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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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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6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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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邦叹了一口气,露出悲时伤世的神色,道:“自周室衰微,天下群龙无首,各国征战不休,苦命的民众谁不在盼望真命天子的出现,好能偃息兵戈。邹先生的五德始终学说,专言符命。谁都希望他能指点一条明路,使大家知道谁才是新世代的主人。”

    信陵君眼中S出向往的神色,因为他早自视为拨乱反正的救世主,而他亦是朝这目标努力着。

    项少龙本来肯定地知道那新世代霸主是秦始皇,但在知道真实的情况后,又变得糊涂起来了。

    谭邦却低声道:“以我看,此新主人非君上莫属。”

    信陵君干咳两声,掩饰心中的兴奋,道:“谭先生所说的荀卿,声名虽盛,却是出身于以怪诞言论惊世的稷下,依我看他只是个徒懂空言放论之徒。”

    谭邦正容道:“非也,此人大异于稷下那些狂徒,乃孔丘的拥护者而兼采墨道之言,君上若有空□,应细阅他的著述。”

    信陵君表现出广阔的胸襟道:“多谢先生指点。”

    谭邦刚想评说韩非,门外脚步声响起,守在门外的卫士报入来道:“龙阳君求见!”

    信陵君和项少龙大感愕然,均想不到龙阳君如此有胆色,竟寻上门来。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信陵君傲然坐着,丝毫没有起身相迎之意,扬声道:“龙阳君若非想喝酒,便最好不要进来了。”这两句话摆明车马,不卖龙阳君之账,可见两人的关系,已到了公开破裂的地步。

    朱亥双目一寒道:“君上要否朱亥为你把门。”

    信陵君含笑摇头。

    项少龙看得心中佩服,信陵君那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风度,正是他成功的要诀。同时心中亦有点期盼,很想看看这以男色名垂千古的龙阳君,究竟是如何“迷人”?

    一把柔婉悦耳似男又似女的声音腻腻地在门外道:“信陵君为何如此大动肝火,是否奴家有什么地方开罪了你呢?那龙阳更要进来陪罪了。”

    项少龙听得全身汗毛倒竖,想不到龙阳君只是声音已教人受不了。

    信陵君哈哈一笑道:“陪罪大可免了!”接着喝道:“还不让贵客进来!”

    房门大开。

    五个人鱼贯而入。

    项少龙瞪大眼睛,看着领头进来的龙阳君,立时为之绝倒。

    他的俏秀俊逸敢说空前绝后,皮肤比女子更白□嫩滑,一对秀长凤目顾盼生妍,走起路来婀娜多姿,有若柔风中的小草,摇摇曳曳,若他肯扮女子,保证是绝色美人儿。

    他的高度最少比项少龙矮了半个头,可是骨R均匀,手足纤长,予人修美合度的感觉。

    身穿的武士服更考究精工,以墨绿作底色,然后在上边以漂亮的丝线绣出花纹图案,非常夺目。

    他戴的虎头帽更是精彩,以棉料仿出虎面浪漫夸张的造型,帽后还垂着一条虎尾巴。

    项少龙虽不好男色,仍不得不承认龙阳君的确很“漂亮”。

    若非他腰佩长剑,项少龙怎也记不起信陵君曾说过他是魏国三大剑手之一。

    你绝不会去提防这么似是娇柔无力的一个男人。

    若只论俊美,连晋拍马也追不上他。

    其他四人一看便知是一流剑手,尤其在龙阳君右后侧的粗壮矮子,两眼神光充足,杀气腾腾,一派好勇斗狠的悍将本色,更令人不敢小觑。

    龙阳君轻移“玉步”,来到几旁,盈盈坐下,先送了信陵君一个媚眼,水溜溜的眼睛飘过席上各人,最后才来到项少龙脸上,凝神看了一会,“花枝乱颤”般笑起来道:“项兵卫大人,奴家想得你很苦呢!”

    项少龙给他看得头皮发麻,暗忖这人如此扭捏,早不当自己是男人,真使人恶心得要命,一时不知怎样应付他,惟有僵硬一笑道:“项某何德何能,竟劳龙阳君如此挂心?”

    信陵君亲自为龙阳君斟了一杯酒,淡然笑道:“我也愿闻其详。”

    龙阳君“嫣然一笑”道:“项兵卫既能击杀卫国好手连晋,又再斩杀悍贼灰胡,显是有真材实料之人,奴家怎能不倾心呢?”

    朱亥等均听得眉头大皱,但又无奈他何。

    项少龙却是暗自惊心,此人“巧笑倩兮”,看着自己的眼睛更是“脉脉含情”,丝毫不露出内心对自己的仇恨,比之笑里藏刀,尤使人感到心寒。

    信陵君失笑道:“来!让我们为龙阳君的多情喝一杯。”眼光一扫肃容立在龙阳君身后的四名剑手,喝道:“赐酒!”

