘿嘿笑道:“国公豁达,真是豁达啊,人常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国公的气度,比诸宰相尤胜三分!国公放心,一俟查明确系解缙诬告,攀咬国公,下官一定会好好整治他,替国公您出这口气的。国公,请!”
纪纲满口套着近乎,心中却暗自发狠:“哼哼!保太子的官儿加上东宫属官尽皆下了大狱,解缙也是个太子死党,如今皇上把你也下了狱,摆明了是要削净枝干,拔掉太子。你还想出来?我肯,有人不肯呐,这个恶人我不做,自有汉王做恶人!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夏浔大步流星,头前便走,纪纲一路跟着,心里头转着主意,等到出了大门,才察觉自己一溜小跑地跟在夏浔后边,像个小跟班儿似的,急忙想踏前一步,纵然不抢在他头里,也要争个并肩而行,夏浔突然站住了,气定神闲地道:“车来!”
夏浔伫足止步,纪纲却加快了脚步,一头就抢到了夏浔前面,而夏浔于此时恰巧这句话出口,结果纪纲抢这一步出去,就好象急着给他牵马赶车似的,在自己众多部下面前,纪纲的脸登时臊成了猴腚。
纪纲嘴里不说什么,只在心里发狠:“莫得意,等汉王那边使出手段,定了你的死期,你看老子怎么折磨你!”
夏浔这是第二次到诏狱坐牢了,他就那一身便服,背着手跟闲庭散步似的,纪纲一身锦衣官服,带着一大票手下,前呼后拥的本来很是威风,可眼下不能给夏浔上刑具,跟他走在一块儿就尴尬了。
夏浔这身袍服,与他及其一众手下同行,这算什么关系?纪纲走在前面觉得自己像个带路的,走在后边又觉得自己像个跟班,走在他身畔吧,貌似又像保镖……,纪纲别别扭扭地陪着夏浔,好不容易撑到大牢门口,纪纲趁机道:“国公,实在对不住,诏狱里边自有诏狱的规矩,您看您这身衣服……”
“哦!”
夏浔洒然一笑,道:“些许小事,我怎会叫你为难呢,那就……换了吧!”
纪纲赶紧摆手道:“来人!”
当即就有个狱卒捧了套囚服过来,这牢里的囚服,分红白赭两色,红色是待死之囚,赭色是服刑之囚,白色是待罪之囚,如今夏浔尚未定罪,属于疑犯,故而要着白色。
两个锦衣校尉上前为夏浔更换衣衫,就在这时,几骑快马飞奔而来,直扑诏狱,到了门口翻身下马,留一人把马系在拴马桩上,其他几人按着刀,蹬蹬蹬往石阶上走,看这几人,俱都是尖帽白靴,靛青色的曳撒,中间簇拥一人,穿锦衣千户冠服,杀气腾腾。
“站住,诏狱重地,何人擅闯?”
诏狱门前侍卫上前阻拦,那中间的锦衣千户抬手亮出一块腰牌,侍卫一见便退了下去,那群人脚步不停,一窝蜂地冲进诏狱。
夏浔刚刚换好囚服,这群人就冲了进来,纪纲扭头一看,眉头顿时皱起,沉声问道:“原来是东厂陈贴刑,陈贴刑何故前来?”
陈东朝天拱了拱手,高声道:“奉诏,辅国公杨旭一案,由我东厂审理。因案情重大,为防有人通风报信串通消息,厂督大人请了圣旨,吩咐卑职赶来诏狱,对杨旭严加看管,随时候审。”
纪纲心中暗恨,面上却做不得声色,只好转过身,对夏浔皮笑R不笑地道:“国公,请吧!”
夏浔微微一笑,举步便走,刚刚迈出一步,后边霹雳般一声喊:“怎么着,听说辅国公爷受J臣谗言,给逮进诏狱了么?”
纪纲被陈东呛了一肚子气正没处发,一听这案子还没审,就有人英明地给夏浔定性为“受J臣谗言”了,不禁勃然大怒,扭头呵斥道:“谁在这里胡……”
这一扭头,就见锦衣卫指挥佥事塞哈智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纪纲一瞧是他,说了一半的话登时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