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眼睛瞪的更大,但终于还是解开了李靖全。
“你既有恩于我,王爷回来我必然请王爷好好谢你,若不嫌弃,咱们就作个异姓兄弟吧!”我用力压抑住那份厌恶,“面诚声切”地说。
众人更不知我唱的是哪一出了。
只是那李靖全倒是镇定,虽然以身份低微为由不敢逾矩,但终耐不过我温言软语好意相求,于是半推半就答应了。
只是当晚他就被抓进了大狱,罪名是庆功宴上借酒撒野,对我意图不轨。
于是他之前说的一切都遭到质疑,我“强压”下一脸委屈,哀声对众人道:“这两个人都先关着,明天我要请承晟王爷来亲自替我作主。”
那侍卫队长早因管制手下不利惊的一脸苍白,又听我搬出承晟王爷来,便随我说什么都答应了。
我知道我的时间太紧,所以顾不得太多,于是连夜潜出均赫王府来到倾雨楼。
杜倾雨见了我虽然诧异,但总归是敬重有加。
我也不绕弯子,简单直接地提出了我的请求。
哪知杜倾雨原本灿如朝花的脸上莫命地凄伤起来,隔了半天才幽然问道:“七少爷真为那人动了心吗?”
我没料到她会这样问,于是踟躇片刻,才说:“跟那没什么关系,只是……”说着我竟失起神来。
杜倾雨了然地点点头道:“我明白了,那人为七少爷不顾生死的执着总归让人感动,别说七少爷这样的性情中人,就是平常人听了也要羡慕。”
我怔怔看着杜倾雨,难辨她话中的是非曲直,但看着她,就像往来了多年的知己般,于是连反驳的心也没有,只无力说道:“我知道要连累杜姑娘涉险了,只是这长都中我恐怕……”
“七少爷何必说这话,倾雨仰慕七少爷多年,能为七少爷效力,倾雨求都求不来,说什么连不连累,我有句话——便是为七少爷死了我也是愿意的。”
“你……杜姑娘言重了,我一个俗人哪里值得姑娘如此……真是——折杀我了。”杜倾雨的诚恳我丝毫不怀疑,但那一席毫无私心杂念的忠义之言,却让我骇然。
我怕自己不值,一直都怕。不管谁对我好,我都怕的要命,如果他们知道我曾多么无耻地为那些男人们取乐,可还会一如既往待我?
杜倾雨似乎看出我窘然的本意来,于是情切地说:“七少爷不必思虑太多,世人往往只见美玉之表,却难解其中真妙,倾雨虽然愚顿,但也最知道,七少爷这样的人若不值得,我这眼里也见不得世上还有什么好人了。”
我感激地看看她,若不是碍着男儿有泪不轻弹,早要为遇着知己者而泣。
于是起了身,向杜倾雨道别,小心谨慎地离去了。
第二日,我便正大光明来到承晟王府,自然先不免作一出我见尤怜的好戏,又让几个知情人把事情大概细述一遍,而自己则摆出一张说还休的哀伤模样。
千云涂听了固然先对我关切一番,而后则骂冒犯我的人大胆,最后又数落均赫王府的人无能。千云戈不在,为我撑腰的事他必是当仁不让的。
我看着差不多,便装出犯了心疾的样子,终于顺理成章跟千云涂单独相处起来。
不等千云涂坐稳,我已然深跪不起,千云涂骇了一刻,要扶我起来,我却泪眼婆娑拒绝了。
“王爷,这事关系重大,还请王爷务必帮忙。”我望着他只求他答应,别的全然不顾。
千云涂看出我的执着,犹豫片刻,对我说:“若真有什么,我是自然帮你的,你起来说就行了。”
我点点头站起来又问:“王爷,今天这话只有你知我知,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在此讲话可以放心吗?”
“你尽可放心,我自来知道你喜静,这个院子本就偏僻,现在又没有别人,况且我府上的人都是极懂规矩的,你就安心说吧。”
我再次点头,而后便解开里衣,取出千云淇送我的书简,递给千云涂。
千云涂接过一看,眉宇间便颤了一下。
我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说:“王爷认得这东西?”
千云涂打量着我许久才终于问道:“你是哪里得来的?”