    当下自有人把酒奉给那四人。

    众人各怀鬼胎,干了一杯。

    只有龙阳君按杯不动,待各人饮毕,把酒倾往身旁地板上,羞人答答般道:u这酒便赏给土地,庆祝赵国第一剑手踏足我大魏的领土之上。”

    以信陵君的修养,亦微微色变,冷然道:“我今天特别为少龙安排了很多节目,若龙阳君你没有别的事情,便恕我们要立即离去了。”

    项少龙心中喝彩。事实上他已给龙阳君那种飘飘忽忽的说话方式,弄得不耐烦起来。

    旋又心中懔然,暗忖若此君的剑法亦是走这种Y柔飘忽的路子,当会是非常难以应付。若决战时自己亦像现在般不耐烦,躁急冒进,说不定就因而致败。

    龙阳君笑了起来,“俏目”似喜似嗔地盯着项少龙,Y声细气道:“本人今日来此,是想看看兵卫的男儿本色,英雄气概,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无忌公子当不会拦阻吧!”

    信陵君和项少龙对望一眼,为之气结,不过真又是很难拒绝。

    项少龙眼中神光亮起,瞧着这以男色名著天下和后世的嗲俏男人,失笑道:u不知是由龙阳君亲自试项某是否真材实料,还是由下人出场呢?”

    信陵君C入道:“刀剑无眼,若龙阳君你要亲自出手,恕我不能答应了。”

    龙阳君“娇笑”道:“公子既然这么爱护奴家,便由沙宣领教项兵卫的手段吧!”

    信陵君等均露出警惕的神色,望向刚才项少龙特别留心的矮横壮汉,使项少龙更肯定这人必是战绩彪炳的无敌猛将。

    那沙宣踏前一步,朗声道:“沙宣愿领教项兵卫的盖世剑术!”

    项少龙知道此战避无可避,而且尚牵涉到赵国的面子,向信陵君恭敬请示道:“君上是否容许少龙出战!”

    信陵君对他自是信心十足,亦想亲睹他的剑术,看看有没有刺杀魏王的资格,微笑道:“沙御卫乃我王御前高手,少龙切不可轻忽大意。”接着朗声道:u今次纯是切磋性质,希望你们点到即止。”又大喝道:“人来!给我把楼厅腾空出一个比武场来!”

    话才出口,厢房外立传来搬几移席的声音。

    龙阳君欣然一笑,盈盈起立。

    项少龙看得眼也呆了,难怪此人能使魏王如此迷恋,真是没有一个动作不娇柔优美,百媚千娇,表情迷人,相对一久,很难不把他当作了女人。

    龙阳君向项少龙微一福身,女臾媚笑道:“奴家在厅外恭候兵卫大人。”

    婀娜多姿地领着众人出房去了。

    信陵君看着他背影消失门外,两目精芒闪起,压下声音冷冷道:“给我杀了沙宣!”

    第十一章 雅湖小□

    几垫等物均被移到厅角处,腾空了宽广的空间。

    所有客人□人均被驱下楼去,只剩下双方的人。

    沙宣和项少龙对立厅心,阳光由一边的大窗□了进来,照得近窗台的地面一片金黄。

    龙阳君对这手下充满信心,嘴角含春地看着项少龙。他的几个属下则都对项少龙投以轻蔑神色。

    这沙宣的剑术在大梁非常有名,乃魏安□王的御前八大铁卫之首,是大梁人人害怕的人物之一。

    信陵君表面虽从容冷静,其实心内却是颇为紧张。若项少龙不幸战死,那刺杀安□王的大计便尽付东流,可是若能把此人杀死,刺杀魏王时自是少了一个障碍。

    “锵!”

    沙宣掣剑出鞘,立时寒芒四S。但见他像变了个人似的,威猛无俦地抱着剑把,“喳喳喳!”不进返退,后移三步,踏得木楼板撼动作响,先声夺人。

    他虽往后退,可是气势压力却是有增无减,旁观者都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大为震懔。

    项少龙亦感到对方凶猛狠辣的气势,收摄心神,进入墨子剑静守的境界,与敌人利若鹰隼的目光一点不让对视着。

    双方的人见项少龙在对方凌厉的气势压迫下,仍是屹立不动,渊停岳峙,意态自若,都大感惊异。那知这正是墨子剑法以静制动的精粹。

    局中的沙宣更不是滋味,以往他制敌取胜,就是凭藉自己特别的气势,压得对方心胆俱寒时,乘势猛击,使对方溅血五步之内,那知眼前此人一点不受自己的气势影,反使他失了方寸,此时再无可退之地,暴喝一声,挥剑攻上。

    龙阳君和从人立时喝彩叫好,为他助威。

    这一剑迅若电光,望项少龙额中劈去,充满一往无回的惨烈气势。

    项少龙的飞虹剑仍安藏鞘内,似乎毫无还击之意,直至剑光临头,信陵君等都为他担心时,他才身形忽动,快逾脱兔般往横移去,来到阳光□S的窗旁,仍是冷冷看着对手,双目流露出坚强无比的斗志。

    他出身于严格训练的精锐部队,最懂利用环境以发挥最有效的战术。答应接受挑战时,早下了决心,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对手,一来是杀龙阳君的威风,二来是要信陵君更重视自己。

    他战斗经验无比丰富,培养出高明的眼力,一看这沙宣拔剑的势子,便知此人膂力过人,专走狠辣险着,所以避他一剑,以削弱对方气势。

    沙宣怒叱一声,人随剑走,再往他杀来。

    项少龙一声长笑,飞虹剑电掣出鞘,宝刃先横摆一旁,剑身作四十五度角倾斜,立时捕捉和反映了午后透窗而入的阳光,同时S往沙宣圆睁着的凶睛。

    沙宣连做梦都未想过天下间竟有这种在室内借阳光反映克敌的剑法,骤觉眼前强光闪烁,一时间什么都看不到。

    项少龙岂肯错过这千载一时的机会,避过剑锋,风卷雷奔般一剑侧劈,登时血光溅现,惨叫起处,沙宣颈侧鲜血激溅,侧跌地上。

    这一剑割断了对方咽喉,任何人都知道沙宣再无生还之理。

    双方之人均看得冷汗直冒,谁想得到以沙宣的剑术,竟非对手一合之将。

    项少龙还剑入鞘,向龙阳君淡淡笑道:“沙兄剑法高明,我想留手亦有所不能,君上请恕罪。”

    马车内,信陵君欣然道:“少龙给我出了这口鸟气,真是痛快!”

    项少龙想起龙阳君走时那故作安然的脸色,微笑道:“不知安□王会否因我杀了他的御卫而不快。”

    信陵君冷哼道:“这沙宣借试剑切磋为名,先后杀了我五名得力剑手,今次被你杀了,安□有什么话好说的。”

    这时车马转入了一条林木婆娑的小路,前方有座清幽雅致的园林院落。

    信陵君显是心情极佳,说不定是因刺杀魏王有望。亲切地道:“我们现在去的是大梁所有男人都想去的‘雅湖小□’,此□固是风光迷人,更主要的原因是它的女主人纪嫣然小姐不但有倾国倾城之色,又以才艺震惊天下,与秦国的寡妇清并称当代双绝。”

    项少龙心中苦笑,换了以前,必然会因能见到这样天下闻名的美女而雀跃,可是现在自身难保,那还有心情去泡妞儿,就算对方青睐相加,自己亦要想方法使她打消主意,免得为他的未来伤心担虑。

    想到这里,真有虎落平阳之叹。

    信陵君那知对方早悉破他的J谋,还以为项少龙兴奋得说不出话来,加盐添醋道:“嫣然小姐最爱和各地慕名而来的公子雅士谈文论武……”

    项少龙愕然道:“论武?”

    信陵君讶道:“想不到你竟不知此事,嫣然小姐在我大魏剑术排名尤在龙阳君之上,位列第二。唉!如此佳人,一般凡夫俗子怎配得她起呢?所以至今仍是未嫁之身,谁人能得她心许,定可立时名扬天下,羡煞四方有心之徒。”

    再叹一口气道:“说到外型武技,少龙均有入选资格,就怕过不了诗艺才学一关。”

    说话时,车队已驶入院落里。

    林木掩映中,只见一个小湖展现眼前,湖心有片小州,纵横数亩,上面有几座雅致精巧的小楼房舍,一道长桥连接州岸,有若仙人隐居的福地。

    项少龙纵是心情不佳,亦看得油然神往,大梁竟有如此胜景,观其居知其人,由此推之,可见这美丽的女主人如何超凡脱俗。

    这雅湖上的小州屈曲若半月,假山瀑布,飞溅而下,犹如山水画卷。房舍间奇花异草,花浪轻翻,州沿处长廊环绕,质□古雅,蜿蜒曲折,与通幽的小径接连,使人想到能漫步其上,必是流连难舍、逸兴湍飞。