“实不相瞒,是几次三番来劫我的那人给的。”
千云涂脸上有些失色,他皱着眉,若有所思。
我径自说道:“想必王爷也该猜到了吧,那人就是唯铭王爷。”
“不……怎么会是他,他早不在了!”千云涂不敢相信地说。
“王爷说他不在是指……”
“他早随乌奴山的裘瓮澈去习武,已经二十一年没有消息了。”
“可是这东西总没错吧?”
“这……”千云涂犹豫一下道:“笔迹是可以防的……”
“那这书简上的绛龙纹谁敢防?况且这黄凝绡的料子除了王室,寻常人根本不会有,还有这样式,跟均赫王爷藏的那副‘循芳宴’的书简一模一样……”
“好了!”千云涂颇为头痛地打断我,“纵然这东西没有错,也不一定就是我五王弟,许是别人拿了他的东西也说不定。”
我定定看着他:“王爷,你们总归是兄弟,他的脾气你多少该知道,我且不说那人跟众人口中的唯铭王爷多像,只一点——他若真是唯铭王爷,而今关在均赫王府大牢里,那群人会放过他吗?王爷不去看看,若把个真兄弟给耽误了,王爷于心何忍?”
千云涂终于被我说的动了心,但还是怅然若失了一刻,才答道:“好,这事交给我吧。只是有一样,你要老老实实告诉我,你跟五王弟是……”
我见他问的为难,揣摩了一刻才说:“王爷放心,**还知道轻重。”恐怕也只能这么说了,我和千云淇总归没有真的冲破那道禁线,但他待我如此,我又并不厌弃,说是一清二白毕竟牵强。
千云涂果然明白我话中的意思,但那份担忧却是有所解亦有所不解,于是叹了一声,说道:“我也不多问了。可我若救了他,你得答应我,这事无论如何不能让三王弟知道,而且——”
那呼之出的话还是让我一阵心搐,是伤心吗?我不愿承认,但那人为我所做的一切却是我从未遇到过的,没有勉强,没有伤害,没有顾忌,没有负担,没有算计——有些霸道,有些不羁,有些发蠢,有些不解风月……还有些什么我却连辨都辨不出,且也不敢辨了。
“……你再不能和五王弟有丝毫瓜葛。”只等听千云涂说出最后的裁判,我的心终于狠狠沉入深谷。
罢了,这样的人遇到一回也足够。若说人生得失太多,我失的惨不忍睹过,但得的也早就是寻常人望尘莫及的。
于是点点头,我决然道:“王爷说的,**一定谨遵不逾。只是唯铭王爷的脾气……这几回他已是如此,还望王爷多规劝一些。”
“这是自然,况且云淇虽然太桀骜,但决不至于强人所难,你若坚决,他也不会再纠缠。这事明日就有结果,你既然答应了我,还要劳你件事。我那王弟,若不是听你亲口跟他决断,恐怕不会罢手,我想你也知道该如何去做。”
我沉默——本来不想再见千云淇,免得徒添感伤,可千云涂的话却是没错。要让我不再与他藕断丝连,我可以做到,但若亲手斩断这段孽缘,总是心中惨痛。可事已至此,还有别的法子吗?终究是,解铃还需系铃人。
只得喃喃答应了千云涂,又说道:“王爷今日若救下他,可以暂时送去东市的倾雨楼安置一晚。王爷请放心,那里的人都是信得过的,毕竟王府里太招摇。至于王爷交代的事,**一定办到,过了今晚,必然他是他,我是我,再无瓜葛。”
只见听我说到倾雨楼时,千云涂的眼神猛然诧了一下,但马上又恢复如常,我也顾不得多想,知道他同意了,便不再多说。
7
当晚,千云涂以身体不适为由把我留宿在承晟王府,自己则安排一切去了。
我躺在床上,辗转不能入眠。
想着这一个多月和千云淇的几次见面:仓促中,争执下,那一举一动竟写尽无限深意,而如今这般地步,终归是——一场消黯,永日无言。
三更不到,千云涂安排的人便悄悄把我护送到倾雨楼。
我对杜倾雨早是大恩不言谢,对千云涂更是心照不宣有隐难言。
于是独自进了顶阁,踟躇地走到千云淇的床前,默然无语半晌。
他中的不是什么太严重的毒,想必千云涂已经喂他吃过解药。只是接二连三被伤着,又在牢里关了一整天,纵然功夫再好,总归有些虚弱。
见我来了,千云淇倒依旧静静的,仿佛早料到一般。
“你跟不跟我走?”终于还是他先开了口。
我心里虚的难受,一下子,想好的话却全吐不出来。
他莫名地失了神,喃然道:“**,**,这名字果然只有你当的起。”
我哽了片刻,说:“咱们终究——不是一路……”
千云淇默默等着,我却又说不下去了,才要怪自己太懦弱,他反问:“是因为千云戈吗?”