    车队走上长桥,便像走入了一幅美丽的图画里,风拂碧水,林树争艳,州上的亭台楼阁与湖光山色交相辉映,小桥流水掩映于枝青叶秀之中,粼波潋,绚丽多姿。

    穿过了一条修竹曲径和经过了两个避雨小亭后,车队在一座林中楼舍前的空地停了下来。那里早泊了三辆马车,显然访客并不止是他们几个。

    项少龙随众人走下马车,一名清秀的美婢由楼内盈盈出现,向信陵君施礼道:“小姐正作午间小睡,信陵君和诸位请在客厅小候片刻。”

    信陵君丝亳不以为忤,欣然领着项少龙步入小楼下层的客厅里。

    项少龙心中再次苦笑,其婢如此,已可知主人,空有如此别具风格的绝世美女,自己却没有猎艳的心情和勇气,真是造化弄人。

    第一章 绝代凶人

    纪嫣然这座楼房以白石建成,掩映在花丛草树之间,形式古雅,仿佛仙境中的蓬莱楼阁,里面住的是永生不死的美丽仙子。

    步上登楼的石阶,门内有个供客人摆放衣物和兵器的精致玄关,两名美婢早恭候于此,殷勤服侍。

    谭邦凑到项少龙耳边道:“纪才女不欢喜有人带剑进入她的秀闼。”

    项少龙点头表示知道,暗忖这纪才女的架子真大,明知有信陵君这类显赫的贵宾来访,仍高卧不起,婢子亦不敢唤醒她,又不准人剑入楼。但回心一想,又觉这架子摆得好,因为扪心自问,亦不得不承认男人是贱骨头,愈难到手的女人便愈是矜贵,这刻连他亦很渴望看看她究竟美艳至何等程度了。

    那两个俏丫环对项少龙特别有好感,服侍得体贴入微,细心为他拂拭衣服上的尘土,又以湿巾为他抹脸。

    诸事停当后,四人进入大厅。

    才步入门里,一把嘹亮响脆的声音在项少龙旁嚷道:“贵客来了!贵客来了!”

    项少龙失惊无神下吓了一跳,循声一看,禁不住哑然失笑,原来是一只夷然立在架上的能言鹦鹉。

    两个美婢显然极是宠它,娇笑着拿谷料喂饲这识趣的畜牲。

    项少龙环目一看。

    这座大厅装饰得高雅优美,最具特色处是不设地席,代以几组方几矮榻,厅内放满奇秀的盘栽,就像把外面的园林搬了部分进来。

    其中一边大墙处挂着一幅巨型仕女人物帛画,轻敷薄彩,雅淡清逸,恰如其份地衬起女主人的才情气质。

    此时厅内四组几榻上有三组坐了人,每组由两人至六人不等,十多人都是低声交谈,似怕惊醒了女主人的小睡。

    信陵君领头走进厅内,立时有一大半人站了起来,向这魏国的第二号人物请安施礼,其他人显是初次遇上信陵君,这时才知他是谁,亦忙起立见礼。

    项少龙一眼便注意到其中几个人。

    特别是左方靠窗那一组的四个人,其中三人武士装束,气度不凡,但最引起他注意的是他们的骠悍之气;尤其当中一名魁梧大汉,长得有若峻岳崇山,比他项少龙还要高了少许,手脚粗壮之极,长发披肩,戴了个银色额箍,脸骨粗横,肩膊宽厚,眼若铜铃,带着Y鸷狡猾的神色,外貌雄伟,浑身散发着邪异慑人的魅力。

    他身旁另两名武士都是强横凶狠之辈,但站在他旁边,立时给比了下去。更奇怪的是三人的手均有被火灼伤的痕。

    另一个吸引他的人是右方那组六个文士打扮的人物,其中一人身量高颀,相格清奇,两眼深邃,闪动着智者的光芒,看去有若神仙中人。

    最后一组只有两个人,较矮者面貌平凡,从其服饰看来,便可知他非是魏人,只不知是来自何国的客人,但能到此见纪嫣然,自然是有点身份的人物了。

    信陵君先向右方那六人组打招呼,向那相格清奇的男子道:“我们刚刚提起邹先生,想不到立即见到你。”向项少龙招手道:“少龙过来见过精通天人感应术的邹衍先生。”

    项少龙心道原来这个就是以“五德始终说”名显当代的玄学大师。正要上前礼见,左方一把沉浑雄厚的声音传来道:“无忌公子,请问这位是否来自赵国的御前剑士项少龙兄呢?”

    项少龙心中一懔,循声望去,发言者正是那有若魔王降世的武士。

    信陵君显然亦不认识这人,讶然道:“这位壮士.。”

    那看来是引介这三名武士到此来见纪嫣然的魏人踏前恭敬道:“龙阳君门下客卿冯志参见公子,这位乃以智勇双全闻名齐国的嚣魏牟先生,右边的壮士叫宁充,左边这位是征勒,均是齐国的著名勇士,魏先生的亲卫将。”

    信陵君和项少龙齐感愕然,想不到这大凶人竟紧蹑不舍,公然追到大梁来,自是不怀好意,显然又有龙阳君加以照拂,魏王在背后撑腰,难怪如此凶横霸道了。

    项少龙大感头痛时,嚣魏牟大步踏前,向信陵君施礼后,移到项少龙身前,伸手递过来道,“久闻项兄剑术超卓,有机会定要领教高明。”

    项少龙知道他要和自己比力道,无奈下伸手过去和他相握。

    嚣魏牟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用力一握,项少龙的手顿时像给一个铁箍锁着,还在不断收紧。

    项少龙心中懔然,虽勉强运力抵着,仍是阵阵锥心裂骨的痛楚,知道对方手力实胜自己一筹。

    幸好他忍耐力过人,不致当场出丑,还微笑道:“魏先生是否最近经过一次火劫,为何两手均有灼伤的痕?”

    嚣魏牟眼中闪过疯狂的怒火,加强了握力,冷然道:“只是些宵小之徒的无聊把戏,算不上什么,而且搅这些小玩意的只能得逞一时,迟早会给嚣某撕成碎片。”

    浓重的火药味,连邹衍那些人亦清楚感觉到,知道两人间必发生过很不愉快的事。

    项少龙苦苦抵受着他惊人的力道。

    嚣魏牟本想当场捏碎他的指骨,教他以后再不用拿剑。但试过项少龙的力道后,知道实无法有如此理想的效果。冷笑一声,放开他的手,退了回去。

    他的两名手下紧盯着项少龙,S出深刻的仇恨,可见那一把野火,烧得他们相当惨呢。

    信陵君向项少龙打个眼色,为他介绍邹衍旁的魏人,都是魏国的名士和大官。可见邹衍非常受魏人欢迎。

    介绍毕,信陵君目光落在剩下那组的魏人身上,微笑道:“本君还是第一次在这里遇到张凤长先生。”望往他身旁那中等身材,除了一对眼相当精灵外,便长相平凡的人道:“这位是.。”

    张凤长笑道:“这位就是韩国的韩非公子,今次我是叨了他的光,因为纪小姐看了韩公子的《说难》后,赞不绝口,使人传话要见公子,于是凤长惟有作陪客领韩公子来此见小姐了。”

    信陵君等一齐动容,想不到竟遇到这集法家大成、文采风流的人物。但又有点不是滋味,估不到这人外貌如此不起眼。

    这名传千古的韩非显是不善交际辞令,拙拙的笑了笑,微一躬身,便算打过招呼。

    两名美婢忙请信陵君等在韩非两人对面的一组矮榻坐下。

    这时只有位于那幅仕女巨画下的一张榻子空着,想来应是纪才女的位子了。

    项少龙学着其他人般挨倚榻子上,吃喝着侍女奉上的点心香茗,心中却是一片混乱。

    嚣魏牟一到,形势便复杂多了。

    兼且此人膂力惊人,身体有若铜墙铁壁般坚实,自己虽然自负,亦未必是他的对手。若他与地头蛇龙阳君联手,而信陵君又对自己包藏祸心,今趟真是凶多吉少了。

    思索间,听到信陵君向韩非子问道:“韩公子今次到我国来,有什么事要办呢?请说出来看无忌有没有可帮得上忙的地方?”

    韩非道:“今次..嘿!今次韩非是奉我王之命,到..到贵国来借粮的。”

    项少龙心中讶然,想不到韩非说话既结结巴巴,毫不流利,又辞不达意,不懂乘机陈说利害,指出为何魏国须借粮给韩国。

    信陵君果然皱起眉头道:“原来如此,贵国需借多少粮呢?”

    韩非冷硬地道:“一万石!”竟再无他语。

    信陵君当然不为所动,微微一笑,再没有说话。

    邹衍扬声道:“盛极必衰,衰极必盛,五德交替。现在韩国大旱,其实早有先兆,邹某五年前便因见彗星堕进韩国境内,断言必有天灾人祸,今天果应验不爽。”

    韩非子眉头大皱,显是心中不悦,亦不信邹衍之言,但邹衍身旁的其他人却纷纷出言附和。

    对面与邹衍同是齐人的嚣魏牟哈哈一笑道:“邹先生深明天道,今天下七国称雄,先生可否详释天命所在,以开茅塞?”