我哀然看着千云淇,摇摇头。
便不是因为他,我们也不会在一起,因为你不知道的,你真的不知道……
“五年前我在四哥府上见过你……”千云淇愣了一刻,又说:“那时只是一惊,本来想,这世上除了我师父,没人会让我如此惦记——哪知为了那一惊,两年前我又回来了,只是你成了他的人。”他情难自禁地一叹,再说:“我已经不想再强求什么,可是看着你,终究是苦心的一个人。我也在皇家里十几年,知道那金銮玉瓦的繁华多消耗人,可你就那么苦也总是撑着。这两年我冷眼看来,既不是池中物,你何苦不肯抽身呢?”
何苦?我怎么跟你说才能让你明白,你是风一般的,可以自由来去。你纵然受过繁华的销蚀,但是终归有所选择,可是我不行,千云淇,我不行……
“请王爷,不要再为**劳心伤力,**不会离开均赫王府。”我怕自己快要撑不下去,只求速战速决。
千云淇又换成惯有的冷淡,静静看着我,一字一句道:“他不放过你,我也不会放过你,我不怕他!”
我惊得站起身来,不知是要护住什么,变得格外警惕——怎么,你是要跟千云戈作对吗?淡薄如你,竟也要陷进这泥潭中。
于是不再犹豫,我竟笑了,拿出擅长的媚态,后退几步,然后缓缓解开衣带,那慵柔的绫罗滑落在脚下,不多时,我便一丝不挂。
千云淇的目光却越来越冷,慑的我一阵寒战,但我依旧撩拨似的温言道:“王爷,你要的,我给你——”
千云淇气息轻乱,更像要把我看穿似的。
“但是,以后你再别来扰我。”
只剩下对峙——千云淇,我,焦灼的目光,流窜的火焰,没有刀枪更甚刀枪,这一战竟如开天辟地般,炫目的痛涅心骨。
千云淇终于缓缓向我走来,一张脸无声地垂落在我耳旁,吐露着搔弄的气息:“若有一日,你与他生离死别,就来乌奴山平鸿宫找我。”说完他破窗而出,只留下残窗折损的声音,伴着夜风,在我扭转不回的眼前摇晃。
几声脚步后,有人推开了门,还未进来,鹰一般的眸子便拧在一处,我慌忙披起衣裳,侧头看去,原来是一直跟在千云涂身边的黑衣人。
“什么事?”我见他盯着我不动,有些不悦。
好半天,他才移开双眼,在屋子里扫了一周,目光终于停在窗口,木然问道:“唯铭王爷人呢?”
我咬着唇,答道:“他走了。”
这时千云涂和杜倾雨也跟上来,见到我这般模样,脸上便各有所忧
“五王弟他走了?”千云涂盯着我问。
“王爷放心,唯铭王爷的伤已无大碍,凭他的功夫应该不会有事。”那黑衣男子倒替我答道。
千云涂沉吟片刻,终出了口气:“罢了,走了也好。”
我心里抽空了一样说不出滋味,也顾不得此刻的狼狈,沉声道:“王爷,我想今天晚上就在这里借宿一晚。”
千云涂不知该怨还是该怜地看着我,为难地点点头道:“好吧,明天一早我叫人来送你回去——你好好休息。”
我早听不进一切,连他们已经出去都没了知觉。
无力地走到床边,我虚脱般倒下。半开的衣衫罩在后背,胸膛却贴在千云淇刚才停留的地方,依稀感觉着他残存的体温——凉、凉、凉……
直到杜倾雨又上来,哀然在我身后轻叹。
待我收拾好心情,承晟王府便来人接我。
临走前,我与杜倾雨深望一眼,知道无言之中,我们已是莫逆之交。
回去的一路,我终于给自己了断——千云淇,我便再用力,能给你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露水之交,烟花之缘,尽管都只是误入歧途,但也更让我明白,均赫王府已是此生天命使然,我终归要做我的七少爷。
于是倒释怀许多,准备再过回以前的庸散日子。
均赫王府自然又因为丢了人犯,一片慌乱,对我更是严加保护,就连销云阁里也调入许多侍卫,日夜防守。
我不再多争执什么,一切舵他们去了。
随顾峥一路出来,我心里忐忑难宁,只见他越来越把我引到幽处,感觉略有些不好。
“站住!”我终于停下。
顾峥顿了一步,轻屑道:“不想让唯铭王爷有什么不测,就快跟我走!”
“你带我去哪儿?”
顾峥冷哼一声又向前走去,我虽然气恼,却只得跟上。
渐渐,我终于分辨出来,这里是更房,给夜里巡视的下人们准备的地方。
“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有什么话就给我个痛快,我是偷偷救走了他,但你别以为这就能威胁到我!”
顾峥不理我,径自合上房门,又点燃了蜡烛,才回身看着我,他眼神中泛出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犀利,让我好阵心慌。
“七少爷倒真是多情种子,你的入幕之宾怕还有不少能人异士吧?顾峥不才,又怎么敢威胁七少爷。”
“放肆!”我才要动怒,转念一想,顾峥竟一改平时的恭顺,变得如此诡异,到底存的是什么心?
不等我再开口说什么,只听顾峥幽然道:“镶銮禁士团有许多好玩儿的杀人法子,七少爷还不曾见识过吧?”
我冷笑道:“原来你是想杀我呢,不如早说,咱们直接去镶銮禁士团不是更好,又何必多此一举到这个地方!”
顾峥的眼睛渐眯成一道缝,脸上恨的比烛火还热亮:“都这个时候,七少爷还能开玩笑,顾峥真佩服得五体投地!”
“玩笑?顾总管说我开玩笑,那不是玩笑的又是什么?”
顾峥渐渐玩味起来,打量我一刻,说道:“原来七少爷真不在乎唯铭王爷死活,既这么着,顾峥会把这些事转告他,只是——可怜他一片痴心!”
“你空口白牙说说,我就会相信唯铭王爷在你们手上吗?”我瞪着顾峥,一刻不敢放松。
顾峥干笑几声,说道:“七少爷这可叫——不见黄河心不死?”他边说边从怀里扯出半面血污的袖子,丢在地上,又问:“这条袖子,七少爷该认得吧?”
我倒退一步——没错,那是千云淇长衣上的,他的衣裳是一般人没有的样式,连效仿都难。
而此刻地上的血袖如此斑驳骇人,尽管怕是顾峥的诡计,我心里依旧惊怵不已。
可是怎么会呢?他功夫了得,那黑衣人也说应该没什么大碍,又是连夜逃的——难道之前的事一早就穿了梆,倒让人设下这陷阱引千云淇落网吗?
均赫王府的人大可不必多此一举,可若不是均赫王府——难道是顾峥?千云淇与他应该没有过节,他又为了什么呢?
见我一脸疑云,顾峥倒得意起来:“怎么,七少爷还是不在乎吗?”
我努力平静了心绪,说道:“你到底什么意思,不说明白,恕我不奉陪了!”我说着转过身去。
“我的意思——七少爷真想知道?”
“你再卖官司,我也懒得与你……”不等我说完,只觉得一股热气喷在颈上,我下意识地回身看去,顾峥不知什么时候杵在我的背后,“你……你好大胆子!”我气极而乱。
顾峥笑得诡异,他轻声道:“七少爷既不介意与他人燕好,想必也不会计较多顾峥一个吧?”
我惊震的不能自己,听他话中有意羞辱更是恼恨,于是撇下两道杀人的目光,就要愤然离去。
哪知不等我开了门,顾峥便一把抓住我,生生将我拽了回来。
“放手!”我挣扎不开,大声叫道。
“休想!”顾峥把我按在墙上回吼着。
“你想怎么对千云淇随你的便,我跟他早没什么瓜葛,也不会为这个让你放肆!”
“呵呵,别人碰得,我却碰不得?你还装哪门子清高!”顾峥说着就埋头在我颈窝里一阵嘶咬。
“啊!”我疼的惊叫,推不开他于是说道:“顾峥,你今日敢再碰我,我定叫你不得好死!”
顾峥停了一刻,更用力攥住我:“凭我这么多年待你,竟不如别人几日,好不好死又算得什么!”
我见他完全失了心性,于是恨恨地说:“你敢再进犯,你我往日情意从此断绝!”