    邹衍微微一笑,正要答话,环佩声响,一名绝色美女,在四婢拥持下,由内步进入厅内。

    项少龙连忙看去,脑际轰然一震,泛起惊艳的震撼感觉。

    只见一位肤若凝脂,容光明艳,有若仙女下凡的美女,在那些俏婢簇拥里,众星捧月般袅袅婷婷移步而至,秋波流盼中,众人都看得神为之夺,魂飞天外。

    她头上梳的是堕马髻,高耸而侧堕,配合著她修长曼妙的身段,纤幼的蛮腰,修美的玉项,洁白的肌肤,辉映间更觉妩媚多姿,明艳照人。

    眸子又深又黑,顾盼时水灵灵的采芒照耀,难怪艳名远播,实在是动人至极。

    身穿的是白地青花的长褂,随着她轻盈优美、飘忽若仙的步姿,宽阔的广袖开合遮掩,更衬托出她仪态万千的绝美姿容。

    明皓齿的外在美,与风采焕发的内在美,揉合而成一幅美人图画,项少龙如入仙境,那还知人间何世。

    以乌廷芳的美色,亦要在风情上逊色三分,可见她是如何引人。

    直到纪嫣然以其优美的姿态,意态慵闲地挨靠在中间长榻的高垫处,其迷人魅力更不得了。

    她那种半坐半躺的娇姿风情,本已动人之极,更何况她把双腿收上榻子时,罗衣下露出了一截白皙无瑕,充满弹性的纤足,令到项少龙只想爬到榻上去,把她压在身下,好探索她精彩绝伦的玉体,嗅吸她幽兰般的体香。

    纪嫣然坐好后,玉脸斜倚,嫣然一笑道:u嫣然贪睡,累各位久等了!”

    项少龙清醒过来,往各人望去,只见不论是信陵君、邹衍、韩非又或嚣魏牟,都露出色授魂与的神情,比自己更没有自制力。

    各人忙着表示没相干时,纪嫣然闪闪生辉宝石般的乌黑眸子飘到项少龙身上来,滴溜溜打了个转,又飘往嚣魏牟的一席,深深打量了各人,最后才望往韩非,掠过喜色,欣然道:“这位是否韩非公子呢?”

    项少龙和嚣魏牟都大感失望,纪嫣然对韩非的兴趣显然较对他们为大。

    韩非脸都胀红了,紧张地道:“在下正是韩非。”

    纪嫣然俏目亮了起来,喜孜孜地道:“拜读了公子大作,确是发前人所未发,嫣然佩服得五体投地。”

    项少龙大感没趣,这韩非外貌毫无吸引力,但纪嫣然却对他另眼相看。显然此女更着重一个人的内涵,若说作文章、舒识见,自己比起韩非,便像幼稚院生和诺贝尔得奖者之别。不过亦有点解脱的感觉,因为目下自身难保,无论纪嫣然如何引人,他也要收起君子好逑之心,免得更应付不了。

    韩非受美人赞赏,更不知如何是好,连一双手也不知应放在那里才妥当点。

    这时纪嫣然眼中似只有韩非一人,柔声道:“先生以‘法’、‘术’、‘势’相结合的治国之论,提出‘世异则事异,事异必须变法’,确能切中时弊,发人深省。”

    韩非更加失措,只懂不住点头,令人为他难过。

    项少龙暗忖若把他的识见移殖到自己脑内,说不定今晚便可一亲香泽了。

    邹衍一声长笑,把纪嫣然和各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后,才胸有成竹地道:“以韩公子的识见,必受贵王重用,为何贵国争雄天下,却从未见有起色呢?”

    项少龙心中暗骂,这邹衍如此一针见血去揭韩非的疮疤,实在过份了点。

    韩非脸上现出愤慨之色,却更说不出话来。

    纪嫣然显是爱煞韩非之才,替他解围道:u有明士亦须有明主,卫人商鞅不也是在卫国一无所成。但到秦数年,便政绩斐然,邹先生认为嫣然说得对吗?”

    项少龙心中赞好,此女确是不同凡响,正以为邹衍无词以对时,邹衍微微一笑道:“小姐的话当然深有道理,但着眼点仍是在人事之上,岂知人事之上还有天道,商鞅只是因势成事,逃不出五德流转的支配,只有深明金木水火土五行生克之理者,才能把握天道的运转。”

    韩非冷哼一声,说话流利了点道:“邹先生之说..说..虚无飘渺,那..那我们是否应..坐听天命,什么都不用做呢?”

    这几句话可说合情合理,可是由他结结巴巴说出来,总嫌不够说服力。

    邹衍乃雄辩之士,哈哈笑道:“当然不是如此,只要能把握天道,我们便可预知人事,知道努力的目标和方向,譬如挖井,只有知悉水源所在,才不致白费了气力。”

    韩非气得脸都红了,偏又找不到反驳的话,或不知怎样表达出来。项少龙对他同情心大起,恨不得找来纸笔,让他痛陈己见。

    掌声响起,原来是嚣魏牟鼓掌附和。

    纪嫣然望往嚣魏牟,蹙起黛眉道:“这位是.。”

    嚣魏牟挺起胸膛,像只求偶的野兽,大声应道:“本人齐国嚣魏牟,不知小姐听过没有?”