顾峥颓然松手,一脸死灰:“往日情意?你我还有什么往日情意?我为你……我……”他的话哽在喉咙,怔怔地竟垂下泪来。
我慌忙与顾峥拉开距离,但见他如此,心里竟说不出什么滋味。
你为我……你为我……原来连你也是这么看我。这么多年,不管是恨你怨你,总不曾怀疑过你我之间的情意里也有掺杂,可今日你却扯下那层清白,连我唯一的不染也剥落下来。
“顾峥,我只当你是兄弟。”我沉声说道,而后从他身边穿过,直奔房门。
“我才不想当你的兄弟,也从来没把你当成兄弟!”
我停住脚步,哭笑不得,原来你跟那些人并没什么不同,这次错的倒真是离谱!
于是回身看着顾峥,苦味一笑,问道:“你当真从未把我当成兄弟?”
“没错,从我第一回见你!”顾峥答的毫不示弱。
好,好,好,好的很!
“那好,今天要怎么着,我都从了你……”
顾峥不敢相信地瞪大双眼。
“其实也没什么,这副身子早不知被多少人用过,你不嫌弃就尽管拿去。”我说的坦然。
顾峥的眼中泛出一道血痕,哀然道:“五儿,你何必……”
我摆手打断他的话,再不要叫我“五儿”,如果你从未把我当成兄弟——青云,兰慵,蔻茗,皎仙儿,或是**,什么都好,就是别再叫那个名字,因为我早就不是。
“你可别弄疼了我。”我拿出狐媚男人的功夫说道。
顾峥愣了一刻,还是走到我面前,一下子把我横抱起来。
我一手绕过他的脖子,一手环在他腰上,笑,极尽妩媚地笑,而后轻轻吻在他的耳朵上,伸出舌尖在轮廓上游转——不错,完全如我所愿,顾峥的脸登时涌上血色,贴着我的胸膛压抑不住地起伏。
我的手滑向他的衣带,轻抚着解开。
顾峥再也控制不住,几步上前把我放在炕上,整个人顺势压了上来,背后生硬的炕板咯的我一阵发疼,皱紧了眉,来不及转缓,顾峥的吻就落了下来。
我与他唇舌往来,不住纠缠,迷乱中,衣衫褪下,裸呈相对。
顾峥一路向下,锁骨,胸前,肋下,小腹,处处是他烙下的湿痕;我轻声,更像鼓舞了他一样,吻变成咬,激动而错乱。
我抱住顾峥的头,主动打开双腿,感觉他的望越来越迫不及待,顾峥却喘息不定地看着我,脸上竟有些羞赧。
“你……”
“嘘!”别说话,顾峥,我抬起一只脚勾住他的腰,进来吧。
他总算领悟了我的意思,于是把我的腿拉开得更大,并抬起我的腰来。
“顾峥,答应我一件事。”我撒娇地说。
“好……”顾峥醉了似的含混答道。
“放了千云淇!”
顾峥突然木住不动,眼神渐渐变得发狠,“好!”他还是咬牙同意了,而后极力挺身,闯进我的身体。
疼,从没有过的疼,但顾峥却像还没够似的,越来越用力,我咬紧下唇,尽力迎合他,往事都在这摇晃中,化得粉碎……
……五儿,别闹,你才好,吃点东西……
……不吃,这黑乎乎的,我要吃白白的米粥……
……五儿,你尝尝这梅子,我从济宁带来的呢……
……五儿的嘴唇儿比梅子还红呵……
……五儿,你就别扭了,捱一阵子,我肯定要接你回来的……
……五儿,你等我,早晚我不让你再受委屈……
等他终于筋疲力尽,天已经微微发白,我累得动一下都难,但还是撑着起来穿衣。
顾峥动也不动看着我,脸上的表情让人琢磨不透。
“顾总管可别忘了答应过我的事情,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向来小气,睚眦必报……”我玩笑一样边系衣带边说。
“你当真对我没有一点情意?”顾峥突然问道。
我笑笑,还是累,“顾总管何必计较这些,难道我伺候的不好?”
顾峥“噌”地坐起身,拉住我的胳膊说道:“五儿,别这么跟我说话,我……我待你都是真的……”
我挣开他,真不真的对我已经没什么意义,你得你的,我得我的,两不相欠。
“五儿,求求你,你以前跟我最亲,咱们像以前那样不行吗?”顾峥说着又把我拉近怀里。
我昂头看他,问:“你会跟你的亲兄弟上床吗?”
他懵了一刻,松开我,目光黯淡下去。
“不会对吧?你不会,我也不会。但我不在乎人尽可夫,不管是谁,只要能达到目的就行。”我说完,再三使足了力气,终于站起身,离开。
顾峥果然没有失信于我,两天后他放了千云淇。
他说可以让我再与千云淇见上一面,我拒绝了。
我和千云淇的事早就了结,再见也没什么意思。
只是为防万一,我还是在镶銮禁士团外暗中观望——消瘦了一圈的千云淇依旧冷烈,走起路不见丝毫受刑的痕迹。我看着他上了那匹玄色骏马,头也不回地奔城外去了,心中一片释然,而释然之后又空落落地,莫名惆怅好半天。
这些天我心中总是不安。镶銮禁士团本是保护皇家成员的私密组织,千云戈得权以来一直只听命于千云戈一个人,而顾峥居然可以控制其中事务,他凭的到底是什么呢?如果是千云戈给他的权利,那他也要有所顾忌才行,放走千云淇这么大的事一旦暴露,结局可想而知。但若不是千云戈给他的权利……我真是不敢想了。
千云淇走了才五天,千云戈就回来了。
我正站在三楼的架子上,打扫好久没有清理的书柜,谷庆在我下手跟着帮忙。
突然芫儿跑了上来,见到我,马上变成一副文静的样子说道:“七少爷,刚才有人来通禀,说王爷回来了。”
我才觉着好笑,心想,让这丫头装老实还真是不容易;哪料到竞听她说千云戈回来了,心里一惊,身子晃了一下,险些掉下来,幸好有谷庆及时扶住。
“七少爷小心啊!”谷庆边扶我下来边说。
我忙将刚才的慌张收起来,想了一刻,问:“他没叫我去接风吗?”
芫儿答道:“没,王爷还特意嘱咐了,七少爷不用去接风。”
“哦?”我心中更是不解。
从前千云戈无论去了哪里,回来头件事就是要我去接风,今日竟反道而行,不知他打的又是什么谜。
我讪讪支开了芫儿和谷庆,思琢着走到窗边,心里没来由,竟压得好紧。
千云淇的事闹成这样,想瞒估计也是不能的;何况均赫王爷若真有意知道,这天底下什么事躲得过他的耳目?
可他若都知道了又会怎样呢?
我叹一声向外面看去——总归是入秋了,天不似千云戈走的时候热,草木不似千云戈走的时候鲜艳,就连风都不似千云戈走的时候轻柔。
我与他还从未分开过这么久,一晃将近两个月,倒也习惯了他不在。
千云戈呢?还固执要困我一辈子吗?还恨我吗?
忐忑中到了掌灯时候,千云戈一直没有露面,连话都没传半个来。
我心想,说不定千云戈真被我上回的话气急了,纵不放过我,也不会再来找我,于是失神了半天,便打算睡了。
哪知我才让谷庆打了水,千云戈就掀帘子进来。
我慌了一刻,忙把才解开的衣裳系好,又行了礼,恭然道:“也不知道王爷要来,**失礼了。”
千云戈看着我,好半天才说:“是我没叫她们传,你不用自责。”说完便走到一旁坐下,见我仍站着,又说:“怎么不坐?我走了这么久倒生分了么?”
我也不分辨,径直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又唤了谷庆去沏茶。
屋子里一阵尴尬——我不看千云戈,更不说话;千云戈像被什么哽住了似的,脸上憋得发热,却偏偏说不出。
直到谷庆端上茶来,我们才打破僵局。
我递一盏茶到千云戈近旁,还没抽回手来便被他抓住了。
“冥玑呢?”他看着我的腕子,略有些焦躁地问。
我挣开他说道:“我替王爷收起来了。”
“你……”他脸上一片急色,瞪着我,竟有些发怒。
“王爷,怎么了?”我小心翼翼问着。
千云戈“嚯”地起身,一把拽过我,我吓得连番后退,拉扯中,两个人显得格外狼狈。
“王爷……王爷……”我挣扎着要从他身上离开。
千云戈却全然不顾,使着气说:“我就让你厌成这样?”
“王爷再不放开我真的生气了!”我正色道。
千云戈停住动作,手上的力气却没放松丝毫,盯着我看了片刻,才终于放开我,回身坐下了。
我连忙退到一边,揉着被他弄疼的胳膊,不敢抬头。
又是一阵沉默,只觉着两道炙热的目光瞥在我身上,心里忍不住烦闷起来。
“嗯……”千云戈咳嗽了声说道:“上回你跟我说的,希望我‘知你怜你’的话……你还记得么?”