    纪嫣然恍然道:“原来是提倡要学禽兽的魏先生,请问若人与禽兽无异,天下岂非立时大乱?”

    嚣魏牟得到这个可向这美女显示识见的机会,那肯放过,欣然笑道:“小姐长居城内,当然不会明白禽兽的世界。嚣某长年以大自然为师,观察禽鸟生活,得出只有顺乎天性,才能不背叛上天的推论,可在大自然更伟大的规律下享受生命的赐与:若强自压制,只是无益有害,徒使人变成内外不一致的虚伪之徒。”

    纪嫣然深深看着他,露出思索的表情。项少龙心叫不好,这美女显然对事物充满好奇心,很容易受到新奇的学说吸引,若给嚣魏牟得到了她,连他亦感痛心和不值,忍不住道:“人和禽兽怎么相同呢?即管不同的禽兽也有不同的生活方式。”

    嚣魏牟冷笑道:“生活方式可以不同,本性却不会有异。”

    项少龙怎会对他客气,瞪着他微笑道:“人和禽兽所以不同,就是不受本能和欲望的驱策;甚至能因更大的理想而舍弃本身珍贵的生命。禽兽四足着地,但我们却可站立起来,双手因不用走路,变得更精细灵巧,制造出这所房子和一切的用品,禽兽有这本领吗?”

    嚣魏牟显是曾对这问题下过一番研究,嘲弄道:“你说的只是本领,而不是本质,鸟儿会飞,人可以飞吗?鱼儿可在水底生活,人可以在水底生活吗?”

    项少龙绝非理论家,不过这时势成骑虎,硬撑下去道:“我说的正是本质,人类因为脑子的结构和禽兽不同,所以会思想,会反省,除了衣食住行外,还需要精神的生活;但禽兽一切都是为了生存,食饱就睡,时候到便交配;禽兽在大自然里是茫然和被动,人却可以对抗自然,克服自然。这就是因为人有着不同的本质,懂得进步和发展,使他们凌驾于禽兽之上。”

    项少龙这番不算高明的理论,在二十一世纪可说人尽皆知,但对这时代的人来说,却是非常新颖,使得纪嫣然等立时对他刮目相看。

    嚣魏牟显然未想过这问题,怒道:“有什么不同,人脑兽脑我全看过,还不是骨壳和R酱吧!”

    项少龙哈哈一笑道:“你正说出了人和禽兽的最大分别,禽兽会研究它们的脑和人的脑有什么分别吗?”

    嚣魏牟一时语塞,两眼凶光乱闪,恨不得生裂项少龙。

    邹衍虽不同意嚣魏牟人应学禽兽般放纵的理论。但一来大家同是齐人,他亦想在纪嫣然前教项少龙受窘,蛋里挑骨头道:“项兄刚才说人和禽兽的不同,是因为我们可站立起来,那猩猩和猿猴都可以站着走路,又该作何解释呢?”

    项少龙呆了一呆,暗忖自己总不能向他们解释什么是进化论,幸好脑际灵光一闪道:u分别仍是脑子的结构。”并摸着前额道:u猩猿都没有我们这前额,所以它们的注意只能集中到眼前这一刻,不会想到明天,但我们却可安排和筹划明天的事甚或一年后或十年后的事。”

    事实上项少龙的思路说辞已颇为凌乱,但众人都知道猩猩确是没有前额的,所以都觉得他有点道理。

    纪嫣然鼓掌娇笑道:“真是精彩,我这里已很久没有这么有趣的辩战了。”

    美目飘往项少龙,甜笑道:“这位先生,恕嫣然还未知道阁下是谁呢!”

    项少龙呆了一呆,心中叫苦,自己一时忍不住胡诌一番,千万不要教她看上了自己才好。

    第二章 楚墨符毒

    纪嫣然问起项少龙来历,信陵君忙道:“这位是来自赵国的首席剑手项少龙,嫣然你记着了。”

    纪嫣然含笑看了项少龙一眼,眼光回到韩非身上,项少龙虽松了一口气,知道她仍未u看上”自己,但又禁不住大大失望,似感到被伤害了,矛盾之极。

    谭邦凑近项少龙低声道:“这是纪嫣然的规矩,只能由她询问名字身份,老夫来了这里不下二十次,她仍未问过我是谁呢?少龙你已使她留有印象的了。”

    项少龙涌起男性的尊严。暗忖横竖自己不可追求她,何用看她的脸色做人,只见她独对韩非谈笑,其他人只能在旁干瞪着眼看,无名火起,当然也混有点被冷落了的嫉忌和醋意,长身而起。

    信陵君一呆道:“少龙!你要干什么?”