我抬头望向他,只见千云戈破天荒一般窘得厉害,心里更加疑惑,于是小心应付:“什么‘知你怜你’,王爷想说什么?”
“你!”千云戈又无故急起来,他赌气道:“反正本王想好了!就照你说的做,以后我不会没来由随便送你什么东西,也不迫你,你若不许,我也不在这销云阁中住,也不再限着你——但你总归是王府的人,要干什么去还是需跟人打声招呼,没人再敢拦着你的,另外……”
我早听出了七八分意思,本想着,这阴晴不定的王爷又不知耍什么脾气,哪知他竞是为上回的话来。虽然口气不好,可对他来说已是少有的退让,于是看着他,怔怔地失起神,直到他的话停在了一半,才转醒,问道:“另外什么?”
“另外——”他犹豫了一刻,才说:“我说不限着你,但你要一直住在销云阁才行,不能三日两日地尽跑去别处——还有,那冥玑我是真心要送你的东西,我找不出什么猫啊虎啊的理由,就是想给你,以后你都得戴着,不许解下来。”
我哑然失笑,这样的表白方式,天底下大概独均赫王爷一个了吧?
“你……你倒是说话啊!”千云戈见我杵在一旁,忍不住喝道。
“王爷要我说什么呢?”我也不再拘谨,缓缓走过去坐下。
“我刚才说的话,你竟没有听吗?”千云戈一急又猛地起身。
我掩住笑,再去看千云戈,却迷惘了:“王爷的意思**明白了。王爷能为**如此让步,**心里自是感激不尽,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你只答应了我,却没回答我。
你恨我吗?大概现在是不恨的。
可是你以前为什么恨我?
但我终究问不出口,只得变故:“只是今天太晚了,王爷旅途劳累,还请回去歇息!”
“你!”千云戈才要恼,又坐了下来,沉声问道:“你也不问我为什么和你说这些吗?”
“为什么?”
千云戈望着我——那灼热的目光像把我烫下层皮来,深入心骨的凄哀更不不像平日狂霸的均赫王爷,只让人看得发愣,一时间难以抽离。
“我不想看你生生离开我。”千云戈如是说。
我一阵心惊胆战。
离开?
离开,离开……
不知道还能不能离开……
千云戈又握住我的手:“**,我知道你不甘。有些事做了就再也挽不回,但我没想过畏缩。只是你别再难为自己……”
我狠狠压抑眼泪,一阵酸涩却往心里蔓延——竞是那种好久不曾体验、不用抽泣却更甚千万倍的痉挛。
你知道我的不甘,知道我的挽不回,也知道我的为难,又下这赌注干什么?
残败如我,虽不屑世俗评判,但是早放弃了自己,所以才肯依旧轻浮于人间。
苛求如你,那些屈辱拜你所赐,你比谁都清楚,我不信你不在乎,守着我,你真能此生无憾?
8
那天晚上,见我并无挽留之意,千云戈果然回他的东苑休息了。
我送他离开,眼前怎么也挥不去那一抹深长的不舍,于是忍不住抚着又被他绕在腕子上的冥玑,杵在院门外好久才回来。
玉缠。
冥玑上那精红的绳子叫玉缠——用涵汩雪山六十年一结的‘极凝玉’磨成粉,和了天下最痴情的禽鸟赤鸣、炎鸢的血,细细研成丝,九十九根缠成一股,于是有了这么个名字。
难得他如此耐心地解释,我却无法专著去听。
直到人走了才恍然明白,为那“知我、怜我”的话,竞是我大意至此——他若不用心,这一件“冥玑”上能作多少文章?凭他统令天下的均赫王爷,国事尚不至此,怎么肯连条配冥玑的绳子都这般计较?原是他每每有意相赠,我却无心领悟罢了!
接着两三天,千云戈遁形了一样,见不着踪影。
但听芫儿说,他总是夜深了才回到王府,并且每次都在销云阁外站上片刻就走。
这些我全然不知,只是越来越猜不透他的心思——猜不透,也怕猜透,忽然之间,竟有股子冲动,恨不得回到最初和千云戈在一起的日子里。
于是夜夜思多眠浅,拒还收,红灯华尽,挑不开太多绪捱,
若再经历一回,我定要仔细留心,作下证据好为今时判断。
若再经历一回,我定要重新审视,这段以恨为开头的争缠从何时变得暧昧敏感。
若再经历一回,我一定不会大意,让他一不小心就惹起我的情绪。
若再经历一回,他,可还会用恨的方式毁了我再不可一世地占据我,而后才肯为我执迷眷恋?
捱着捱着,窗外就泛进了天光,阁楼里半昏半黯,却是连灯火都乏了,摇晃得越来越虚弱。
我撑着的胳膊早麻得不行,慢慢放下,身子直跟着向后仰去,泻落一地不曾疏拢的乌发。眼是倦的,半睁着逾过纱帐,茫然不知所向。
直到终于大亮,鸟鸣声稀稀落落传来,我才整了整睡袍,懒散地向窗边走去,单手挑开那帷幕。
这一刻必是命中注定——
初秋撩人的朝日下,一匹纯色云驹在王府的青石路上朝销云阁的方向飞奔而来。日光太盛,照在驰骋的人身上,镀上层不真实的夙命感。
我惊震不已,人却像座雕塑似的一动不动,愣愣望着;心中有什么东西疯狂地翻滚,势不可遏,一下子就蔓延了我全部的感观,多日的浑噩随之云开雾散。
“**!”千云戈勒马停在销云阁的院门外,仰头唤我。
隔着窗,那声音极弱,却余音不绝般,一下下敲碎我最后的禁锢。
直到有人开了门,把千云戈引进来,我终于缓缓撂下窗帷,安然认命。
隔了一会儿,只听千云戈又在窗外不住叫我,我拉开窗帷,一把推开窗,泰然向他望去。
千云戈开怀笑了,眼神一直停在我身上,说道:“下来,咱们出去玩儿几天!”
我不语,迎着他的目光,像在等什么似的。
千云戈又望了片刻,终于在马背上腾空而起,经园中槐树的高枝,再一翻身,便立在我面前:“看来我也得把你劫了去才行!”不等说完,他手一览,我被固在他腰侧一同出了窗,不偏不差,落在了马鞍上。
来不及思量他刚才的弦外之音,只听千云戈笑着在我耳旁说道:“七少爷万寿无疆,小的无礼了!”
我回头看他,正擦着他的眉眼,便有意揶揄:“王爷可是要折杀我吗?”
千云戈的脸醉的竟如陈年美酒,全然不顾一旁围着的人们,目光熠熠不肯放开我丝毫:“我舍不得——总算等了你生日来,只盼七少爷肯赏我几日,一同仙游。”
“我若不肯呢?”
静默片刻,他又道:“我等。”
我调过头说:“你答应我件事,我便肯了。”
千云戈环在我腰上的手一紧,似是催问着。
悠然扬起脸,我毫不客气:“我看上了王爷这匹马,请王爷送我,王爷自己再去寻一匹别的来,咱们并驾齐驱,要去哪里我舵着王爷。”
千云戈一愣,顿时了然笑了:“**好眼力,这马是本王在广陵孝突山中所遇,驯了一个多月才让它帖服了,你喜欢尽管拿去,只是它性子太烈,不知你能否降的住。”
“王爷放心,宝马良驹自然都有些脾气,不过我会让它老实听话!”我狡黠地说着,忍不住伸手抚着马鬃。
“好,那就送你,我也信**的本事。这马儿叫‘馀雪’,你可记住了!”说完,千云戈便纵身下了马。
我默念道:“恨春去、不予人期,弄夜色、空馀满地梨花雪——馀雪,好名字!”
千云戈会意一叹:“好,本王去寻匹能配这‘馀雪’的来,你梳洗一下咱们就上路。”
而后大步走出销云阁,千云戈的的身影终于消失在我眼前。
馀雪果然不甘人命,骑着它跑了不过几里路,竟几次三番要被腾晃下来。但不知为什么,每次都是恰到险处,它又稳住了,似是在与我戏耍一般。
千云戈倒笑得诡怪,直说马也会怜香惜玉,不舍的真伤我,惹得我用冷眼狠狠砸他。
就这样,千云戈驾着黑晶似的尘鼦跑在前头,我与馀雪互不服输跟在其后。行了半日,不觉出了长都郊界,馀雪反配合起来。我这才体会到什么叫宝马良驹,固然累,但果然不是寻常坐骑能比,只要认了主,绝对忠实体贴得让人