    纪嫣然亦转过头来望向他,俏目异采一闪,显是此刻才发觉到他完美的体格和威武的风采。

    项少龙故作潇洒哈哈一笑道:“纪小姐确是丽质天生,项某有幸拜识,告辞了!”

    纪嫣然微一愕然,然后像看穿了他心意般浅笑道:“项先生还会在大梁留多少天呢?”

    项少龙见她毫无留客之意,心中气苦,亦感大失面子,表面却装出不在乎的样子,淡淡道:“怕还有好几天吧!”

    信陵君等亦无奈站了起来,陪他一道离去。

    回信陵府途中,在马车内信陵君怨道:“少龙你也不知自己错过了什么好机缘?纪嫣然难得有这么多的笑容,说不定会弹琴唱歌娱宾呢!唉!”言下大为惋惜,可知纪嫣然的歌声琴艺是多么卓异。

    项少龙想的却是离开时嚣魏牟盯着他的恶毒眼神,这家伙并非有勇无谋之辈,手下能人又多,自己的处境确非常危险。

    回到信陵君府,来到雅夫人处,雅夫人立即把他拉进房内,道:“我联络上了乌卓和成胥,传达了你的指示,乌卓亦要传话给你:他们在大梁的眼线不知是否因这次事件牵涉到信陵君和龙阳君的斗争,所以躲了起来不肯与他接触,现在只能靠自己了。他还说会设法混入城来。”

    项少龙一听下心情更坏,颓然倒在雅夫人的秀榻上。

    雅夫人上来为他脱靴子,柔声道:“雅儿已发现了地道的入口,你该怎样奖赏人家?”

    项少龙大喜坐了起来,把她拥入怀里,痛吻了她香唇后道:“夫人真个本事!”

    雅夫人喜不自胜地和他咬了一轮耳朵,详细告诉了他地道入口所在后,叹了一口气道:“偷《鲁公秘录》或者不太难,但如何离开魏国和躲避追兵却是最困难的事。《鲁公秘录》这么重要的东西,信陵君会每天加以检查,一旦发觉不见了,自然想到是我们动的手脚。”

    项少龙也大感头痛。

    这时信陵君使人来找他,着他立刻去见。

    侍从领他到了那晚他偷听信陵君姊弟说话的内宅大厅,分宾主坐好后,

    信陵君正容道:“安厘有谕令下来,请你后天把赵倩送入皇宫,当晚他将设宴款待你这特使。”

    项少龙心中一懔,知道关键的时刻迫在眉睫了。

    信陵君沉声道:“龙阳君今次会借比剑为名,把你杀害。出手的人定就是那嚣魏牟,那样安厘和龙阳君便不须负上责任,因为嚣魏牟是齐国来的宾客。”

    项少龙心中叫苦,若是光明正大和嚣魏牟比武,自己的赢面实在小得可怜,只是膂力一项,他已非常吃亏。

    信陵君低声道:“龙阳君现在对你更恨之入骨,肯定不会让你生离大梁,而因他有大王在背后撑腰,我恐怕都护你不得,少龙有什么打算吗?”

    项少龙心中暗骂信陵君,叹道:“有什么办法呢?只好见一步走一步算了。”

    信陵君仔细打量他好一会后,深吸一口气道:“少龙若想今次得以免难,还可享到无尽的荣华富贵,只有一个办法,你想知道吗?”

    项少龙心叫:“来了!”扮作怦然心动道:“君上请指点!”

    信陵君道:“就是杀死安厘这昏君和龙阳君。”

    项少龙装作吓了一跳的惊叫道:“什么?”

    信陵君冷然道:“无毒不丈夫,他不仁我不义。安厘身边也有我的人在,可把兵器暗藏宫里,只要你杀死安厘,我的人便可以立即取出兵器把龙阳君等人杀个清光,那时我登上王位,又有你这猛将为助,趁秦国无力东侵的良机,统一三晋,天下还不是我们的吗?你亦可杀了赵穆报仇雪恨,否则回到赵国你也是死路一条。”

    他描缯出来的前景的确非常诱人,但项少龙早知这全是骗他的话。点头道:“这确是唯一的方法,但安厘王必有人贴身保护,我又不可以公然拿武器,如何杀得了他呢?”

    信陵君见他没有反对,双目放光般兴奋道:“我本来打算把匕首藏在你那一席的几底,不过也不太妥当,现在既猜到在席上嚣魏牟会向你挑战,那你便可以胜了嚣魏牟后,在接受安厘的祝贺时出奇不意把他杀死,再凭你的剑术制造点混乱,我们便有机会动手了。同一时间我的人会攻入皇宫,何愁大事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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